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小溪走進村子，沿途的屋子大多緊閉著柴門，每戶門前都掛著一面嶄新的銅鏡，上面貼著八卦符，似乎是最近才掛上去的。偶爾能聽到幾間昏暗的石屋里傳來老人呵斥狗的聲音。村中的石板路上幾乎看不到人影，更別說孩子的蹤跡了，倒是屋角的木棚里圈養著幾只悠閑吃草的黑山羊，每只羊的柵欄外都掛著黃紙和小鏡子。

這景象讓我覺得有些奇怪。

不久，我們經過一塊立著石牌坊的空地，那里按方位擺放著四尊高大的獨角石雕羊頭，羊頭上系著紅色長帶，中央還矗立著一座七層石塔。塔底的小門敞開著，里面擺滿了供品，煙霧繚繞，似乎剛舉行過什么儀式。

擇哥哥告訴我，這里是村里最重要的祭祀場所，最近村里的巫師帶著村民天天祭祀，但他沒再多說。

可我還是感覺到了村子里的異樣。比如山上看到的若有若無的黑氣，直覺告訴我，這里一定發生過不尋常的事。再加上擇哥哥這幾天的奔波，以及之前道觀里來求救的村民，顯然事出有因。

帶路的兩個村民腳步匆忙，不時指著前方，語速飛快，眼神焦急，又恢復了最初那副著急的模樣。他們領著我們來到村西一棟兩層石瓦屋前，其中那個模樣古怪的人推門進去，很快帶出一位布衣老者——正是早前去道觀求助的姜爺爺。

“來了就好，快進來……”他一見我們，立刻堆起笑容招呼擇哥哥進屋，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在擇哥哥的介紹下，他朝我點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

屋子里，幾個人圍在一起低聲交談，神情緊張，語速飛快，擇哥哥被他們拉著說了半天話。我站在門邊打量這間簡陋的屋子，除了樸實的家具，只有壓抑的昏暗，實在沒什么可看的，也沒我的位置，于是轉身走了出去。

胖哥哥見我站著不動，也跟著出來了。他撓著頭，一臉煩躁地咕噥：“這些羌人的話，我一句都聽不懂，真是沒法溝通。”

我從袖子里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肚子——今天他的青色道袍倒是穿得挺正經。“胖哥哥，村子里有鬼氣！”

“咦，細妹，你看出來了？”他略顯驚訝，隨即又像習以為常似的嘆了口氣，“哦……”

“村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好奇地問。

胖哥哥瞥了眼屋里仍在低聲交談的幾人，湊近我壓低聲音：“最近村里出了很邪門的事，越來越棘手……昨晚有幾個半大孩子不見了。”

“啊？！”我瞪大眼睛，很是吃驚。

“所以村里人都急瘋了。除了被派去道觀接我們的，其他壯勞力都進山找人了，剩下的人也不敢出門。”胖哥哥一臉凝重，又朝我眨眨眼，“細妹，你還看出什么了？”

我指向后山深處的林子：“那邊的黑氣特別重。”

“哦……”胖哥哥長舒一口氣，沖我豎起大拇指，轉身進屋湊到擇哥哥耳邊嘀咕了幾句。

我好奇地看著他們的舉動。擇哥哥聽完，轉頭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屋里其他人也跟著望過來。我被他們齊刷刷的目光嚇了一跳，連忙躲到門邊，貼著墻小心地探頭張望。

好在他們很快收回視線，聽擇哥哥說完后，那兩個村民匆匆離開，身影消失在村中。擇哥哥和胖哥哥也走了出來，我趕緊迎上去。

姜爺爺握著一只羊角鎖上門，朝擇哥哥揮揮手，示意我們跟上。

“細妹，村里出了急事，今晚我們回不了道觀了，姜爺爺安排我們住在費聽叔家，你先將就一晚，等事情處理完，我們就帶你回去。”擇哥哥拉著我小聲叮囑，又看了眼姜爺爺的背影，壓低聲音嚴肅地說：“待會兒我和你胖哥哥會在屋子周圍布陣保護你，還有五小鬼守著，普通人看不見。不管今晚村里發生什么，你都不能出門，更不能多管閑事，答應我，好嗎？”

我知道他們今晚要全力幫村里找孩子，這么大的事，我絕不能添亂，于是用力點頭：“嗯！”

“乖。”他松開摟著我的手，快步追上姜爺爺。

胖哥哥沖我豎起大拇指：“這才對嘛！”

他們總把我當小孩照顧，可他們不知道，我心里早已不是孩子，而是一個通透的少女。

我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什么樣，但一定讓他們很頭疼吧，不然他們怎么會總叫我聽話，怕我受傷，只希望我乖乖的。

我輕輕嘆了口氣，看了眼沉悶的村子，沒再多說，默默跟著他們去了費聽叔家。

姜爺爺在屋前和擇哥哥低聲說了幾句，朝我們擺擺手，神色凝重地匆匆離開。從他沉重的表情里，我隱約感覺到，這個村子正面臨著一場前所未有的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