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逢上一個小長假，是國慶還是五一，我也記不清了，但我能猶新般想起的，便是在那個長假，其中一天，是我的初中校慶。校慶那天，幾乎歷屆的學生都會來，蘇洛也會來，Wind樂隊也會來。

平日里的宴會、晚會或派對，總少不了音樂助陣，初中校慶，音樂自然是必不可少的。然而在初中校史的音樂史中，最風生水起的人物，我猜必當王偉莫屬。王偉的存在就意味著Wind的存在，而Wind的存在，就意味著我們要共同存在這個舞臺之上。

這舞臺中，有我，有王偉，有林正樂，舞臺之下，有劉海，有蘇洛，有許多美好和痛苦的東西。

在校慶，前兩天，王偉打電話找了我，讓我來參加排練，地點是排練室——曾經的Wind排練室。

那天我去了排練室，時隔兩年，我已高二，排練室什么都沒有變，林正樂以前敲過的鼓也紋風不動了兩年多，這鼓是學校的，在林正樂之后便再也沒有人敲過。我用手撫過鼓面，手上多了一層厚厚的灰，原來，他一直就在這里，仿佛等待著我們回來，等待著林正樂回來。

我見到了王偉，闊別一年以后，他比以前更高了，還洋氣了些許，大概也有一米八五了，但這么高的年輕人，我卻看不到一點朝氣蓬勃，后來仔細想，王偉讀過六年的初中，現在也該快二十歲了。原來并非他長高了，而是他的閱歷長了，又高又滄桑。他見到我，微微一笑打了一個招呼，然后開口說道：“好久不見呀韓飛，還有認真唱過歌嗎？”

沒有了，我離開音樂已經很久了。

王偉見我沒說話，也不打算再繼續問下去，他在排練室來回踱步，等待著林正樂與其他兩人的到來。時不時還抱怨學校的地板太舊，反翹脫皮讓人難受。我看王偉來回踱步的身影，心中不免感慨萬千，記得上次我來排練室，是與林正樂一起的，現在呢？記得以前在初中的石凳上，有三個人還在一起相互調侃，相互罵著對方的娘，現在呢？

之后，電鋼與貝斯手也來了，他倆二人初中關系便不錯，在畢業之后卻也是疏遠了。但畢竟沒有什么深仇大恨，見面拉兩句家常也差不多了。

王偉與他們打了個招呼，又詢問了這一年的情況，寒暄幾句后，便各自就位……他們居然沒有與我打招呼？

最后便是等林正樂，仔細想想，我們朋友之間都沒有什么血海深仇，為何總會有漸漸疏遠的情況出現，難道僅僅是因為我的分數比你低或是我的學校與你不是一個檔次，再或文化與藝術體育水火不相容？

林正樂出現，可想而知則讓本來灰壓壓的氣氛更是上升了一個層次的壓抑，王偉也如先前一樣與其打了個招呼，加上冷冷地幾句敘舊，便開始正式排練。

“我已經很久沒彈貝斯了，高中讀書太累，都沒時間玩音樂?！必愃故衷陂_始排練前自言自語抱怨道。

“誰不是呢？可能要麻煩我們Wind的隊長了。”鍵盤手應聲道：“王偉……這回真的麻煩你了。”

在排練時，我們的配合的確沒有以前好了，但王偉的音樂才華卻比以前高上太多，在幾十分鐘內他居然能讓我們的配合恢復為兩年前一樣！但配合好了，彈奏與演奏技巧是真的力不從心，畢竟很久沒有在碰樂器了，故王偉降低了對我們的要求，只要到時候表演能把失誤讓人聽來不那么明顯就好。

我們都很識相地努力著，聽著鼓點一聲聲，吉他solo一次次，我不免又一次再心中感嘆，這種和諧場面，在以前，我的貝斯手早就按捺不住要回家了吧？

我的唱歌能力自是比以前差了很多，哈哈，也許以前就不是很好。王偉為了讓我能跟上排練的節奏，在聲音上特地指導了我，他說一些什么“支持”、“位置”的話，讓我聽不懂，不過模仿他的動作幾遍，我的聲音好像真的產生了些變化。在快結束排練時，王偉與我說“你的聲音條件挺不錯，只要稍加訓練，是個很好的男高音呢，而且你的音樂感覺也不錯，也許唱流行歌都不會比別人遜色呢?！比绱艘痪湓捳f得我有點兒高興。

至于林正樂，他一直都沒有說話，他只是做著王偉交待給他的任務，沒什么可再評論的，我不知為何我們與林正樂的隔閡會那么大，也不知究竟是什么原因導致了林正樂現在沉默寡言，仿佛他已經成了一個教育的犧牲品，他已經是滿腦子考試，除了分數以外容不下任何人的一個犧牲品了。

……

琴音落定，歌聲消散，排練結束，明天是校慶日，王偉吩咐大家要記住帶好自己的樂器，明日早些去準備，他這一席話，似乎與我們Wind樂隊之前在演出前說的話一樣。

話是一樣的，可人不一樣了。

貝斯手與鍵盤手依舊是最早沖出門去的，這樣一來，排練室如幾年前一樣，只剩下我們三人。我以為在全隊人員走前，王偉會說一些什么重逢又排練的感慨之言，豈料他沒說，也許他自己心里在想他就算講了也沒人與之共鳴，故不講也屬讓嗓子休息之舉了。

我坐在地上，坐在了話筒旁邊，林正樂在自己架子鼓的凳子上發著呆，王偉則在整理地上的電線之類。排練室里就那么安靜著，只有窗外的鳥叫與王偉在整理過程中的雜音。

“我先走了”林正樂說“我的作業還沒寫完呢?！?

“走了嗎？不留下吃頓飯？這頓我請?！蓖鮽シ畔率种械碾娋€后，笑道對林正樂說。

“不用了，以后有機會吧。”言畢林正樂與我和王偉揮手道別，便離開了排練室，王偉在他臨走前對林正樂呼道：“明天見！”

他又轉頭問了問我：“你走嗎？”

“我？”

“是??！你們不一起回去嗎？”王偉說。

“不呀，我與他也沒有什么交集了吧？”我失望地回答。

“等會兒我們去吃個飯吧，這頓飯……”

“你請！你剛才說的?！蔽倚Φ?。

我與王偉來到學校大門，思索著晚飯該吃什么，王偉的回答很干脆：“老地方?！蹦抢系胤骄褪菐啄昵?，我們三人常去的地方，那個地方其實并不是什么真的老地方，就是王偉吃到劣質肉的餐館。來到那老地方，餐館已經不在，它變成了一個按摩店，店內滿是胭脂紅的光。

“里面的女的還挺好看?！蓖鮽フf。

這么多年的餐館，說沒就沒了嗎？

尋覓飯店不久，發現一處地方，為求方便，我們二話未說便進門點了菜，菜魚飯肉，飄香四溢，狼吞虎咽，好不兇殘。吃上個十分鐘，我與王偉便開始閑聊起來，我一直認為吃飯只是個滿足人基本需求的東西，對于我們中國人來說，吃飯最重要的并非吃，而是飯后的聊天，有人談生意業務便都喜歡在飯桌上進行，而有時候往往細節決定成敗，菜的色香味往往也能間接讓對方賞心悅目，這心情一好，也許有些事情便談了下來。

不過至于兩人關系不錯，那什么樣的菜端在眼前也是無所謂，王偉與我少了些交情，但畢竟曾經是拜把子，有些話不分什么當講不當講，只分何時說。

“這一年過得怎么樣？”我問。

“還行吧，反正就這么努力著?！蓖鮽ゴ藭r眼神迷離地看著餐廳來來回回的顧客。

“你大概都快二十歲了吧？王偉?！?

“是的。”

“二十歲了，也可以去網吧了吧？重要的是，成年了，可以坐牢去了。”言畢，我便哈哈大笑起來。

“去你的韓飛，那么久不見，嘴巴越來越賤了。”

“好漢饒命！”我開玩笑道。

“行了，不與你開玩笑了，話說你現在過得怎么樣？”

“……”

“對了，我聽溫步塵說，你與她同校還同班？”

“是呀?！?

“嗯……步塵是個好姑娘，你可要好好對她。”

“這話說得什么意思？”看來王偉是以為我與溫步塵會在一起吧？

“沒什么，話說，你有沒有懷念起以前讀書的日子呀？”

“有！”看來王偉與我，還是有共鳴的！

我們在一起暢談了那些年在一塊和林正樂相互罵對方祖宗的日子，話中宛若有幾絲涼意，起先我與他能聊到開懷大笑，可到了后來卻也笑不出半聲來。

“潘奇失蹤了你知道嗎？”我說。

王偉面帶惆悵之答道“知道?！钡僭趺纯酥埔惭谏w不住他心中的笑意，他八成一定是在想“這種人，死了才好！”后來他似乎發現了自己的失態，轉移話題道：“韓飛，仔細想想，離我們而去的人還真多?！?

“是呀，還有老師——王玉華，王老師你還記得嗎？”

王偉臉色陰暗了許多，他壓低了喉嚨道，“記得。”

我還未開口，他便搶先一步說：“他害得我可不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