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二十八）

部隊不像地方。還有藍月亮啊威猛先生什么的，大號起身了一按沖水藍藍的香香的好像誰也不知道你剛才干過什么一樣。

部隊的廁所，得帶著手套捏著小鋼絲球一點一點刷。

有時候用醋，洗衣粉，肥皂水，最好的時候班長會給我們一點最便宜的潔廁靈。就是那種黃色的一揪開蓋子腦袋當時就能熏嗡嗡的那種。

首長也有三急啊。

你也保不齊哪位女首長視察工作的時候會不會突然拐進女兵衛(wèi)生間。但是只要首長來檢查，基層務必把工作干好，把衛(wèi)生搞好。

但是九筒分給我這個分擔區(qū)。

我每次想起來都還覺得她是帶著個人感情色彩在里面分給我的。

廁所的空氣就不細說了，我就不形容它有多么讓人難以容忍了。就單說那個垃圾桶，不知道是誰吃剩的黃豆在里頭發(fā)霉了，加上每個紙簍里的廢紙都堆在垃圾桶里，一股腐爛的怪怪的味道令人作嘔。

廁所坑里屎尿屁混雜的顏色相信你們都見過。

我能說什么呢。

服從命令是我在部隊里學會的第一條的守則。

我現(xiàn)在冷靜了很多，也不愛哭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麻木了認為我這種人也就只能被分配干干這種工作然后還得毫無怨言。

我的確毫無怨言。

倒掉了垃圾桶和紙簍之后我開始刷坑。

洗衣粉倒了大半袋了也不見有效果，我捏著鋼絲球的手用力的蹭，可尿跡還是尿跡，絲毫沒有變淡的意思，這時候九筒進來了，說：“怎么的，王杰，這么長時間一點成績沒干出來什么意思啊你？”

我說：“報告，不是，班長，該用的方法我都用了，可是沒有潔廁。。。”

“怎么的？！你需要的還不少唄？你當這是五星級賓館呢？以前當兵沒有潔廁靈怎么辦，人家不照樣把廁所刷的跟新的似的！你擱什么刷呢我看看？”

我伸出手，把鋼絲球呈給九筒看。

“磚頭！磚頭用了么？！磚頭都沒用還叫刷廁所啊！再給你20分鐘，我要看見一個嶄新的廁所！刷不好這一個月你都給我刷！”

于是，我用磚頭和著洗衣粉狠狠的蹭，突然，一道白光從黃色的尿跡中跳了出來，還挺管用！

我看了看表，20分鐘，我得抓緊時間。

知道我那時候最想變成的人是誰嗎？

漏漏漏，不是任何國家領(lǐng)導人，也不是高官，更不各種首長。我最想變成的就是葫蘆娃里的美女蛇精，能徹徹底底當一回反面人物而且做起壞事面不改色心不跳。到時候我就讓九筒刷一個月的廁所。

一有這個偉大的理想給我打氣我就更賣力了。

20分鐘過去了，九筒準時的站在廁所門口，盯著我刷完最后一個坑說，“你不用再沖一下嗎？”

我說“是。”

不得不說我們的廁所實在是太原始了，現(xiàn)在多少地方都改良成腳踏沖水和聲控沖水了，我們現(xiàn)在還用個拉桿的。我拽著拉手一使勁，就只聽“啪”一聲。

拉桿折了。。。。。。

（二十九）

拯救我的人，叫周政委。

領(lǐng)導們提前來視察工作了，現(xiàn)在不都叫什么不打招呼突擊檢查么。

阿紫吹了聲哨，女兵30秒內(nèi)迅速走廊集合完畢。其實這都是訓練過的，阿紫一吹哨我們無論在哪都必須到位。

阿紫說：“現(xiàn)在，給你們兩分鐘，把你們手中的工具歸位，換好正裝，最后看一眼你們的個人內(nèi)務衛(wèi)生和你們軍容風紀！兩分鐘后，帶著你們的士兵筆記學習室集合！都聽懂了嗎？！”

“是！”

“動！”

兩分鐘后，學習室整整齊齊的坐著23名女兵認真的學習條令條例。

四分鐘后，周政委來了

我心中竊喜他的到來讓九筒暫時不能因為廁所沖水壞掉的事情處理我，我發(fā)現(xiàn)我不怎么愛哭了，我猜是我已經(jīng)麻木了這一切所謂整人的方式了。

可能是我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周政委突然叫我，說：“小同志。你高興什么呢？”

我后腦勺頓時一片冷汗，我站起來說：“報告！首長來了，我們倍感親切！”

“哈哈，小女兵同志真會說話嘛。覺得部隊怎么樣??？”

阿紫和九筒都盯著我，好像生怕從我嘴里說出點什么是非來。

“報告首長！部隊是個大熔爐!廢鐵也能練成好鋼！”其實我真真的覺得我來之前是挺有勇氣的一塊廢鐵，幾個月過去了，我還不如剛來的時候了呢。

“小同志不錯嘛，你們跟男兵的關(guān)系怎么樣?。俊敝苷Σ[瞇的問。

這可是部隊的高壓線??！我打死也沒想到他會問我這個問題！我當然會義不容辭的回答：“報告首長！沒關(guān)系！”

“哈哈哈哈?！敝苷Φ母柿?，“這小女娃，有意思，沒關(guān)系??？哈哈，不是聽說前兩天你們還舉行了個贊美報務兵的活動么？男兵女兵不都參與了么？”

真沒想到這老頭了解的還真不少。

“報告！我。。。?！?

我，我，我，然后我就詞窮了。

我經(jīng)常性的覺得自己詞窮但一直都沒找到原因，直到有一次打電話回家，娘親說我是總習慣性的用“嗷嗷的、杠杠的、必須的”這種形容詞，她說你必須放棄這種修辭用自己的表達方式才能在關(guān)鍵時刻不掉鏈子。

其實我真想告訴她，來到這以后，我再也沒用過那些以前我習慣性修辭，我已經(jīng)沒有那么開朗的性格了，我不知道我的那些話，要說給誰來聽。

周政委當然也沒跟我這個黃毛丫頭糾纏下去，他可能只是覺得我有意思隨便問了這幾個問題，隨后他又問我，“想進三連嗎？”

“報告！想！”

“知道報務兵在過去戰(zhàn)爭時期意味著什么嗎？”

“報告！特務！”

“這話怎么說呢?”周政委臉色一緊。

“報告！雖然我不懂，但我看《潛伏》里是這么演的！”

“哈哈哈哈，這個女兵，有意思”周政委笑開了，說“小女娃，好好練，練出成績了，咱也讓你潛伏一回！哈哈哈哈！”他一擺手，“走我們?nèi)ツ斜沁吙纯?。?

周政委走后，阿紫給了我們兩分鐘準備，然后集合到訓練教室訓練。

也是我們第一次，和男兵一起訓練。

（三十）

每次在訓練教室訓練都是我頭痛的事情。不是因為業(yè)務，是因為一個人。

我們新?lián)Q了一個女教員，唇邊有一顆明顯的痣。短短的頭發(fā)溫柔的性格笑起來很溫婉動人。聽說她是軍區(qū)金牌能手，年輕的時候性格火爆結(jié)了婚整個人就變了，什么事也不會生氣。她有著比阿紫和九筒更厲害的地方，那就是個人魅力。她能用她的笑容感化你，當你覺得如果你不好好訓練就真的特別對不起她，至少我就是這感覺。

所以那時候因為她女兵有一段時間經(jīng)常聊到的都是關(guān)于婚姻是女人的墳墓、女人婚前自由渴望幸福；婚后當家渴望自由以及一些關(guān)于溫柔是女人的“軟實力”之類的話題。不過我很少參與。一是我沒這個習慣，再就是我不知道該說什么。

言歸正傳，訓練的時候我總是很緊張，尤其是她在的時候，我真的特別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給她，讓她覺得我還是個有用的人。

越是這樣，我變得越發(fā)忐忑。她看出了我的膽怯，于是在考試后叫到我的名字，讓我在所有的戰(zhàn)友面前講我心理的想法。講我在考試的過程中想到的是什么，為什么會緊張。并且想用這種方法提高我的心理素質(zhì)。

我總不能說，

我是怕你失望吧。

我總不能說，

我是，怕你失望。

我是怕你，失望。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覺得特別對不起一個人的時候，比如父母老師或者親朋好友，當他們用那種滿眼期待的目光非常渴望看到你成功的時候，你會不會和我一樣，覺得自己在被信任的同時也擔負著壓力。

那時候的我認為自己跟廁所里頭的屎尿屁沒什么分別，除了給人帶去困擾，沒有任何意義。

那時候的我也并不覺得，她用充滿信任和期待的目光去欣賞我的時候，我便會創(chuàng)造一個又一個讓人怦然心動的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