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4（王八和鴕鳥）

和丁小雨回到了清河，我并沒有馬上回家，原因很簡單，我媽和我爸被我外婆打電話給招了回去，我沒帶鑰匙。打電話給我媽的時候，我媽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前些天還跟我在電話里面一把鼻涕一把淚呢。她說，你回來了就回來了，沒帶要鑰匙干脆就去小雨家住幾天，要不你直接到你外婆家來得了。我一聽，哪兒還敢去啊，我爸媽都知道，我從小都挺怕我外婆的，主要因為我是個女的，老年人嘛，都有些重男輕女，自打我生下來，我外婆都沒給我什么好臉色看。現在要我去我外婆那里，還是算了吧，我情愿在外面流浪著好。

丁爸爸和丁媽媽挺喜歡我的，從小都在他們家玩兒，照我媽說的，我就是他們家的半個女兒。我和丁小雨在浴室泡了大半天，換了身衣服，跟兩個大爺似的坐在丁小雨家客廳的沙發上，丁媽媽時不時的端上水果、零食。我就在想，要是丁媽媽真的是我媽多好，就我媽那性子，要是看見我像灘泥似的窩在沙發上，鐵定抽我。

嘴里吃著獼猴桃，汁水從嘴角流了下來，我用手擦了擦嘴說：“要是丁阿姨是我媽媽就好了。”說得特矯情，丁小雨那丫頭動動嘴，直拿白眼兒丟我。丁媽媽說：“好啊，我也正想再有個女兒呢。來女兒叫聲媽來聽聽。”“媽！”我叫的那聲拖得又長又嗲，聽得我自己渾身都冒雞皮疙瘩。丁小雨噌的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表情特憤怒說：“得，你們母女兩要敘舊給我進屋去，別再這兒打攪我看電視。”我沖她拋媚眼說：“怎么？丫頭吃醋了？”丁小雨狠狠瞪了我一眼說：“你要是再敢多說一句信不信我立馬滅了你！”我倒在沙發上笑得跟抽風似的。這丫頭就是這樣，平時你搶她吃的玩的，她都不甩你，就像個軟柿子。要是你在她看電視劇的時候去打攪她，她就特來火。

回來后的兩天丁小雨成天窩在家里看韓劇，看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我可受不了成天這樣窩著，那樣我準得發霉。把丁小雨連拖帶拽的拉上陪我逛街，這丫頭就像抽了鴉片似的，老在哪兒打呵欠。還沒走幾步呢，就倚著一家咖啡廳的墻壁撒潑。被她鬧得沒辦法，只好坐進去休息。說來也巧這家咖啡廳是以前我和李戈常來的地方，當然我和丁小雨也常來。咖啡廳的名字叫“留年”，就在我們高中學校對面，裝修挺淡雅的，也比較安靜，我和丁小雨經常來這兒，主要是因為，吧臺的那位服務生是個大帥哥。我和丁小雨常常沒事兒就來這兒坐坐，叫上兩杯紅茶，找一個離吧臺近的位置在那兒盯著人家一下午。最后那位帥哥自然也成了我們的朋友，每次我們去的時候，他都會給我們打折。

帥哥的名字叫齊言，和我還有丁小雨是一屆的，但不是一所學校。這家咖啡廳是他姐姐開的，所以他平時沒事兒就到這里來幫他姐姐。齊言見我和丁小雨進來調笑著說：“喲，兩位美女這些天都上哪兒玩兒去了，怎么也沒見你們來這兒坐坐？”那口氣聽著就像是古裝電影里面青樓的老鴇。丁小雨也和他誆上了，說：“當然是和我家小然一起出去旅游去了，怎么，見了老客戶都不好好招待么？”末了還在哪兒擠眉弄眼的。齊言笑了笑說：“你們等著，我給你們嘗嘗我新調制紅茶，保你們喜歡。”

狠狠的拍了一下還沒回魂的丁小雨，我說：“人都走了，看得這么入神，小心你那兩眼珠子給落出來。”丁小雨對我揚了揚下巴說：“我樂意。”我說：“得了，我看你干脆去給他以身相許算了。”“什么以身相許？”齊言端著兩杯紅茶來到我們面前。我斜瞟了丁小雨一眼說：“是丁小雨想……嗚嗚……”丁小雨一把抱住了我的頭，捂住我的嘴，在那兒笑得特淑女，她說：“是我們在談一部電視劇里的片段啦。”齊言被我們的動作搞的有些摸不清頭腦，他說：“你們先坐著，我待會兒在過來陪你們。”丁小雨見齊言走開了，才松開我，我喘著氣說：“你丫頭勒死我了。”她白了我一眼說：“活該！”

聽著丁小雨的那句話我有些恍惚，像是什么都沒有改變過。咖啡廳里面一樣的安靜，齊言的紅茶依舊有我喜歡的薄荷香，還有窗外的那些茂盛的香樟。只是改變的還是沒能在變回來，看著剛才離去的李戈，頭發長了，被風吹起來就像是一只獅子，他的側面永遠都那么好看只是多了一摸憂傷。李戈的影子漸漸的被日光拉長得有些模糊，我伸手擦擦眼角，還好沒有流淚。

喝完了紅茶，我和丁小雨離開了咖啡廳。路上我想和她說剛才我看見李戈了，只是我開不了口，像是被石頭給堵上了，有些哽咽。回到丁小雨家里，吃過晚飯我就窩到臥室去了。一個人坐在陽臺上看著樓下的景色，也看著獨自一人坐在我家樓下往上看得李戈。夜色降臨，路燈昏黃的燈光照在李戈身上，像是蒙上了一層橙黃的霧氣，看不清。或許是我離得太遠了。不知道丁小雨是什么時候來到了我的身邊。她遞給我一罐不知從哪兒搞來的啤酒說：“喝。”看她那豪氣沖天的表情好，我喝。俗話說的一醉解千愁還真不是蓋的，一罐啤酒下肚，我就暈乎乎的直飄天堂找上帝談心去了。

早上醒來的時候頭有些痛，睡在自己身邊的丁小雨正擺著一個夸張的姿勢，看起來就像一條被彎曲了很多次的鐵絲。雖說我和丁小雨是從小開始練舞的，都著么久沒練過了，但是沒想到這丫頭的身板還這么好。沖到窗邊，李戈果然已經走了，想起昨晚他在那里仰頭看向我家的情景，心里面像是被誰給擰了似的疼。丁小雨也醒了，正用她那兩熊貓眼看著我，神色有些憂傷，我想那丫頭肯定是昨晚在陽臺上呆到李戈走了才進來的。她說：“如果你現在要回頭，我不攔你。”

撥通了李戈的手機，電話里面那個死氣的女聲說，您撥的用戶已經停機。我有些心慌，不知道為什么，就好像感覺李戈將要再次的離開一樣。撥通了陸子函的電話，我在電話里面心急火燎的問著李戈現在在哪兒。陸子函猶豫了很久才說：“李戈他現在在清河機場。”

丁小雨見我臉色發白，連忙丟出一堆衣服來給我說：“快穿上，走了。”我有些茫然的看著她，然后突然意識到現在去追的話還能來得及。我和丁小雨兩人像敢死隊里的兩個英勇青年，打著車風風火火地朝機場趕去。路上我給丁小雨說了陸子函的話，有些慌亂。丁小雨在一邊抓著我的手，安慰我。每到我慌亂的時候，我就覺得丁小雨像我姐姐，雖然這丫頭平時瘋的跟個沒長大的小屁孩兒似的，但是冷靜起來完全是兩碼事兒。

到了機場我還是晚了一步，看著李戈的身影穿過登機口，我大聲喊著要他留下來，只是飛機的引擎聲蓋過了我的聲音。然后他頭也沒回的離開了。我想要是他能夠回頭的話，一定能夠看見我站在他的身后。

陸子函和丁小雨看見我突然坐在地上給嚇住了，丁小雨想要抱我起來，只是她的力氣不夠，急得眼淚直在眼眶里打轉。我只是突然覺得沒力氣，胸腔里面的空氣像是被抽走了，然后胸口被壓得喘不過氣來，真的，所以我沒哭。我支撐著丁小雨站起來，說：“小雨我們回去。”丁小雨擦擦眼角說好。陸子函見我們這樣說要送我們，我沒回答，也沒理他，就跟個尸體一樣，直直的往前走著。

回到丁小雨家里，剛進門我就開始哭，哭得特嚇人，丁小雨在我身邊慌了手腳，她一邊幫我擦眼淚一遍掉眼淚。我知道丁小雨看見我哭，她自己也會很難受，平時別看我老是欺負丫兒的，那都是她讓著我，就照她說的，我就跟個紙老虎差不多，一有事兒就會往她身后躲。陸子函在一邊看我們兩個哭得跟演電視劇似的，他就在一邊坐著，時不時的遞幾張紙巾過來，也沒說句話。我和丁小雨哭累了，相互倚著，陸子函站起來，看著我們倆嘆氣說：“莫然你和李戈兩個還真是一對兒，遇見事兒一個只會哭，一個只會逃，就跟王八和鴕鳥沒什么兩樣。”說完了丟了張電話號碼給我，看他那表情我也有些生氣，站起來沖他開口說：“你以為你牛，他媽的連自己的女人都看不住，你牛個屁！”陸子函站在門口，手指關節握的有些發白，他微微瞇起眼睛說：“莫然你他媽別以為你是女的我就不敢動手打你，看看你那樣子，我要是李戈我也他媽的會選楚夏。”“夠了，陸子函你給我滾出去！”丁小雨站起來，突然將陸子函給推了出去。聽見門哐的一聲關上，我心里面的某樣東西也隨著哐的一聲被砸成碎片，再也撿不起來。

丁小雨抱著我不說話，我深吸了一口氣，拍拍她的后背說：“小雨沒事兒，真的沒事兒，陸子函說得對，就我這樣子，李戈就該他媽選楚夏不選我。”不選我就不選吧，我也鐵了心了，李戈你既然不愿意面對，那我就來面對，要做鴕鳥你自己做去，我他媽的才不當你的那只王八。掙開丁小雨，撥打著李戈的號碼。一直處于關機狀態。也不知道是第幾個電話，終于通了。

我拿著話筒在那里磨了半天沒一句話，丁小雨在那里欲言又止，想要上來拿走我的手機，被我給瞪了回去。我對著電話說：“李戈，我們分手吧。”我說得很平靜。李戈也很平靜，他說：“好。”然后我掛斷了電話。

我看著丁小雨笑著說：“我和李戈分手了，他說好。”那話我說得就像是在跟丁小雨說，我們今天下午去看電影一樣。只是心里面像是被揉進了一團碎玻璃，一跳一跳的疼。丁小雨被我說得有些愣住了，我見她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我知道她現在肯定很生我氣。我倒希望她給我一耳光，把我打醒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