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正是北方農村忙莊稼活的時候，12歲的孟伊方和林思蓉沒有讓家長陪伴，獨自收拾好了行李去學校報到。倆人推著一輛舊自行車，上面放很多行李，被子、衣服、飯盒、還有兩提籃子饅頭，走了十幾里土路才到學校。

那是一所破舊的學校，有很多年的歷史了，也是全鎮唯一的一所初中。學校大門坐西朝東，門口有群接待新生報到的老師和學生，走進學校大門口，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排排破舊的瓦房，只是，校園里很多郁郁蔥蔥的大樹，讓9月的校園看起來多了點韻味，她們倆在老師的帶領下和介紹下，大致了解了校園環境。

進入校門，放眼望去，橫著東西方向有4排瓦房，中間被一條南北路分割成兩段，靠近校門的東邊4排是老師的住處，西邊前兩排是四間大的教室，整個校園就初三三個班級和她們那個強化班，其它的班級都在500米外的南校區，孟伊方她們的教室在西邊第一排的最里面。

再往西走到盡頭就是一排南北方向排列、坐西朝東的破舊瓦房，是這四個班的學生宿舍，男女宿舍全在那一排。她們班的女生宿舍在最南邊，也是整個校園最西南的一個角落里，站在門口，對面幾米處就是教室，教室對面是一條東西流向的小水溝，不過大部分時間是沒什么水的，人們可以翻過那條溝自由出入學校。在那時的農村，對從未走出過農村的倆孩子來說，學校環境已經算很好了，比村里許多房頂上一個又一個大洞雨天漏水的草房子強很多了。

她們倆到了宿舍，已經有幾個同學在了。一個三間大的瓦房里，并排鋪了兩排木板，中間是一個過道，她們班有20多個女生住在宿舍里，大家用涼席鋪在木板上，像擺蘿卜一樣一字排開。

9月初，北方的天氣還是挺熱的，大部分人都穿襯衫，性格開朗的林思蓉一進宿舍門就跟大家聊了起來，“大家好，咱們認識一下，我叫林思蓉，這是孟伊方，我們是從同一個小學過來的，以后我們同班又同住一個宿舍，就是好姐妹了，有什么事多多幫助哈。”

隨后，已經到宿舍的幾個同學就自我介紹了一下，其實都是附近農村的，大家很快就熟悉起來了。收拾好了之后，幾個同學便一起去校園里走走，熟悉一下校園環境。走過之后才知道，食堂和廁所都在學校最后面一排，宿舍旁邊沒有廁所，晚上要去廁所，必須走到了100多米外學校最北面的唯一一個廁所。

晚上睡覺的時候，孟伊方拉一下林思蓉：“你聽，什么聲音？好像有老鼠?！?

她們倆也不敢大叫，可又怕老鼠，就用被子蒙住頭睡，倆人手握住手，嚇得哆嗦，感覺有老鼠從被子上從頭邊爬過。第二天醒來，被子被汗水打濕了一大片。

后來，慢慢呆久了，才知道宿舍里的老鼠有多么猖獗，睡覺的木板下面有很多老鼠洞，由于木板年代久了，中間會有很大的縫隙，最邊上的木板和墻壁之間也有很大的空間，所以老鼠可以自由出入。

那時候上學都是自己帶饅頭吃，每周六去學校的時候會帶一籃子饅頭，周三的時候家人再送一批，這樣就不用買食堂的饅頭了，可以省下很多錢。有吃的在宿舍，老鼠就更猖狂了，每天放學后，第一個打開宿舍門的，畢定會看到老鼠在睡的木板上跑。

孟伊方第一次打開門的時候，嚇得大叫了起來，只看到幾只老鼠聽到門響后宿舍內找縫隙逃跑，有些碰到了一起，就亂竄，一會墻壁上，一會疊起的被子上，一會掛在墻壁的籃子里。白天吃飯沒有地方坐，就都把被子卷起來坐在睡覺的木板上吃。

有一天中午，正在吃飯的林思蓉大叫了起來：“你們看木板上的虱子怎么跳那么快啊，天哪，像跳蚤一樣快?！?

大家仔細看，才發現，居然有像虱子一般大小的跳蚤，難怪睡覺會那么癢呢，只是，那種木板，那種環境，大家都不知道怎么辦，學校也沒人管，后來就慢慢地習慣了，什么虱子，蚊子，跳蚤，見怪不怪了，看到就打死，看不到就算了。

那時候，晚上睡覺，第一件事是先抖動被子，看里面有沒老鼠。帶的饅頭，有的時候都會被老鼠掏空，有些時候被咬了一些，就把咬過的掰掉，然后吃剩下的，因為不吃，就會餓肚子，沒有錢去買多余的?；旧厦恐軒?－5塊錢，就夠早上晚上買碗稀飯中午買頓面條，有時候想吃咸的，學校有老師的家屬會賣點茶水咸菜之類的，就買點和饅頭一起吃，還有一種茶，讓孟伊方印象深刻，就是開水里放些鹽、十三香、蔥花和香油，配上自己帶的饅頭，比只喝稀飯有味道多了，學校里有很多同學經常去買這種茶喝，可以代替稀飯和菜，是一種很省錢的吃法，一晚茶才一角錢。

多年后，孟伊方跟大學的朋友講這些事情，她們都覺得不可思議，居然有條件那么差的中學，只是當年的孟伊方和林思蓉，還有其它的初中同學，她們沒有選擇，整個鄉鎮就那一所初中。

帶著期盼和對未來的向往，孟伊方和林思蓉一起走進了那個令很多同學和家長羨慕的強化班，然而，以后的學習和生活并沒有讓她們倆覺得輕松。

全班從全鄉各個小學抽出的60名學生中，有一大部分是鎮上小學的學生，鎮上小學五年級的時候從各小學選了一批人特殊培養，所以她們比下面農村的學習條件要好的多，而且從小學開始就有學習英語。剛開始一個星期，孟伊方和林思蓉壓根不知道英語是何物，連26個英語字母都沒聽過沒讀過，每天英語課上的問候語都不明白別人在說什么，雖然是以小學全校第一第二的成績考進去的，可卻只是剛掛著強化班的錄取分數線而已，加上幾個靠關系進去的，也在倒數后十名的范圍之內。

可是不服輸的她們，相互鼓勵，相互監督，從字母開始學，別人聽一下的知識，她們倆在課下讀幾十遍寫幾十遍，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讀書，有人叫她們倆出去玩也不出去，周末回到家里也是兩個人在一起學習。終于，老天不負有心人，月考的時候，她們倆由于認真努力，居然考了全班前十名，這更增強了她們倆的自信心，讓她們覺得只要努力，前途一定會一片光明。

要強的林思蓉和孟伊方，沒有因為小學基礎比別人差而自暴自棄，反而是付出比其它同學多十倍幾十倍的努力，她們知道，只有讀書這條路能讓她們擺脫農村的那種生活，考不上重點高中，她們的命運就是出去打幾年工，不滿20歲就要嫁人，結婚生子后，在農村種地養孩子，累死累活地掙錢，還是湊不夠孩子的學費，然后為了那么一點點的錢和別人斤斤計較，沒事的時候，東家長李家短地說三道四。如果她們倆不想過這種生活，走這條路，就必須上高中，考大學，比起村里其它的玩伴，她們倆幸運多了，因為家人支持她們上學。

孟伊方的生活里，依然只有林思蓉一個最親近的人，她們從早上開始，就一起起床，一起去教室，下課一起去吃飯，晚上一起睡覺，周末一起回家，同學們要找林思蓉，就會問孟伊方。孟伊方還是不愛和別人說話，但由于性格溫和，和同學還是相處的挺好，林思蓉卻開朗依舊，到哪都能和同學打成一片。

那時候的她們，也沒時間和精力去想生活多苦什么的，就一心想著學習學習，相互鼓勵，相互支持，努力考上縣城高中，就有希望邁進大學的校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