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誕節當夜。
“燈紅酒綠”的教學樓,這么形容可以說不為過。在放假的前一天晚上又是大型的集體活動,暗處的妖魔們都躁動不安,都迫不及待的想出來嘗鮮。動物園的管理員也會被這障眼的氛圍迷惑的暈頭轉向,或者說是視而不見的一種自我沉迷,大家都是人嘛,誰都想放松一下。
紅綠彩光照射下的教學樓失去了往日莊嚴沉重的氣氛,此刻,它更像是一個魔堡,里面群魔亂舞,個個吃人不吐骨頭。
學校最莊重的儀式給了圣誕節的煙花,兩排煙筒整齊的碼在操場中央,晚八點的時候一齊燃放,轟鳴之聲不絕于耳,很多學生一齊堵在走廊上觀看,一時熱鬧非凡,許卿世也跟了上去,步子很慢,這幾日還是昏昏沉沉的。走廊有女生叫他,他走過去,猝不及防的被人家踮腳捧著臉親了一口。
大家都在凝神注視著煙火,極少看到的幾人“哦~”的起哄了幾句,聲音很快埋沒在煙花爆裂的聲音里,也沒有多少人會在意。放煙花這么浪漫的時候,趁機表明心意,似乎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可偏偏許卿世被揩油愣神的那一秒,他對上了汪言的視線,對方先是沒有表情,皺了眉頭,似是覺得不妥,后又勉強的對他一笑。
許卿世一下子覺得羞愧難當,一言不發的無視了眼前女生的笑臉,轉身回了教室。
外面人聲鼎沸,教室內許卿世一人靠著窗戶邊的墻愣神發呆,彩色的光芒映照在他的臉上,高高的鼻梁投下分明的陰影。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尷尬什么,還是說在害怕什么。因為這種親密的舉動若是被老師看到或者舉報,就要面對退學的境遇。
進來一個人,是那個女生。似乎是喜歡許卿世。
她走到許卿世面前,一雙杏眼里含著水汪汪的光澤,“你怎么一句話不說就進來了?”軟糯中帶上幾分委屈。
許卿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喜歡一個人是很難自持的,犯了一些小錯也是可以原諒的。
女生見他不說話,想趁勢而上,又貼近了他,主動往他唇上湊去。許卿世下意識的就后仰了頭。
那女生及時穩住了自己的身體,沒有上前一步。
沉默。
良久沉默。
“對不起。”那女生默默說了一句,就轉身飛速離去,像是躲避妖魔一樣。
許卿世依舊是坐在那里發呆,愣神,像是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不知道愣神多久,等他再次清醒了時候自己又身處教室外面的走廊上。教室里正進行圣誕晚會,一群人圍坐在一起,吃著瓜子花生糖言笑晏晏,歡樂榮榮。投影儀在黑板上放映著時下流行歌手的mv,教室門一關,溫暖而又溫馨。許卿世覺得里面真是太熱了。
他整個人軟軟軟的倚靠在欄桿上,吹著寒風,輕輕的清了下嗓子,啞啞的。
“許卿”有人喚他。
“馬上就到我們的歌了,你回來吧,冷不冷?”說完給許卿世遞了杯泡好的奶茶,還有賀卡。
原來是另外一個室友,關系和他一般,只是一起報名了唱歌的節目。
許卿世問那賀卡是誰給的?室友只說是別的班的男生代托的,不知道是誰。
“你小子可真有桃花運。”
許卿世低著眉,捧著奶茶和他進去了,他把賀卡放在自己的抽屜里,奶茶放在桌子上,想著等唱完歌再喝,便脫了軍大衣,和室友欣欣然走上講臺。
一曲結束,并不好聽,甚至許卿世的聲音不大,把風頭全部讓給了室友,可他還是看到了剛剛那位女生殷切的目光,自覺尷尬,便即刻轉移視線。
等他下臺,想去拿桌子上的奶茶時,左右找不到,后來在地上見到了遺骸,潑灑了一地奶黃。許卿世一時無語。“這是誰搞的?”他冷冷的問周圍的人,周圍人也只一眾搖頭說不知到。不知道?也只能是自己班的人弄得,來來往往的走著,不小心碰到了吧,只是不敢承認罷了,連這點骨氣都沒有嗎?
“好吧。”許卿世淡然的說著,奶茶并不貴,送的人也不知道是誰,自己何必發怒呢,小事一樁而已。
他披上大衣奪門而出,他覺得溫暖不適合他,他還是適合寒冷的夜。
一出門,又撞見了汪言正被一個別的班的女生攔住了,許卿世心念一動,站到隱蔽的一角,暗中觀察。
女生動作唯唯諾諾的,把手上的一個袋子遞給他,就羞澀般的小步跑開了。
汪言正要回教室,就看見了隱在暗處的許卿世。
“額....”
......
兩人一時相顧無言。
“你怎么在外面不在教室?”
“涼快。”
“好吧。”
許卿世瞥了瞥汪言手里的袋子,眼神明明白白的寫著想知道。
想知道?為什么想知道?他自己也不知道。
汪言倒是很善解人意,也不一定是看懂了他的眼神,但還是主動把袋子打開,從里面拿出了一張賀卡給許卿世看。
“這是那個女生給我的賀卡,上面畫的是我,你看像不像?”接著把賀卡遞到許卿世手里。
許卿世接過掃了一眼,濃鉛勾勒的面龐,他覺得并沒有幾分相像,估計是個剛剛學美術的女生,想用自己的能力討好心上人,但他嘴上還是回了一句,“有點像。”感覺自己是在撮合他們。
汪言拿回明信片,收回袋子里,“里面還有幾個蘋果,你吃嗎?”
“不用了,謝謝,我不喜歡吃蘋果。”
許卿世說完,就準備回寢室了。汪言見他沒有往班里走,急忙問了一句:“你去哪里?”
“回寢室。”
說完頭也不回的離去,很是瀟灑,走了兩步,又自嘲般的補了一句,“做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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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放假,很多學生興奮的睡不著,偷偷把懶人桌湊在一起拿出一副撲克,或者是小說,不熬個通宵不快活,公鴨嗓也是對他們松懈許多,只要不鬧出什么亂子,今晚不睡覺也就算了,反正明天都是要回家的。
然而事實是很多人熬到兩三點就撐不住了,一頭栽到床上沉沉睡去。許卿世準備吃過早飯再走,早回去也不會有早飯,沒有必要著急那幾個小時。別人回去是迫切思念著父母,而他回去也只有空蕩蕩的房間。
他閉上眼,眼前就出現了家的畫面,酒紅的防盜門,推開,進到正室,一張白桌,墻上掛一面電視,有一層灰塵,并不明顯的反射著陽光。左邊墻上一人高的位置開了一個窟窿,里面呈放一尊佛相,面色緋紅,如意的笑著,香爐里整整齊齊插著三根玫紅色的香,裊裊炊煙下是一個中年婦女跪地磕頭祈禱,“保佑許卿世前程似錦,保佑許卿世考上好大學。”語氣誠懇顯得有些卑賤。那一次,許卿世一回家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似乎那檀香愈濃了,像霧一樣漸漸籠罩住他,看不見四周,全然不知所措,但他卻感到一陣安心,一時分不清這是夢還是現實,伴著那若有若無的檀香,終是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