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了出租飛快地趕到了我原先住著的那間屋子。租這間屋子的時候，我交了三年的租金。如今雖然已經搬回家。但這兒還有一年多才到期。所以鑰匙一直還在我手里。

當然，還有一把鑰匙一直就在貝兒手里。

打開門，看見貝兒，貝兒抱著腿坐在床頭，呆呆地看著我站在門口。

屋子里很整齊，很干凈，甚至比我搬離這兒的時候還要整潔，顯然我走了之后，有人打掃過。只是所有的窗簾都拉著，盡管是白天，屋里的光線卻顯得有些黯淡。

難怪自從我搬回了父親那兒，卻很少再見到就住在隔壁的貝兒。原來一直躲在這里。

我輕輕地走到貝兒面前，已經有一陣子沒有看見她，貝兒似乎比以前更瘦了。

“怎么了，貝兒？”我故意笑了一下，彎下腰去刮貝兒的鼻。貝兒沒有動，眼神里沒有從前的那般神采，毫無生氣地看著我。

接到貝兒打給我的電話，我的心里就開始有種不好的預感。

現在，這種預感越來越強烈。

我試著去握易貝兒的手。

易貝兒突然撲過來摟住了我的脖子，一口咬在了我的肩膀上。咬得竟然那么用力，我痛的皺起了眉毛，卻沒有推開她。我想起她小的時候，拖著鼻涕扯著我的袖子，指著那些不認識的男孩子，嘴里嘟囔著：“哥，打他，打他！”

現在的貝兒卻緊緊的摟著我，細長的胳膊是那么的用力，勒得我幾乎快喘不過氣來。

我沒有動，因為貝兒此刻的身體正在顫抖。雖然看不見貝兒的臉，卻清楚地聽見她正竭力忍著的低聲的嗚咽。

那一天，貝兒哭了很久很久……

……

第二天，我請了半天假，沒有去上班。直接來到了貝兒的學校。

貝兒的班級在三樓，我來過。恰好在上課，隔著平板玻璃，我一眼就看見了那個在貝兒錢包里相片上的男孩子，正坐在大教室的后排，與低著頭眉飛色舞地與身邊的女同學搭著訕。講臺上的老師正在黑板上寫著什么，那個短頭發的女同學在后排坐在男孩的身邊，被逗得捂著嘴不斷地笑，男孩的臉上閃現出一絲得意的神色。

我走到離教室不遠處，靠在旁邊的樓柱上。從口袋里掏出煙，抽出一根放在嘴里。可摸了半天口袋，發現自己根本沒帶打火機。

“媽的！——”我惱火的咒罵了一聲，將煙折斷了扔進旁邊的垃圾筒里。

下課的鈴聲終于響起。

同學三三兩兩地從教室中走出來。那個男孩也離開座位走出來，往洗手間方向走去。

“丁偉峰——”

“恩？……”男孩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回過身來。

而就在這時，我的拳頭已經重重地擊在他的臉上。他甚至連我的臉還沒有看清，就倒在了地上。鮮血從他的鼻孔下汩汩流出。鼻子有些變形。他咧著嘴，驚恐地坐在地上望著我。

雖然我的拳頭比不上龍飛和張繁的。但這一拳將他的鼻骨打碎我有著相當的自信。

“這一拳是替剛剛給你上課的老師送給你的。”我冷冷地說道。

他正要開口說話，我又飛快的沖上去，一腳踢在他的肋骨上。他殺豬似地叫起來。

“這腿是替剛才那個女同學送給你的！”

旁邊開始圍觀了越來越多的同學。聽見有人在叫“打架了，打架了！”，有的同學開始跑去叫老師。這些學校里的寵兒們顯然一點社會經驗都沒有，不去叫校警，卻去找老師，仿佛老師可以掩蓋他們所有的過錯。

突然想起這些學弟學妹都還沒走上社會，都還只能算是些大孩子。有那么一小會兒，我的心不禁有些動搖。但想起貝兒的痛哭聲。我咬了咬牙又走了上去。

我走過去揪住他的衣領將他如小雞般拎了起來，此時這個曾經花言巧語欺騙貝兒的男孩，已經面無人色，鼻血從鼻子里源源不斷流出，他已經忘了去擦。全身篩糠般一直顫抖著。嘴里含混不清地說著：“不要打……了，大哥……”

我憐憫地看著這個男孩，看著他毫無出息的在手中掙扎，我不禁為貝兒不值。

……

“哥，打他，打他！——”那個回憶中的貝兒，拖著鼻涕拽著我的衣袖嘟囔著。

……

——貝兒，別難過！哥聽你的！

我的拳頭又一次揮了出去，重重的擊在男孩的眼角并松開了抓著他衣領的手。男孩的身體“飛”了出去。

“這一拳，”我的眼中閃爍著冰冷的霧氣，看著他從地上重新爬起來，捂著臉。我接著說：

“是替貝兒送給你的！”

幾名老師被學生帶領著向我們這個方向急匆匆跑過來。老師之中，我竟然看見了雪男。

我不屑地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男孩，轉過身走了。

那天，我沒有嘗試讓那個男孩和貝兒再回到一起，那樣一個不負責任而又猥瑣的男孩，永遠不可能帶給貝兒幸福。

走的時候，我沒有去叫雪男。她還沒走到跟前，我就已經走了，雪男在后面看著我的背影，咬了咬嘴唇。

……

易貝兒做流產手術那天，在醫院同事遞給我的手術簽字書上，我簽了我的名字：“哥哥：肖巖。”

那天貝兒從手術室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貝兒堅持不坐車，要我背著她。

我將易貝兒背在身上，小心地托著她，慢慢地在路上走著。貝兒很瘦，很輕。我的心隱隱的作痛。

貝兒一路上沒怎么說話，只緊緊地摟著我的脖子，冰涼的臉貼著我。

過了一會兒，感覺脖子上有股熱氣。

“你沒睡著啊？”我將貝兒又向上托了托。

貝兒沒有回答，只是摟著我脖子的手摟得更緊了。

快到家的時候，貝兒突然小聲地叫我。

“哥！”

“恩，我在。”

“貝兒是不是很不好？”

“怎么會，貝兒一直是我最好的貝兒。”

貝兒沉默了一會兒，又一次小聲地叫我：

“哥。”

“恩，我在。”

“你還喜歡貝兒嗎？”

“喜歡！我最喜歡我的貝兒。”

貝兒沒再說話，只將我的脖子摟得更緊了。

那一刻，眼淚突然從我的眼眶里流了出來。我不是傻子，貝兒表面上大大咧咧，卻對我有著異乎尋常的依賴。

而我，卻傷了貝兒。

……

晚上，雪男給我打了電話，我沒去接。

緊接著收到了雪男的信息：“巖子，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