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飛將懷里熟睡的女兒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蓋好被子后習慣地端詳一會兒，就象蘇醒在眼前。她不敢看太久，轉身離開給自己安排些事情來做。

她打開一臺小型便攜式家用筆記本電腦，客廳里還擺著一臺臺式液晶的，這樣無論在客廳還是臥室只要靈感一來馬上就能進入創作狀態。

妹妹笑她是個“文癡”，她就回敬妹妹是個“好友癡”。她的QQ好友不計其數，每個好象都和她在搞網戀，語氣那個曖昧，言詞那個大膽，令她目不忍睹。

“你搞網戀可以，倒是專一一些呀，這樣不浪費感情嗎？”她有時實在看不下去了就勸道。

燕妮笑得前仰后合，“老姐，你真落后了，這浪費什么感情？我又陷不進去。”

“看那又親呀又愛呀的話，你不動心？”

燕妮鼻子一叱，“習慣了，麻木了，這些說明不了什么的。”

燕飛望著這個只比自己小不到五歲的妹妹，深刻感覺到兩人之間的代溝。妹妹的來臨是個“意外的驚喜”。她想剎住記憶的車輪卻無能為力，或許意識到明天將要進入人生的另一段旅程，或許她還沒有做好迎接它的準備，回憶倒是一種很好的逃避現實的方式。

李菁的工作調動最終泡了湯，他們無權無根基的求人辦事太難了。李菁本想好好抱怨幾句出出心中悶氣，可看到丈夫一腦門的抬頭紋和與年齡極不相稱的星星點點的白發，又咽下了。

吃晚飯時，細心的李菁發現燕飛咀嚼的速度很慢，臉上也掩飾不住痛苦的表情。她低下頭湊近女兒，輕聲問道：“飛飛，怎么了？不好吃？”

她這一問不要緊，燕飛放下飯碗，“哇哇”地大哭起來，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母女連心，李菁受不住了，邊把她拉進自己懷里邊不斷地追問。

燕飛緊閉著嘴唇，就是不開口。后來把她問煩了，一甩身跑回自己房間。李菁醒悟過來準是又受那個什么蘇醒的氣了。

“唉，”李菁也吃不下去了，她朝著仍舊悶頭扒飯的丈夫終于把牢騷發泄出來了：“你每天伺候那些當官的，到頭來自己家什么事都辦不了，別干了。”

曲哲不愧是與縣里的頭頭腦腦們打交道慣了，聽到妻子發火也不著急，緊嚼幾口把最后一口飯咽下去，椅子往后一撤，從上衣口袋里揪出一支煙，還沒叼進嘴里，就被李菁上前一把奪過去，“抽，就知道抽，我這事兒解決不了就別想在家抽了。”

“呵呵。”這個曲哲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能笑出來。

李菁把手里的香煙折斷，脖子上的青筋一努一努的，“我可說到做到，你不心疼就接著抽。”說完就丟進垃圾桶里。

曲哲的目光還不時停留在垃圾桶上，這根煙可是上午縣領導班子座談會結束后誰遺落在會議室的，一根的價錢值自己一包的，就這樣被妻子給丟掉了。

“你看什么看呀？我知道是好煙，有本事自己將來買著抽。”

“你懂什么，沒本事才自己買煙抽，有本事都是抽別人給買的。”曲哲也忍不住哀怨道。

正在擦拭飯桌的李菁望著丈夫的背影小聲嘟噥了一句什么，自己卻忍不住笑起來。

“你說什么呢？什么還我爸我媽的？你說清楚些。”曲哲的臉都漲紅了，他是個十足的孝子，兄弟姐妹三人，數他最厲害。

李菁笑著說：“看你那個猴急樣兒，我敢說咱爸媽什么呀？我是說當初是誰給你起了這么個破名。”

“我爺爺取的，怎么了？我叫曲哲，我弟弟叫曲理，哲理哲理，我覺得挺好的。”

李菁“撲哧“一下笑出來，“好是好，就是歪曲的。”

曲哲聽她這么一解釋，想想也笑了。他嘆口氣，背著這么個名字，一生別想順利了。

這時一個令他們夫妻時來運轉的電話響了起來。

“喂？你好！你找誰？”曲哲說起了標準的普通話，身旁的李菁不以為然地撇撇嘴。

“胡科，胡科你好！”曲哲不由自主地挺直腰板兒，又縮回去不住地哈腰點頭。

李菁望著他那沒出息樣兒皺了皺眉。

“哎呀馬縣長好！”曲哲眉飛色舞地邊打招呼邊站起來，興奮地不住彎腰、點頭、鞠躬。

縣長的電話？找曲哲的？李菁也停止勞作，挺直腰板看著丈夫不斷晃動的頭。

“縣長說什么了？”見丈夫放下電話，仍舊站在原地恍惚著，李菁用力拍拍他的肩膀。

曲哲那平時暗淡無神的眼睛此時居然也發射出了超強光線，李菁心里慌了，他接了個電話怎么就象中了邪似的？

曲哲拉著妻子在沙發上坐下來，眼里亮光一閃，指了指暖瓶，“先去給我倒杯水，口渴得很。”

“毛病多的你。”李菁正豎著耳朵認真聽著呢，掃興地站起來去接水。

“給，快說，什么事兒？好事還是壞事？”李菁心里當然盼著是好事。

“好事，天大的好事呀！”曲哲見妻子急了，決定不再賣關子了，“馬縣長被他老婆抓了，讓我和胡科長、司機小趙給他作證人，你說是不是好事呀？”

“這是啥好事呀？你們能證明什么呢？”李菁完全被弄糊涂了。

曲哲慢悠悠地喝了兩口水才接著說道：“馬縣長說是值夜班，其實是去情人那里過夜，結果被趕去臨時查崗的老婆撲了個空。他老婆是有名的‘一刀切’，你說他能不怕嗎？”

“什么是‘一刀切’呀？”

“我也是聽別人說，馬縣長年輕時也鬧過風流韻事，被老婆堵在家里后拿起菜刀差點兒就被切了男人的命根兒。”

李菁別看已是孩子母親，談論到這方面的事情仍舊滿面羞紅，她轉換了話題：“他叫你們證明什么呢？”

“證明沒和情人在一起，和我們打了一夜麻將。”

見妻子不說話，曲哲伸出胳膊扳過她的肩，耐心地說教起來：“菁，聽我給你分析分析。我們政府大院一共五個科室，三十二名成員，馬縣長專門找了我們科長，我們科室一共六名成員，胡科長找了我，說明什么？當然司機小趙排除在外，他頂多混個司機長什么的。說明我現在在大院的地位起碼能占在八到十二名之間。”

“八到十二名？”李菁忍不住笑出聲來，“看你燦爛的，光縣長就有六個，你能占第八？”

“不是還有個十二嗎？”曲哲躊躇滿志地說道：“你等著吧，用不了兩年，不，一年我就能證明給你看。”

李菁不耐煩地說道：“當不當官的我不稀罕，眼下趕緊想法兒把我調回縣城，你看孩子那委屈樣兒，你不當媽不知揪心疼呀。”

曲哲一把摟過妻子，“當爸就不心疼了？明天我就找馬縣長去，這叫‘趁熱打鐵’。”

躲在門外偷聽的燕飛總算長長松了一口氣，心滿意足地上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