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冬至

因為到了高三，生活過得越來越機械化，教室，食堂，寢室，三點一線的循環著。許卿世不喜歡寢室，從晚自習十一點下課到早上五點半起來，從天黑睡到天黑，于他而言，被子還沒有捂熱就又要起來，這種糟糕的感覺已經持續很久了，許卿世一直告訴自己要忍住，忍住，忍到出去了就是天明。

他最珍惜午飯的時光，他已經開始有點厭食了。食堂總是為了盈利，設法的買便宜的蔬菜，阿姨們打菜給的又少，再加上吃飯時間只有短短的五到十分鐘，每次一吃完飯，他的胃就開始一陣翻江倒海，然后他就會去水房干嘔，嚴重的時候，連著幾天吃完東西就會去嘔吐。

所以，許卿世珍惜的是，別人中午去食堂吃飯，他可以躲在教室里，有溫熱的陽光撒在身上，他可以瞇一會兒。但也僅僅只有一會兒，中午吃完飯，所有人仍要回教室繼續自習。

許卿世習慣性的不去食堂，有時候會被公鴨嗓拖去食堂，去了也只是厭厭的打上一口飯，放在眼前餐桌看上兩分鐘，再冷眼看看公鴨嗓，再倒掉。雖然知道這樣做很浪費，但是早已沒有當初的猶豫，已經習慣的有些麻木。

有一次許卿世實在是不想吃東西，就窩在教室里沒有出去。不知道被哪個好事者告了一狀，事后公鴨嗓找到他，拿著粗木棍在他左右手心各賞了二十棍。被打的時候，許卿世笑著，煞是好看。公鴨嗓看他笑也跟著笑，笑的狠厲，手上力道就愈是重，打的那木棍都要斷了，許卿世一雙纖細如女子的手指根根腫成肉餅，密密麻麻的針刺感持續了好幾天。他自己倒是不心疼，惹得喜歡他那一雙手的人心疼好久。

韓季古握著他的手腕不敢碰，眉根緊緊湊在一起，整張臉都扭曲了，“你要是來了，不就不會挨打了嗎？公鴨嗓是因為有學生不去吃飯扣工資的，才會盯你盯得這么嚴。”

許卿世只是面無表情的看他，忽的咧開嘴，笑容頗為蒼白無力，“小古，我不怕的。”說話的聲音是輕柔并伴著淡淡磁性的，可是落地回音卻有千斤重。

我知道他要拿我殺雞儆猴，但是，無論是誰，也別想阻止我想要做的事。

韓季古不知道接什么，那一瞬間他覺得許卿世變了，只是后來許卿世不去食堂的時候默默帶一些他喜歡吃的東西或者零食給他。

于是許卿世每天就吃些零食，每天給自己不停的灌水，以求活著。

不知這樣連軸轉了多久，從深秋轉到深冬。

這日，許卿世在教室正瞌著，眼皮突然猛跳了一下，他睜開了眼，揉揉眼睛，鬼使神差的站起身，披上軍綠色的軍大衣，拂了拂上面的褶痕，來到了走廊。

不知何時開始，外面雪花紛紛揚揚的飄著，它們在天空中笙歌起舞，是初來人間帶來驚喜的精靈。

許卿世伸出手，在茫茫雪花中接住了幾片，涼涼的，隨即迅速消融在手心，化作透明的水滴。

他扯了扯軍大衣，把自己裹的更緊了些，“這是最后一場冬了。”他想，“熬過去，就再也不用怕冷了。”

許卿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一團霧汽在他面前彌散開來，擋住了面龐，遮蔽了視線，一切都顯現的不太真切。

食堂里竟難得的舍得花錢買了元宵。

許卿世聽到有他喜歡吃的元宵，才跟著韓季古去了食堂。

用筷子夾了那軟軟糯糯的雪白團子，用力些，黑芝麻餡心就順著裂口緩緩流出來，濃烈的醇香讓許卿世感到心情都舒暢了許多，這才算是好好的吃了頓晚飯。

之后有半個小時的休息時間，許卿世要去洗澡，拿著自己的東西就去了浴室。

浴室里升起一層薄煙，人擠著人都看的不大清楚。許卿世等了一會等到了水位，才脫了自己的衣服，打開花灑。

“唰唰”水聲和浴室里的講話嘈雜聲混成一片。

一只手從他的腰上劃過，還順帶捏了下，許卿世瞬間冷了眸子。

旁邊的人才開口，“許卿你的腰好細好軟啊，還有人魚線，好羨慕你。”那人認識許卿世，半熟不熟，眼里幾分真誠幾分調戲之意。

許卿世整個人站在花灑下，熱水沖洗著他的肌膚，掠去了他的略微扭曲的表情，他才冷眸瞥了那人一眼，道了二字，“謝謝。”是說謝謝夸獎。

那人盯著他一笑，不說話了。

許卿世洗澡很慢，他十分不喜歡別人看到他的身體，這讓他感到自己的隱私都袒露在別人面前有一種無名的羞恥感，作為男孩子本該大氣坦然一些的，他自己也是這么認為的。可是裸露的身體、陌生人的觸碰仍讓他沒有安全感。他從人前洗到人后，待他洗好了，整個浴室就剩他和旁邊的人了，連遮羞的水汽也褪去了大半，浴室變得冷了起來。

“啪”的一聲，許卿世關上了花灑，用毛巾擦著頭發和身上，來到后間穿衣服的地方。

他剛穿好襯衣，頭頂突然出現一片陰影。

許卿世抬頭，發現是洗澡時旁邊那人，是隔壁班的一個男生，比他高些壯實些。

“怎么？”許卿世停下動作，下意識的問出來。

那男生噙著笑，朝他走近一步，許卿世下意識的就要后退，被一只手摟住了腰。

“你...”許卿世話音未落，下巴被一只溫暖的手輕輕抬起，唇瓣被另一雙炙熱的唇瓣擒住，緊接著就探了進去......

許卿世腦袋里轟的一聲爆炸了，頓時一片空白。

腦海里猛地像是受到一記重擊，他反手推開那男生，果斷的照臉給他一巴掌。

“啪！”的一聲清脆利落，許卿世頭也不回的從他身邊走過。

一雙帶笑的眼睛里，怎么也沒有了笑意，心頭閃過一幕幕莫名而來的畫面，他感到一陣眩暈，有一種馬上要嘔吐的感覺，只因為，那是他的初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