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那里究竟有多遠，但他的眼里盛滿了瞭望，仿佛承載著無盡的思念。

“我……去過那里嗎？”我輕聲問道。

“你……”他側過頭瞥了我一眼，猛地灌下一口酒，“曉得嗎，細妹？那里四季分明，山清水秀，河流寬闊，田野一望無垠。不像這里，全是高聳的山嶺，長年積雪不化。”他的手指向頭頂的雪峰，嘆息道：“……那里真的很美，這個時候，應該已是遍地黃燦燦的油菜花，還有滿坡的新綠茶葉……”

“那一定很美！”我也跟著感嘆，眼前仿佛浮現出一片金黃色的花海，可那景象卻模糊不清，始終無法清晰勾勒出它的模樣。

“那里還有我奶奶腌制的臘肉，我最愛吃她做的辣椒炒臘肉！”胖哥哥說到這里，又狠狠灌了一口酒，眼神低垂，臉上的光彩瞬間黯淡下來。

胖哥哥的眼里常常藏著落寞，但他很少表露。可每當他流露出這種神情時，卻總被我瞧見。此刻，他臉色潮紅，口中酒氣濃重，喉間不時發出沉悶的飽嗝。

“細妹，胖哥哥很同情你！”他忽然抬頭，手指朝我點了點，目光卻盯著桌上旋轉的酒瓶，隨后又打了一個響亮的飽嗝。

“為什么？”我一臉疑惑。

“你，不自由！”他的手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嘆息道。

“……”沉默片刻，我點了點頭：“嗯。”隨即又問：“為什么這么說？”

“因為你……”他的眼神飄忽起來，欲言又止。

“胖哥哥，我到底來自哪里？曾經是個什么樣的人？我……為什么會變成這樣？”我一把抓住他旋轉酒瓶的手，聲音細弱卻堅定。

“有一幫人，是他們害了你，還有一個……”他思索片刻，似乎想不起什么，“他也有份。我恨他們，統統恨！”說這話時，他的鼻息粗重，嗓音微啞，“不過，他們全死了，一個不剩，哈哈！”

他的笑聲很大，卻透著蒼涼，“也是他們害得我們不得不遠離人世，躲在這深山老林，有家不能回……哼！”

“……他們是誰？”我眨了眨眼，盯著平日樂觀、此刻卻情緒激動的胖哥哥，滿心疑惑。

“死了的人，有什么好記掛的……”他望著我，眼里蒙著一層薄霧，似有淚光閃爍，泄露出一絲心悸與痛惜，“你現在要好好養病，別辜負我們這么多年的努力。別再傷害自己，知道嗎？活著比什么都重要！”

我茫然地望著他的眼睛，心里泛起一絲悸動。

我的哥哥們最近都很反常，是因為我嗎？他們究竟為我承受了什么？

“能告訴我一切嗎？我想知道。”我壓抑不住內心逐漸強烈的渴望。我對這個世界仍有太多迷茫，我需要真相。

“不……不，你別逼我，我最受不了你軟磨硬泡……”他從石桌邊彈起，連連擺手后退，仿佛害怕我會剖開他的心，一探究竟。

曾幾何時，我多次試圖從他們口中探聽我的過往，可他們總是守口如瓶，只字不提。

我心中的疑惑從未消散。

他們只告訴我，我叫細妹，今年18歲，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我叫細妹！那我的爸爸媽媽呢？

沉默之后，兩人匆匆離開。他們總說，養好身體最重要，別想太多。

為什么我能看見哥哥們身上的光環，而他們卻看不見？還有丹蝶身上那與眾不同的光環，我一眼就斷定她并非人類。

也許，我也不是人——這是我對自己最大的猜測。否則，我怎會如此與眾不同？

那我究竟是什么？

無人告訴我答案，就像無人知曉我在這里一樣。我的兩個哥哥都有秘密，可我該如何揭開他們竭力隱藏的真相？

山外的風漸漸收斂，雪花不再飄落，白茫茫的雪地依舊冷清。月亮如玉盤懸空，灑下銀輝與雪光交融，分不清是誰映襯了誰的影。

山中無歲月，我卻總愛仰望天空，看日升月落，聽風起梅開，踏出不染塵泥的腳印。這不像人間的地方，有種高處不勝寒的孤寂，于我如此，于胖哥哥亦是。

至于擇哥哥，我始終猜不透他。他總是那樣平靜，無喜無悲。

今夜難得失眠，我躺在這水晶棺中輾轉反側，最終沉沉睡去。

“細妹……師傅，細妹沒事，還在睡……”

“小聲點……”

耳畔突然傳來兩聲壓低的對話，我猛地睜開眼睛，從棺中坐起。

只見我的兩個哥哥天未亮便站在洞府石床邊。

“擇哥哥、胖哥哥，你們……”我掃了一眼，心中頓時一驚。

今日，他們一個背負古銅長劍，一個衣衫邋遢、滿身泥濘，仿佛剛與人搏斗過。我腦子一激靈，徹底清醒過來：“出什么事了？”

“細妹妹，有沒有見過什么人進來？”擇哥哥見我如常地從棺中躍出，伸手托了我一把，讓我穩穩落地。

“……人？沒有啊！我才睡了一會兒。”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仍忍不住打量他們，滿臉驚訝。

“你沒事就好。”擇哥哥淡淡答道。

“你們怎么了？今晚和人打架了？”我緊盯著胖哥哥的臉追問。

胖哥哥點了點頭，眼中仍有余悸，語速飛快：“今晚觀里出現了一個神秘人影，連全觀內外的層層陣法都沒半點反應！那人身手了得，我連他的影子都沒看清，三招沒過就被踹倒在地，屁股現在還疼……”他揉了揉屁股，皺眉道：“不過那人似乎沒傷我們的意思，否則以他的本事，我們今晚肯定過不去。我倒覺得……他像是來試探我們的身手，會不會是師傅……”

“嗯。”擇哥哥目不轉睛地盯著我，輕哼一聲。

“神秘人影……”我心中好奇，忽然想起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