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溜煙塵的小道上，幾個騎著馬匹的漢子。

“楊少，這天瞅著是有場暴雪啊，我們還是先行回去吧。”

“四魔不傻，上次一戰，知道所非敵手，定是干起了藏頭藏尾的勾當。這么找下去，不是個辦法。”

“哼！塞上西在我們手上，不怕他們不來。”

“聽說塞上五魔最講義氣，今兒倒要看看，關乎命，又如何？”

“回！”

一行七人，卻是六匹駿馬，三黑兩紅，外加一匹通體雪白的健美良駒。飛馳在小道上，馬蹄急促，掀起滾滾黃煙……

其中一人，卻是被這身騎白色駿馬的漢子提在手里——一手扯著韁繩，一手提著其人腰間布條——頭顱與雙腿一樣下垂拉聳著，隨馬蹄起伏而晃上晃下。看著沒有絲毫生氣的樣子……

……

一座破舊的觀宇前，六人翻身下馬。

彼此無言，牽著馬匹便向道觀旁的一聳矮房子走去，看那樣子儼然是個還未來得及塌陷的柴房——柴房內躺著很多稻草，能有此物，在這天寒地凍的時節大屬不易。

六個馬樁，剛巧拴好六匹馬兒——尚新，與周遭破敗的景象格格不入。系繩、打結、輕撫馬兒脖頸，訓練有素的樣子讓六個人看起來都是愛馬之人。

從始至終那個被白馬男子提在手底之人都未有一絲一毫的反應，馬房內的光線暗了，才得以看清這人兩雙微微發亮的眼睛，證明著并非死人。

安頓好馬兒，幾人向著道觀正前走去。尚距七八丈遠的樣子，白馬男子一直沒有表情變化的臉上突然浮出兩三烏云色：

“有人！”

“恩？”

話音一落，身旁四人齊刷刷地拔出腰間長刀。四柄鋼刀出鞘，卻僅發出一聲刀鳴，動作劃一，不得不贊。而唯有一人手握刀柄，卻未讓刀鋒見光——更有不同處，此人所配乃罕見彎刀！正是幾人口中的楊少。

“桀桀桀……”

干癟的笑聲從下方浮上來，不是那名被白馬男子提在手中幾欲生機消盡之人，又能有誰：

“小子，害怕了？解開爺爺身上的天喻鎖，爺爺幫你們啊，桀桀……”

“哈哈哈！老東西，你想死？可沒那么容易！”

“桀桀，小子，爺爺要是真想死，你覺得你們這幾個三腳貓攔得住我？”

說著脖頸好似突然失去了力道一樣，頭顱自然跌下，所幸有脖子表皮粘連著，沒有掉落下來。一雙微亮的渾濁雙眼，透著好不掩飾的戲虐盯著說話之人……

然對方卻并不繼續搭理自己，半響或是覺得無聊了……眼皮一番，轉了個彎盯上了白馬男子：

“桀桀……沮無仙，下面呆得久了，你這膽子可真是越來越小了啊，桀桀……”

白馬男子這冰冷的表情中就能知道，其人不會屑于這無謂的口水瞎扯。雙眉下壓，擠迫兩只眼睛幾乎瞇在了一起……突然，奮力一揮！

“沮無仙，槽你八輩祖……”

砰！

一聲巨響，原本就半死樣子的老頭兒被白馬男子甩手扔出。飛了個弧度，正砸在緊閉的門框上發出聲響。

積淀的塵土飛不盡，老頭兒口中的叫罵一樣不停：

“沮無仙，我草擬祖宗！你他娘，忘了當初爺爺對你的好！忘恩負義的東西，別讓爺爺……”

聲音兀地戛然而止，卻并非是老頭兒罵累了，或者怒氣攻心收了原本就不堅挺的生命力——而是，破門倒了下來……

“轟”地一聲，正砸在老頭兒身上。

“哎呦~我槽！”

…………

…………

“這毒，是黑菁白曜果？”

“是了。”

“那娘們竟然這么毒！”看了邢善一眼，樸月風繼續說道：“花萱萱這是存著想私吞的心思啊……呵呵，可惜啊。”

事情已經過去，大家心知肚明。樸月風也毫不顧忌昭然當初對邢善小乘凝心訣的窺伺之心。

“據說這毒無解，中毒之人每天都會真切地感覺到生命力的流逝，卻束手無策，只能等死。”頓了頓，樸月風將眼光轉移到軼莫姬的身上：

“當世還沒有解藥，但我想軼千古前輩應該有辦法。”

知道樸月風掛著什么心思，邢善呵呵一笑，正要開口準備說些什么，卻被軼莫姬搶了先：

“此去紅野山地路途遙遠啊，不知道他這身體還能不能……”

“事關這一點，還請軼姑娘放寬心。”樸月風說道：“老夫不才，在這江湖上也是混了有些年頭，此去天下城里，老夫認識一位奇人。”

“哦？知道樸大俠說的可是？”邢善開口道。

“神醫，應田生！”

“神醫應田生？”

聽聞其名，邢善在記憶中搜刮出些許關于這個稱呼的片段來：

“這藥丸確是有奇效，自創的？”

“嘿！頭兒，要說是自創的，的確聽著夠面兒！但是，我任彌還是不屑于占人家這點兒便宜。不瞞于頭兒，這藥丸是一個老頭兒苦苦求著我，要求我學的。但是這大轉續命丸嘛，卻真是我自創的！”

大轉續命丸？續精肆命丸？

呵呵……今時看起來，任彌的意思是自己改了個名字，這大轉續命丸是自己自創的了！

想起任彌，念起友人，心中多少有些黯然……

“那這老頭可真夠倒霉的，竟然認識了你。”

“頭兒，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啊！我任彌在藥理上的天賦，也就是無緣得見無戀尊者罷了……不然，我想他一個尊者也會求著我拜他為師！”

“那倒霉老頭兒是誰啊？”

“名字倒有些記不清了，不過，聽說這些年騙吃騙喝，糊弄了個神醫的名號？嗨！江湖里那些蠢貨，瞎起哄罷了。神醫？笑話！”

“神醫應田生？”

“恩？好像是這個名字。頭兒，你怎么知道的？認識？”

“這倒沒，只是聽一個朋友提起過。”

“朋友？你原來不是和尚嗎？和尚也有朋友？男的，女的？”

“沒什么。”

“說說嘛，男的女的？女的？男的？”

“女的？哈哈哈……肯定是女的！女朋友？哈哈哈……你一個和尚，竟然有個女朋友！朋友？頭兒，你這稱呼，好！女朋友，哈哈哈……頭兒，你笑死我了，哈哈哈……”

微不可察地咧了咧嘴角……女朋友？的確是個女朋友啊。

“小光頭，我可給你說啊……要說這藥理方面的知識，我也懂很多的！哎呦，你輕點呀，弄疼我了！”

“對，對不起！”

“笨！別弄到我靴子上哦，這可是新靴子呢，花了我好多錢呢。”

“恩，哦……疼嗎？”

“你說呢！你把自己的腳扭一下，你試試疼不！”

“哦。”

“哎！我說你還真扭啊！哈哈哈……傻子！真是個笨蛋！”

“師，師父說笨一點好，修佛之人就要笨一點，一步一個腳印……”

“哼！笨點好？那是老禿驢騙你呢……給你說啊，我可不喜歡笨蛋！因為我這么聰明，怎么能喜歡一個笨蛋呢！”

“哦。”

“對了，你剛才說什么修佛？我給你說過多少遍了！自打跟我下山，你就……，別扯那……，我要是……，可饒不了……，知道不知道！”

“知道了。”

“這還差不多！對了剛才說到哪里了？讓你氣得我都忘記了。”

“說到，藥理學。”

“恩，對。我跟你說啊……這個藥理學好了，醫術若高明了，可厲害、可了不得呢！我以前就想著好好學醫，哎……你知道嗎？天下城有個老頭子，就是什么神醫！給人家看一次病，收費老貴老貴了！”

“收費？”

“那可不！哎？那個老頭叫什么名字來，我突然給忘記了……你讓我想想……對了，應……應田生！”

“應田生？”

“對啊。一個老頭子……”

“笑什么呢？在想什么？”

“啊？沒，沒什么……怎么了？”回過神來，看著軼莫姬一臉的關切，邢善心中大感窘迫。

躺在一個女人的腿上，卻在想另外一個女人。自己這當真有些……

“我們先去天下城，可以嗎？”軼莫姬湊近問道。

“恩，恩，行啊，可以，先去天下城。”

半響……

“什么？去天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