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寶說：“這暗層陰涼，蜘蛛蜈蚣的好像躲了不少，剛下來一不小心就給踩爆了一只。”比劃的時候，那破磚鏟摳下的黏稠往我這送了一下，我瞄了一眼，幾截甲殼黏著綠色透明的渾濁液體粘在鏟齒上，是只一指來長的黑色蜈蚣，看得我怪惡心的。
我和大寶挑著射燈往四處一探，這暗層修在道觀底下，四周砌得平整，大小也和上頭差不去多少，像那些石塊壘成的人形塑像，周圍散布著不少，射燈照在那石像臉部的時候，一絲水汽粘合在上面，燈光影射下就感覺是一雙雙眼睛在盯著我們看。大寶被這些石像圍得也是渾身不自在，就看他舉手剛要搗毀兩尊，九爺爺在一旁卻是喝止了他，說：“還是不要亂動的好，這些東西，搞不好牽動著機括。”這說著也對，倒斗的，那下了地宮或墓室，講究的就是眼多看，手少動，碰著自己沒辦法和不熟悉的事物，最好的辦法就是繞過，有那些多手的，最后免不了都是纏得一身騒。
我這剛走上兩步，就發(fā)現(xiàn)邊上石塊壘著的后方又有一個朝下的入口，心下正奇怪，卻發(fā)現(xiàn)肩膀上有個什么東西晃了一下，連日來的遭遇，不得使用我心臟緊了緊，射燈忙不迭往肩膀上照去，一雙手這時順著后方搭了上來，我猛一回頭，卻是大寶也照著這入口踉蹌了幾步走來。許是我精神過緊，所以并未聽著他的腳步聲。
大寶提著射燈往那入口照了一番，說：“這我們該不是二進宮，濾坑來的吧。”這濾坑或說二進宮，暗指的就是陵墓已經(jīng)有倒斗界的先輩蒞臨了，值錢的寶物一般都已經(jīng)被拿走。不過說到這個，還真得提下那些倒斗界的玄門正統(tǒng)，這古往今來，除去那些門外的民盜，只要是囊括在這真正行業(yè)里的，那都講著規(guī)矩，也就是給子孫后輩留些念想，講究兩不一取，所謂兩不，也就是倒斗的手藝人下到這墓室，活干完了，不能毀壞墓主尸身，不能破壞墓室結(jié)構(gòu)。這一取，也就是說倒斗的先輩通常只會盜取棺槨里最為重要的三兩件明器，其余的都會原封不動，算是給后輩人留條手藝吃飯的活路。
暗層里水汽大，白霧一陣一陣的，這遠處實際也看不清楚，我奔著那入口又近了幾分，看樣子，那是人為修筑的一座木梯，通著底下，并不像盜洞。我們幾人商量后又跟著下了一層。這地底二層，石塊壘成的石像又多出了一倍，不過好在的是，在這石像的四周邊上，我們看到了無數(shù)除石塊外被砸毀的三清法相。
聽著我敘述，九爺爺也是奇怪起來，說：“這徽宗老兒，自許的就是道門中人，砸法相這等欺師滅祖的行徑，怕是不該他做才對。”話說這法相毀了也就毀了，和我們干系并不是太大，在這第二層，我們找到了一條幽深的長廊，看樣子，似乎連通著山腹，說不定就是墓道的封口。
長廊修得修得四方四正，得有三個人高大，越往里去，里頭的法相是砸毀得越多，要說整條長廊，那法相碎片散了一地，每一腳下去，都是踩不著空。到了底，我發(fā)現(xiàn)這地方并不如想象神秘，沒有通向地宮的墓道封口，也沒有所謂的皇陵金剛墻。看了半天，瞧著也就是個普通的道觀庫房。這長廊的最后是個圓形石室，砌的也都是同基座一樣的大塊漢白玉石，我心想莫不是真的我學(xué)藝不精，這天心十道給運用錯了。就在我分心間，我的肩頭又是一晃，我蠻以為又是大寶搭著手過來要胡侃什么，也沒回頭，手背反著伸過去就想撥開，可這手指接觸的時候，我感覺觸到了老繭一樣的疙瘩，那一手甩出的力道，竟然沒能把肩上搭著的手給撥開。這抬頭剛想大罵，卻發(fā)現(xiàn)大寶和九爺爺都站在我的前方。錯覺？我心想，
可是剛才手上確實搭了東西，那握住的感覺可實在，就這回過頭一看，在我的肩頭之上，兩根褐色須根搖搖晃晃，順著須根往下，一副花甲節(jié)節(jié)相銜，那黃褐過渡的兩側(cè)，上百根砥足正在擺動，三十厘米？我閃過這個概念的時候一身雞皮疙瘩炸了起來，那剛手上握著的，分明就是一條一尺長短的花甲蜈蚣。
只見射燈一照，花甲蜈蚣立馬仰起了一半的節(jié)數(shù)，兩根觸角互抵摩擦，頭皮一陣發(fā)麻，可我哪敢多想，這心頭一陣噗通，手上抓起鏟具就往肩上掃去。這一掃，蜈蚣被拍落在了地上，就見它碰了一下翻了個百足朝天，可攪動兩下后立馬又就擺正了身形，我見它想逃，又哪里肯，心想剛要是沒有發(fā)現(xiàn)得早，給爬上脖子咬上一口，就這么大的形體，那中的毒指定不輕，搞不好還得立馬出山診治。這念頭閃過也就兩秒，卻見那花甲蜈蚣已經(jīng)爬上一具法相頭部，這具法相顏色因為地底的潮濕已經(jīng)剝落，臉頰處也有少許破損，不過看著懷中握抱的那顆珠子，不難猜測就是三清中手持混元天珠的“玉清之主元始天尊”。只瞧花甲蜈蚣看我射燈一路尾隨，百足攢動，朝著元始天尊臉頰一處破損就往里鉆。我口中一句無量天尊默念，鏟具帶著風(fēng)聲已經(jīng)從高處落下，法相頭部應(yīng)聲而破。這個時候，邊上的九爺爺和大寶因為我弄出的動靜圍將過來。我簡略的帶過，自顧上前翻動起破碎的法相碎片，就在那頭部的碎片里，一排排不規(guī)整的金色小珠子附在土坯內(nèi)部，射燈照射下，除去小珠子上帶來的高光還有些許絨毛漂浮，只是那花甲蜈蚣，卻不知已經(jīng)游離何處。
“蜈蚣巢”大寶看著那些金色小珠子說了一句，而后，四周的法相里霎時傳出了一陣陣細微的摩擦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