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瀾一早就到了茶莊，茶莊門口到還算得上干凈整潔，只是一進到鋪子里面，上官心里馬上感覺到很不舒服。

裝茶葉的竹簍，全都覆著一層灰塵，看來生意真是非常不好，偌大的廳堂里面除了伙計，沒有一個顧客。

上官瀾心里暗暗自責，總是向父母伸手要錢，從來沒有考慮過家中銀錢來之不易。

轉了一圈，沒有一個人上前搭話，七八個伙計圍在一起正在閑話家常。

剛要發問，陳掌柜從后面倉房走了出來，一見上官瀾，趕緊喝斥伙計：“少爺來了，怎么還閑聊不干活。”

伙計們趕緊上前問安，上官瀾點點頭，問陳掌柜：“看來生意真是清淡。這茶葉上都沾滿灰塵啊？”

陳掌柜趕緊陪笑著開口說道：“少爺有所不知，我們家是去楚國自己采購，然后托了關家再運回來，關家航運生意不好，我們的茶葉運回來的時間拖得過長，關家的運費又高，在價格和品質上自然就差了，好幾天都不來一份主顧，所以才沾滿灰塵。楚國的柳氏航運在白河碼頭批發茶葉，自家產的茶葉，又是自家的船，價格便宜很多，所以其他茶莊都去他家買貨。”

“那柳氏航運就停在白河碼頭不走嗎？我去看看。”上官瀾說著轉身要走。

陳掌柜攔道：“少爺，不行啊，我和老爺說過幾次這件事情，老爺都不同意，關家和我們幾十年的交情，現在關家生意不比從前，老爺說寧可沒有生意也不能沒了朋友。”

上官瀾一皺眉，說道：“如果再這樣下去，我們的生意也會被關家拖垮，到時候就會一起破產，現在是我做主，陳掌柜，你隨我去一趟白河碼頭，去看看柳氏航運的貨物。”

晨掌柜長嘆一聲，無奈的說道：“少爺，前段時間我就已經去過了，柳氏航運在白河邊買了兩塊地，蓋了成片的倉房，茶葉，絲綢，還有日用品，然后坐地批發。只要買的多，不是商賈他們也售賣，所以一些城中百姓和附近州城的百姓都結對去買。而且，他們上交的稅賦比其他商家還多了一成，所以皇上幾次褒獎，這也是關家雖然氣惱但也無計可施的原因。我看在這樣下去，關家必垮無疑。所以我也勸了老爺幾次，還是先保住自身。跟了老爺幾十年，我也希望上官家生意興隆，可是老爺現在鐵了心，我是真沒有辦法啊！”

上官瀾有些疑惑：“陳掌柜，那柳氏是什么來歷，怎么幾年時間就把生意做得如此風生水起，竟然蓋過了關家？”

陳掌柜解釋說：“據錦衣樓的情報說，柳家的掌柜是一個五十幾歲的老者，風度翩翩，好似一位飽學的儒士。具體是哪里人，怎么起家，沒有人知道。也查不出來。有人傳言，楚國匯豐錢莊的老板蘇明軒和柳氏的掌柜是至親，也許柳氏的錢是匯豐資助的。”

上官瀾微微頷首，說道：“匯豐錢莊我倒知道一些，在我國一些大的州郡都有分號，匯兌很方便，收費也低，我們在游歷的時候去過一兩家，看來楚國人很會做生意。”

陳掌柜也是一臉的崇拜：“是啊，這柳氏才用了不到兩年的時間，以兩條貨船起家經營，現在風頭竟然蓋過了關家，還有匯豐錢莊，聽說最開始只是被良玉錢莊擠得無法生存的小錢莊聯合起來，以蘇明軒為龍頭的小錢莊。”

上官瀾虛心請教道：“陳掌柜，您從業幾十年了，經驗豐富，依您說還有什么辦法？”

陳掌柜搖搖頭，說：“老爺的性子您也知道，他認準的事情，恐怕我們都無法改變，要我說少爺干脆去一趟楚國，去陸羽茶樓取取經，然后打探一下柳氏，還有我們的綢緞莊現下也不如金鳳的生意好，這些源頭都在楚國，沒準到了楚國就會想出辦法。聽說柳氏批發的茶葉都是陸羽茶樓介紹的，所以在價格上首先就打壓我們不少。”

“那陸羽茶樓有這么大能力？”上官瀾有些不信。

晨掌柜點點頭，苦笑道：“陸羽茶樓的大掌柜是楚國商行的會長，楚國皇帝欽封，哪個商家敢不買他面子。只是此人神龍見首不見尾，見他一面非常難，少爺去了可以碰碰運氣。興許有緣能夠得見一面，只要此人肯幫忙，我們的危機就能化解。”看來陳掌柜也沒有什么良策。

“那好，我現在就回去找家父商量，去一趟楚國。”說完出了茶莊，打馬回家。

上官瀾返回家中，見上官鴻剛要出忙。趕緊攔住說道：“父親，孩兒有事和您商量，您先別著急出門。”

上官鴻一臉焦急：“瀾兒，有什么事情我們回來再說，你關伯父找我有事情幫忙，已經兩次派人來催了。”

見父親著急，上官瀾張口說道：“父親，那就在這里說吧，我要去一趟楚國，去看看陸羽茶莊，找那個會長想想辦法。家中的情況我已經知道了，您和關伯父雖是摯友，可我們都要自顧不暇了，怎么還能顧及他人。”

上官鴻正色說道：“瀾兒，做人不可如此，我們當年有危機，你關伯父一再相幫，一文錢利息都沒要，現在他有難，我們豈能坐視不管。為父同意你去楚國，我先去關伯父家，順帶和碧飛說一下，明日你坐他們的客船去。”

上官瀾搖頭拒絕道：“不用了我收拾一下，坐柳氏的航船去。”

“現在為父著急，你自己看著辦吧，我先走了，多帶一些銀兩。”說完，上官鴻急匆匆走了。

上官瀾先去和母親道別，收拾好包袱，走出家門。想著這一走恐怕要兩三個月，腦海中浮現出君鵬飛的盈盈笑臉。決定先去碧玉齋看看，碰碰運氣。

沒到飯點，客人不是很多。小二看到上官瀾，趕緊上前招呼：“上官公子，怎么就您一個人來了。上二樓還是三樓用餐？”

上官瀾擺手拒絕道“我今日不用餐，不用招呼我了，你去忙吧。”

上官瀾上了三樓，酒保正在擦拭杯子，看到上官瀾趕緊放下杯子過來招呼：“上官公子，您這么早就來喝酒，要點什么酒？”

“給我取紙筆，留個言，等君公子來了幫我給他，還有告訴四皇子和慕容公子，我要到楚國去上兩三個月，事情緊急，就不和他們道別了。”

松河，白河碼頭這兩年由于柳氏航運的資助，占地面積大了很多，客運和貨運也已分開使用，比以往還要繁華，兩河沿岸州城的百姓到京城來游玩購物的日漸增多。京城眾商家提起柳氏航運無不交口稱贊。

上官瀾上了客船，心里不由得對柳氏航運大贊，怪不得關家會敗在他們手上。這船造的太漂亮了，雙桅桿上掛著紅色鑲黑邊得柳字旗迎風飄擺，氣勢宏大。

整船船客估計容量達四五百人，船上高檔雅間，普通間，觀景臺、餐廳等應有盡有，好似水上客棧。還可以隨時觀看免費歌舞，看來漫漫旅途不會寂寞了。

十天之后，客船停靠在了隆州碼頭。

上官瀾的父親經常來楚國，曾對他說過坐船到楚國需要半月的時間，但柳氏航運的船才用了十天時間，而且一路上遇到碼頭就會停靠，這船的速度真是令人稱奇。

如果有一天用在軍事上，豈不是要稱霸三國。

隆州城的繁華程度絲毫不比齊國京城差，看來楚國皇帝也算得上政績卓著的好皇帝了。

進了城，上官瀾就直奔梨花酒樓。

在船上結識的楚人告訴他梨花酒樓的美酒佳肴在楚國首屈一指，旁邊就是飛鳳客棧，服務一流。

本來他想直接去陸羽茶樓，但是那人告訴他，陸羽茶樓生意太好，一般生客恐怕要等上一兩個時辰才有空位，除非是陸羽茶樓的熟客，可憑借茶樓獨家贈與的山茶花玉符隨時就餐飲茶，不用排隊等候。

隆州及其附近州城的達官顯貴都以擁有山茶花玉符為榮耀，自然請客吃飯，談天說地都以陸羽茶樓為首選了。

梨花酒樓看來生意很不錯，上官瀾在小二的指引下進了二樓雅間。聽了介紹以后點了兩個當地的名菜，要了一壇梨花白。

剛喝了一杯酒，小二就進來說道：“這位公子，和您商量一下，我們今天客人多，您能不能移架一樓，有幾位貴公子是我們的熟客，沒有地方用餐了。”

上官瀾一聽不高興了：“怎么，是不是覺得本公子付不起銀兩，長這么大，到哪里吃飯本公子都要進雅間的，你同別人商量去吧。”

小二陪笑道：“公子，小人沒有別的意思，哪幾位爺人多，您就一個人，確實沒有地方了。”

上官瀾怒道：“我一個人就可以欺負嗎，這就是你們楚人的待客之道嗎？”

小二沒有辦法，只好下樓，正好碰上尹寒哲過來。看到小二正在給幾個等候的客人陪笑，便走了過來，問道：“小乙，怎么回事？”

小二趕緊說清原由，尹寒哲抱拳施禮對客人說道：“幾位公子稍侯，我馬上給幾位安排。”幾人一看第一公子發話，哪有不從的道理，點頭應允。

尹寒哲上樓，一看上官瀾正在獨自飲酒，抱拳施禮后笑道：“公子，打擾了。”

上官瀾一看來人英俊瀟灑、玉樹臨風，頓生好感，起身抱拳還禮。

“請問兄臺有何貴干？”

“哦，也沒有什么大事，區區不才，正是這酒樓的掌柜尹寒哲，今日客滿，如果兄臺不嫌棄，可否到我后院屋中就餐，剛才小二不會說話，多有得罪，還望兄臺海涵。”

上官瀾不好再推辭，應聲答應。小二上來端了酒菜，跟著尹寒哲到了后院。

二人坐下，尹寒哲問道：“請問兄臺高姓大名，聽兄臺口音，應是齊國人氏，請問兄臺到楚國是游玩還是公干。”

上官瀾斯斯文文的說道：“尹兄客氣了，上官瀾，齊國京城人，剛剛接管家中生意，特地到楚國來找尋一些商機。”

尹寒哲一聽，微微變色：“兄臺就是齊國第一公子上官瀾嗎？”

“呵呵，那些都是虛名而已，我看尹兄才不負楚國第一公子的稱謂。上官瀾見到尹兄，才知何為人中龍鳳。”

尹寒哲心中暗想，幸虧上官瀾不知道蕓兒的真面目，這上官瀾的確是風度翩翩，堪配蕓兒，頓時一股酸意涌上心頭。

上官瀾與尹寒哲相談甚歡，二人大有相見恨晚之意。尹寒哲想著如果他們中間如果不是因為蕓兒，肯定會成為摯友。

尹寒哲問上官瀾：“上官兄，可找到客棧了嗎？”

上官瀾微笑道：“哦，我在船上的時候就聽說飛鳳客棧不錯，還準備吃過飯就去投宿呢。”

“是啊，這個飛鳳客棧雖然剛開不到三年，但卻是隆州最好的客棧了。”心中卻笑，這個就是蕓兒開的客棧，如果你知道真相，會是什么樣的表情呢？“一會喝完酒，我送上官兄過去，這飛鳳客棧的老板我認識，還可以給上官兄打個折扣。”

上官瀾喜不自禁，趕緊道謝：“那就多謝尹兄了。”

酒足飯飽，二人來到飛鳳客棧，看到是尹寒哲，跑堂趕緊上前招呼：“尹公子，您來了，是不是朋友住店啊？這幾天客人多，上房都滿了。”

尹寒哲怫然不悅，微慍道：“六子，想辦法給我調一間出來，不是有間上房從不對外嗎？這次我做主，就給上官公子收拾一下。”

小二為難的說道：“尹公子，這行嗎，掌柜的不是說那間房誰來都不讓住嗎？”

尹寒哲揮手說道：“聽我的沒錯，掌柜的如果要責怪你，就說是我說的。”

六子一聽，沒有話說，帶著二人上了三樓。開開房門，上官瀾不由贊嘆：“這房間好雅致，比我們上官家的客棧要強上百倍，你們楚人真是會做生意，佩服，佩服。”

尹寒哲笑道：“這間房本來是大掌柜的預留房間，飛鳳客棧的管事葉青誰的面子都不會買，就是當今皇上要住這間房恐怕都會被他拒絕，但我卻是一個特例。今天上官兄有福了，嗬嗬。”

上官瀾淡淡一笑，說道：“那小弟先謝謝尹兄了。”

尹寒哲嘴角微揚，笑道：“你我之間不必客氣，今天上官兄先休息，我就不打擾了，明日一早，我帶上官兄轉轉隆州城。”

上官瀾又添驚喜，拱手謝道：“遇到尹兄，真是小弟的幸運，那明日就叨擾了？

尹寒哲回到梨花酒樓，心中有些納悶，不知這上官瀾千里迢迢跑到隆州來做什么，他是四皇子的伴讀，雖然沒有上朝為官，但是一向不理家中生意，雖然他說是到處過來尋找商機，但不得不防。

畢竟他和蕓兒不同，這三年和蕓兒相處，他沒有對蕓兒有絲毫的隱瞞，只要對蕓兒不利的事情，他都提前為她擺平，不讓蕓兒有任何煩惱。

甚至為了蕓兒向國君隱瞞了于謹，棋狂，書顛等人的身份。

當年葉青的事情，更是只對國君說玉面金鳳只是路過，平息此事之后玉面金鳳就離開了，葉青這幾年也跟著蕓兒做事，像變了一個人，讓葉尚書很是欣慰，連對他的態度也客氣了很多。正是因為他的一片赤誠，換來了蕓兒對他的真心相待，蕓兒再也沒有對她有絲毫的隱瞞，所有的事情都會和他商量，所有的喜悅都會同他分享。

到現在他也絲毫沒有后悔對國君的隱瞞，雖然棋狂等人不是楚人，但是他們的到來，非但沒有對楚國造成不利，還對楚國的經濟有了巨大的幫助。

正是因為蕓兒等人的幫助，楚國的茶葉，絲綢才會更加的暢銷，隆州的商戶日益增多，比之齊國的京城也差不到哪里。

第二天一早，尹寒哲來到客棧，上官瀾已經起床梳洗完畢，看來是在等他。

二人打過招呼，尹寒哲問道：”上官兄，我先帶你去一個地方吃早茶如何？“

上官瀾點頭答應。

轉過幾條街，二人到了陸羽茶樓。上官瀾沒有想到竟然是在陸羽茶樓吃早餐，喜出望外，問道：”尹兄，你和陸羽茶樓的掌柜可否認識？“

尹寒哲笑道：”認識，我們還是朋友呢？

上官瀾一聽，更是歡喜，看來這次的事情有門了。

尹寒哲帶著上官瀾在陸羽茶樓轉了一圈，才在后院找了一個位置坐下。上官瀾坐下以后問道：“尹兄，這一看才知陸羽茶樓真是氣勢不凡，堪稱天下第一。怪不得陸羽茶樓的掌柜能夠成為商會會長，此人才能確實非凡。”

尹寒哲笑道：“其實，這茶樓的掌柜常年不在，雖然擔任商會會長，但商會中所有所有俗務都是副會長料理。我的這位柳伯父酷愛游山玩水，常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每年只在四月間的斗茶會才會回來，其他時間恐怕就是國君宣召也找不到人影。別人都以為現在坐臺的掌柜是茶樓的掌柜，真正知道底細的人很少，我與上官兄一見如故，所以才不會隱瞞，如實告知。”

“柳老先生常年不在，難道不怕生意出現問題嗎？”上官瀾有些不解。

尹寒哲耐心解釋道：“不會的，他們的記賬方式和我們不同的，而且每個月總管事都會來查賬，上官兄所住的飛鳳客棧也是柳伯父的產業之一。所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而且他們不論是管事，還是伙計，工資都高于其他店鋪，年底還有紅利，現在我的梨花酒樓就是按照他們的方式經營，效果很好。”

上官瀾一臉的敬佩：“原來如此，看來他們確實是棋高一著，值得借鑒。實不相瞞，我這次來本來是要找柳掌柜幫忙的，看來沒有希望了。”

尹寒哲微微一笑，問道：“哦，不知上官兄有什么為難之事，不妨說來聽聽。”

上官瀾有些慚愧，壓低聲音說道：“尹兄有所不知，我們家的生意現在已經難以為繼，這次來楚國，本來是想找些新東西，雖然不期望能夠起死回生，但是只要能夠讓生意繼續維持下去，暫時度過危機，也好有了緩沖時間再想個長久之策。但聽到尹兄的解釋，恐怕是很難了。”

尹寒哲心里說道，誰讓你們家總是支持關家，如果再繼續支持下去，恐怕蕓兒真的會讓你們家倒閉。

尹寒哲好言勸慰道：“上官兄不要氣餒，車到山前必有路，說句實話，陸羽茶樓馬上就要到齊國開設分店，恐怕你們不能走陸羽茶樓這條路，但我楚國乃是茶葉的生產大國，上官兄不妨到茶園走走，說不定會有新發現。”

“謝謝尹兄提點，其實我家的茶葉本來就是從茶園直接采購，多少也知道幾個故人，明日我就去各處走走。”

“好啊，我可以幫上官兄找一張楚國茶園的分布圖，相信在陸羽茶樓這點薄面還是有的。”尹寒哲大方的說道。

“那我就先謝過尹兄了。”上官瀾真心的感激尹寒哲。

這個上官瀾恐怕做夢也沒有想到，尹寒哲之所以給他出主意，提供地圖，就是為了讓他多留在楚國一些時日，盡量不讓他接近蕓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