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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魔爪難脫

  • 神劍
  • 段玉新
  • 7551字
  • 2009-05-14 09:26:59

司馬云龍拿定主意,借著皎白如水的月色,順著廟旁的魚腸小道向后山發足狂奔,看這心急火燎的樣子,真像身后有人追殺。由于他從未習過內功,也不會飛行之術,故未跑出半個時辰,便氣喘吁吁,漸感二條腿沉甸甸的,益加的重,速度也跟著減了下來。

欻然之間,狂風颮起,咆哮著、吶喊著撲來,黕云自北天席卷而起,風馳電掣般滾滾壓來。頃刻間,頭頂的弦月盡被玄云囚于暗室,唯一能聽見的只有兩旁古樹被狂風撼動時所發出的嗚嗚嚎叫。在一團墨色的夜里,轟隆隆一串撼岳之吼,外加雷電齊至,無疑又為這漆黑的世界添了許多可怖的氛圍。霎那之間,一道閃電隕落,眼前頓時變得異常明亮,遠勝白晝萬倍,一彈指頃便逝去,鬼哭虎咆的聲勢更甚,使人不得不懷疑自己是否置身地府,轉而更加漆黑。看這情景,似是天王領天兵天將降下界,奉玉帝之旨降妖滅怪來了。

雷鳴不絕于耳,閃電一閃再閃,陰風凜冽如神鋒的利刃,大雨滂沱頃刻而涌,宛如雨神潑下了凈面水。風雨雷電四大神君紛至沓來,使這位美少年因無處避之而全身盡被打濕。與其說是美少年無處避雨,倒不如說是雨神嫉妒少年的美貌,特地為他一個人降了這場瓢潑大雨。大雨一拳一拳砸來,很急很緊,不休不止、無終無息,勝過千軍萬馬卷塵殺來,這種急迫倒與被拍打對象的心情不謀而合。深山之中無有片瓦可以避雨,使他一發欲早一刻走出深山。適得其反,山路本就迤邐難行,加上一下雨,使山路更滑,難行的程度堪比登天的梯子。這么一來,使他前行的速度大打折扣,心情愈發郁悶、一發沉重。心一急,腳下則不穩,摔倒幾乎成了他每向前走幾步便必須得付出的代價,甭說跌倒的次數,縱是險些跌入萬丈谷底的次數也無法細細數來。

這場大雨一口氣下到黎明時分方息止下來,東方放亮,山路依然泥濘難行。不過,風停雨止,還是使司馬云龍的心情佳了不少。再看這位風度翩翩的美少年簡直就是個落湯雞,全身上下皆被雨打濕,水順著衣角直往腳下滴,頭發臉頰均被洗得特別干凈,而且雨滴依舊順著面頰、鬢邊不斷滾落。司馬云龍雖然不知摔了多少跤,可衣服上并未沾泥,那是因為剛沾上的泥已被雨水洗滌去了。見自己衣衫內盡是雨水,忙脫下來,擰干衣服內所含的雨水,而后重新穿好。這么一來固然干凈許多了,可仍舊無法減輕寒意。

司馬云龍每走幾十丈均會不由自主回首巡視,看看二矬有沒有追上來。打定主意,只要瞅見二矬,便立地躲藏到樹叢中暫避,待二人率人過去后再出來。猛然間,感到腹中咕嚕咕嚕叫個不停,曉得這是餓了,這種感覺在從金陵趕往杭州的路上經常能體會到。深山中找不到食物,只得忍著,然而肚子叫得更兇了,此刻最簡單、最見效的辦法獨有將褲腰帶往緊勒勒。他雖然饑腸轆轆,但唯恐歹人追來,還是強打精神、步履蹣跚的向山外走。

直至午時,司馬云龍方從盤龍嶺的深山中走出,衣服上雖不滴水了,身上也不哆嗦發顫了,可饑腸轆轆的情況有增無減。未走出十幾里路,眼睛一亮,前方百丈處炊煙繚繞,閃出一片黃綠,樹下房舍相擠,赫然一座人口不算稠密的山邊小鎮。司馬云龍心情頗佳:“太好了,終于見到村鎮了,既有人家,也就不愁找不到食物了,最好能弄一件干凈的衣服,將現下這件濕的換下來。最后,找個人問問去湖北的路途……”

忽聞身后有個漢子大叫:“當家的,您看,他在這兒呢!”緊跟著一個聲音極為陰森的道:“混蛋,老子又不是沒眼珠子的瞎子,用得著你他奶奶的多嘴少舌?嘿嘿,寶貝徒兒,不要跑得那么快,小心摔倒弄花了小白臉兒,老子師父會心疼的。不要跑、不要怕、不要著急,你的天下第一高人師父來啦!”

司馬云龍心下禁不住一顫,回首尋聲一睹,背后冷汗止不住外淌,暗叫我命休矣!不敢多思,撒開雙腿,拼盡全力向前猛奔,以求得能擺脫身后的追殺者。

后面殺來的追兵正是趙錢,身后跟著十來條大漢。趙錢見徒弟回首相望后使勁兒前奔,不過幸而現下追上了,其余的俱不足道哉!

司馬云龍逃脫后,二矬一覺醒來,雖不知昨晚下了一場大雨,可卻發現寶貝弟子不翼而飛。大吃一驚,雖一時搞不清弟子逃跑的真正原因,可事情的嚴重性還是十分清楚的。二矬無處撒氣,便大罵一頓手下人,怪他們未能看好弟子。發泄完畢后,均意識到當務之急是把弟子追回來。

然而,腳下閃現出的兩條小道,卻令他們的意見不由自主發生了分歧,一個認為當向前追,一個則認為當向后追,二人均堅持說自己的意見正確無誤,當毫無異議的予以采納。為了這件事竟又令二人互相責備、乃至互相謾罵,最終只得分道揚鑣,趙財帶領一部人沖往前山,趙錢則率一部人奔后山來了。

“嘿嘿,我說老二呀,這回你可真成了名副其實的不及老子的老二啦!嘻嘻……”趙錢形如鬼閃,幾個起落,人已悄然無聲墜落在司馬云龍面前,雙手平伸,把前行的路途給擋住了。看著得意門生,禁不住手舞足蹈,不僅未動手教訓調皮的弟子,反而裂開大嘴一個勁兒的詭笑。

司馬云龍感到已墜入冰窖,不住暗嘆氣數已盡。既然落入到歹人之手,兇多吉少是必然的,畢竟是自己從中挑撥他們兄弟大打出手的,而今自己又誆騙他們,如換自己也難以咽下這口氣,更何況是專門打家劫舍的強賊?禁不住畏生。然而又一想:“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緊張、害怕、乞求,均無濟于事。”他又知功夫不濟,動手無疑自取其辱,故此雙手下垂,抬頭挺胸昂首而立,慷慨就義的神情油然而溢。口中雖無一語,心中兀自自責:“爹、娘,二老的在天有靈勿怪孩兒無能,勿怪孩兒不能報大仇,孩兒已經盡力了,只是天不容我呀!唉,沒別的,孩兒這就去孝敬二老……”

趙錢啪的一拍司馬云龍肩頭:“寶貝兒,怎么不說話,是不被嚇怕了呀?嘿嘿,如果擔心老子師父會一刀炮制了你,你大可將這顆小心放到小肚子里,因為老子師父是極為不忍心殺你這個寶貝徒兒的,畢竟老子師父還指望你為老子師父光大門檻子呢!”在弟子面頰上擰了一把,嘖嘖連聲:“嘿嘿,好、好、好呀!這么白嫩的小白臉兒,老子師父又怎么能舍得在上面畫畫呢?不過,小白臉兒、小徒弟兒,你大可放心,不用擔心你跑了出來而老子師父就不收你為徒了,不管怎么說,你都是老子師父的弟子。嘿嘿!”

司馬云龍沖賊人吼道:“廢話少說,有種的你一刀殺了小爺,否則你會后悔的,因為小爺死也不會拜你個江洋大盜為師。哼!”

趙錢臉色微微一變,隨之一笑了之,大豬腦袋狂搖,顛倒黑白的說道:“錯、錯、錯、錯、錯!我說寶貝呀,正因為老子師父有種,是真真正正的大英雄,是你真真正正的老子師父,才不殺你這個弟子。老子師父我有三件事是絕對不干的,一件是碰女人,因為師父說過她們是老虎,老虎的屁股又怎么能碰呢?二件事是不欺師滅祖,畢竟老子師父的武功是老子師父的師父他教的。三件事是不殺已經收下了的弟子,殺了弟子就意味著武功要失傳的。嘿嘿,只要你聽老子師父的大話,拜老子為老子師父,老子師父便可不……不救救……救,啊,是咎,不咎那個往時。”一時之間想不起“不咎既往”如何說,便立時想起了“不咎往時”。

司馬云龍一臉鄙夷,怒斥:“呸,要我跪下來拜你為師,等來世吧!”

趙錢笑著點頭道:“嘿嘿,來世,來世又怎么了?不怕告訴你小子,到了來世,老子師父也照樣是你小子的老子師父,你死、我死均改變不了這個事實。至于今世今時么,那就不妨看一看是你小子了得,還是老子師父更有種,不管反正還是正反,總之、之總,老子師父有時間,今兒咱老哥倆是耗上了,啊,不好,差輩分了,是爺倆,而不是什么鬼哥倆。嘿嘿……”笑聲未畢,猛然抬起熊掌,點住門人兩處大穴。

司馬云龍當即感到上身麻木,牽動兩條胳膊半點兒也動彈不得。他立時極目四顧,寄希望能有過路的俠士搭救自己,可四野一片闃靜,并無一人,這令他大失所望。

趙錢道:“寶貝兒,老子師父有他媽的話說在了剛才,不管所一所二(在這里‘所以’又成了‘所一’,既有所一也就有所二。),老子師父均不會傷了你小子的。嘿嘿,為使你小子甘心情愿的當老子師父的弟子,老子師父我先點了你小子的穴道,給你個小小的懲罰,叫你小子記住萬萬不能在老子師父面前耍小聰明。嘿嘿,你倒也不必擔心一輩子如此,因為你小子啥時候叩頭拜師,啥時候老子師父自會給你解開的。”

司馬云龍白了趙錢一眼,頗顯不在乎,仍然昂首挺胸。

趙錢突然間想起來一事,驚叫:“哎喲我的媽呀,不好了,大大的不好了!老子的肚子中真真是太餓了,一直想追回寶貝弟子這小事,沒來得及想吃肉、喝酒這件大事,現下這肚子如老子追弟子也是一刻不能等了。怎么辦,媽的,這可怎么辦呀?”

一個漢子順手向前方小鎮一指:“大當家的,前面既有村鎮,想來必然有酒店,屬下想……”

趙錢一拍大腿,極為憤興地說道:“對、對、對!聰明絕了頂的老子也是這么想的,老子比你們都天資聰明,不但想到了有酒店,而且還想到酒店里定有一大堆酒肉在等著老子去吃喝呢!走,不管什么三七二百一,先把肚皮填飽。”

趙錢一擺手,押著美少年,一步三搖、得意洋洋的走進小鎮。山村小鎮住戶不過百十來戶,翁叟閑談、農戶提鋤、小兒喧鬧、雞鳴犬吠,好一片太平悠閑、安居樂業之景,真有誤入世外桃源之感。

村頭古槐之下酒旗高挑,一家名喚秦家老店的酒肆映入眼簾。店面雖然不大,可是酒香、肉香的飄出,惹得過往客商不得不駐足。此時自店內不僅飄出了酒肉之香,更夾雜著推杯換盞、劃拳行令的聲音,不言而喻室內客人正在暢飲。

客人們乍見走進來的幾人,丑的極丑,簡直不是人,恐怕連鬼見了都會自嘆不及。這么個丑鬼往美少年身旁一立,無疑更加突出了少年的俊美,身后的大漢們則如鐵塔。店小二及客人們無不一個表情,向胖矬投之以輕慢、小覷的目光,向司馬云龍報以羨慕、喜歡的眼神,向趙錢的手下人射去恐懼的光芒。

趙錢一見眾人向自己拋來嘲笑、輕視,禁不住五內俱焚,破口大罵:“瞅、瞅、瞅、瞅你媽的蛋!都他媽的把狗眼給老子閉上,若嫌閉上難受,老子便把剜出來下酒。”又對堂倌吼道:“臭小子,你他媽的是死了,還是活著呢?好歹也給老子放個屁呀!你小子若是還沒死,馬上給你老子我拿肉、上酒。快、快、快!”

堂倌見趙錢手拎鋼刀,知其來者不善,哈腰上前,強顏歡笑,顫聲問道:“大……大爺,您……您請坐,不知幾位大爺要吃些什么,喝些什么呢?”

趙錢立時罵道:“問、問、問,問你媽的蛋!你以為老子跟你似的又傻又憨?告訴你,老子是天下第一人聰明人,用不著你這笨蛋提醒,老子大大的知道坐著比站著舒服。再說了,這兒他媽的又不是雞舍,又沒貼著什么‘金雞滿架’的字聯,難道來這兒不吃肉,還他媽的吃糠吃青草?不他媽的喝酒,還喝尿喝泔水?老子算是看明白了,老子今兒若不給你點兒小費,你小子是不大樂意給老子上酒肉呀!”蹦起來雙腳連環飛出,砰砰,恰巧踢在堂倌的雙膝蓋處,力道固未及一成,速度可謂是十足十,實則是雙足先后踢出,看起來倒是一并踢出。

膝蓋一受疼,自然牽連小腿后拋。果見堂倌雙腿突彎,大叫一聲,不由自主跪在胖矬面前。堂倌臉上既有憤怒,又有畏懼,還有驚恐,心雖怒極,可又怕再惹惱歹人,吃更大的虧,故此見他噤若寒蟬、一語不敢出。

趙錢訕笑道:“嘿嘿,小子,怎么地,干么跪下給老子磕頭?啊,是了,老子明白了,你是想拜老子為師習老子的不世神功。呀呀個呸的,你小子也不撒泡尿照照,瞧瞧你這副膿包樣兒,也配拜老子為師?哼,你小子一生這個壞伎倆,簡直是小看了老子的眼力、小看了老子的武功。”話雖是對著堂倌所講的,然而眼神兒卻在司馬云龍身上,無疑是在說:“你不識抬舉,不肯拜老子為師,可肯跪下給老子叩頭、愿拜老子為師的人像茅坑里的蒼蠅一般多,這不就是其中一只嘛!”

堂倌雙手捂著膝蓋,支支吾吾:“我……我……我,誰……誰稀……”本想說“誰稀罕拜在你這丑鬼門下!”可又嫉趙錢兇悍無理,下面的話只能吞下去。

“好身手、好功夫!對,如此才對嘛,這么一來,二位說起話來才都不覺得費力,一個不用哈腰低頭,一個免得拔腰昂首,大家均省得腰痛、脖子痛,真真是一舉兩得的妙法啊!”有一個背對眾人、獨自吃喝的大漢停杯粗聲粗氣的訕笑。

眾客人無不抿嘴而笑,然趙錢則誤以為他在贊自己,禁不住更加得意,伸出手來擰了擰堂倌的鼻子,摸了摸他的后腦勺,又拍了拍他的臉頰,似在把玩一件可愛的玩意兒,笑道:“我說你個膿包還跪著干么?起來吧,快給老子取酒肉來,慢一慢,老子咔嚓一下,扭斷了你的雞脖子。滾!”

堂倌慌忙站起,倉皇轉身奔向廚房,差一點兒未撞在客人懷中。別說,趙錢的小費,倒似給堂倌體內的發條又加了勁兒。

趙錢、司馬云龍雙雙坐下,其余大漢圍于一桌。趙錢見其余人均在瞧自己,忙用力一拍桌子,極為狂妄的叱斥眾人:“你們這群混蛋沒長耳朵嗎?老子不叫你們看,你們還敢狗膽包天的瞅。哼,你們都他媽的給老子小心點兒,今兒老子心情不錯,別惹惱了老子,若惹火老子,老子他媽的當即活剮了你們全家。懂這叫啥嗎?老子教你們個乖,這叫他奶奶的千刀萬剮、滿門全部被殺無殺沒,殺個光對光、一個也不留。”

眾人不再看趙錢,各自吃用。仍是方才暗嘲趙錢身材的那大漢道:“對,一定得殺光殺無,這殺光殺無的程度就如趙大當家的腹內的學問一樣——‘光照四野’。”

趙錢不知人家是在嘲諷他腹內空空,沖其道了一句:“老子腹內的學問可以光照五野,這不用你小子多說。”在對方的嘲笑聲中給司馬云龍解開了大穴,也好叫弟子吃些東西,又順便摸了摸弟子的臉頰:“徒兒,你乖乖的聽老子師父我的話,不要打算溜掉。不過,你溜了,老子師父也不怕,因為老子師父可以隨時把你請回到老子師父身邊。嘿嘿,老子師父想來你也餓了,還是先吃些肉,吃飽了喝足了,咱們師徒再談拜師這樁正正經經的大事情。嘿嘿!”

司馬云龍并為言語,輕哼了一聲,用憤恨的目光白了一眼胖矬。

生得鼠目寸光的堂倌未過片刻工夫,二桌酒肉均為趙錢等上齊了。他見總算是交了差,不禁長長出了口氣,不敢在趙錢身側駐足,遄迅地走開,又去招呼別的客人。

趙錢知弟子不飲酒,故也相勸,只顧自己吃喝,心情之佳更勝昨日。開心的原因有兩個,一是功夫不負苦心人,終于將趁夜出逃的弟子追了回來;二是通過追弟子一事,無疑地證明自己不僅辦事能力遠在老二之上,聰明的程度更是老二所不及的。

司馬云龍知敵人現下高興未對自己下毒手,但自己堅持不肯拜在其門下,自己的結果就難說了。他雖然不知胖矬子會用什么歹毒的伎倆來折磨自己,但必死之心確實是赍定了。因知必死無疑,索性不如先將肚皮填飽,縱使死也不當餓死鬼。什么大家公子的體面,什么讀書人的斯文統統不顧了,只顧狼吞虎咽,并且還又要了幾樣自己喜歡吃的菜,外加三碗米飯。

“小二,上鹽水鴨、醬牛肉、紅燒鯉魚、油燜大蝦,再來一壇老酒。要快些!”門外走進個老叫花子,衣衫破舊自是不必說,而且滿是骯臟的油泥,縱連臉上也滿是黑亮的油泥,須發如銀,但都打了卷兒,顯有十幾年不曾梳理了。人前一立,身上散發出的怪味之濃烈更勝趙錢,老遠就逼著人捂鼻子。走起路來一瘸一拐,不消說腿上不是有疾癥就是有刀傷,若來上一陣風,準能把他刮走,奔墻角處一張無空位前坐下。

堂倌一見老者的穿著,心中便認準其是來吃霸王餐的,可人家并未說身無銅錢,走過來時不禁計上心來,皮笑肉不笑的說道:“肥雞、肥鴨、鯉魚、大蝦、牛肉、馬肉本店是樣樣俱全。杜康、汾酒、二鍋頭、竹葉青、女兒紅、狀元紅,無不是數十年前的陳釀,但不知要什么酒呢?”

老叫花子捻著雜亂的白須,悠悠的道:“至于酒么,就上杜康老酒吧!魏武帝不是有何以解憂,惟有杜康的名篇佳句流傳于后世嘛!今兒你這店中既有此酒,老叫花子我倒要感受一下當年曹操那對酒當歌,人生幾何的感慨。哈哈!”

司馬云龍不禁愕然,心下暗暗稱奇,萬未料到一個終年累月以討飯過活的老叫花子竟對曹操的《短歌行》如此熟悉,看來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司馬云龍想起這句古訓,隱約覺得這個老叫花子與眾不同,也許是天下大一大幫丐幫的什么護法、長老也未可定。

堂倌嘻嘻一笑,道:“別說您只要杜康一種酒,縱使是各色名酒均要也不是問題。可是、只是、但是,本店有一個不成文的老規矩。”

“老夫初到貴寶地,尚不知有何規矩。聽你一講,老夫愿聞其詳。”老叫花子談吐不俗。

堂倌接著道:“本店這條不成文的老規矩即是先付帳,后點酒菜。”

老叫花子笑道:“奇地出奇聞,老夫活了近百年,今兒總算是大開來眼界了。對了,貴店的老規矩是一視同仁,還是專只對老叫花子一人講呢?”

堂倌道:“非也,這室內的客人們均是本店的熟客加貴客,對于這些位客爺賒賬、拖欠均不成問題。對于似您老這樣的生客、新客而言,我們是不便、不能不講老規矩。所以說,不能一視同仁,還請您老原諒。”手伸向老者討銀子:“老大人,聽您剛才文縐縐的,便知您老人家不是朝中大老也是封疆大吏,沒別的,老大人請把您的官銀拿出來一錠吧!”

稱老叫花子為老大人,不倫不類,甚是不入耳,引來滿室客人一片喧嘩之聲,無不深感好笑又略覺氣憤。盡皆知道,世上無有一個高官會如此穿著打扮,堂倌如此喚之,其嘲諷、奚落之意再明顯不過了。

老叫花子頗有涵養,不屑與勢利小人一般見識,怡聲道:“佛門有訓云:補破遮寒暖即休,貪甚么?糞土不及的錢財乃是身外之物,死后一文也帶不去、拿不走,是以老人家身上并未帶半拉孔方兄。不過,你大可安心擺上酒肉來,無須擔心老夫短了你的酒錢,自會有人為老人家我付賬。好了,話就說到這里罷,你趕快給老人家我上酒肉來!”大袖子頗為灑脫的沖店小二一拂,示意退下。

堂倌差點兒未把肚皮笑破,他在這里干了有些年頭,雖也見過不少人請客,不過所請之人無不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沒見過有一個人錢多得沒處使請一個快要歸天的老叫花子用餐。道:“既然您‘老大人’如此講了,那就只能對不住您了,什么時候有人愿意請您,小的什么時候為您上齊酒菜。現在,小的得去招呼別的客人,就不陪您‘老大人’聊天兒了,您自己在這兒欣賞別人用餐吧!”四外環顧,看看有無冤大頭甘愿付帳。總之,誰愛當冤大頭都好,反正往外掏銀子這事自己萬萬不干。

司馬云龍心說話了,老人沒錢而欲吃白食,固然不是,你不賣他酒肉也就罷了,可萬萬不該在人前對一位偌大年紀的老者出言譏諷、污辱,他雖是花子,可也是有人格和自尊的。況且,淪為花子也不能怨他,人生在世誰人不想身著蟒袍、站立朝綱,奈何五行不是這般題目。又想反正自己命不久已,倒不如臨死前做件善事、遂了老者的心愿,也算不枉人世間走一遭!向堂倌一招手:“小二,別羅嗦了,只管上齊老人家所點的酒菜,該多少銀子,不才……及這位胖老兄我們替老人家付了。”突然憶起自己身無分文,然而一眼見到大吃大喝的胖矬,心說,他是江洋大盜,身上德才雖無一丁點兒,可金銀是不會短的,不如借他的銀子請老人吃酒,這也算替他做了件善事。

堂倌滿面堆歡,道:“公子爺既然有命,小的這就取酒菜來!”轉身而去,果真將老者所點的佳肴美酒一一端來。

老叫花子見酒菜均已上齊,很是高興。然而,對于請他吃喝的司馬云龍連點頭示謝也未點,似是累了不愿點頭,更似司馬云龍請他吃喝是理所當然之舉。悠閑的自斟自飲,偶爾自語一些“香”、“好酒”、“真是美味可口啊!”“可惜呀,這魚燒老了一點點,味道也稍差了一些。真是可惜了這條魚呀!”之類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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