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隱括:宋詞的創作方法之三
- 唐宋詞史演義
- 樊南詞客
- 6778字
- 2009-12-13 14:14:05
摘要:宋詞的創作,在按譜填詞的前提下,經過詞人的探索,產生了和韻、集句、隱括等創作方法。隱括是指根據前人詩文內容或名句意境進行剪裁、改寫來創作新詞的一種方法。主要有隱括前人或時人的整篇詩文、幾篇詩文、故事為詞三種形式。它與和韻、集句都是在某種限制之下進行創作的方法。
關鍵詞:宋詞;作法;隱括
中圖分類號:I207.23文獻標識碼:A
“隱括”與“和韻”、“集句”一樣,也是宋詞創作的一個重要方法,而且是宋代詞人獨創的創作方法。自從它產生以后,得到了許多詞人的嘗試和實踐,它不僅豐富了宋詞的表現方式,為宋詞的百花園增添了更加絢爛的奇葩;而且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宋人的文學觀念,為我們考察宋人的詞學觀提供了材料。
一、隱括的基本特點
所謂“隱括”,是指根據前人詩文內容或名句意境進行剪裁、改寫來創作新詞)的一種方法。它往往是就某一們作家的某一篇詩文進行改寫,或取其字面、成句,或取其意,或句、意兼取,使之成為一首詞,并且合于詞體的聲律、平仄[1](P190)。
“隱括”本來是指矯正竹木的工具,揉而曲之曰隱,正而方之曰括。《淮南子·修務訓》云:“木直中繩,揉以為輪,其曲中規,隱括之力。”[2](P253)后來被引申用于指文學創作中的一種就原有的文章加以剪裁、改寫,使之合乎新的體裁樣式的文體。劉勰《文心雕龍·熔裁》云:“蹊要所司,職在熔裁,隱括情理,矯揉文采也。”[3](P355)其中的“隱括”,雖然存在“矯正”的本義,而畢竟與“情理”、與文學相聯系。用“隱括”方法所作的詞在宋代詞壇并不是很多,但是,作為運用新的寫作方法和技巧創作的新的詞體,還是具有一定意義的。
宋初已經有了與“隱括”相近的創作,如晏幾道《臨江仙》詞的上片:“東野亡來無麗句,于君去后少交親。追思往事好沾巾。白頭王建在,猶見詠詩人。”[4](P287)便是對唐張籍《贈王建》詩的改寫。張詩云:“自君去后交游少,東野亡來篋笥貧。賴有白頭王建在,眼前猶見詠詩人。”而宋代出現的以詩度曲的風氣,已經具有“隱括”的形態,只不過尚未使用“隱括”這個術語[5](P203)。而劉幾的《梅花曲》(漢宮中侍女、結子非貪、淺淺池塘)三首詠梅詞,就標明“以介父三詩度曲”[4](P240-241),即把王安石《與微之同賦梅花得香字三首》詩改寫為詞作,也是用的“隱括”的方法。
真正明確使用“隱括”這個術語的是蘇軾。所以,歷來都把蘇軾視為開宋代隱括詞風氣之先者。蘇軾創作有《哨遍》詞隱括陶淵明的《歸去來辭》、《水調歌頭》詞隱括韓愈的《聽穎師彈琴》、《定風波》詞隱括杜牧的《九日齊山登高》、《浣溪沙》詞隱括張志和的《漁歌子》等等;也有隱括自己的詩,如《定風波·詠紅梅》詞隱括自己的《紅梅》詩。此后,宋代詞人如黃庭堅、賀鑄、米友仁、程大昌、曹冠、姚述堯、朱熹、辛棄疾、汪莘、徐鹿卿、劉學箕、林正大、葛長庚、劉克莊、吳潛、方岳、馬廷鸞、蔣捷、劉將孫、程節齋等等,都采用此法創作隱括詞[5](P203-204),一時形成風氣。
隱括詞的基本特點就是概括原文,而且酌用原文字句,雖然各個作者酌用原文的程度并不相同。它選取的對象一般都是公認的經典之作,從這一點上看,它為我們進行文學接受史的研究提供了一個新的角度。
二、隱括的主要類型
作為文學創作的一種方法,“隱括”是一種改寫的技巧。根據它所改寫的對象,我們可以將“隱括”的主要形式劃分為三種:第一種是隱括前人或時人的整篇詩文為詞;第二種是隱括前人或時人的幾篇(首)詩文為詞;第三種是隱括前人的故事或部分詩句為詞。
(一)隱括前人或時人的整篇詩文
這種隱括形式在宋詞創作中最為常見,又可分為三種情況。
一是隱括前人或時人的單篇辭賦、散文而成新詞的。如蘇軾的《哨遍》詞,隱括晉陶淵明的《歸去來辭》。其詞序云:“陶淵明賦《歸去來》,有其詞而無其聲。余治東坡,筑雪堂于上,人俱笑其陋。獨鄱陽董毅夫過而悅之,有卜鄰之意,乃取《歸去來》詞,稍加隱括,使就聲律,以遺毅夫。使家僮歌之,時相從于東坡,釋耒而和之,扣牛角而為之節,不亦樂乎。”[4](P395-396)詞曰:
為米折腰,因酒棄家,口體交相累。歸去來,誰不遣君歸。覺從前皆非今是。露未晞。征夫指予歸路,門前笑語喧童稚。嗟舊菊都荒,新松暗老,吾年今已如此。但小窗容膝閉柴扉。策杖看孤云暮鴻飛。云出無心,鳥倦知還,本非有意。噫。歸去來兮。我今忘我兼忘世。親戚無*,琴書中有真味。步翠麓崎嶇,泛溪窈窕,涓涓暗谷流春水。觀草木欣榮,幽人自感,吾生行且休矣。念寓形宇內復幾時。不自覺皇皇欲何之。委吾心、去留誰計。神仙知在何處,富貴非吾志。但知臨水登山嘯詠,自引壺觴自醉。此生天命更何疑。且乘流、遇坎還止。
又如黃庭堅的《瑞鶴仙》詞,隱括歐陽修的《醉翁亭記》:
環滁皆山也。望蔚然深秀,瑯琊山也。山行六七里,有翼然泉上,醉翁亭也。翁之樂也。得之心,寓之酒也。更野芳佳木,風高日出,景無窮也。游也。山肴野蔌,酒冽泉香,沸籌觥也。太守醉也。喧嘩眾賓歡也。況宴酣之樂、非絲非竹,太守樂其樂也。問當時、太守為誰,醉翁是也。
再如方岳的《沁園春》詞,詞前有小序云:“隱括蘭亭序。汪強仲大卿禊飲水西,令妓歌蘭亭,皆不能,乃為以平仄度此曲,俾歌之。”[4](P3601)詞曰:
歲在永和,癸丑暮春,修禊蘭亭。有崇山峻嶺,茂林修竹,清流湍激,映帶山陰。曲水流觴,群賢畢至,是日風和天氣清。亦足以,供一觴一詠,暢敘離幽。悲夫一世之人。或放浪形骸遇所欣。雖快然自足,終期于盡,老之將至,后視猶今。隨事情遷,所之既倦,俯仰之間跡已陳。興懷也,將后之覽者,有感斯文。
此外,還有賀鑄的《桃源行》(流水長煙何縹緲)詞,隱括陶潛的《桃花源記》;米友仁的《念奴嬌·裁成淵明歸去來辭》(闌干倚處)詞,隱括陶潛的《歸去來辭》;王安中的《哨遍》(世有達人)詞,隱括孔稚珪的《北山移文》;曹冠的《哨遍》(壬戌孟秋)詞,隱括蘇軾的《赤壁賦》;汪莘的《哨遍》(近臘景和)詞,隱括王維的《山中與裴秀才書》;吳潛的《哨遍》(在晉永和)詞,隱括王羲之的《蘭亭集序》[4]等等,都是隱括前人的單篇辭賦、散文而成新詞的。
二是隱括前人或時人的單篇詩歌而成新詞的。如蘇軾的《水調歌頭》詞,隱括唐韓愈的《聽穎師彈琴》詩。其詞序云:“歐陽文忠公嘗問余:琴詩何者最善?答以退之聽穎師琴詩最善。公曰:此詩最奇麗,然非聽琴,乃聽琵琶也。余深然之。建安章質夫家善琵琶者,乞為歌詞。余久不作,特取退之詞,稍加隱括,使就聲律,以遺之云。”[4](P361)詞曰:
昵昵兒女語,燈火夜微明。恩怨爾汝來去,彈指淚和聲。忽變軒昂勇士,一鼓填然作氣,千里不流行。回首暮云遠,飛絮上青冥。眾禽里,真彩鳳,獨不鳴。躋攀寸步千險,一落百尋輕。煩子指間風雨,置我胸中冰炭,起坐不能平。推手從歸去,無淚與君傾。
又如米友仁的《訴衷情》詞,隱括陶淵明的《飲酒(五)》詩:
結廬人境羨陶潛。車馬不來喧。勝處自多真趣,飛鳥日相還。心既遠,地仍偏。見南山。手持菊穎,山氣常佳,欲辯忘言。
再如趙孟堅的《花心動》詞,隱括其外祖的春日詩。其詞序云:“外祖中司常公春日詞曰:‘庭院深深春日遲。百花落盡蜂蝶稀。柳絮隨風不拘管,飛入洞房人不知。畫堂繡幕垂朱戶,玉爐銷盡沉香炷。半褰斗帳曲屏山,盡日梁間又燕語。美人睡起斂翠眉,強臨鸞鑒不勝衣。門外秋千一笑發,馬上行人腸斷歸。’近日風雅遺音多譜前賢名作,因效顰云。”[4](P3623)詞曰:
庭院深深,正花飛零亂,蝶懶蜂稀。柳絮狂蹤,輕入房櫳,悄悄可有人知。畫堂鎮日閑晴晝,金爐冷、繡幕低垂。梁間燕,雙雙并翅,對舞高低。蘭帳玉人睡起,情脈脈、無言暗斂雙眉。斗帳半褰,六曲屏山,憔悴似不勝衣。一聲笑語誰家女,秋千映、紅粉墻西。斷腸處,行人馬上醉歸。
至于如蘇軾的《定風波》(與客攜壺上翠微)詞,傅注本、百家詞本、元刻本并題作“重陽”,明萬歷間焦循批點《蘇長公二妙集》本、明萬歷年間康丕揚刻《東坡先生外集》本、明末毛晉《宋六十名家詞》本始于題下注曰:“隱括杜牧之詩”,考其詞,八個七字句俱出自杜牧《九日齊安登高》詩,惟句序小有變化,而將杜牧的“但將酩酊酬佳節”改作“酩酊但酬佳節了”,將杜牧的“不用登臨嘆落暉”改作“登臨不用怨落暉”,改杜牧的“古往今來只如此”作“古往今來誰不老”,改杜牧的“牛山何必淚沾巾”作“牛山何必更沾巾”,中間又穿插進“年少”、“云嶠”、“多少”三個二字句,與一般的集句詞不同,而又與上二首隱括詞風格略異:原詩成句使用太多,尚未達到圓融渾然之境,似乎是此前的試驗品[1](P191)。
此外,如賀鑄的《替人愁》(風緊云輕欲變秋)詞,隱括杜牧的《南陵道中》詩,《晚云高》(秋盡江南草未凋)詞,隱括杜牧的《寄揚州韓綽判官》詩,像他這樣較多地隱括一家之詩的情況,還是很少見的。趙令畤的《鷓鴣天》(可是相逢意便深)詞,“前改張文潛詩,但有此四句,正為咸平劉生作。余作后改為《鷓鴣天》贈之。”系改張耒之詩入詞。晁補之的《洞仙歌》(當時我醉)詞題曰“填盧詩”,即將盧照鄰的《有所思》詩拆開拼合改填為詞。其他如胡仔的《水龍吟》(夢寒綃帳春風曉)詞,“以李長吉《美人梳頭歌》填”;辛棄疾的《聲聲慢》(停云靄靄)詞,則是“隱括淵明《停云》詩”[4]。
三是隱括前人的詞作而成新詞的。如周邦彥的《燭影搖紅》詞,即是隱括王詵的《憶故人》詞而成。宋吳曾《能改齋詞話》卷二說:“王都尉(詵)有《憶故人》詞云:‘燭影搖紅向夜闌,乍酒醒,心情懶。尊前誰為唱陽關。離恨天涯遠。無奈云沉雨散。憑闌干,東風淚眼。海棠開后,燕子來時,黃昏庭院。’徽宗喜其詞意,尤以不豐容宛轉為恨,遂令大晟府別撰腔。周美成增損其詞,而以首句為名。謂之《燭影搖紅》。”[6](P151)詞曰:
芳臉勻紅,黛眉巧畫宮妝淺。風liu天付與精神,全在嬌波眼。早是縈心可慣,向尊前,頻頻顧盼。幾回相見,見了還休,爭如不見。燭影搖紅,夜闌飲散春xiao短。當時誰會唱陽關,離恨天涯遠。爭奈云收雨散,憑闌干,東風淚滿。海棠開后,燕子來時,黃昏庭院。
又如賀鑄的《蝶戀花》(幾許傷春春復暮)詞,題曰“改徐冠卿詞”,也是用詞來隱括詞的。
(二)隱括前人的幾首詩歌或詩歌成句而成新詞
隱括前人的幾首詩的內容或成句而成新詞的,在宋詞創作中較為少見。如周邦彥的《西河·金陵懷古》詞,隱括唐劉禹錫的《石頭城》、《烏衣巷》兩首詩的內容而成。詞曰:
佳麗地。南朝盛事誰記。山圍故國繞清江,髻鬟對起。怒濤寂寞打孤城,風檣遙度天際。斷崖樹,猶倒倚。莫愁艇子曾系。空余舊跡郁蒼蒼,霧沉半壘。夜深月過女墻來,賞心東望淮水。酒旗戲鼓甚處市。想依稀、王謝鄰里。燕子不知何世。入尋常巷陌人家相對。如說興亡斜陽里。
(三)隱括前人的故事而成新詞
這是一種敘事詞的創作方法。如辛棄疾的《八聲甘州》詞,隱括司馬遷的《史記·李將軍列傳》,其序云:“夜讀李廣傳,不能寐。因念晁楚老、楊民瞻約同居山間,戲用李廣事賦以寄之。”[4](P2468)詞曰:
故將軍、飲罷夜歸來,長亭解雕鞍。恨灞陵醉尉,匆匆未識,桃李無言。射虎山橫一騎,裂石響驚弦。落托封侯事,歲晚田間。誰向桑麻杜曲,要短衣匹馬,移住南山。看風liu慷慨,談笑過殘年。漢開邊、功名萬里,甚當時、健者也曾閑。紗窗外、斜風細雨,一障輕寒。
此外如蘇軾的《戚氏》(玉龜山)詞,隱括《穆天子傳》的故事。其詞序曰:“此詞始終指意,言周穆王賓于西王母事。”趙令畤的《蝶戀花·商調十二首》組詞,隱括唐元稹的傳奇小說《鶯鶯傳》的故事。曹冠的《念奴嬌》(蜀川三峽)詞,則是隱括宋玉的《高唐賦》所述楚懷王遇神女事等等[4]。
在用隱括的方法作詞方面,南宋詞人林正大可以說是專家,他所作的隱括詞,從晉朝的陶淵明、劉伶,直到宋朝的蘇軾、黃庭堅的作品,無論是詩歌、辭賦等韻文,還是序、記等散文,如劉伶的《酒德頌》,陶淵明的《歸去來辭》,王羲之的《蘭亭集序》,王績的《醉鄉記》,李白的《送張承祖之東都序》、《春夜宴諸從弟桃李園序》、《將進酒》、《采蓮曲》、《襄陽歌》、《蜀道難》、《清平調辭》,杜甫的《飲中八仙歌》、《麗人行》,白居易的《廬山草堂記》,韓愈的《送李愿歸盤谷序》,劉禹錫的《武昌老人說笛歌》,李賀的《高軒過》,王禹偁的《黃州竹樓記》,范仲淹的《岳陽樓記》、《嚴先生祠堂記》、《聽真上人琴歌》,歐陽修的《醉翁亭記》、《晝錦堂記》、《廬山高》、《明妃曲》,葉清臣的《松江秋泛賦》,韓子蒼的《題伯時畫太一真人》,蘇軾的《赤壁賦》、《后赤壁賦》、《書林和靖詩后》、《海棠》,黃庭堅的《煎茶賦》、《送王郎》、《聽宋宗儒摘阮歌》、《水仙花》、《題杜子美浣花醉歸圖》[6](P3131-3150)等等,都能夠隱括為詞。從他所作的隱括詞中,一定程度上可以看出當時人們所推崇的歷代與當代的名家名作。
三、隱括的藝術要求
“隱括”與“集句”作為宋詞創作的兩種方法,其共同點是:二者都屬于藝術再創造活動,都必須遵守詞的規則。它們的區別主要有三點:(1)集句所輯的成句,不容變動,隱括則可以是成句,也可以不是成句,允許變動;(2)集句多是輯自幾個通常至少是一個以上作家的不同作品中的句子進行組合,隱括則是對一個作家的某一篇完整的作品進行完整的“改寫”;(3)集句不允許出現自己的句子,隱括時可以用自己的話對原作內容進行重新表述,甚至加入自己的理解,如蘇軾《哨遍》開頭二句“為米折腰,因酒棄家”即非原文所有,而“為米折腰”四字又出自陶潛曾經說過的話,嗜酒也是他的本性,這兩句話,是蘇軾對陶潛的歸隱作合乎其身份、性情的解釋概括,用于詞前,極為恰當[1](P192)。
盡管宋代詞人頗喜用“隱括”的方法作詞,后來也代有作者,但是,前人于隱括體詞的評價普遍不高。如金王若虛《滹南詩話》卷二云:“東坡酷愛《歸去來辭》,既次其韻,又衍為長短句,又裂為集字詩,破碎甚矣。陶文信美,亦何必爾。是亦未免近俗也。”[7](P67)對蘇軾的隱括等做法頗不以為然。清賀裳《皺水軒詞筌》則對隱括詞一口否定:“東坡隱括《歸去來辭》,山谷隱括《醉翁亭》,皆墮惡趣。天下事為名人所壞者,正自不少。”[6](P710)而清劉體仁《七頌堂詞繹》更說:“隱括體不可作也,不獨醉翁如嚼蠟,即子瞻改琴詩,琵琶字不見,畢竟是全首說夢。”[6](P623)清王士禎《花草蒙拾》的態度則比較隨和,他說:“詞中佳語,多從詩出。……若蘇東坡之‘與客攜壺上翠微’,賀東山之‘秋盡江南草未凋’,皆文人偶然游戲,非向《樊川集》中作賊。”[6](P676)僅僅把它們當作游戲體。而激賞者也大有人在。劉克莊《跋聽蛙方氏貼·東坡穎師聽琴水調及山谷帖》云:“隱括他人之作,當如漢王晨入信、耳軍,奪其旗鼓,蓋其作略氣魄,固已陵暴之矣。坡公此詞是也。”[8](P719)張炎《詞源》卷下指出:“《哨遍》一曲,隱括《歸去來辭》,更是精妙,周、秦諸人所不能到。”[6](P267)清馮金伯《詞苑粹編》卷四引《本事紀》說:“東坡隱括《歸去來辭》,山谷隱括《醉翁亭記》,兩人固是詞家好手。”[6](P1842)
我們認為,諸家之論,未為無據,然而抑之者太過,揚之者太高,不抑不揚者實乃小視之為游戲,多非持平之說。就隱括詞的內容而言,的確沒有什么值得稱道之處;但是,隱括詞雖然不是一種原創性的藝術創作,卻也具有其重要意義,表現在如下三個方面:第一,它反映了詞人對于前人作品的欣賞之情,借隱括形式以寄托自己的思想情感;第二,它表現了宋代詞人對破體為文、文體融合的實驗,如“以文為詩”、“以詩為詞”、“以文為詞”等,賦予其他文體以詩歌音樂性;第三,它反映了宋代詞人的藝術技巧和語言功力,因為就其“改編”技巧而言,我們不得不承認作者的苦心孤詣及手段的高明。因此,是應全面予以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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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載《EZ大學學報》2005年7月第4期,改題為《隱括:宋詞獨特的創作方法》,署名徐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