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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程珊珊的金嗓子真不是蓋的,絕非浪得虛名。

較之那聲炸雷,她的叫聲更有殺傷力,簡直可以用驚心動魄來形容。想必她自己也被自己嚇著了,愣愣地坐在床邊,面無表情,好半天沒動勁,緊接著,更讓我震驚的事情發(fā)生了。

程珊珊居然嚎啕大哭了起來,毫不參假地,毫無先兆地——痛哭起來。五官緊緊地扭曲在一起,像是用面部表情在與一種無形的力量作抗?fàn)???吹贸鏊胱柚惯@件事發(fā)生,但是身體與意識沒能完全協(xié)調(diào)好,她調(diào)動了體內(nèi)的全部能量來為意識做一個急剎車,但淚珠還是肆意妄為,不聽指揮,撲簌撲簌從眼角和眼尾大量滾落了下來。只一瞬間,臉上就像有兩條小河在奔淌。

我也看傻了,手足無措地在她對面,大腦疾速旋轉(zhuǎn),我該安慰她嗎?從何安慰起呢?我該若無其事假裝沒看見嗎?但怎么可能呢?我該靜靜看著,什么也不做嗎?恐怕也唯其如此了。

大約三分鐘,程珊珊保持那個端坐痛哭的姿勢,一動不動,然后大概是體力不支,身體逐漸傾斜,最后一下?lián)湓谡眍^上,爆發(fā)了第二次大規(guī)模轟炸,聲音從臉與枕頭的縫隙處透出來一些,聽上去悶重而又隱忍,肩膀抖動的頻率很均勻,振幅很大。

珊珊,我實(shí)在怕她哭得背過氣去,伸出一只手,搭在她肩膀。

程珊珊像機(jī)器被按了按鈕一般,猛地轉(zhuǎn)過頭來,抓住我的胳膊,緊緊抱在懷里,淚水還是鼻涕一大把,統(tǒng)統(tǒng)甩在了我的手上:明明!便又哭了起來。

我第一次看到程珊珊哭成這個樣子。確切地說,我第一次看到一個成年人哭成這個樣子。我以為人一旦脫離了那個嗷嗷待哺的階段,便喪失了可以哭得撕心裂肺的能力,能有什么事情可以催使一個成年人哭得如此出神入化,轟轟烈烈?即便是死了親爹,那也應(yīng)該是一種沉重的悲痛,沉重得讓人沒有力氣把聲音送到如此高亢的境地。

我被程珊珊抓著一條手臂,艱難地支撐著身體平衡,半晌,終于堅持不住了。

別哭了,你這個哭法太傷身了。我說著用力把手臂從她懷里抽了出來,起身把抽紙拿過來,抽出幾張,胡亂往她臉上拍去。擦了五張紙才把她的臉和脖子擦干。程珊珊轉(zhuǎn)過頭來,眼睛成了兩顆剖掉皮的小核荔枝,晶瑩剔透。

我看著她,伸手撫摸她的長頭發(fā),然后一陣酸澀涌上鼻尖,我急忙別過頭去。

明明,謝謝你。聽得出她的鼻腔被徹底堵死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心里太難受了。

我不知道說什么。

這是第一次,和許諾分手后第一次……

第一次哭?我有點(diǎn)兒不相信,怎么可能呢?程珊珊可不是個堅強(qiáng)的主,也許她說的是第一次哭成這個樣子。

別說了。

我想說,我沒事了,保證不哭了,程珊珊抓過一張紙巾,沾掉眼角涌出來的幾滴余淚。

哭是該哭……

哭夠了,我哭得比剛才那聲雷還響。

我僵硬地笑了一下:這倒是,嚇了我一跳。

知道嗎,這些日子以來我始終沒有仔細(xì)想過,我不敢想。就直接把這件事情扔了過去,假裝它沒發(fā)生過,甚至許諾這個人都沒出現(xiàn)過,其實(shí)療效挺好的,我本以為這事就這么過去了……

不可能的,你不必假裝這么堅強(qiáng)啊,你根本也不是個堅強(qiáng)的人。

事情到這份上了我還有選擇嗎?程珊珊坐起來,縷了縷凌亂的頭發(fā):我有選擇嗎?他根本就沒給我選擇的機(jī)會,甚至都沒給我一個明確的理由,我只是自己胡亂猜測出一些借口……明明,我覺得我太委屈了,我太失敗了……

我急忙把紙塞過去,蓋住她又要落淚的眼。

你知道原因,對嗎?程珊珊突然抬起頭,直視我。

原因?什…什么...原因?

許諾離開我的真正原因。

我?我怎么會知道?我有點(diǎn)慌亂,怎么矛頭會一下對準(zhǔn)了我?

這段時間你見過許諾嗎?

問題來得猝不及防,我張口結(jié)舌,本來想咬死說沒有,但實(shí)在有些心虛。沒有見過是不可能的,明擺著的,何況,我也沒有必要撒這個謊。

見過。我索性干脆地說,就前幾天。

程珊珊愣了一下,半晌沒有說話,呆呆地坐著,我觀察她的表情,沒有任何發(fā)作的跡象。

我們中午吃了個飯,然后去打了臺球,晚上去逛了逛古玩市場,然后吃了晚飯,然后……就回家了。我下意識地把私會許諾的行程說得具體詳細(xì),以證明心胸坦蕩,但說完之后我自己也覺得有點(diǎn)不對勁,似乎太歡樂了,吃了兩頓飯,逛了街還打臺球,真的太過分了。

程珊珊也察覺了,她抿了抿嘴:他過得很好啊。

還行吧,我說,咳,他瘦了很多,人也黑了,還抽了金橋。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電閃雷鳴猶如天際就要在頭頂炸開,許多年沒有下過這么大的雨了,我看著一個又一個的閃電在深紅色的天邊劃過,天空會不會突然裂開一道縫隙,把我們這些人都收進(jìn)去,從此過上了幸??炝说娜兆?,再也沒有了煩惱。

許諾是怎么形容我們之間的事的?隔了會,程珊珊問我。

他沒怎么提你們的事,我實(shí)話實(shí)說,光說我和程三忠了。

哦,你們怎么樣了?

沒怎么樣,就那樣唄。

跟我說說。

沒什么可說的啊,我尷尬地笑了,說什么呢?我們甜蜜美好,如膠似漆?我們同床異夢,貌合神離?被程珊珊一問,我忽然都不知道該如何定位我和程三忠之間的關(guān)系了。我們究竟幸或不幸?我們愛還是不愛?我們之間那道不大不小的鴻溝該如何逾越,我們之間那些沒有完結(jié)的矛盾會以怎樣的形式收場?我一時間浮躁萬分,心里亂得可以。

但只有一件事我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不要在程珊珊面前暴露任何我感情的軟肋。經(jīng)歷過一些事情之后,我們之間到底不再是從前那種親密的關(guān)系,或者應(yīng)該說我不再拿程珊珊當(dāng)作那個最親密的姐妹了更加恰當(dāng)??傊?,我不想為她的不幸添加配料,我不想轉(zhuǎn)移她的一部分注意力到我身上,以此減輕她自己所承載的痛苦。就是這樣。

你覺得你和許諾還能和好嗎?然后我問了一個殘忍的問題。

程珊珊搖搖頭,我本來以為她是想說不會,但她卻幽幽地說:不知道。

你還想和他和好嗎?我硬著頭皮,把殘忍疊加。

不知道。

你覺得他還想跟你和好嗎?

不知道。

也許清醒了之后,誰都不愿再暴露自己的軟弱無能。我們就感情的探討告一段落,兩個人并排坐著看窗外的大雨,幸災(zāi)樂禍那些抱頭匆匆跑過的人。不知是誰在雨中吹了一個響亮的口哨,尖銳,悠揚(yáng),回聲久久盤旋著,不肯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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