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妃娘娘請留步。”
清澈的聲音,我只當聽不見,這個男人太危險。如果姬胤宸三個月的冷落、和今日在星云閣里的親熱都是一種試探,那么,尉藍和蘇喬的過去,他肯定知道了幾分。
腳下不停,反而加快了幾分。
“蘇喬,你給我站住!”牙上用力,尉藍明顯的動了怒氣,竟然拽住了我的衣袖。
初七手握成刀,我使個眼色,示意她退下把風。
轉過頭來,冷冷的瞪著被尉藍抓住的胳膊:“丞相如果是要讓蘇喬魂喪深宮,大可抓著不放!”
“你!”松了手,他神情落寞,瞬間化了怒氣:“明明知道我不會。”
“哼!不會?丞相可知這是后宮,你個外臣如何可以進來?”涼亭中姬胤宸的試探已讓我十分敏感,明明他眼中全是艷裝打扮的蕭紫衣,卻偏偏與一臉蒼白的我調笑親蜜,還當著外臣的面!
“你不該留在這里!不能留在這里!不要留在這里!”面色蒼白,顯然他明白了我的意思。如果姬胤宸真的想查,那么如何能埋得過他呢?只是看埋得幾分吧?
“不該?不能?不要?”我一聲冷笑,只想讓他死心:“我已經是皇上的女人了,無論是這皇宮的錦衣玉食、尊貴榮耀,還是皇上本人,我都沉迷其中,享受其中。你,沒有資格說該不該、能不能或是,要不要。”
“不可能!”他面色大異:“你……。已經侍寢?可是你……”
他的神情,恐懼、患得患失的小心翼翼,讓我終于明白,原來我所擔心的事情,竟然是真的!恐怕蘇喬早已與眼前的這個男人,行過周公之禮!
不堪!
我以蘇喬的身份,在與她的愛人間,相互傷害。
情切!
不論當初兩人是什么原因,最終沒有成正果,那么今天我都要斷掉尉藍的一切幻想。
“當初放了手,今天就不要再干預我的自由。陽關道、獨木橋,各自珍重!”冷若冰霜的容般,本就十分蒼白,這樣的鄭重與絕決,更具震憾!
他情不自禁的后退一步,雙手緊握,指尖泛白,面無血色,只低低的道:“我是畜生,我是畜生!你,你多保重!”
腳步踉蹌,很快就消失在假山叢中。
我目送著他的背影消失,心中的疑慮卻始終不減。
尉藍與蘇喬,天仙璧人一對兒,一個溫婉動人,一個睿智大器,緣何不能成眷屬?
這邊煩心,那邊卻開始為如何應對姬胤宸而揪心。總算是初夜已過,后面如何,就看誰的氣沉得更深!
等待澤內的回音,這邊就先要試探姬胤宸的態度。
龍翔殿去紫妃的蘭汀宮,必徑宣和道,而雪芙宮,就在宣和道的左側,宮里的小院,種滿了樹還懸了秋千的地方,與宣和道就隔一道圍墻。每每秋千蕩起,我都可以透過高高的宮墻,看到宣和道兩側懸起的燈籠。
“初七,皇上今晚真的點了牌子、要去紫妃娘娘的宮里?”放下長發,一一摘下頭上的飾物,繁重去掉,人輕松了許多,撿了條飄逸而簡單的月白裙子,換上蘇錦紅底繡花小鞋,月上枝頭,恐怕這個時候,姬胤宸正用完晚膳,從龍翔殿出來。
初七點點頭:“娘娘,已經賜浴了。”
“我們去蕩秋千。”不愿多想,輕輕一笑,俏皮的模樣在鏡子里出現。
“高點,再高點!”笑意吟吟,初七與兩個小宮女也玩得十分痛快,伴著我的要求,一下比一下更用力的送著秋千,飄散的長發隨風蕩起,撒在月白色的衣裙上,那樣的漂亮。
風撫著我的眉眼,那樣開心的笑聲送出了宮墻!
“初七,再用力,再高一些,就快飛起來了!”紅繡鞋高高翹起,險險踢到墻頂,每每欲試,總差了分毫,不由得催促!
“娘娘,再大力就送出宮墻外面了,有失娘娘身份!”初七不敢停、可也不敢真如我愿的大力推送,只能勸。
“我不管,反正就要再高一些何況我有輕功,再高些也不會摔著!”任性的要求:“夜都深了,大家都睡了吧,這會兒肯定沒有人過來。”
哪還顧得娘娘身份,既然玩開了,自然是越開心越好。
可能真的說服了她,秋千一下子送高了許多,腳越過了圍墻,手還險險的夠著了香喬樹頂殘余了一枝綠葉!
“再高一點、再一點我就夠著那枝葉子了!”興奮的伸著手,在秋千再次蕩到最高點的時候,我借力一躍,折下那枝綠葉,身子在空中打了個轉,輕巧的落了下來,獻寶的遞到初七面前:“喏,幫我拿去養著!”
初七沒有伸手去接,而是緩緩的跪了下來,她身后的兩個小宮女,都瑟瑟發抖的跪了下來。
“皇上……圣安!”
呃。
我回過頭來,果然看到胤宸一襲黑衣站在那里,隱在黑暗之中,唯有那一雙噴火的眼睛十分矚目!
他掠過我站的位置,上前來一腳踢翻兩個小宮女:“你們就是這樣照顧自己的娘娘嗎?”
“皇上息怒,奴婢罪該萬死!”小宮女爬伏在地上,一個勁的磕著頭。
他這是在遷怒!
明明知道我一身輕功,這樣根本不會受傷,明明知道即使宮女不過是遵命行事,可還是踢了她們。
初七也趴在地上,一個勁的請罪。
看到她們因我而受罰,十分不忍,皇上盛怒之下,我也只能是硬著頭皮上前,緩緩跪下,垂著腦袋可憐的道:“她們也是瞧著臣妾睡不著,才來陪著玩了會。皇上要怪,就怪臣妾吧!”
他一甩衣袖,別過頭去不愿理我。
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
手一揮,示意初七她們先退下,干脆就著腿坐下:“皇上今夜不陪著如花美眷,卻來這里撒氣。”
他轉過臉來,冷冷的看著我,陰沉的聲音道:“愛妃的意思,還是朕的不是?”
我抬起眼,委屈的看著他:“皇上今日在花園里,看著紫妃妹妹眼都不眨一下,點了妹妹牌子,不該陪著嗎?”語氣一酸:“臣妾宮中不過熱鬧了這下子,皇上便生怕擾了妹妹宮里的清靜,前來置氣。”
說不出的委屈。
他沉默不語,好久才道:“這么晚了,為何不睡?”
我一泄氣,垮著肩膀道:“皇上自己進去,看過就知道了。”
看了我一眼,真就抬步進宮,我竊笑,忙爬了起來,尾隨在后。
只見寢宮中鴛鴦相戲、枕被成雙,連那白玉水杯也是兩只并放,燃著的紅燭成對并立,映照得房里溫馨而喜慶。
一如昨夜的布置,一切都沒有撤去。
“聽說這新房的布置,要放上三天才準撤去。”月白色的衣衫在這大紅布置的房中,顯得那樣俏麗,手撫著錦被,悠悠的道:“鴛鴦成對燕成雙,香喬一枝獨惆悵。”
折在手中的綠枝,扔在了錦被之上,卷長的睫毛上,掛著一絲晶瑩但頑強的淚意,我的驕傲,始終不曾讓它滴落:“蘇喬只恨不能長相期盼,一朝歡喜一朝憂。”
話到此處,略略不安。
他沉靜的站在那里,看著燭光下的我,終于長嘆一口氣:“喬兒,你后悔進宮了嗎?”
心中一怔,如何會問出后悔之話來?若論夫妻之道,當真正成親之后,若有提及后悔、或離、或休之詞,都會造成必然的分隔,那種語言上的傷害,或有意、或無意,都是剜心之痛。
真正的委屈終于無法忍受,轉過身去,背對著他:“皇上請離開吧,臣妾想要休息了。”聲音冷硬,不復溫柔與嬌羞。
他是武將出身,對于兒女之情,從來沒有過這樣細膩的體味,只以為我在耍性子、鬧脾氣。
上前來把抓著我的手,大怒:“你什么意思?竟敢讓朕離開?費盡了心思,不就是為了把朕吸引到這里來嗎?怎么、眼下這算是欲擒故縱?”
死咬著唇,強忍著眼淚:“皇上太高估蘇喬了!當日蘇喬既然進了宮,就從沒有想過會后悔。欲擒故縱,皇上把臣妾的思念看成是欲擒故縱!”
一時間,竟沒有想過去分辯,只是真正的心酸難耐,咬著的下唇,溢出血來,腥味頓時充斥鼻端!
松開鉗制著我的手,上前狠狠的欺著我的唇,吸吮著鮮血,唇齒間恨恨的道:“即便是吧,朕也認了!”
他從不肯低頭,何其驕傲的人!
破涕為笑:“皇上語氣,十分的不甘呢!”
他臉上微赧,席卷著我壓向錦被鴛鴦,呢喃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