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 萬里封侯
- 北陶
- 3447字
- 2018-08-18 20:55:00
白璧定了定神,猶豫著道:“祁陽侯有大野心,韶華郡主也有自己要的東西。若說他們聯(lián)手尚可,但未必真達成了什么了不得的盟約。”
宋安鈴點了點頭。想了想,道:“你把鐘淙送回去是對的。”
祁陽侯的野心他們心知肚明。他的手已經(jīng)伸出來了,他們?nèi)舢斪餮巯箾]看到,那自然有眼神好使的人來看到。
宋安鈴咕咕笑了兩聲,道:“祁陽侯就是只狐貍精,怎么他嫡親的弟弟就這么天真呢?”
“老祁陽侯去世得太突然,鐘溶和鐘淙年紀小,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了。他自己那時候年紀也不大,能從群狼之中牢牢把住西北大軍……也算是自己搏出來的,自己的本事也練出來了。”白璧輕輕嘆了口氣,看著不遠處的高山連綿,天塹巍峨,低聲道:“我們?nèi)缃窈退木硾r也差不多了。無論誰家最后坐上了那個位子,大約都是想將無法探知深淺的武林一除為快的罷。群狼環(huán)伺,我們能出去么?”
“也未必,”宋安鈴想得比她樂觀些,“江湖本來就是零零散散的,尤其是亂世,誰占一個山頭就可以自立為王了。又不像是朝廷,還得分出個一品二品三品四品的,就算是真的要除,卻也是除不盡的,只是更散了罷。時間長了,慢慢地,一個兩個的山頭又回來了。”
話雖如此,但是眼下,誰也等不了未知的幾十年后還能不能重新整起來了,此時性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的人們,誰又會天真地期待幾十年后?
白璧不能,宋安鈴也不能。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和朝廷博弈。不爭,只能任人屠殺;爭了,或許還有一線活下來的機會。
白璧笑了笑。宋安鈴也就笑了,放開這個話題,指了指高高地衡山,問道:“你是怎么個意思?讓我上看看看埋伏的人還有多少?看看衛(wèi)襲走了沒?”
“我和你一起上去,再加上傅肖,”白璧皺著眉,有些猶豫道:“霍尋玉和傅娉,再加上霍東雷和傅辭,應該還能放得下心。”
“你干嘛把行之送給鐘淙?祁陽侯府的侍衛(wèi)都去造反了沒空管他們?nèi)恿嗣矗俊彼伟测徃鷼猓耙切兄谶@里,哪還有這么多麻煩事?”
白璧:“行之不得去見見祁陽侯么?好歹美言兩句,看我們給他看孩子看得多好……”
宋安鈴突然挑了挑眉,打斷她,問道:“你是不是還挺喜歡鐘淙那樣的?”
看起來就好脾氣的、沒那么多鬼心眼的、還喜歡她的。宋安鈴打量著她的神色,就是不知道白璧是一點都不喜歡呢,還是有那么一點喜歡的啊?
“啊,”白璧想了想,點了點頭道:“大約是有的吧。”
她早就過了把情情愛愛看得有多重要的年紀了,本身就是個冷心冷情的人,縱使看著鐘淙有那么點喜歡,也沒有他看得重。
宋安鈴都忍不住在心里為鐘三公子掬一把同情淚。
白璧性子雖桀驁,卻疏闊朗然,做朋友是很好的,但是做妻子還真不咋樣。
這次是白璧主動岔開了話題,道:“你休息一日,明天我們就出發(fā),在山腳休息一夜,后天我們再上山。你也沒見過衛(wèi)襲,說不定還正好能見見他。”
她現(xiàn)在“衛(wèi)襲”這個名字已經(jīng)叫得很順口了。
宋安鈴斜睨了她一眼,哼道:“我武功還不如你呢,你在他手下都吃了虧,還指使著我上?”
“單打獨斗我雖然不一定能贏,但是也不至于吃虧,”白璧不忿地反駁,“是因為他們一群小人背后偷襲,我這才落了下風。”
“那你腿挺快,還能跑得出來,”宋安鈴咯咯笑得不懷好意,道:“聽說你現(xiàn)在還是越家刀的小弟子了,我也正想見識見識呢。還有霍東霖傳給你的九宮格,你怎么運氣恁好?”宋安鈴皺著眉,道:“還有毓?jié)尚⌒∧昙o的,已經(jīng)跟他爹一個模樣了,天分也就是普普通通,和你沒法比。”
“天分好有什么好的?”白璧撇了撇嘴,道:“你看看霍東雷和霍尋玉,這可都是天分好的,看現(xiàn)在這慘樣。”
宋安鈴:“……”
為什么一件好事在白璧這里,就硬生生地能被她說成是一件壞事呢?
這也算是本事了吧?
***
原本就是商量好的,宋安鈴、白璧、傅肖上山,其他人留在松陽府。臨走時,白璧看著霍尋玉,難得嚴肅道:“若這是調(diào)虎離山計,你自己心里得知道,你為什么要留在這里,而不是跟著我們一起上山。”
霍尋玉點了點頭。白璧看著他,心里多多少少總有那么點不放心,怕他哪根神經(jīng)搭錯了再犯蠢病,又多添了一句:“聽傅辭的話,別犯蠢。”
霍東雷坐在一旁聽見了,先笑了,被他兒子大逆不道地瞪了一眼,霍尋玉悶聲道:“我知道了,傅辭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他不讓做的事我不做。”
說真的,犯蠢這件事有時候并不是一個人自己想不做就不做的。白璧也知道,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離開了千機山莊這些日子,霍尋玉眼見地瘦了下去,原本神采奕奕的眸子落了灰,讓人看著心里怪難受的。霍東雷就說道:“白姑娘你放心吧,我們這么多人,不礙事的。”
白璧點了點頭。宋安鈴湊過來看了一眼,說道:“傅辭你也別犯傻啊,打不過的時候該使點那啥就使點那啥,別繃著名門正派正人君子的臉面,到頭來命都沒了,誰管你君子還是小人啊?你們藥王谷出來的人,救了那么多人,下點藥啊毒的,積了那么多德,留著下輩子用嗎?”
聽聽,這可是常山的下一代接班人說出來的話。
雖然白璧自己也很想說這句話,藥王谷亦醫(yī)亦毒,但是多年來行走江湖,治病救人沒落下,但是毒卻是沒聽說過的。到了后來,大家還以為藥王谷只會醫(yī),不會毒呢。
白璧看了眼傅肖。
如果在山上遇到了什么事,傅肖也別客氣了吧?
宋安鈴雙手抱著長劍,看著眼前的高山巍峨,突然輕聲道:“我第一次來衡山的時候,那年武林大會就在衡山。其實那時候衡山已經(jīng)慢慢要沒落了,但威風猶在。我求著我爹帶我出來見見世面,第一次就是在衡山,見到了那么多人。”
她幼年時就跟著宋衡走南闖北,見過天下多少奇麗風光,見過多少人間苦難,拜訪過無數(shù)名門,見過最善良正直的人,也見過最邪惡陰毒的人。而此時想起時,才恍然發(fā)現(xiàn),這一切的起點,其實是衡山啊。
“那時候陸掌門也不大的,”宋安鈴收了笑,走在前面,白璧留在最后殿后。他們一邊走,一邊就聽宋安鈴繼續(xù)講衡山的往事,和陸華焉掌門的軼事,“他也就是個半大少年。我爹和當時老掌門寒暄談事情的時候,他就帶我去吃糖。可是竟然只有姜糖,我又不愛吃,他愁了半天,最后偷偷摸摸地從荷包里掏出來一塊牛乳糖給我,那一臉不舍得喲……”
想來老掌門對幼子是管得很嚴厲的,說不定每日的糖都是有份例的,小陸華焉委屈巴巴地把牛乳糖遞給她,就被她一口吞了。
“陸掌門是老掌門的幼子?”
“是啊,”宋安鈴停下來歇了口氣,繼續(xù)道:“不過老掌門的長子很早就夭折了,陸掌門一直是被當成長子一樣教養(yǎng)長大的。我爹以前還說衡山教子嚴厲,再看看我,”宋衡可是端方正直的性子,能養(yǎng)出宋安鈴這樣的女兒,確實得好好奇怪一番,宋安鈴哈哈大笑,毫不在意道:“我爹覺得他和老掌門性子也差不多啊,怎么我就和陸華焉差這么大?”
“陸掌門是個什么樣的人?”
“和行之差不多的性子,老實厚道,脾氣又好,講義氣,有情義。”宋安鈴毫不猶豫道:“還有越家莊的大師兄,他們都差不離的人。”
越俞和的去世,對她們來說,都是值得懷念的故人。
“陸華焉那個老實性子啊,”宋安鈴搖了搖頭,“能教出羅吉瑋這樣的孩子不奇怪。他還不是掌門的時候,在衡山的人緣就很好的,大家都喜歡。對了,”宋安鈴突然想起來,問道:“傅肖,陸華焉去過藥王谷是吧?”
“陸掌門和大師兄有些交情,”傅肖點了點頭,“陸掌門年紀雖輕,但執(zhí)掌衡山,這么多年,也沒出什么紕漏。而且衡山一派的名聲向來都是很好的。”
“安鈴,”白璧突然輕聲道:“有聲音。”
宋安鈴“嗯”了一聲,長劍豎在身前,輕輕笑了笑。下一刻,前面突然出現(xiàn)了一道攀長的軟鞭,從小路中間,席卷而過。
同樣會用軟鞭的,這軟鞭使得可比傅娉厲害多了。這力道、氣勢,甚至是角度,都可見此人功力不俗。
白璧單手執(zhí)刀,和傅肖退后兩步,給他們留出空間來。
來人竟是一個男人,看面容竟顯得意外的年輕。白璧輕聲道:“這天下,果真是臥虎藏龍啊。”
這半年多,白璧自詡也是見過了不少驚艷的年輕人的,無論是霍尋玉,還是薛寒等,都是很不錯的了,沒想到這個年輕人,這一手軟鞭,老辣霸道,即使對上經(jīng)驗老到功力精深的宋安鈴,一時半刻竟還能扛得下來,不落下風。
“許是西陽關的人?”傅肖亦是蹙眉:“水沉煙手下的五行幫里還有多少底子?”
“不是水沉煙的人,”白璧果斷道:“水沉煙的人雖然武功不錯,但來路頗雜,且武功走的也并不是這個路子。更像是西邊來的。”
祁陽侯府的手伸得這么長了嗎?
上次來的時候,偷襲她的是衛(wèi)襲和荀談等人,是水沉煙的人。但此時這個年輕人,白璧并不覺得是水沉煙的人。
連衛(wèi)襲都放出來了,五行幫的云眾中還有多少好手?
天底下,可不是所有的人都會“學得文武藝,報與帝王家。”很多人一身武藝,許會投到他們自己看重的麾下,掙一份從龍之功;許是會被三顧茅廬禮賢下士,甘愿士為知己者死。但更有一些人,他們習慣了自在灑脫,寧愿漂泊江湖,也不愿披上一身不合身的官服。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