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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譚二其人

  • 苦澀紀年
  • 朋子
  • 6542字
  • 2010-09-29 16:32:37

譚二土生土長在譚家村,但他并不為村人所熟悉。

原因首先出在龍老光棍身上,在譚二還沒有多大的時候,龍老光棍趁著酒性沒頭沒腦地對村人感嘆說:“譚二這娃將來一定有出息。”這句話本是稀松平常,但因是出自龍老光棍之口,情形就大不一樣了。

龍老光棍叫譚金龍,是個瘦高老頭,臉上像抹了黃油般地呈銅色,長著黑白摻雜的頭發(fā)和胡子。在他年輕的時候因為成分不好沒能娶上媳婦,改革開放初,只身出外闖蕩了幾年,再回到村里,就如同留洋鍍金后的歸國人士一般身價暴增,在村里成了個人物;他又識得一些字,村鄰們辦紅白喜事,家族里續(xù)寫家譜,為新生小孩取名等等的事情都得請他,漸漸成了村里公認的見過世面懂點文化的人。

龍老光棍嘴里還常會說一些村人所不知道的事情,村人又都是極端無聊的,都盼望著龍老光棍能說出一點和他們平淡枯燥的生活不一樣的東西,并把這當(dāng)成少有的娛樂,所以從他嘴里蹦達出的每一個音都備受關(guān)注。談興正濃時,龍老光棍胡謅過一些事情,好幾次被村人刨根究底地問了個漏洞百出,掃了一些威信,所謂吃一塹長一智,他也就變的小心謹慎起來,為了減少錯誤出現(xiàn)的幾率,往往也不輕易開口,以至曾經(jīng)在村中口如懸河的他現(xiàn)在經(jīng)常被外村的人誤以為是個啞巴,這反倒提高了他每個字的含金量,這會兒連龍老光棍都有了這說法,村人便密切關(guān)注起了譚二。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觀察,最后村人一致認為風(fēng)水轉(zhuǎn)到了譚二家了:“村山(譚二父親的名字)兩口子都是八棒子打不出半個字的老實人,心眼又死,生了個閨女就叫譚妞,生了個小子就叫譚二,誰能想到人家卻走了運,女兒是個厲害人,小子又是這般氣派。”他們嘴上如此說的同時,見了譚二還顯得神秘兮兮,指指點點評品幾下;剛開始,譚二很是惶恐,如同在眾目睽睽下光著身子一般不自在,走路都小心翼翼怕步子邁地不對,一言一行都謹慎小心,他過的很辛苦,不過無意間學(xué)會了自我約束,約莫一年后,他才意識到是村人在刻意關(guān)注自己,隱約覺得自己有與眾不同的地方,小孩的敏感度和虛榮心一點也不比大人的差,他那顆剛剛發(fā)育的心驕傲起來,為了大家的別樣關(guān)注,他也就充起氣來做人,慢慢地和同齡段的村童比起來顯得出奇的穩(wěn)重和從容,這種先只體現(xiàn)在言語和表情上的獨特性很快便讓他脫離了少兒大眾,他也就只能獨來獨往了。

這種趨勢很快又擴大到成年的村人身上。村人有太多讓譚二接受不了的惡習(xí),他們會邊聊天邊用手在腳上搓出一團團的污垢,他們會猛地吸聲鼻子咳上一聲,然后鼓動下喉頭用力吐出一串又長又粘的老黃痰,他們會在只有三面墻的廁所拉完屎后拿著石塊擦屁股,天一黑便站在院子中間大聲撒著尿……,村人自小就生活在這種氛圍,理所當(dāng)然地適應(yīng)并繼承了上一輩人的種種習(xí)慣,而譚二只是唯一一個一直不能適應(yīng)和茍同的人,卻也沒有能力去改變他們幾百年來都持續(xù)著的生活習(xí)性,于是譚二開始遠離它,而一旦沒有來得及避開,他又會像一個不懂遷就時局的政治犯,把厭惡和不滿全寫在臉上,還毫不留情地對主流人群進行言語鞭笞,因此拂了大半村人的面子,村人就都恨起譚二來,嘴里罵著“白眼狼”的同時,也盡量避開著他,譚二樂得不和他們打交道,久了,雙方也不相往來了。

漸漸地,譚二儼然成了村人的夢魘,同齡的孩子看他時漸漸用上了敬畏的眼神,連最調(diào)皮的村童見了他會窘紅著臉像個害羞的大姑娘,大人們也不敢招惹這個顯得過于老成干練的小后生,這些讓本為無人親近而倍感苦惱的譚二心理上得到了平衡,他便在這個平衡點上一如既往地長到了高中。

我和譚二就是在高中時認識的,他看起來確實很有個性,冷傲的臉上有一雙明亮深邃的眼睛,嘴唇不厚,卻很有輪廓,兩條濃眉在蒼白的臉上更顯醒目,眉間好象聚集滿了堅毅和英氣,讓所有的人都過目不忘,身上透著一股蕭殺的氣息,他也基本不和別人說話,沒人能探聽到他的一點信息。

高中生固有的好奇心讓整個班級的學(xué)生都關(guān)注著他,他的影響力很快也擴大到整個年級,本班的女生議論最多的男生是他,不時還有外班的女生過來探聽他的消息,這讓我和很多男同學(xué)一樣心里很不平衡,也就開始厭惡他了,譚二就這樣莫名地成了男生的公敵。

我是個喜歡攏著一群人大吹特吹的人,我會指著坐在第一排的譚二對大家說:“他丫的,臉冷著不說話就以為自己很酷,這個我也會。”說完我會昂著頭,瞪起眼珠,木著臉,硬著喉嚨管問:“看我酷不酷?”大家就哄笑起來,諸如此類的勾當(dāng)每天都在上演,只是主演大家輪流做。

譚二知道我們在嘲笑他,看我們的眼神也越來越陰冷,有一次他從我身邊走過,狠狠地剜了我一眼,他的眼神凌厲而生硬,我感覺臉皮被割開了一樣,我的心一陣緊縮,怦怦狂跳起來。從那以后,我再也不敢領(lǐng)頭貶損他了,當(dāng)別人貶損他的時候也不敢再跟著起哄了,只要看見他從我桌旁經(jīng)過,我都會連忙低下頭去看課本避免碰上他那讓人心顫的眼神。

一個月后調(diào)動座位,我和譚二竟成了同桌,我們一對冤家誰也不理誰,不過他的存在給了我太多壓力,雖然沒有起過沖突,卻覺得自己已經(jīng)被他壓制住了,心里抑郁著委屈又不敢去伸張,每天都過的皺皺巴巴地相當(dāng)難受。

有一天我很煩,就爬在桌上睡覺,后排的李陽不住地亂叫著,我這人一沖動起來做事就沒分寸,拍著桌子瞪著他吼道:“媽的,要吵滾出去吵。”

李陽的臉馬上漲紅似豬肝,他梗了梗頸脖:“你小子想怎么樣?是不是想打架,找個地方單挑。”

望著壯如牛犢的李陽,我一下子沒有了底氣,心勁矮了半截,但我已經(jīng)是騎虎難下了,還是裝腔作勢地捏著拳頭,心里想回擊一句給旁人看卻又不敢張嘴。這時譚二竟然站了起來:“李陽,是你不對,你還橫什么?”

譚二的話很有威懾力,李陽馬上泄了氣,指著我說:“那他平時也亂吵亂叫,你怎么不說他?”

譚二瞥了我一眼說:“要是他亂吵,你說他不對,他敢和你一樣橫,我照樣說他。”

李陽對著我“哼”了聲坐了下來,我看了譚二一眼,心里直喊僥幸。

從那以后,我們四周的人誰也不敢再亂吵了。

這件事使我對譚二有了點好感,有幾次試著向他示好,但他一直都是冷冰冰的抿著嘴不搭理,我?guī)捉懞玫脑掞h在空中沒了回應(yīng),表情也僵在臉上不知道如何隱去,卻卑微地越發(fā)覺得他與眾不同,心里對他越發(fā)好奇和敬畏。

譚二很有文采,總愛寫些文章發(fā)表到校報上,文字陰柔唯美,風(fēng)格偏向婉約,他的文章數(shù)量和質(zhì)量都很好,很快就被提拔為校報的副編輯。后來,我奶奶去世了,我很傷悲,就爬在桌子上寫關(guān)于奶奶的詩。正是這首詩讓我和他之間的關(guān)系有了轉(zhuǎn)機,所以直到現(xiàn)在,我還清楚記得那首詩的內(nèi)容:

那方空地(題目)

那方空地

對著我的房

那方空地

滿是芬芳的草

那方空地

有我兒時的回憶

奶奶常擁著我坐在那里

拍著懷里的小孫子

哼著不成調(diào)的曲子

就是那方空地

奶奶摟著熟睡的孫子

為了不驚醒夢精靈

默默坐上幾鐘頭

就是那方空地

奶奶一手拉著孫子

一手牽著牛兒

講出離奇的故事

就是那方空地

奶奶剝著棉花

看著手舞足蹈的孫子

笑出一臉的褶皺

就是那方空地

奶奶哭過苦命的爺爺

孫兒只能用小手去擦她的眼淚

就是那方空地

奶奶傷感著離別

依戀著那方空地

但奶奶離家兩年

我常佇立在空地前

芬芳的草中

朦朧有奶奶的印象

我夢想

奶奶和空地的故事終會續(xù)上

而希望破滅了

奶奶還沒有回到故鄉(xiāng)就已經(jīng)老去

去前唯一的希望是能見上孫兒

但孫兒沒能趕回

去前,最后一句是將她埋在那方空地

如今,那方空地

多了一個蒼黃的土包

我常在包前落淚

我欲用眼淚滋潤墳頭

讓它泛出青綠

好似奶奶永久的活力

那方空地

望著我的房

我常從房中

望著那方空地

寫完后我自己感覺還不錯,就訕訕地交給了譚二,希望能在校報上登出來。

我忐忑地看著譚二,發(fā)現(xiàn)他的臉越來越柔和,看完后竟然出人意料地對我笑了笑說一定會登的,早就想登這樣人性化的詩了,一直沒有見到,我心里如同被當(dāng)權(quán)人物接見了一般激動不已,想找好聽的話頌揚下他的英明神武,卻覺得太過突兀,詞在腦海里盤旋著,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由此看來,知兒莫如父是有道理的,我老爸很早就說我臉皮不夠厚不會說官話不適合在官場上混。

從這以后,譚二開始和我說話了,高中三年,他也基本只和我說話,所以,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和他最終成了無話不說的朋友。

有天我問他我那篇詩歌寫的很沒有水準的,你為什么會因為它而改變對我的態(tài)度,他說我寫出了一種思想,一種感情,是心中真實的想法,反映你是個有見地和心地善良的人。最后,他很動情地對我說:“我一直想為奶奶寫點什么,但是我不是個孝順的孫子,我一想到我奶奶就只有愧疚和傷心,寫的東西也是慘不忍睹,我很羨慕你,和死去的奶奶有那多甜蜜的回憶。”

譚二的話讓我疑惑不解,不過在以后的交往中,他漸漸對我講起他的家人,也講起他與奶奶間的故事,我也才知道他為何這樣說了。

譚二說奶奶本來有兩個兒子,病死了一個,父親成了一脈單傳,而父親又只有譚二這么一個兒子,所以奶奶也格外地疼譚二,凡事也都依著譚二,但是,譚二對奶奶只有恐懼和厭煩。

首先,譚二覺得奶奶是家里最厲害的人,尤其是奶奶年紀大了,性格變的越發(fā)乖張。父親在她面前總是小心翼翼唯唯諾諾;母親也是個厲害人,在父親和兒子面前保持著絕對的權(quán)威,但在奶奶面前卻溫順的像個小媳婦。可能是對弱者天性的憐憫,譚二認為奶奶不是好人,而自己是家里唯一一個能對付奶奶的人,于是他總是有意無意地和奶奶作著對,比如將奶奶的拐杖藏起來,盛飯時故意在奶奶碗里放些鍋巴等等之類的事情,我很佩服譚二的記性,有好多才五六歲時的事情他都能娓娓道來,而且將每個細節(jié)刻畫的十分生動。

一次,母親向譚二講起一件事情:其實父親還有個妹妹,在她十七歲那年因為和父親一起上山玩忘了干活,被奶奶一通狂轟亂炸的謾罵,最后一怒之下跳河自盡了,并且還說父親也是從那時起變的沉默寡言了。母親講的牙嘖嘖直響,右臉皮被咧開的嘴擠的鼓起,眉角不住抖動著。

這天,奶奶又例行公事般地坐在院落里咒罵著父親,譚二聽不過耳就去質(zhì)問奶奶:“我是不是還有個姑姑?”

奶奶的眼睛便盡量地瞪大,斜向地面的眼睛象正在窺視一個濕漉漉的尸體,眼里透出的恐懼和痛苦連七歲的譚二都能感受到了,奶奶會把自己的女兒當(dāng)女神一般地贊揚一番再深深埋下頭說:“誰曉得就掉到河里淹死了。”

譚二從小就喜歡考究每個字的差異:“不是掉到河里的,是跳到河里的。”奶奶聽后并不辯解,只是默默地擦著眼淚。

譚二認為這事肯定是真的了,奶奶能把人罵死!一想到這他頭皮就發(fā)麻,從那以后,譚二就老想避開這個雖然年老體邁卻仍精悍老辣的奶奶。

譚二用愧疚的語氣講著,當(dāng)他完這些后流起了眼淚,他的眼淚讓我驚愕不已,我一直認為他應(yīng)該冷血無情的,或者說不可能有淚腺的,此刻發(fā)現(xiàn)他原來也有脆弱的一面后我心里竟有幾分竊喜。譚二發(fā)現(xiàn)眼淚流下來后慌忙擦去,好像意識到自己的沖動和失態(tài),對我很不自然地笑笑,抿著嘴,一言不發(fā)地離開了,接著是一連幾天視我如仇人。

但我能明顯感覺到他的壓抑悶在心中發(fā)著酵,變成無盡的痛苦,看我的眼神里都藏著期望,我知道他需要對我傾訴,他期望我主動問起以便他的傾訴能變得順理成章,而我卻一心想殺殺他的銳氣,壓制著心里的好奇不去問他故事的下半部分,漸漸地他的眼神變的絕望和無助,最終他沒堅持住,開始了他的傾訴,他憋的太久了吧,話匣子一打開就收不起來了,講到動情處他仍然會流淚,甚至是痛哭流涕,我真不敢相信如此冷傲的人也會哭的像個小孩子。

譚二說奶奶一天到晚都想把他摟在懷里,她會不住地用豁著的牙去啃譚二的臉,也會貓著嘴去親譚二的嘴,譚二的臉每天都被粘稠的唾沫包裹著,這讓母親很看不過去,她對父親抱怨說:“都一大把年紀了,也不知道有沒有什么傳染病,天天用痰把孩子泡著,不定哪天就被傳上啥病了呢!”這話被站在旁邊的譚二聽在了耳里。

一次譚二實在被親的出不過來氣,便把母親的話照搬出來作擋剪牌,奶奶一聽,臉上馬上充上了血,松開譚二便拍著腿哭了起來:“誰說老子有病啊?我家的死的早,家里那大的負擔(dān)都是我一個人扛下來,我跟男人一樣又是挑草頭又是犁田的,要是我有病一家人不早就餓死了……”

奶奶坐在地上傷心欲絕地哭罵了幾個小時,譚二也因為泄密之罪被母親拉到屋里打的哭的一大糊涂,一向老實孝順的父親被逼的跪在地上向奶奶陪了半天不是,最后還是奶奶自己折騰累了,才歇了下來。

為了這事,奶奶忍著不理譚二了,但沒有熬過三天,奶奶又一把將從她身邊經(jīng)過的譚二摟在懷里,譚二那會兒太小,只得由著奶奶又是親又是摸的。只是奶奶真的不敢當(dāng)著母親的面去啃譚二的臉和親譚二的嘴,每次放開譚二前都不忘用她那藏青色的棉布袖子把譚二的臉擦了又擦,譚二隱隱感覺到奶奶還是怕母親的,這種想法讓譚二對奶奶親近了些,這種因同情而衍生出的親近讓奶奶欣喜不已,譚二被奶奶摟抱著的時間也更多了,這種禁錮讓他惱怒,不久就變的更加厭煩起來,時刻防備著落入奶奶的“魔爪”。

譚二一直沒有放棄過和奶奶的抗爭,在他心目中,奶奶是她幼年時最大的敵人,等譚二再長大一點,奶奶再度衰老后,譚二就慢慢可以從奶奶懷里掙脫逃掉。

奶奶常說自己是快死的人,快死的人小孩可以感覺到,不然她的小孫子不會老避著她。從譚二六歲算起,奶奶就這樣詛咒了自己三年,三年后才被自己言中了。奶奶還怕死后見不到自己的小孫子,她又常不無擔(dān)憂地說:“都說鬼魂都怕狠人,不曉得我死后還敢不敢來見的我的小孫子,他對我怎么老是這樣惡狠狠地。”而在譚二眼里,成天把死和鬼掛在嘴上的奶奶,再配上她尖削枯黃的臉,絕對就是村人聚在一起講到的老鬼婆,譚二記得有人說過老鬼婆喜歡把人掐死后把魂帶到閻王那去,所以奶奶死前用盡力氣向他伸伸叉開如同枯枝一般的手,他都以為奶奶要把他帶走,嚇的哇哇大哭了起來,哭的沒有傷心,只有恐懼,奶奶便在他的哭聲中合上了眼。

高二的一天半夜,我被譚二從被窩里揪了起來,我們就站在樓道里看著寂黑的夜風(fēng)。他只穿著秋衣秋褲,我裹著被子還瑟瑟發(fā)抖,他的胸口上下起伏,臉冷峻的如同冰雕一般。他咽下幾口冷空氣后對我又吐起了熱霧:“我老做一個夢,我走近一個屋子,里面除了土黃的墻什么也沒有,我轉(zhuǎn)身想走,我奶奶卻突然出現(xiàn)在屋里,她蒼黃的臉,黃撲撲的衣服,像是從墻里走下來的……她不住地對我招手……”我感到他無聊透頂,轉(zhuǎn)身想鉆回宿舍,他一把拉住我:“我奶奶早死了,她其實很疼我的,她肯定想我了。”我看見他眼里閃著淚光,這讓我不敢再有怨言,便又哆嗦著陪他傻乎乎地站著。

譚二愛回憶過去的點滴,不只關(guān)于奶奶的,還有他和姐姐、父母間的故事,這些故事都蒙著一層悲情,他將這些辛酸的往事帶來的悔恨連接起來給自己的心圍出一個牢房,有時想到這些他會像個囚犯一樣暴躁不安,他說他試著擺脫,卻總又不自覺地陷入其中不可自拔,承受著煎熬也提取著悔悟;他有著詩人般的氣質(zhì),故事結(jié)束后他會有一通深奧的感嘆,這些感嘆暴露了他的內(nèi)心世界,我漸漸知道原來譚二只是一個如同有著堅硬外殼的軟體動物,撥開堅硬的偽裝他和我們一樣地脆弱,他也并不像大家認為的那樣沒有人情味,他只是將情感隱藏的很深,輕易不顯現(xiàn),他會將感情宣泄于筆端,劃拉出靈空的思想和優(yōu)美的文字,他的文章常會被老師作為范文念起,當(dāng)大家掌聲響起的時候,我看見他臉上有那么一瞬間現(xiàn)出滿足的表情。

有時,我覺得和譚二成為好朋友是一個錯誤,和他在一起我過的很辛苦,不單因為他總把我的心也帶入悲涼的境地,還因為他的那不可琢磨的性情,熱烈的時候我會被他感染的一大糊涂,脆弱無助的時候我會心生憐憫,而更多時候我得面對他一塵不變的冷酷,這種冷酷讓他的舉止顯得深不可測,讓我揣摩不到一分,我覺得自己在他面前象個無知的小孩子,這讓我心理上排斥和他一起長時間相處,尤其是一起去處理一件事情的時候,我都擔(dān)心自己做的不得體而遭到他的鄙視,他一直都愛不置可否地微微笑,我不知道他的笑是代表了贊同還是嘲弄。有一次我爆粗口說:“媽的,和你在一起的日子真是種折磨。”譚二默著頭消化掉我的話給他帶來的尷尬,爾后說:“俊豪,對不起,我也不想這樣為人,但是總是不知覺中成了這樣,你可以把我當(dāng)成一個心理有缺陷的人,有時候真不值得和我計較。”我不得不承認他很會做事,他總知道什么時候屈什么時候伸,這會他放下了身段,倒讓我覺得對不起他,心里愧疚不已。

高三的時候,譚二將名字改為“譚過雁”,我問他為什么取這個名字,譚二在我的稿紙上寫下“寒潭過雁影,雁過影不留。”幾個字,不過,譚過雁這個名字沒有得到大家的認同,背后大家還是稱他為譚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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