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你就不要再演戲了，這里沒有別人，你兒子不在，你做戲給誰看啊！你要是想哭，想嚷就請繼續(xù)，我不陪了。”說完后，轉(zhuǎn)身離開。

被她拆穿之后，方靜嫻趕緊停止了剛才的嚎哭聲，心里對她是恨得不得了，從那之后，只要逮住機會，不管在什么場合她都不會讓季可晴。

明天是小年，季可晴知道這頓飯是躲不了的，五年了，每到逢年過節(jié)，都會讓她覺得頭痛，去許家老宅，她只有聽話受氣的份，盡管有時候，許京燁也會有意無意的幫她，有些話還是免不了要聽，有些事還是被逼著做，說其它她可以很無謂，但是說到父親那件事，她就很討厭方靜嫻一臉無辜的假意關(guān)心的問自己的父親什么時候回來，是否還活著之類的問題。

整個晚上翻來覆去，睡得很不安穩(wěn)，夢里都是和方靜嫻的爭吵，模糊中她好像看見了林玉珍哭泣的面孔，從夢里驚醒，看著那邊空蕩的床，許京燁今夜又沒有回家。猶豫了很久，她快速的起床，整理好行李，跑去了原來的住處，還好，當初沒有賣掉這套房子，不過，這里也不能成為她的棲身之所，許京燁用腳趾頭想都會想到她在這里，翻看相冊的時候，忽然記起很久之前，外婆還在的時候，她呆過的小鎮(zhèn)，凌晨五點的機場，新年將至，擁擠的機場，幸虧買到行程的機票，一路輾轉(zhuǎn)過后，終于回到了屬于童年的小鎮(zhèn)，唯一存有快樂記憶的地方，心里不斷的涌出溫情，外婆的老式洋房，木樓梯的墻壁上，掛著林玉珍，季可晴小時候的照片，這個環(huán)境讓她感覺自己更加的真實。

呆在這里，卻在揣猜許京燁此時在干什么，原來，不管自己離得有多遠，心卻被自己禁錮在許京燁那里，恍惚的過了一天，漆黑的夜空，忽然劃過煙花，她在想他會不會開著車滿世界的找她，還是獨自回到許家去吃飯，或者還在忙自己的事，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離開。

許京燁回到家后，發(fā)現(xiàn)季可晴不在，等到九點，在方靜嫻催足的電話里，他忍不住心煩的拒絕掉了她，他在想，如不是方靜嫻的步步相逼，也不至于弄得季可晴聽到她的名字就犯愁，想到這里，他忽然意識到什么，沖上臥室，打開柜子，果然如他所料，她少了行李，雖然不多，但是他卻慌了，這個女人會不會一走了之，如今，在這里，她確實沒有什么好留戀的，林玉珍走了，她是獨立的個體，想去那里就去那里。

車開到季可晴從前住的小區(qū)里，幸虧當時保留下來林玉珍給他的鑰匙，打開門，發(fā)現(xiàn)里面空無一人，不過，明顯有人來過的痕跡，季可晴來了這里，但是又走了，她是不想讓自己找到？那么她是暫時不想讓自己找到，還是永遠呢？這些問號，在他腦海里快速切換，五年和她相處的情景也反復在腦海里變換，不知不覺和她有了這么多回憶。小鎮(zhèn)從來沒有夜生活，如今也是如此，走在空無一人的路上，寒冬的風吹在她的臉上，有些刺骨的痛，這里的時間仿佛永遠走得慢一點點。在不到十點的夜里，是覆蓋這片空間的寂靜的黑。她也很安靜。回憶總會在這樣的時刻鉆進她的心，整個世界仿佛只有她一個人。她會想起，許京燁第一次去她的家，林玉珍在廚房里做飯，他好奇的打量著這套小小的房子，季可晴當然知道像他那樣的大少，是不會知道她這樣平常人家的生活，她愉悅的告訴他，這個房子雖然小，她卻覺得很安心，她能夠熟悉到走完整個客廳是多少步，她的房間從床到窗戶有多少步，許京燁不信，季可晴立馬踩著步子量起來，他擔心她站不穩(wěn)，走過去挽著她，陪她一起用步子度量，兩個人像孩子那樣，認真的量著，開心的笑著。

“可晴，可晴？”

季可晴好像聽見有人在叫自己，回過頭去，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跑了上來，借著路燈微弱的光線，她看清了是張惟，不禁疑惑起來。

“真的是你，我還以為我看花了眼。”張惟興奮的說著，沒想到在這里還能碰到她，剛剛他還以為是自己心里在作怪。

“如果是為了證明些什么，你以后不要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季可晴以為是張惟跟著自己，她不相信會有這樣的巧合。

“你該不會以為我是為了爭贏許京燁才和你接觸的吧！”他聽出了她的話里意思。

她只是輕哼一聲，心想，難道這不是你的目的嗎？有那個男人愿意為一個已婚的女人花心思，除非另有所圖。

“欣賞你，做個朋友未嘗不可？再說，之前我不知道你是許太太，之后，我不管你是許太太也好，季小姐也罷，那些都不影響我對你的感覺，我喜歡和你在一起那種舒心的感覺，可以毫不掩飾的說出自己內(nèi)心里的秘密，可以以一種最輕松的姿勢在你面前表現(xiàn)自己，我只是喜歡這種感覺。”

聽完他的解釋，她反而尷尬起來，是自己想得太多，“對不起，一直以來，是我自己太過于擔心，我不想自己變成一個薄涼的人，為人妻子的，理應和他人保持距離。”

張惟放心的笑了。“我們是朋友，有適當?shù)木嚯x。”聽著他的話，她也笑了，不得不承認，和張惟在一起的時候，確實很舒心，也容易開心，或許是因為沒有愛，沒有愛就不會有所要求，沒有要求才會如此的輕松。

“對了，你怎么會在這里？”張惟先問起來，怎么會這么巧合，這么偏遠的小鎮(zhèn)，他也會碰上她。

“你呢？又怎么會在這里？”她沒答到是反問起來。

“來看看，希望能打聽到一些我媽咪的消息。”這里是他媽咪的家鄉(xiāng)，這么多年來，他一直在找她。

“結(jié)果呢？”她沒想到，事隔這么多年，他竟然還未忘記，還在尋找。

“沒有消息，碰上你，算不算另一種收獲。”他陪著她走，并不知道要去那里。

她帶著他走，第一次帶男人回外婆的家，連許京燁都不知道這里，小時候承諾過外婆，會帶自己心愛的人給她看，如今，卻帶了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是因為想念，還是其它？”

張惟跟著她過了鐵門，越過小花園，走進屋內(nèi)。“我想知道她好不好。”他坦承的說出自己的想法。

“其實我也希望能夠碰見他，想問問他當年為什么拋下我們走了。”她邊說邊摸索到開關(guān)，瞬間，燈光照亮了整間屋子。

“我應不應該先跟伯母打聲招呼？”他覺得進門就應該禮貌一些。

“我媽過世了，再說了，這里是我外婆的房子，不過，她也過世了。”她答得很輕松，心里卻有一絲難過，自己最親密的人，一個個先后的離開了，她成了孤兒。

他想道歉，或者說些安慰的話，最后還是沒有開口，他知道這些安慰都是蒼白的，接過她遞過來的熱水，溫暖了雙手。“快過年了，他也允許你一個人跑這么遠？”

她知道他口中的他是指許京燁，苦澀的笑了笑。“其實，我沒有那么重要。”簡單的一句，讓他心疼了。

“既然如此，為何不放過自己，其實你還有得選。”

“有得選？你是指那方面？”她疑惑的問。

“比如說生活，愛情，婚姻，他不懂你，不了解你，不知道你想要什么，這樣的人，你不覺得委屈了自己？”提到這個問題他就很激動，他知道許京燁是個什么樣的人，為季可晴感到難受了。

“你錯了，我沒得選，這是我早就選好的路，明知會萬劫不復，可我還是義無反顧，因為愛一個人是容不得你思索和選擇的。”季可晴說得眼眶都紅了，她有什么辦法，她就是愛上了這個男人，不管他有多壞，多不好，她就是愛了，愛到不能自拔了。

“可晴，不是你想的那樣，只是習慣了，你便以為是愛了，退一步看，或許并不是那樣。”張惟企圖說服她，不想讓她如此委屈自己。

“日子那么長，而愛有多長或者那么短，我們終究只能冷暖自知，不要告訴我，我的錯誤。”季可晴知道他是為自己好。

“愛情？太多類似的經(jīng)歷，我也會變得麻木。”他嘆息的說。

“你知道我沒有遇見許京燁之前的樣子嗎？固執(zhí)，偏執(zhí)，對于任何事情都很分明，總是會去辨別事情的真?zhèn)涡裕嬢^其中的錯誤，衡量得失，不懂得愛或者如何去愛。”季可晴對于自己前一段感情，如今是看得很透徹。

“你愛過除許京燁之外的人嗎？”張惟很難得見季可晴提及自己的情感。

“沒有，之前我以為有，我用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辨別清楚我對蕭逸風是占有，而不是愛，和蕭逸風在一起的七年里，我總是會想盡一切辦法讓他順從我，呆在我的身邊，滿足我缺乏的安全感，他抬起頭和我對抗的時候，我說他不夠愛我，當他低下頭的時候，我說他不應該這樣卑微，他說，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會變形的容器，我把他變成什么樣子就是什么樣子，后來，他為了他的尊嚴與我爭執(zhí)，我為了我的堅持不肯退讓，最后他和我大學里最好的朋友在一起。”她很平淡的敘述了自己之前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