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
- 過境鳥
- 呆瓜羊
- 1149字
- 2010-05-13 16:01:40
一輩子,他愛了一輩子。
一輩子,他藏了一輩子。
一輩子,他守了一輩子。
這輩子,都是為她。
她卻一輩子溫柔祥和地愛別人,對這天呼地吼的痛苦毫無察覺。他太犧牲,她無法報答。就算知道又怎樣,難道會撇棄家庭跟他?似乎不現實。而這纏mian悱惻的文字在心頭默默涌流,流到深處,深到她瞬間極度懷念。
可是,他已經走了。
此刻,愛嗎?難說;不愛嗎?不是。這莫名燃燒的熱情似是對他誠摯的回應。盡管她分不清這熱情究竟是愛,還是感動。
更多的,是恍然大悟的痛苦。
更多的,是永世無法彌補的虧欠。
不,更多的,是難以名狀。
因為難以名狀,所以日夜輾轉反惻,人老睡眠本就稀少,而今更是單薄得握不成夢境,所以黑夜白晝已然無法分清,夢亦是醒,醒亦是夢。夢里夢外都是他的身影,他的微笑與呵護,如此清楚,她卻一生也未測量到它的溫度。
于是時刻在這巨大的感動與愧疚中度過,他成了她的呼吸,猶如生前她是他的呼吸。如今,她開始償還,他卻無法體驗。如今,她開始察覺,他卻永遠失去知覺。
女人的心如此柔軟敏感,難道玉芝真的一無所知?難以置信。可是,玉芝再也沒來說。她也不敢輕易詢問,生怕自己的痕跡會抹殺旁人的心情。也許,也許玉芝會過來問自己。其實,她在期盼,期盼兩個老人能在一起敞開心扉,談論已逝之人。人已逝,而他們,也越來越接近終點,越是接近生命的盡頭,越不會對生命有過多的苛求。玉芝應該不會責怪她。
于是耐心等待,每日浮沉。
那頭卻一直沒有消息。
也許,也許玉芝不愿提起,就讓這難言之情徹底老去,葬身墓底,使其更加結實,可以承受千年風雨。
于是不再等待,只把這份情,揣在身上,隨時瀏覽。
可是,他說會在奈何橋等她。
她頹然病倒。
可是,他說要她在陽間多留。
她已然做不到。
早走,快走,去往奈何橋,喝下孟婆湯,得來生,不再負他,得來生,攜手再老。可是,得來生,還有自己的丈夫,得來生,還有玉芝,如何是好?
只有交給蒼天。
默默等待答案。
等來等去,身體越來越差,不知是他在喚她,還是她已然心向著他。常臥病床上,望雪粒吝嗇,偶落窗下。秋未盡,雪已起,太囂張,太得意。她在計算時日,希望可以早點過去,她在計算時日,害怕過去后同時看到丈夫和他,于是常閉雙眼,不去思念,還是等待,等待蒼天究竟給她怎樣一出戲,等待來生究竟是悲是喜。
可陰間的戲幕尚未開啟,陽間的戲卻有新的轉機。新,未必是好。而這一次,命運蠻橫地隔代捉弄,漢樹,躲在角落里,煙酒遍地,墮落不起。
對他而言,生命,即是死。宣讀死刑的是錦瑟,而她已絕塵離去。
“漢樹,怎么了?”她拄著手杖,費力地挪動身體,來到他身邊,蹲身將他摟起,偎成一團泥雕。
“錦瑟走了,永遠離開這里,她幸福了,我卻死了。”他的聲音淡如甲蟲背上一點草痕。他的痛苦,濃如海鷗身下波濤萬傾。而他的生命,因她的轉身而徹底告終。
該向誰傾訴,這無望的愛情。
該向誰表白,這決絕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