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沒有錯!
- 青醫魂
- 歪才少爺
- 2486字
- 2010-03-13 23:06:10
剛在家里和父親吃完午飯,正打算去洗碗。突然接到了龍飛出事的消息。
“你快來醫院,別穿白大褂!”小豪迅速地掛了電話。
我呆了一下,龍飛會出什么事。
來到醫院十六樓腦外科的時候,看見走廊里已經人山人海,幾十號人擠在過道里,有壯漢,有花甲的老人,甚至傳來嬰兒的哭聲。隔著一道道人墻,我依稀看見了龍飛和小豪的身影,被幾個手拿棍棒的大漢圍住,樓層保安正在竭力地阻攔著。
我一看眼就紅了,看見旁邊地上不知誰丟了根粗木棍,我跑過去操起木棍就往人群里擠過去。所有人看見我手上高舉的木棒,認為我和那幾個壯漢是一起的,都默契地閃出一條道讓我過去。
“你們干什么?!”我將最后個擋在面前的人重重地推開,趔趄著擠到龍飛和小豪跟前,吼了一聲。
人群里嘈雜的聲音太多,甚至有人罵罵咧咧,有人捶胸頓足。我的聲音絲毫沒能讓場面安靜下來。周圍的幾個壯漢在推搡間似乎聽見了我的這聲吼,看我沒有穿白大褂,只奇怪地望了我一眼,就沒有人再理我。依舊嘴里罵著一堆難聽的話。
“怎么回事?”我拿著棒子回頭問小豪,小豪和龍飛穿著白大褂,手里并沒有拿任何防衛的武器,事實上,這樣的白色圣潔的衣服穿在身上,除了聽診器,又怎能拿起別的東西。
小豪也有點慌,
“病人死了,是龍飛的病人?!?
——醫鬧!我的腦海中突然閃現出這個詞。
腦外科和我們腎內科、神經內科一樣,相比其他的科室而言,患者的死亡率高得多。因為來的大部分都是重癥患者。而相應的,這些科室醫療糾紛也多,畢竟,死亡不太容易被接受。
我轉過頭看著龍飛。
“我沒有錯?!饼堬w沒有躲避我的目光,也盯著我。我點點頭,沒有再繼續問什么。他是我兄弟,龍飛不會騙兄弟。
小豪告訴我,給我打電話的時候只有兩三個人,我趕到這里的時候,只不過用了半個多小時,就已經忽然間聚集了這么多人。我看著周圍那些人,包括長吁短嘆的,哭天搶地的,捶胸頓足的,甚至中間還有人掩嘴偷笑聊天的,卻沒有一個人眼中有淚的。
病人的尸體躺在床上,床就放在走廊門口,卻沒有人護著。旁邊擁擠的人們時不時地將那張床推到左邊,一會兒又推到右邊。
“你們還是人嗎?!”看著這樣的情景,我的心中忍不住罵了一句。
這時,人群突然變得激奮起來,棒子開始揮舞,鼻涕眼淚開始四處橫流。咒罵聲一浪高過一浪。原來是科主任和張院長等領導來了。
“大家別激動!”保安將領導們都護住,張院長高聲喊?!澳銈兣蓭讉€人來好好談!”
“院長?。槲覀兛蓱z老百姓作主??!”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不停的頓著手中的拐杖,表示著他的氣憤,眼神卻不停的閃爍著,往人群里瞅。而人群中絲毫沒有要派人出來談的跡象。
張院長看了一眼不遠處被這些所謂的“家屬”們推來搡去的病人的尸體。
“尸體解剖吧?!睆堅洪L突然說。
聲音不大,人群卻突然一下子安靜下來。顯然沒想到醫方自己提出尸檢,老人愣了一下。過了幾秒鐘,老人突然又“激動”起來:“——不尸檢!”
對,不尸檢!——人群中又是一陣騷動。
“請問老人家,您是病人的什么人?”張院長上前走到這個老人面前將他攙扶著,和氣的問老人。
“我是他一個村的?!崩先耸炀毜鼗卮稹?
張院長點了點頭,“老大爺,那您可做不了這個主,”院長又大聲的對人群中說:“誰是他真正的家屬,來一下好嗎?”
過了半天,一個青年從人群中擠了出來,看上去倒還文靜,卻一直躲在人群里。
“不尸檢。”青年說。
“既然大家都對患者的死亡有疑問,那尸體解剖是查明原因的最好的解決方法。我們也想尊重死者,但只有明確了原因,如果的確是我們的原因,我們會負起全部責任的?!睆堅洪L很耐心,“我想,找明原因,讓他早日入土為安,才應該是對死者真正的尊重吧?”
“不!”
青年顯然沒打算聽。
看著那具被人群依然推搡著的病人尸體,看著青年冷漠而毫無悲傷的臉。我忍無可忍。“——你明擺著不想明白死因是吧?還是你根本也知道這和醫生沒關系!”我大聲說??蓜傉f出口,我立即后悔了,這種話在此刻就如同白開水一般,對形勢一點幫助都沒有。
人群突然又擠。不知是有意無意,我被身邊的幾個人擠的一個沒站穩,跌在地上。不知道哪兒來的幾腳,正踩在我的胸口和胳膊上。
龍飛突然要沖過來,小豪將他拉住了。小豪是理智的,畢竟他們的身上,還穿著圣潔的白服,代表的不僅僅是他個人。我好不容易站了起來,苦笑了一下。龍飛看著我,拳頭捏得緊緊的。
半夜的時候,公安出警將人群趨散。尸體也由家屬領走。醫療機構已經漸漸開始納入公共場所治安管理范圍。這些人還沒傻到去違法。
第二天,那群人派了幾個代表和院方談。直接提出了“賠錢”這個我們意料之中的詞。
同時,院專家組仔細研究了該患者的醫治過程。初步斷定,龍飛沒有錯。
商談一共進行了三天。死者家屬最初提出了“50萬”的賠款額。而經過商談的最后結果,醫院只同意以“人道主義救助”的名義,捐給家屬2萬元的款項,否則仍建議尸檢,由法庭判定責任人。家屬終還是同意了這樣的結果。50萬和2萬的巨大數字差距,簡直就是一個諷刺。
這些鬧的人,真的尊敬死者嗎?我想起在那個在人群中被左右晃動的病人遺體。
兩萬塊錢,掀開了那些以“醫鬧”為職業的人的胸膛,讓人清清楚楚地看見,那一顆顆冰冷的心。
科里給了龍飛一星期的假期,畢竟這種事,會讓當事者有些難以承受??升堬w只在我這兒住了兩天。
第三天,龍飛就去上班了。
我問龍飛:“在想什么?”
“在想張繁?!?
“……”
“別擔心,他想通了就會回來。你和葉仙兒都沒有錯?!?
龍飛忽地轉過頭來看著我,沉默了一會兒。
“胳膊還行嗎?”
我用力地作了個投藍的動作,被踩了幾腳的位置又有些牽扯的痛,我卻想起了雪男。
“我沒事,小小的暗算而已,小兒科。”
“巖子,你知道嗎?我沒有覺得委屈?!饼堬w擺弄著他胸前的那個吊墜。“畢竟死的這個,是我的病人,我沒能救活他。”
我愣了一下。
龍飛將那個和張繁一模一樣的吊墜重新塞進衣領里,明亮的眼神看著我,
“這次我沒有錯,但不代表我從沒犯過錯。病人死了,我很難過。”
第一次聽見龍飛這樣直接表達自己的情感,我有些驚訝。
也想起那天的人群里,在學校里打架打瘋了的龍飛,穿著潔凈的白大褂,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的樣子。
龍飛又開始上班了。
一切重新恢復了正常。
這一天,如往常一樣,我換了衣服打算下班。
剛走出醫院的大門,卻接到了貝兒的電話:
“——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