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晟看著洛旭的眼神有些復雜，混在一起分辨不清里面到底含有什么成分。

從十歲那年看到若冰，她倔強的表情出現在他眼前的那一刻，就好像有個東西突然被人從某個器官口扔了進去，最后掉到心底。隨著時間的過去，那個東西慢慢吸收很多營養，在心底漸漸發芽然后生長。現在已經長成了一棵大樹，不停在心底大幅度地晃動著。只是一直不知道它的名字，所以讓它沒有緣由地長大了。

就像個沒有被取名字的孤兒一樣會讓人覺得可憐嗎？

難道，它的名字就叫做喜歡嗎？還是，愛？

是對若冰的喜歡嗎？是愛她嗎？

可是為什么會害怕面對這個答案呢？

兩個人仍然有對峙的味道，在沉默與冰冷的眼神間來回不停地穿行，同時透露著一絲薄薄的霧氣來。像是從某個瞬間被打開的病房里傳出來的冷氣，又像是從心底翻出來的一股寂寞的氣流，藏在某個深暗的角落不肯現身。

“怎么？我猜錯了？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以后就請你離她遠一點，我不希望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不然我不會原諒你！”

“旭。。。”

“就算。。。我們是朋友。。。也不能原諒！”

“你。。。愛上了她，對嗎？”

“。。。。。。”

翊晟驚愕地看著沒有表情的洛旭，如同最心愛的東西將要被人毫無保留地奪走并且不能反駁。而這個人恰恰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所以連說不的意愿都不知不覺降低了。低著頭無奈地聽著他從自己身邊冷漠地走過的腳步聲，身后蔓延開一地的落寞，重重地將他包圍住。

“愛上她了嗎？”翊晟緊緊逼視著洛旭，又問了一遍。

“是！”洛旭的表情就像磐石一樣穩固地立在那里。

像是警告，翊晟從此最好不要隨便出現在若冰面前。又像是威脅，別再想像這次一樣傷害她，否則他死定了。

“你真的。。。這么喜歡她？”翊晟的眼睛像是被灑了一把的辣椒粉，固執地掙扎著不愿意睜開眼睛讓眼淚順暢地流淌下來。

“你覺得呢？”

“她真的。。。這么吸引你嗎？”聲音低得如同在陳述一件不愿接受的事實。

“這個問題，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洛旭的聲音仍然冰冷，仿佛不再是那個唯一了解自己的朋友。

醫院里安靜得讓人毛骨悚然，雪白的視線模糊了他們的雙眼。

“我。。。我其實。。。我。。。”聲音的波動有些急促，拼命地掙扎著馬上就要吐出來了。

“小晟——”向媽媽匆忙地從醫院的走廊朝這邊跑過來，表情焦急得快要哭出來一樣。

“干媽——”翊晟躲避著她的眼睛，喉嚨生出了東西似的已經被完全堵住了，連細小的縫隙也被塞好了。

“您好伯母，我叫洛旭，是若冰的朋友。”洛旭平靜有禮地對向媽鞠了個躬，眼神有回到了他慣有的溫柔和陽光。

走廊里的溫度顯得更加高了些。

她看著洛旭然后轉向翊晟驚奇地問：“他是？”

“他是我的朋友洛旭，是他送若冰來醫院的。”說完他轉過頭去看了一眼洛旭，眼底的冰冷依然停留在那里，像是特地為翊晟而準備的。同時也有某種東西閃躲著，不愿和翊晟保持過長時間的對視。

“謝謝你送小冰來醫院，真的太感謝你了！”向媽滿心感激地握著洛旭的雙手。

“伯母，您別客氣，這是應該的。”笑容充滿溫柔的線條。

“那，小冰怎么樣了？她在哪里？”

洛旭斯文有禮地為向媽媽打開門，輕輕地說：“伯母，她在里面。”

媽媽立刻沖進去看到躺著一動不動的若冰，心口被抽得緊緊的，連呼吸都有些不容易。看到她臉上發紫的淤痕，幾乎快要當場休克過去了。

“小冰。。。小冰的臉怎么會。。。會這樣？到底發生什么事了？”向媽媽轉過頭來看著他們倆不斷問，可是他們沒有一個人回答，看著彼此保持沉默。

“為什么不說話？出什么事了嗎？”向媽的聲音大了一點。

“干媽，都。。。都是因為我。。。我沒有好好保護若冰。。。”

“那她的臉怎么受的傷？”

“這。。。這個。。。我。。。”翊晟吞吞吐吐地，讓向媽更加緊張起來。于是她轉過頭去看著洛旭，想要從他那里得到答案。

“伯母，今天下午有幾個混混拿著木棍想要欺負翊晟，正好那時若冰在旁邊，所以就沖過去擋住了他們。結果木棍一不小心就打到了若冰，臉上的傷就是這么來的。后來翊晟沖過去和他們打了起來，我正好經過就趕緊把若冰送到醫院來了。”

洛旭熟練地編造著謊言。

但最后一句話怎么聽都是在為他自己。

“怎么會發生這種事情呢！這么危險，怎么就沖過去了呢！”向媽看著仍然在熟睡的若冰心疼地說著。

“干媽對不起，都怪我。”

“不是你的錯。小冰從小就很內向，很少會這樣。我想，一定是當時的情況很危險吧！”她轉過臉來用同樣關切的眼神問，“小晟，你有沒有受傷？”

“沒。。。沒有，我很好，干媽。。。其實。。。其實。。。”翊晟覺得那樣的眼神比給他一刀還要來的痛。

洛旭看著翊晟似乎要把所有的事情說出來了，于是搶先一步對向媽說：“其實當時看到若冰受傷了，翊晟就奮不顧身沖了上去，好在后來有保安趕過來所以那些流氓很快就逃掉了。”

時光從很久以前一直飛速到現在。只是當中仿佛有什么東西瞬間刪除掉了一些部分，難以分辨眼前這個人究竟是誰，從哪里跑出來的。

“還好你沒什么大礙，不然我會更加擔心的。”向媽看著翊晟輕輕說了這么一句就回過頭去繼續撫摸著若冰的臉頰。

幾十把刀同時刺進翊晟的心臟。他常常都抱怨老天，為什么他這樣的人不早點去死，總是讓善良的人替他受苦。

“伯母，這里有我們照顧就行了，您也累了一天了，先回去休息吧！”

“這。。。好吧！那我先回去，有什么事立刻告訴我。”

“好的，您請放心吧！”

洛旭的眼底藏著一個好像叫“邪惡”的東西，浮現在笑容里，無一絲瑕疵。可是怎么看都覺得很陌生很冰冷，從冰海里飛逝過來重重砸到翊晟的頭上，眩暈得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向媽媽稍微放心地起身走到門口。然后，她回過頭來握著洛旭的手笑著說：“洛旭，謝謝你！”

洛旭輕輕反握住向媽的手溫柔的說：“伯母您別客氣，我會照顧她的，請放心！”那陣勢像是在握住丈母娘的手一樣誠懇。

接著向媽更加誠懇地點點頭離開了病房。然后洛旭溫柔的眼神像風化的石子在風中瞬間消失，無處循跡。

“旭，謝謝你。”

“謝我什么？”洛旭冰冷地說著，看也不看他。理所當然地回到若冰的病床邊溫柔地看著若冰。在冰冷與溫暖這兩點上，洛旭拿捏得很準。

“多虧你及時幫我解釋，否則我真怕干媽會怪我。”翊晟輕松地吐了一口氣，可是脊背僵硬地站著動彈不了，很明顯神經依然緊繃著。

“我只是不想讓她擔心，難道你要告訴她因為你和若冰糾纏不清讓你的女朋友不痛快于是找人打了若冰所以她才躺在這里嗎？你覺得她聽到這些會怎么樣？”

“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我，我也恨不得躺在這里的人是我。可是要怎么樣你才能原諒我呢？”

洛旭看著他內疚的表情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其實他已經不怪翊晟了，只是看著若冰這么痛苦的表情連睡著了都緊緊皺著眉頭他的心里就狠狠地痛著，心里的火大把大把地燒著，恨不得要將整個世界吞滅掉才甘心。

“我不怪你了。”洛旭淡淡地說。

“真的嗎？”翊晟露出久違的笑容，然后舒了一口長長的氣，“謝謝你，旭。”

“但是——”洛旭回過頭來認真地看著翊晟說，“我剛才說的話不會收回。”

“啊？”翊晟的氣還沒吐完就又吸回一口，“什么話啊？”

“如果這樣的事情再發生的話，我不會原諒你。”

“不會，永遠不會再發生。”翊晟的表情很誠懇，但這也足以表明若冰在他心里的分量。洛旭這么聰明早就感受到了。但就是不愿意面對。

“咳！！！”若冰突然醒了過來，小聲地咳著，稍微用力就會疼痛得皺起眉頭。

“若冰——”他們兩個同時激動地看著她溫柔地喊了一聲。

“洛旭——”若冰的視線被洛旭覆蓋住，“你。。。怎么還沒走啊！很晚了吧？”

“我走了誰來照顧你啊！”洛旭的聲音溫柔得好像天邊的彩霞，連翊晟聽了都會感到很舒心。

外面的天黑了下來，若冰轉過頭去看了一眼透明的窗簾外絲毫沒有光線的黑夜，然后用力坐了起來，“我媽媽一定擔心死我了，我要趕緊回去。。。”

在抬起頭的瞬間，突然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