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卿靜靜地看著她決然離開的背影，輕輕地長嘆一聲，不再出聲挽留。

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如雪挺直了背脊，從屋內(nèi)離開。屋外還是那個昨夜見過的小廝候在一旁，許是早得了容卿的示意，見她出來便上前，為她指引出院的路。

小廝扶著如雪上了停在府外的馬車，待馬車開始轉(zhuǎn)動時她才悄悄地掀開車簾，朝逐漸離開的地方看去。掩映在一片竹林中的院落，似方外仙境，處處不沾惹人間的塵埃一般。只在院門的一側(cè)，立了一塊嶙峋的怪石，飛揚(yáng)地寫下“孟家別院”四個大字，以證實自己的尊貴身份。

直至再也見不到四周圍繞的青翠竹林時，如雪才將車簾緩緩地放下，自己抱住雙膝靠在馬車上，任由它將自己帶向已知的遠(yuǎn)方。

這樣的感覺，是不是香君所說過的情愛呢？

為了一份情愛，前輩們寧愿被碰的頭破血流也要前赴后繼。

若他只是個尋常的人，也許如雪還能正視心中的這份悸動，也許還會學(xué)香君出走一回賭將來的幸福，但他并非池中之物，他初見時的那張墨紙，身著的那份氣度，還有能孟家視為上賓的待遇，種種都在昭顯他高人一等的身份。這樣的人，無論如何都不會屬于她，她與他像是天與地的差別，他是眾人仰望的那片天空，純凈透著別樣的云彩，而她只是地上的爛泥，任人踐踏，任人蔑視。

她是臟的。

他方才的話，是說與她聽的，他是想帶她離開，可帶她離開呢？他會如何待她？像他那樣身份的人，會直到今日都不曾娶妻嗎？她能夠也僅僅只能成為他的寵妾而已，寄人籬下的日子別人不知道，難道她還能忘得了嗎？從前的那些日子像是路邊的風(fēng)景，雖然已經(jīng)隨著車輪的前行而被刻意遺忘，但只要一回頭她還能感覺得到當(dāng)時充滿絕望的恨意與被迫的無奈。

她只是媚香樓里賣笑為生的妓女，不是養(yǎng)在深宅的大家閨秀，充滿希望的夢想從不曾屬于她。

“回來了？”

馬車在媚香樓外停下，如雪被小廝攙扶著下車，得了信的媚姨一邊披上外衣一邊走出門外。

她朝媚姨點點頭，腳踏入地面的片刻她還是停頓了片刻。

“你--”偏頭看向小廝，有些話在她口中欲言又止。

小廝垂手等待一旁，瞧她被媚姨扶了進(jìn)去才翻身回到馬車上，準(zhǔn)備駕車離去。

身后的細(xì)微響動都被她聽在心間，她亦明白這一次是訣別，以后再也不能見到容卿。腳下如灌重鉛，每一步都走得那么艱難與痛苦。

“等等——”她轉(zhuǎn)過身去，并沒瞧見小廝垂首時那一抹得逞的笑意。“六爺什么時候離開翼州？”

小廝抬起頭時，聲色正常地答道：“六爺定在后日起程。”

“后日？”這么快，如雪心中暗自思忖著，想不到他會離開得那么快，心中對他還有眷念與牽掛，還想再見見他，還想聽他再喚一聲“雅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