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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 秦山漢河
  • 幕檸檸
  • 4957字
  • 2013-11-29 14:44:47

戰車骨碌骨碌地碾過沙塵山道,去了又回,回了又去,不知不覺中,嬴政長大了。

在當了九年的國君之后,他終于有了資格為自己舉辦一個儀式,這個儀式意義不凡,不僅僅是他自己的大轉折,也影響了朝中格局的變化,那就是——成人加冠禮。

從現在起,嬴政就是一個成人了,他已能夠獨當一面,收回太后、國相手中的權力,做個名符其實的君王。隨著書簡一卷卷地翻下去,他懂得的事情,也越來越多了。

如此一來,呂不韋就不太高興,本來朝中諸事,他都掌管著,百官和軍隊都聽他的指令,如今,握住的王權就象一把沙子,漸漸地從指縫中漏下去,雖然這王權本來就不屬于他,但擁有過的東西又沒有了,總歸不是美事。

不過,最令他擔心的,倒還不是這個。

前面說過,趙姬是個大美女,呂不韋還在做商人的時候,一眼將她看中,收在身邊,而后,為了“提高門第”,他把趙姬獻給了嬴異人。

如今嬴異人已經西去,趙姬寡居。雖然她遠離了曾經的困苦,成了尊貴的太后,榮華已是一盤小菜,然而她是個不甘寂寞的人。前夫就在宮中為官,一來二去,兩人舊情復熾,重新處到了一塊。

一切似乎都很自然,只是這一切又都無法見光。

話說,呂不韋如今也是什么都有了,以他現在的地位和財力,要得到幾個美女,實在太容易,他為什么要冒著失去所有的危險,和趙姬混一塊呢?就算趙姬當年美若天仙,如今也是二十多歲男子的媽媽了,再美,還能如何呢?

呂不韋娶她的時候,兩人的地位男高女低,呂不韋是財力豐厚的商賈,而趙姬除了美貌什么也沒有,在他的手中,就如一件東西被送來送去,而現在,情況可是大不一樣了,呂不韋,雖然也實權在握,封地豪華,但終究是臣子。

呂不韋如今是不敢得罪趙姬了,如果趙姬沒有意思,他萬萬不敢湊上前去,而趙姬有意召他呢,他也無法拒絕。

所以,這事兒估計還是趙姬主動的成份多些,但不過怎么樣,萬一泄漏出去,倒霉更大的,絕對是他呂不韋。

夜路走多了,難免遇見鬼,這事兒難保不被羸政發現。趙姬怎么說也是嬴政的親生母親,嬴政不至于對她下狠手,可是呂不韋就難說了,羸政要殺他,可以毫不留情。

為此,呂不韋可是擔心大了,晝夜不安。這種日子不好過啊!每日里跟做賊似的,這一邊要哄著趙太后,那一邊得躲著秦王,就是宮中的其他官員,也得提防著,誰知道是不是有人就等著抓他的把柄呢?

到了后來,呂不韋實在受不了了,過這樣的生活,錢再多,權再重,封地再大,又有什么樂趣?可是,他要撤,趙太后不會放過他啊!于是他只好為自己找了個替身,在府里選了一個名叫嫪毐(làoǎi)的舍人,進獻給趙太后。可是按照宮中規定,男人不能侍奉太后,而能侍奉的只有宦官(太監),于是呂不韋就對別人假稱,他就是宦官了。

趙太后也真是那啥哈,得了這個嫪毐,喜歡得不得了,從此就把呂不韋忘了,和嫪毐一起生活,還生了兩個兒子。她已經有一個二十多歲的兒子了,以這樣的年紀還能再生兩個兒子,別人只能佩服了。

中年得二子,對于一般人來說,這是件喜事,可是對于趙太后來說,這兩個孩子的出世,給她帶來的絕不是福音。

一個寡居的女人,突然生了兩個兒子,這等于是向天下宣告,趙太后身邊有男人。太后不守婦道,這叫秦王嬴政情何以堪哪!

可是,她怎么能生兩個兒子呢?照常來說,一個女人有身孕,在宮中生活而不被發現,是絕難辦到的,生了一個,想藏掖起來,都幾乎不可能,而她還接連生了兩個!趙太后把這事兒處理得挺隱蔽,她住到別的地方去了,就連孩子生下,也沒敢認,大概是放別的地方養著了。

嬴政就這樣蒙在鼓里很久,趙太后把嫪毐封為長信侯,還將太原設為小國,由他去作君主,掌管政事,史書上記載當時嫪毐的生活說:“宮室、車馬、衣服、苑囿、馳獵,恣毐。”可見極其奢華。

嫪毐憑著與趙太后的關系,從一個普通的舍人,一躍而上成了頂級的豪門,于是就有很多人,想到他手下當門客,他的家中賓客滿門,奴仆成千,一時風頭與呂不韋齊平。

趙太后和嫪毐可能是太得意了,忘了世界上有樹大招風這一回事。他們兩人,本來就是見不得光的關系,如此高調,怎能不惹禍上身?

終于有一天,出事了!嫪毐和一群大臣們喝酒,喝得醉醺醺的,不知為了什么,他與一個大臣爭吵起來。醉酒的嫪毐,什么都忘了,但就是沒忘要爭個上風,他對著眾人說:“我是秦王的假父,宮里那兩個孩子是我親生的,將來他們要繼承王位,誰敢與我爭?!”

這下好了,馬上就有人向羸政告發,嫪毐這個“宦官”是假的,如此這般,把席上的他說的話都搬了過來。

嬴政的吃驚可想而知,他當即下令,把嫪毐交由司法官吏治罪。

嫪毐傻眼了,瞬間從天堂跌到地獄。他驚恐異常,知道自己肯定活不了了,既然如此,不如豁出去拼一回。他把秦王用的御璽偷了出來,假托秦王的命令調兵遣將,直攻嬴政的住所蘄年宮,企圖叛亂。說起來他還真有點本事,都被司法官吏抓住了,還能出來偷御璽,調動軍隊。

嬴政當然也不含糊,他派相國昌平君、昌文君率兵鎮壓,雙方在咸陽交戰,相國的軍隊把叛軍打得大敗,殺了數百人,而后生擒了嫪毐。

到了秋季,嬴政下令誅滅了嫪毐的父族、母族、和妻族,這一來又不知有多少人冤枉丟了命。然后,嬴政并沒罷休,他將其黨羽都處以車裂刑,殺滅這些黨羽的宗族,這些人中,可能有的人,根本就不知道這世上還有嫪毐這么個人,莫明其妙就被殺了,人治社會就是這么不講道理。

當初爭先恐后要當嫪毐門客的那些人,本來是沖著嫪毐的權勢,想通過他撈個一官半職的,如今知道抱錯了大腿,后悔也來不及了,他們之中多數因為罪過較輕,被放逐到蜀地,這一放就放了四千多家。

嫪毐處理完了,那趙太后呢?太后的罪孽同樣不輕,但是,她到底是秦王的生母啊!當初,嬴異人逃回秦國,留下趙姬與嬴政被扣在趙國作人質,嬴政的童年,與母親相依為命,他怎能忘了這段苦難歲月?

嬴政沒法對母親更狠,只是把她遷移到雍城的陽宮,囚禁起來。趙姬生的那兩個兒子,他們算是嬴政的弟弟,而嬴政毫不手軟地把他們都殺了。

太后成了“囚犯”,趙姬從云端落入了深谷,朝中的大臣們,看不過去的人可不在少數。當然,他們不是因為對趙姬有什么情誼,對這個女人,他們心里肯定也有不齒,可是,在孝道大過天的國度,嬴政此舉實在挑戰他們的接受底線,他們為著嬴政著想,覺得一國之君如此對待母親(不管這個母親做了什么),有損他的威嚴和形象。

因此,大臣們紛紛來勸,可是,盛怒中的嬴政,哪里聽得進去,他對眾人宣道:“對太后之事,誰敢再勸,一律斬首砍斷四肢,堆于宮墻之下!”

這一道命令,想來真可怕,可就有不相信的,或者是不怕死的,依然上前進諫,而嬴政也說到做到,前后這樣處死了二十七個人。

這二十七個人一死,就真的再沒人上前了。唉,趙太后關著就關著吧,還是自己的小命要緊,何況,就算不顧命,也勸不動嬴政,事情該怎樣還是怎樣。于是秦國人再也沒有開口的了。

可是,有一個齊國來的客卿,在這個時候,卻頂著風頭上,想管一管這個閑事。他的名字叫茅焦。

茅焦又不是秦國人,壓根兒就不認識趙姬,最多可能聽說過這個名字,而且他與嬴政也并無交情,嬴政以前就不知道有他這個人。他為什么要冒著生命危險,去規勸嬴政呢?

誰也不知道他的真實想法,可能有的人,心里有話不說出來,比要了他的命還難受。即使是現在,也有很多這樣的人,看不慣的事情,一定要將它扳扭過來,聽到自己的想法不符合的觀點,就一定要爭個水落石出。

茅焦向使者通名求見秦王,嬴政大感意外,派人回復他說:“你難道沒有看見堆積在宮墻外的尸體嗎?”

此時,和茅焦住一起的同鄉,都紛紛收拾起自己的衣服,四散逃去。

茅焦聽罷嬴政遣人送來的回復,不慌不忙對使者道:“臣下聽說,天象中有二十八個星宿,而如今,王宮墻外已堆了二十七個人的尸骸,臣下今日特來湊滿這二十八個數字,可不是怕死之人!”

此話傳回嬴政處,他大怒按劍而起,口沫橫飛:“這個家伙,居然敢故意來冒犯我,快命人取一口鍋來,將他煮了,看他如何能湊滿什么數字!”

于是,一堆干柴在宮院中熊熊地燃燒起來,水的蒸氣象白霧一樣彌漫在空中,四周的侍衛與宮女,臉色也跟霧一樣白,被火光一照,顯得特別駭人。

宮院陷入了可怕的沉寂,只有燒著的柴禾發出噼啪的聲響,茅焦就在這樣的氣氛里,從大門處一步一步地向嬴政走近了。

他站在大鍋前,望了望那裊裊而升的白氣,依然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樣,面對嬴政伏地數拜,然后朗聲道:“臣下聽說,還活著的人,應當不忌諱談及死,有國家的人,應當不忌諱談及亡。忌諱死的人,不會有很長的生命,而忌諱談滅亡的人,不能保證國家的生存。所以,有一些道理,關于人和國家的生死存亡,是世代圣明的君主都急于弄明白的,不知道陛下愿意聽一聽嗎?”

茅焦這個胃口吊得不錯,如果他一開言,就是“秦王你不該把你母親囚禁,這樣是不對的,快把她放出來吧”,這樣,他肯定即刻就被扔進大鍋里去了。他先賣一個關子:“我知道關系你存亡的道理,你愿意聽嗎?”

如此,即使嬴政仍在暴怒中,注意力也被轉移了,不管怎么樣,就算還是將他處死,先聽一聽也無妨吧!當然,如果嬴政不愿意聽,也是有可能的,所以茅焦走的還是一步險棋。

既然嬴政答應了,茅焦就接著往下說:“陛下有狂悖的舉動,難道您自己沒有察覺到嗎?您車裂假父,把兩個弟弟裝在口袋中打死,又將母親囚禁在雍城,還殘殺一心為您著想的諫士,即使以前的夏桀、商紂王,也不見得暴虐如此!陛下向往統一中原,必須得天下心才可行,如今,天下人聽說了您的暴行,無不渙散離背,還會響應您的號令嗎?”

嬴政聽罷,一時無言以對,茅焦昂首進前,一字一頓說到:“為此,我陛下甚是擔憂啊!我的話說完了,請便吧!”然后他解開衣服,伏在刑具上。

嬴政頓時醒悟過來,走下宮殿,親自為他穿好衣服,謝道:“請穿上衣服吧!寡人愿意接受你的進言!”于是嬴政封茅焦為上卿,親自駕著車,將左方的位置空出來,迎接太后回宮。到了咸陽,母子和好如初。

我們來看一看,茅焦的話里,是什么東西最終打動了秦王?應該是這一個意思:天下人聽說了你的暴行,都會背棄你,不再向往秦國,歸順秦國,從而大王您的帝業,要順利實現可就難了!

于是,秦王就“幡然醒悟”,趕緊去將太后接了回來。原來,一切都是以利益為上,原諒太后,秦王可以得到人心,從而更順利地統一中原,如果囚禁太后,秦王就失去人心,實現帝業就有更多阻礙。所以,為了這個利益,為了這個形象,他秦王必須忍下所有的恥辱,與太后保持親密關系,而不是因為愛太后,重親情。看來前面那二十七枉死的人,都沒有說中點子,親情和禮紀在嬴政心中,實在是很無關緊要,總揪著這一點勸說,哪里能讓他聽進去呢?只有帝業才是他最想要的,不愿意因為一時的憤怒而去影響的東西。

趙姬沒事了,她憑著特殊的身份,得以免死,并且繼續當她的太后,可是,呂不韋呢?

斜陽將殘紅鋪在宮院中,拉長了臺階前一高一低兩個身影,一把明晃晃的長劍,抵在呂不韋的胸前。嬴政俯睨著他,那慘白的臉色,讓眼前這個熟悉的容顏有些陌生。幾年的朝夕相處啊!嬴政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了剛剛回宮的情形,那一年,他的父親,不正是在這里眺望遠方嗎?

長劍終于沒有向前刺出,它緩緩地落回了嬴政腰間的劍鞘。是的,仲父,他與嬴異人的情義,不得不念。

但是,他的罪也不得不究。當年冬季,呂不韋被罷免了相國一職,離開京城到他的封地河南洛陽去了。

呂不韋在洛陽住了一年多,雖然秦國的相國當不成了,而他的身邊,居然還一如既往地熱鬧。他利用人質空手套白狼的“事跡”,在天下早已傳遍了,為此,各國都有賓客和使者前來拜訪他,想邀請他到自己那邊去做事。有時候,車馬在路上排成長隊,前后相望。

嬴政為此十分擔心,他知道呂不韋這個人,很有點本事。對他來說,呂不韋在秦國做事,很有本事是件好事,但如果呂不韋到別處去了,再施展本事就不是什么好事了,說不準會鬧出什么亂子來,威脅到了他已經就在眼前的稱霸帝業。

于是,嬴政給呂不韋寫了一封信,對他說:“您為秦國立下了什么功勞呢?憑什么享受十萬戶封地的收入?您與秦國有什么親密的關系呢?而我必須稱您為‘仲父’?您還是帶著家人,遷到蜀地去居住吧!”

呂不韋知道,自己大勢已去,他再也沒有原先的意氣,原先的運籌帷幄,到了現在,他不可能與秦王抗爭,也不可能再在秦國朝中重新崛起,

終于,他在一蕭瑟的寒冬之夜,飲鴆自殺。嬴政下令,誰也不準參加呂不韋的喪禮,他門下的舍人,凡是去吊唁者,一律驅逐出秦國。并且,嬴政為此又下了一道新的命令:“從今以后,為朝官者,像呂不韋一樣**無道的,將其家族的所有財產沒收入庫,絕不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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