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〇）

天上飄下來雪花了。

眼睛里白茫茫一片。

隨著溫度一起降低的還有體溫，那時候我總是還會相信好人有好報的所以針對我大冷天站在風雪里挨凍我總就覺得我可能真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沒一會，樓道里開始響起戰士們噼里啪啦的下樓的聲音了，跑出來的戰友都穿著正裝扎著武裝帶戴著棉帽，看著我站在操場的中心都會不由自主的看我一眼。

一個兩個就算了，都看我的話我這臉就有點掛不住了。

我上身披著個迷彩軍大衣，腿上蹬著一條臟了吧唧的軍綠棉褲。

－－－－－－連條外褲都沒套你說我能不尷尬嗎？

病號服就是單薄一層棉布，松松垮垮只能穿在里面打底，真的只要再肥那么一點我都能把它套在棉褲外頭。現在好了，所有人都盯著我光穿著棉褲在操場中心站著，我臉燒的都能煎蛋了還得繼續假裝鎮定。

許可從樓里出來的時候盯著我正經看了一陣，笑的直揉肚子，自己笑完了不說還叫老陳小唐山一起瞅我，本來我還沒那么尷尬吧，也沒看見他們一伙人，這下妥了，真想地上有個縫鉆進去，。

最后，朱大隊和三個訓練小組的負責人也出來了。

周旋看著我這一身怪異的裝扮，強忍著沒樂，我都能看見他臉上使勁憋著的紋路，我這個無地自容啊。

各個小組列隊之后。朱彪喝到：

“各小組清點人數報告！”

“報務一組5人到齊。”

“報務三組5人到齊。”

“怎么著，報務二組人員都陣亡了啊？！周連長？”朱大隊怒吼著。

“報告！報務二組……”周旋囁嚅著看了看我“報務二組…”

“啊，我明白了，你是不知道王杰同志算不算你們剩下的成員是吧？”朱彪說“你們自己看看！她這個樣子！像個能跟你們一起上前線殺敵沖鋒的戰友嗎？”他用手指點著我。

這個時候，我就站在所有人的面前。

面對著數十位官兵，面對著這些熟悉的臉龐，面對著前一晚還陪我一起過生日慶祝的戰友們。

我就穿著這條軍綠色的棉褲。

－－－－－－我只穿著這條軍綠色的棉褲。

（一三一）

我瞪了朱彪一眼，我真是發自內心的恨吶。

－－－－－－做人不要這么落井下石好不好？

－－－－－－明明叫我就叫的很突然，讓我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站在大院里等了這么長時間，然后你們整理完內務收拾的干凈利索的下樓來了，特意來看我笑話是吧？

－－－－－－得了，我也不在乎了，他越這么折騰我我越還就無所謂了。行姐今天就讓你們看個夠，能怎么著，誰還不穿棉褲了么？

唯一覺得欣慰的，就是戰友們了。

在朱彪說完這些話以后，她們都沒有笑，只是靜靜地看著我。

其實呢，朱彪是那種賞罰分明的人。

那時候我并不清楚到底因為什么要被他叫出來在這么多戰友面前丟人現眼，后來我知道了，就因為那個給我爭取的名額。

朱彪打心眼里覺得我就是該被淘汰了沒通過的孬兵，沒想到居然還有人給我求情讓我留下繼續訓練，這種事情在他的管理下從來就沒有發生過，領導說話他不能不聽但是這種事情他又難以容忍，所以就給我了個下馬威想讓我自覺點。

“我告訴你們，你們這些人里最終剩下的人！都是我們未來報務的精兵！我絕不容許我朱彪帶出來的隊伍里有任何渾水摸魚的現象！”

我又瞪了他一眼。

分明就是說給我聽呢么。

我骨子里那股倔勁又上來了，你不讓我干什么我偏要干，你越瞧不上我我越非得給干出個樣給你看看！

“孫子，你等著！”我咬牙切齒地嘟囔了一句。

（一三二）

雪下的漸漸有點大了，戰友們都戴著棉帽，我只有一件迷彩軍大衣，我和隊伍里的他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們要站的筆直表情嚴肅每動一下都要打報告請示，反正現在朱彪也沒把我歸在戰斗隊伍里，我也不管什么紀律不紀律了，我就在他們的注視下隆重地抖了抖帽子里的雪，然后把帽子扣在腦袋上，緊了緊帽子口省著雪灌進來。

許可和小唐山在下面看的目瞪口呆的。

老陳一臉緊張的表情。

馬洪天咽了口唾沫，我看見他喉結咕嚕動了一下。

朱彪背著我，自然沒看見我的小動作，但在戰友們的眼神里他似乎也看出了什么，遂轉身盯著我。

看著我帶上了帽子的腦袋，他也沒說什么，我還是瞪了他一眼，我心說：死胖子，你看我一次我瞪你一眼。

他對周旋喊道：“這個兵，你還要不要？”

周旋急忙點點頭：“要！”

“就這樣熊樣你還要！”朱彪說，“這么無組織無紀律的鳥兵你給我好好帶！啊！周連！”

朱彪咄咄逼人的重音在“帶！”“啊！”“周連！”上，他沒有叫周旋的名字而是叫的周連，所以一切都顯得有那么一絲諷刺的意味。

周旋尷尷尬尬地整隊：“報告，報務二組5人，到齊！”

朱彪瞟了我一眼：“女兵王杰！”

“到！”絕對是軍人下意識的反應，我立正站好打了個標準的軍禮。

“目標報務二組，立即歸隊！”朱彪命令。

“是！”你能相信么，軍人的嗓子就是這么練出來的，到后來我的聲音都不是那么細細軟軟的了，說到底就是沒恢復好，說的好聽點了像周迅蔡健雅那種的聽起來比較有磁性，再就有人說我像最美女中音隆央卓瑪，我就不知道這是夸我還是罵我了。

我穿著棉褲呼哧呼哧的跑到隊伍里，立定轉身的時候順便捏了一下許可的屁股，許可被我捏了個措手不及“哎呀”叫了一聲。

我低著頭嘿嘿的笑著，老陳也抿著嘴低著頭。

周旋呢，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知道他是很欣喜我回到報務二組還是看著我這一身行頭覺得特別搞笑。

朱隊長說：“同志們，我們今天的訓練不是訓練，而是一場實戰，接到上級指示，有特務份子在你們中間，而你們要做的，是在你們的身邊這些被稱為戰友的同志們中找到這名敵特份子。”

他又抬高了幾度音調：“同志們，不要心軟！這是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