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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離開

天授十四年正月初一,我一大早就被范雨綺嘰嘰喳喳的聲音吵醒了。我迷迷糊糊地爬到窗邊,把窗子推開一條縫,天邊還泛著魚肚白,院子里范雨綺正拉著秦鎧笑嘻嘻地不知說著什么。我見秦鎧面露難色,猜著便是范雨綺想找他玩,他卻昨日答應了我去騎馬,這才有些不知所措。

我招呼了一聲,他倆立刻像是偷雞摸狗被抓住了一般瑟瑟后退。我覺得他倆這算是一樁好事,我總不能做那棒打鴛鴦的壞人,就允了秦鎧隨范雨綺去,反正他的騎術要比我好許多,學不學暫時沒什么大礙,更何況我本也就拿他做個幌子而已。

秦鎧聽我允了,竟還想推脫,以為我看不出他欲擒故縱的小花招,我終還是隨了他,再三應允,讓他半推半就地去了。

我轉而又躺了會兒,等太陽出了天邊,才起來洗漱。端茶送飯的婢女來來回回,我抓住一個問他主人可在府中,卻又是出去了??磥?,但凡范雨綺有空能來找秦鎧,必是李銘杭出了門管不住她了。

管家聽聞我要出去,給我備了車,讓我一路順順當當地到了城外。趙虜早已在他的營門口等了多時,讓我有些愧不敢當。今天是初一,上午百姓大多去各家走動去了,最多也是下午才有空出來逛逛,所以趙虜這里就看上去甚為冷清。

空蕩蕩的馬場里站了一個年輕人,一看便有著純正的匈奴血統。趙虜說這是他這里年輕一輩騎術最好的,跟著他保準給我教不壞。年輕人叫趙勇,他給我行了個禮,準備幫我上馬。

其實我是可以自己上馬的,可就是他給我準備的這匹馬太高大,我委實不太方便。趙勇說這是匹壯年馬,還是很牢靠的。他們這一路行來,帶出來的老馬都是寶貝,青壯年的馬多用來配種,便是他們的一部分收入,一來二去,馬匹數量也有所減少,所以現在基本上除了老馬就是新馬,像我座下這樣的好馬已經算屈指可數了。

我感激地點了點頭。趙虜問我秦鎧怎么沒來,我說我給他湊了樁姻緣,可能來不了了,他便笑了笑告退了。

我被趙勇帶著練了幾圈,漸漸覺得胯下有點火辣辣地疼,就趕緊讓他停下。所以說我是寧愿坐船也不想騎馬,既然都是遭罪,暈一些總比傷了股內走不成得好。

趙勇小心地把我抱下來,扶我到一邊的矮木樁上坐坐。幾圈下來,我基本上已經掃了趙虜這營地一遍,我敢肯定,他這營地里不超過五個人。那么問題來了,其他人都去哪兒了?就昨日的盛況推斷,他這一隊人應不少于三十才是。

我好奇地問趙勇為何營地如此冷清。他明顯愣了一下,搪塞地說其他人還未起,都還在帳子里睡著呢。

鬼才信呢!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們都是練家子,哪個練家子會疏懶到如日當空還未起床?但我哪能直接戳破,只得哦了一聲算他搪塞過去了。

“你們今日下午還有演出嗎?”我問。

“當然,趙大哥說了,要連演五日?!彼d致勃勃地說。

“五日?你們又不收錢,五日豈不白白浪費?就我看,三人就夠這一城人看的了,再多就膩了沒人看了?!蔽屹┵┑馈?

“這我就不清楚了,大哥讓如此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吧!”他笑著說。

明明在裝傻!我雖然知道既是趙虜安排,這趙勇必然在他這里不算個重要角色,我也不指望他能知道多少,我能套出多少,可他這裝傻勁兒實在不敢恭維,本應是個機靈人,卻非要作不知,我只有無奈嘆息一聲。

午間我就在趙虜的營地里簡單吃了些,匈奴人習慣吃肉,我卻偏偏對肉沒什么感覺,吃得也甚為乏味。由于這里的營帳都不大,所以我們這一間只坐了八個人,因此我并不知道其他人是否也都在營帳。而我有些奇怪的是趙虜沒有與我同席,不知他去哪里了。

下午因為演出馬車就被占用了,于是趙勇就帶我到營地后的一片空地去練了?;蛟S是年輕的緣故,又加上一上午的相處,他的話漸漸多了,從草原軼事到這一路的奇妙經歷,他說得津津有味。我在馬上搖搖晃晃,顛得生疼不說,還要用心聽他的一言一詞,生怕自己一個不留神錯過了什么難得的線索。然而,他終還是讓我失望而歸。

回到住處簡直如同受了一日刑一般,癱在床上就再也不想動彈了。我瞥了眼床榻邊,那里果然放著一個竹簍,沒想到這府中的人辦事還挺利落,我出門時不經意吩咐給小婢女的事這么快可就辦好了。也不知秦鎧何時回來,可千萬別辜負了我的這番心意啊。

說巧不巧,正想著就聽見范雨綺靈動的聲音由遠及近,必是他們回來了。這邊心緒還未落,屋門就被推開了,范雨綺一個大步先踏了進來。

“你看,先生果然先回來了?!狈队昃_指著我幾乎跳起來地驚喜道。

相反,跟在她身后的秦鎧倒有些垂頭喪氣。不用想,他們一定是打賭了。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動了動胳膊指著那竹筐,一句話都沒力氣說。

秦鎧順著去看那筐子,里面凈是機巧玩意兒。他有些疑惑地看我。我喘了口氣,努力道:“前日在街上看到,覺得有趣就買來給你們玩玩。這幾日我恐怕沒力氣給你授課了,你就同雨綺研究研究它們,記住,要能拆還能合,等過了這幾日,我可要檢驗的?!币豢跉庥猛?,我是再沒力氣了,就呆呆看著房梁出神,完全沒心思再去注意他們在一旁干什么了。

不知睡了多久,反正是秦鎧叫我起來吃些東西。范雨綺已經不在這里了,屋子里靜悄悄的,只能聽見秦鎧手中碗匙相交的清脆聲音。

“你們今日可好?”我沒意識地隨口問了一句。

秦鎧頓了一下,臉頰有些微紅:“還好。”

我接過他手中的碗,他看我手有些軟,不禁擔心地問:“先生今日沒事吧?難道?不會跌馬受傷了吧?”

我一身還算光潔,怎么看也不像墜過馬的人。我搖了搖頭,只道今天太累。他也沒再多說什么,我也沒什么力氣說什么,昏昏沉沉地吃完又睡了。

沉沉睡了一晚,翌日倒是醒的早,但還是沒早過秦鎧,按說他這個年紀長身體,多睡一會也在情理之中,就可怕這早起成了習慣,就改不掉了。

今日李銘杭仍不在府,據說是去了會稽。所以范雨綺又是一大早就把秦鎧領走了。我按理去城外營地,沒見到趙虜,只有趙勇一人在門口迎我。穿過營中,我細細留意了一番,可惜其他營帳緊閉,什么也覺察不出來。

今日的馬場要比昨日熱鬧些,三四個穿了皮坎,露著臂膀的匈奴人正在練馬。

“昨日怎么不見他們?”我問趙勇。

他呀了一聲,說是昨日下午有一匹馬發瘋,撂倒了他一個兄弟,還險些傷了看客,這才今日早上拉出來訓練一番,以免再出意外。

一連三日,我算遭了大罪。不過也總算摸到些這匈奴營地的情況。我能夠確定,在上午這段時間,有一多半人都不在營地里。

到了第四日,我讓府里管家派人去城外營地告假,著實是我實在又累又疼,下不了床了。同時,我偷溜出了李府,尋了個熱鬧的館子坐下。

“哎,你聽說了嗎?年前淮南王在大壽上遇刺了。”一個人挑起話頭。

“聽說了,不過那刺客好像自盡了。”另一個人接過話頭。

“保不定是后面有人殺人滅口?!庇钟幸粋€人故作高深道。

“這兩年淮南那邊不太安穩?;茨贤跷纳钪具h,不愿甘居人下,有意……”這人打了個翻手的手勢。

“不過有瀟湘公主在,淮南怕是翻不了浪。”一人在后面道。

“說來也怪,這淮南王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這女兒,真是奇了?!币蝗伺牧伺淖雷?。

“可不是嗎!不過這公主是受了皇帝的分封的,還認了干女兒,怕是這層關系才讓淮南王忌憚。”

其余人紛紛點頭。

我坐在角落,有幾個人也同樣坐在角落,并不與人交往。我定睛仔細去看,樣貌雖打扮的八分像中原人,但那眼神卻沒藏得住。原來他們是來市井探聽消息的。

“這幾日有個匈奴商隊在城外表演你們可知?”忽一人又提一個話頭來。

“知道,演的不錯呢!”一人贊道。

“我聽說他們年前從淮南過來的!”一人嚯嚯道。

“淮南?”

“近年可是老有匈奴商隊去淮南啊?!币粋€略年長的人沉思道。

“匈奴不是跟咱們和好了嗎?”一人略帶擔心。

“話是這么說,可匈奴內部畢竟各自為主,只共奉一個大單于而已,指不定有哪個部想折騰點事兒出來?!币蝗瞬聹y。

“是啊是啊,我聽人說左賢王一部一直不是很安分,現在的匈奴單于也很頭疼。”

“說不定啊,這淮南和匈奴就……”那人打了個暗合的手勢。

大家趕緊都擺擺手,這事兒可不能亂說。這時,一隊巡兵路過,眾人趕緊作鳥獸散。我看大家都散了,便隨機跟著一個匈奴人出去,看他接下來去干什么。

盡管我一路小心謹慎,可還是半道跟丟了。我暗誹自己,這群人八成是訓練有素的探子,自己怎能癡心妄想地跟蹤他們呢!

午后我混在人群里,在城外馬場邊來來回回轉了幾圈。營地里的人大多都在,只不過仍然沒見到趙虜。這讓我有些戚戚,已經三日不見他人影了,他總不能放著這么大個營地這么多人不管了吧。

所以初五一早,我便趕來了營地,今天應該就是他們最后一天留在這里了。趙勇很是關心地問了問我的傷勢,我隨口答了一番,心思卻一直繞著這營地轉。我沒看到趙虜,就坦然問了出來,把我迎來又數日不見,這在哪兒都說不通,索性問了也不會有人奇怪。

趙勇倒像是早知道我會發問一般,我話還沒說完他就答出了口。趙虜的確初一下午就離開了營地,是去為附近一戶大戶人家配種去了。那大戶人家財大氣粗,非點明要他們主子親自去坐鎮,要是傷了他們家寶馬,就絕不會輕饒了他們。所以這一連幾日趙虜都被羈留在了那府中,傳言今日下午方能回。

我點了點頭,算是信了他這一番話。

這幾日下來,趙勇也算盡心盡力,我能感覺到我的騎術提高了不少,起碼騎快些是沒什么問題了。趙勇說這騎術也是門功夫,須得天天練才能有所提高,訣竅就那些,他已經都交給我了,就看我能悟出多少來,但終究是要練,逃不過的。

我向他道謝,但凡一件事一種功夫操練多年,都有自己的一番感悟訣竅,他今日都教給了我,怎的也抵得過我叫他一聲老師了。

直到他們將行囊都抬上馬車,我也沒見到趙虜。趙勇說收到了信,趙虜已在下一個亭子等他們了,讓趙勇代他向我告辭,若是有空,還請我到匈奴一游。

我笑了笑客氣了一番算是送走了他們。待回到李府,秦鎧只一個人在房里發呆。

“哎?怎么只剩你一個人了?你的雨綺妹妹呢?”我忍不住打趣他。

他看了我一眼,望著窗外略帶惆悵地說:“午后她家里來人,把她帶回去了?!?

“看你這樣子,倒是半日不見甚是想念?。俊蔽业沽吮枋耸谥械耐粱?。

他不吭聲。

“我前幾日讓你好好做的事你都做完了?”我故意哪壺不開提哪壺。

他回身,將那一筐子機巧玩意兒搬過來,道“做完了。”

我低頭去看,都還是原樣,我瞧了他一眼。秦鎧把它們呼啦啦都倒在地上,開始一個一個拆了又重新合在一起,一臉的無趣。

他做好了幾個,我打住了他,開始一一問他那一個個部件都在這一套機巧中有什么作用。

秦鎧手中一頓,停了半晌,差點讓我以為他被施了定身術。

他把拼了半截的機巧又拆開,對了半天,支支吾吾地試著給我講它們的作用。我看他說得雖然不清楚,但心里大抵還是明白的,就當他過了這一關,讓他早早睡了。這一別,也不知他們何時才能再見,我似乎當初是腦袋進了水才想著將他倆湊在一起吧!真是作孽喲!

在他洗漱時,我又去前院轉了一圈,抓住管事兒的問了一通,才知道李銘杭近日是都不會回來的。左右重要的人都離開了此地,我想著也沒什么留頭了,便與管事的說我們明日也要離開。

出乎我意料地,管事兒一點都沒有挽留我們,反而說早已備好了車馬,我們隨時都可以離開。原來早就想趕人了?這一開年還真是各種怪事,我就這么不受待見?都不想看見我?

暗自苦笑著回了房,告訴秦鎧我們明日一早就走。此地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我還不愿在這兒久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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