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秋分

入秋，露重，天漸涼。

早五點半，天依舊是黑漆漆的。

“起床！起床?。∷腥似鸫玻。?！”門外走廊里回蕩著有力的“公鴨嗓”。

“瞇一會，再瞇一會兒，就一分鐘，六十秒，一，二，三，四......”

許卿世在心里默數，數著數著就又失去了意識.....

.

迷迷糊糊中感到有人在搖他的胳膊，掙扎著又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他下鋪的室友，韓季古。

“許卿，起床了。”韓季古的聲音溫柔。

早起實在是許卿世的噩夢，基本每早都是韓季古刷完牙后喊許卿世起床。

為什么喊許卿？韓季古只是覺得他的名字太拗口了。

許卿世一翻身，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見他拿起校服外套，是陸軍裝，薄的像層紙。套上。韓季古才繼續去做別的事。

涼意從衣服傳到身上。

“嘖”許卿世咬了咬牙。

學校是公共洗漱間，早上都是人擠人，幾個人爭著一個水龍頭。要么，選擇在喊起床前早起洗漱，要么選擇在快集合前洗漱，那時候沒什么人了。

很顯然，許卿世屬于第三種人。

一片嘈雜聲里，“哥哥，借我接點水好么？”許卿世張著一口小白牙，聲音放的低緩又溫柔，在那人耳邊道來，細聽，還有些嬌嗔之意。

眼前的男生一愣，便微微側身示意，許卿世接了滿滿一杯水，又對那人一笑，眼角泛著桃花，便開始刷牙。

六點，下樓集合。

“快，后面的！快點！在搞什么！”聽到生活老師那公鴨嗓回蕩在操場上方。許卿世當然是被罵慢的那幾個人之一。

他悄悄的溜到排頭，站直，臉上嚴肅的一本正經。

“來，跑步走！”

第一排的包括許卿世的幾個高個子便緩緩跑了起來，帶著后面一大波擁擠又整齊的人。

“一二一，一二一！”腳步聲整齊而又沉悶。而整個隊列卻安靜無聲，沒有一個人竊竊私語亦或是跟不上跑步節奏。

“一二一，一二一！”

“那公鴨嗓，不叫不好嘛？一大清早真的是聽得難受?！痹S卿世在心里暗想。

圍著操場跑了三四圈，許卿世最后一絲絲睡意也徹徹底底的消失了。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立定！”整齊劃一的步伐有序的停下來，清脆的靠腳聲悅耳。

公鴨嗓滿意的看著這整齊的隊列，背著手，眼神掃視了一番，才道一聲，“解散！”

一方陣的人頓時如散沙般散開了來。松散的腳步聲，聊天的低語，才終于讓清晨的操場多了一絲生氣。

許卿世并不急著走，很多的班級早上是要在一起跑步的。他回頭，找到了淹沒在人群中的韓季古，看到了，拉住他的手。

他們是一個班的，教室在四樓，每早跑完步的許卿世虛的像只狗，每次都是拉著韓季古帶他上樓。

韓季古看起來一個斯文瘦矮的男生，體力和力氣皆是好的很。每早拉著許卿世這么個大拖油瓶乖乖上樓到成了習慣。

上樓的時候，韓季古問他，“你的手為什么這么涼?！?

許卿世說“我早上起來就會這樣，吃過早飯就好了。”

手上被塞來一個水杯，是早起的韓季古去水房打的開水。

許卿世接住，握緊了。

“謝謝?！?

“客氣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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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讀，英語，背單詞，最后十分鐘聽寫，并且要叫人上黑板寫。

今個要到許卿世上黑板了，雖然他成績倒數，可是一點也不緊張。因為韓季古是英語科代表啊，早在前一晚就告訴他要聽寫些什么單詞了。

然后，在一片嗡嗡的讀單詞聲中，許卿世發起了呆。

他看看韓季古，韓季古也感應般的看向他，用手指了指課本，示意他好好看書，許卿世點頭示意。

早讀之后是早餐，也是許卿世最期待的時候，學校里一日三餐也就早飯勉強能入口。

當下課鈴響起的時候，班里的男生都不緊不慢的起身，有的手里還拿著英語必背單詞，一張張薄紙像是他們的寶貝似的，不愿離手。

到教學樓下集合，公鴨嗓作為生活老師早早就去食堂享用教師“特級”早餐去了。

雖然人不在，規矩可不能免。

隊列是要站的，步子還是要走齊的。韓季古作為老師不在的臨時帶隊人，看了一眼歪歪扭扭的隊形，數了一下人數到齊，就帶著他們走了。

接下來，就能看到令學校校長之前頗為贊賞的一幕。

許卿世他們隊列里，不少人拿著英語或者語文書，一邊走還一邊看一邊念叨著。

之前校長看到的時候，欣喜非常，認為他們學習上非常的努力認真，不浪費一分一秒，便大肆提出表揚，認為這種精神值得所有人學習，于是他們就變本加厲的做出模范的樣子。

許卿世和韓季古一致認為，這種自欺欺人的做法很是......傻缺。

到了食堂，各個班級都對他們投來奇異的眼光，有贊許有欣賞，有不解也有鄙棄。

而他們隊列的人一個個都昂著頭像驕傲的騎士，在接受膜拜的眼光，像走秀一般，表現出他們最優秀的樣子。

排著隊，走到食堂窗口打飯。

許卿世和韓季古坐在同一個餐桌，一人從打飯窗口拿了一個白大饃，從中間扳開，熱氣騰騰，是小麥的香氣，再抹上自己帶來的咸醬，再合上，捏了捏，大口大口的咀嚼起來。

吃完飯是不能直接走的，要在食堂外面等自己班的學生全部吃完，再集合，站好隊列，一齊走。

許卿世和韓季古便拿著大饃到外面啃了起來。韓季古是不喜歡在食堂這種嘈雜悶熱又壓抑的地方吃東西，許卿世則是為了看一眼某個人，或許，又看不到。

是會從對面食堂出來的人。

他和韓季古在重點班，自然課多時間少，早讀也長，對面的食堂是供普通班學生吃飯的，學生之間也是界限分明。

重點班的看不起普通班，普通班的也對重點班的學生嗤之以鼻。

可是，可是......

許卿世看到他了，軍綠色校服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貼著，有幾道折痕宛如天塹。頭發從中間分開，露出光潔的額頭，眼角微微上揚，睫毛長的倒像是女人的眼睛。

他在和別人男生一邊說笑一邊從食堂出來，離得有些遠，許卿世只是看得見他薄唇微動，卻聽不見說著什么。

也罷，只要看到他，看上一眼，他一天的心情都會很好。

只是他沒有看見的，是韓季古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那人，又狠狠的咬了一口白饃。

早飯后回寢室會有十五分鐘整理內務的時間。

“所有人！整理內務！快點！”

是公鴨嗓的聲音，有力的穿透了整個走廊。

“公鴨嗓”是這里的生活老師，人不如其聲，人倒是矮矮瘦瘦，一副眼鏡，看起來到像是個斯文敗類，脾氣卻大的很。

許卿世剛回寢室，一癱，躺在韓季古的床上，他感到累了，想休息一下。

剛想瞌眼，感覺領口一緊。

竟是生生被人從床上拽起來了。

許卿世一皺眉，抬眼，目光對上的，便是公鴨嗓。

......

寢室空氣凝固了那么兩秒。

緊接著，便是公鴨嗓沙啞的吼聲“許卿世！看看你的被子，邊上！邊上！那么大一道褶皺看不見嗎？！快滾起來弄平！”

說完，便把許卿世往他被子那一拖，一個用力，將人甩了過去，許卿世一個踉蹌，扶住了床沿，才不至于摔倒，他低著頭，看不見眼里的光景，手指緩緩綣上被子的一邊，輕撫，捋平，像極了愛人的輕撫。

“這還差不多?！惫喩げ恍嫉钠乘谎?，這才悻悻的離開，去下一個寢室。

“你下次認真弄得好些，就不會被罵了?！表n季古這才開口。

許卿世：“沒關系的?！?

沒關系的，今個爺兒我不跟你計較。

想著，許卿世便一笑，一雙桃花眼灼灼。

韓季古納悶，“疊個被子你傻笑什么？”

許卿世：“因為小古你很帥啊.......”

“打住打?。∥沂裁炊紱]問！”韓季古了解眼前這個人，接下來定是吐不出什么好話來，尤其是剛吃飽。

“好吧”許卿世閉了嘴，笑意分毫不減。

韓季古額頭隱隱泛疼，總覺得今天是要發生什么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