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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少女在夜色中穿行,越想越不對勁,她提著裙擺,往神訣宮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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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訣宮的大殿內,萬盞水晶燈點燃,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中央停放著一口黑漆漆的棺槨。
棺木內,逍遙派的掌門獨孤無敵肅穆靜躺,形容枯槁,兩鬢斑白。
幾百位逍遙派弟子整整齊齊地侍立在冰棺周圍,眼神凝重而哀傷。
一襲白衣素潔勝雪,逍遙派的大弟子蕭翎駐足在正前方的神龕前,背對著眾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垂在身側的雙手怔怔握成拳,指骨皓白僵硬。
“師傅——!”
一襲青衣的江楓在這時奔進了大殿,腳步凌亂不堪,眼底有不顧一切的亮光。
然而,很快的。
他眼底希冀的光芒被大堂內凝滯的氣氛擊打得粉碎。
渾身的血液徹底冷凝成冰,呼吸干涸而嘶竭,所有的希望在頃刻間破滅成灰。
江楓頓住步子,視線僵直,呆呆的望著那一縷醒目的棺木。
殿堂內寂靜如死,沒有人說話,蕭翎負手而立,在這時靜靜扭頭望過來。
“師傅——!”唇角擠出了兩個低促而粗啞的字眼,江楓吃力地睜著眼睛,吃力地挪動雙腿,一步一步,如臨深淵地走過去。
眾位師弟低垂著眼簾,齊唰唰地給二師兄退開一條道,讓他走到了師傅的遺體前。
江楓唇角微顫,臉色蒼白,像一個病入膏肓的遲暮之人。他驚痛地走到了師父的冰棺前,眼底的淚光一閃一聚,呼吸窒息凝結,直直地屈膝跪下身去。
逍遙派的弟子斂起衣襟,劈里啪啦地跪了一地,孤寂與凄涼的氣息慢慢在空氣中彌漫。
冒著寒氣的冰棺內,獨孤無敵一襲黑色長衫,唇角泛著白冷的光,身子是僵冷的,他已經死去多時了。
蕭翎孤身而立,閉了閉眼睛,沉默了許久才輕輕發問:“是誰送師傅回來的?”
“是……是幾個巫月神宮的女弟子?!遍_口回答的是一名虎頭虎腦的小弟子,資歷尚淺,低著頭,聲音怯怯弱弱的:“她們將棺木送到了大門外就走了,我想要問清楚,可是我武功不好,攔不住她們。”
蕭翎的目光沉痛下來。難道師傅的死真的和冷月有關。他隱隱記得巫月神宮盜寶那一夜,他在昏迷之前看到了師傅和冷月交手,醒來后,卻已回到了昆侖雪域,秦清告訴他,師傅沒有死,只是受了點傷。
四下打探了這么久都沒有師傅的消息,沒想到如今……
“咚——”一拳重重地砸向地面,冰棺前的江楓在這時冷冷地站起身來,他握緊了手中的劍,緊繃著面龐,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楓師弟——!”白衣男子閃身過去,從后面扳住他的肩膀,搖搖頭,用眼神告訴他,不要沖動。
江楓回過眸來,眼底的光芒是殘酷咆哮,他怔望著大師兄,隱忍了許久,才低澀地從唇齒間擠出了幾個冰冷如鐵的字眼:“師傅死得不明不白!我要找她們問清楚!”
“師傅是全身骨頭碎裂而死,以師傅的武學修為,中原武林沒有幾個人能傷得了他,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老人家應該是墜下了山崖?!?
蕭翎的神色憂傷而悲苦,語氣卻是清晰有力的。面對師傅的慘死,他心里也很悲痛,只是在這么多師弟面前,他不允許自己太過于軟弱,他要勉強撐住逍遙派的局面。
“好端端的,怎么可能墜落山崖!”江楓冷冷痛笑一聲,大力推開了大師兄的手臂,含淚飛奔而過,如疾風一般。
蕭翎滯立在原地,指間是刻骨的寒冷,心底有些絕望。
“江楓——!”奔進大堂的凌歌與青衣男子打了個照面。
江楓沒有理她,悶著頭,瘋了一樣沖了出去,消失在大殿外的風雪中。
“江楓——!”白衣少女轉身,追了兩步急喚,想要問清楚。
江楓的身影一起一落間,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凌歌安安靜靜地走進了大殿,她看到了蕭大哥,看到了很多很多逍遙派弟子,然后才看到了那口棺材。
所有逍遙派弟子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走過來的少女。
凌歌一步一步地走過來,眼看著到了冰棺前,白衣男子疾步過去,攔住了她。
“凌歌!”蕭翎不安地低喚。
漸漸的,凌歌似乎意識到了棺材里的人是誰,她驚愕地睜大眼睛,失魂落魄地凝望他。
白衣男子眼神很不安,他深知瞞不住她,卻深深希望她不會受到太大的傷害。
“蕭大哥,我要見我爹!”凌歌低低地說,笑著,笑容單薄卻隱含希望。她繞過了白衣男子,怔怔地走過去,怔怔地走到了獨孤無敵的冰棺前。
沒有哭泣聲,沒有說話聲,她很安靜很安靜地跪下身去,趴在棺材邊緣上,看著里面的長者。
獨孤無敵看不到自己的女兒,雙目緊閉,他已經沒有了呼吸,身子是冰涼僵硬的。
是爹!真的是他!
凌歌渾身顫抖著,一股悲涼的氣息簌簌揪緊了她的心臟,她怔怔地凝望著,唇齒間的氣息越來越滄亂,一串串滾燙的淚珠無助地滑落下來,她不出聲地哽咽著,身子不停不停發抖。
怎么會死了呢!她認了他,還沒有好好孝敬他,怎么就死了呢?!是因為娘嗎?!
白衣少女的眼神在瞬間崩潰了。
歸根到底,一切罪惡的淵源都是她,如果不是她打傷了江楓,爹就不會去巫月神宮,這樣他就不會和娘發生沖突,爹就不會死。
脆弱的淚光凝聚在眼底,凌歌怔怔地癱軟在棺材旁,像一個受了驚嚇的孩子。
心里的痛鉆到了骨子里,她瑟瑟發抖著,身子一寸寸冷掉,眼神驚痛而絕望。
蕭翎悲痛欲絕地走過去,輕輕扶起她,眼底一片心痛的憐惜。
“怎么辦?”凌歌半跪在地上,淚水慌亂地流淌下來,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致命地搖晃:“蕭大哥,怎么辦?該怎么辦?”她不知所措地大哭,神色凄亂而害怕。
白衣男子輕皺著眉,眼底是刻骨銘心的哀痛。
大殿外,天地間一片肅然,只有大片大片的雪花從夜空中飄落,凄涼蕭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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