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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 極天圣皇
  • 元岡
  • 16246字
  • 2016-05-11 23:45:41

在安茹公爵和蒙梭羅之間出現了片刻的沉默。后來是公爵首先開了口:

“好吧!伯爵先生,幾位吉茲先生要您給我帶什么口信來了?”

“我們要說的話真是一言難盡,大人?!?

“他們給您寫下來沒有?”

“啊,沒有!自從尼古拉-大衛神秘地失蹤以后,他們就一個字也不寫了?!?

“這么說,您到過部隊里了?”

“不,爵爺,是他們到巴黎來找我的?!?

公爵不禁驚叫:“幾位吉茲先生到巴黎來了!”

“是的,大人?!?

“可是我從來沒有見到他們!”

“他們十分小心謹慎,以免暴露自己,同時連累了殿下?!?

“他們為什么不通知我?”

“大人,我現在就來通知您?!?

“他們到這兒來干什么?”

“大人,他們來赴您給他們訂下的約會?!?

“什么?我給他們訂下的約會?”

“當然啦,殿下被軟禁那天,收到過吉茲先生們的一封信,殿下叫我口頭答復他們,約他們于五月三十一日至六月二日之間來巴黎會面。今天是五月三十一日。如果殿下忘記了他們,他們卻沒有忘記您,大人?!?

弗朗索瓦臉色泛白。

自從他被軟禁那天起,發生了許多事,以致這個約會雖然很重要,他也忘記得一干二凈了。

親王說道:“的確有這回事,不過那時候我和他們之間有過的關系,今天早已不再存在了。”

伯爵回答:“既然如此,大人,您最好還是通知他們一聲,因為我相信他們對事情的看法并不一樣。”

“怎么會的?”

“事情就是這樣,大人;也許您認為您對他們已經完全解除了義務,然而他們卻認為對您繼續負有義務?!?

“這是圈套,我親愛的伯爵,像我這樣的人,絕對不會上第二次當?!?

“大人什么時候上過當?”

“怎么!您不知道?當然是在盧佛宮上的當。”

“那是不是吉茲先生們的過錯?”

公爵低聲說:“我沒說是他們的錯,不過我要說他們一點兒也沒有幫助我逃走?!?

“這樣做很困難,因為他們自己當時也在逃跑。”

公爵喃喃地說:“這話也對?!?

“可是您到了安茹以后,他們不是叫我帶口信給您,叫您永遠依賴他們,如同他們依賴您一樣,一旦您向巴黎進軍,他們也就率軍直搗巴黎嗎?”

公爵說道:“您說得對,不過我并沒有向巴黎進軍?!?

“不對,大人,因為您已經到了巴黎?!?

“是的,不過我到巴黎是作為我哥哥的盟友才來的。”

“大人請允許我提醒您一句:大人同幾位吉茲的關系,更甚于盟友。”

“更甚于盟友是什么?”

“大人是他們的同謀共犯。”

安茹公爵咬緊嘴唇。

“您說他們叫您來通知我他們到達了嗎?”

“是的,殿下,他們賜給我這個榮譽?!?

“他們沒有告訴您他們這次回來的目的嗎?”

“他們全都告訴我了,大人,因為他們知道我是殿下的心腹,所以他們把此行的目的和計劃都告訴我了?!?

“他們有計劃嗎?什么計劃?”

“始終是原來的計劃?!?

“他們相信這些計劃切實可行嗎?”

“他們認為完全能夠成功?!?

“這些計劃的目標始終是……”

公爵沒有說下去,因為他不敢把下面應該說的話說出來。

蒙梭羅把話接下去說了出來。

“目標始終是使您登上法蘭西王位,大人。”

公爵喜上心頭,臉上頓時泛起紅暈。他問道:

“不過,時機是否成熟了呢?”

“那就是根據殿下的明智作出決斷了?!?

“由我作出決斷?”

“是的。事實已經很明顯,不容置疑?!?

“那您說說看。”

“國王任命自己為聯盟領袖不過是一出滑稽劇,雖然很快就得到人們好評,可是馬上又被人們否定了?,F在,反應已經開始,全國都奮起反對國王和他的親信們的暴政。教堂的布道是號召人們拿起武器,教堂不再是祈禱天主的場所,而是詛咒國王的地方。軍隊已經等得不耐煩,市民們都聯合起來,我們的密使每天都報告有新的人簽名和參加聯盟,總之瓦盧瓦家族的統治快要結束了。在這樣的情況下,三位吉茲大人十分需要選擇一位有聲望的王位繼承人,他們很自然地把希望寄托在大人身上。現在的問題是:大人是否已經放棄了過去的想法?”

公爵默然不答。

蒙梭羅再問:“大人如何想法?”

親王回答:“我在想……”

“大人可以坦率地把一切想法告訴我?!?

公爵說道:“我在想,我的哥哥沒有子女,他百年之后王位當然歸我,何況他體弱多病,為什么我要同這些人在一起鬧事呢?為什么我要在一場不必要的斗爭中,連累我的名字、聲望和手足之情呢?為什么我要冒著危險去奪取毫無危險就可以歸我的王位呢?”

蒙梭羅說道:“這恰恰是殿下錯誤的地方:如果您不去奪取,您哥哥的王位不會歸您所有。三位吉茲先生自己不能當國王,但是他們只讓符合他們心意的人登上王位,他們要選擇這樣的人來代替當今國王,他們希望這個人就是殿下。如果殿下拒絕的話,我必須警告殿下,他們會找另外一個人?!?

安茹公爵皺起眉頭大聲說:“他們找誰?誰敢登上查理曼大帝遺留下來的王位?”

“找一個波旁家族的人來代替瓦盧瓦家族的人,如此而已,大人。用圣路易的子孫來代替圣路易的子孫,沒有什么不可以?!?

弗朗索瓦大喊起來:“納瓦拉國王嗎?

“為什么不可以?他既年輕,又勇敢,雖然他沒有子女,可是大家都斷定他將來會有的。”

“他是胡格諾派?!?

“他!在圣巴托羅繆之夜他不是已經改宗天主教了嗎?”

“是的,不過后來他又發誓棄絕天主教信仰了。”

“唔!大人,他為了活命做過的事,為了奪取王位他還會再做一遍的。”

“他們以為我會毫無抵抗就把權利讓給別人嗎?”

“我相信他們早已考慮到這一點?!?

“我會狠狠地打擊他們?!?

“哼!他們可是久經沙場的戰將?!?

“我要帶頭率領聯盟去對付他們?!?

“然而他們是聯盟的靈魂。”

“我要同我的哥哥聯合起來?!?

“令兄很快就要一命嗚呼。”

“我要號召歐洲各國國王來幫助我?!?

“同國王作戰,歐洲各國國王都是愿意的,可是如果對手是整個民族,他們就要考慮考慮了。”

“怎么,整個民族?”

“當然,三位吉茲先生已經決心不惜作出一切犧牲,甚至召開三級會議,建立共和國,都在考慮之列?!?

弗朗索瓦合攏雙掌,顯出難以形容的焦慮不安。蒙梭羅的回答這么巧妙,使他變得非常可怕。

公爵咕嚕了一句:“建立共和國?”

“??!我的天!就同在瑞士、熱那亞和威尼斯一樣。”

“可是我的政黨不能容忍在法國建立共和國?!?

蒙梭羅說道:“您的政黨?大人,由于您為人高尚,不大關心自己的利益,我敢發誓,現在您的政黨只剩下比西先生同我兩個人了。”

公爵禁不住露出了一絲慘笑,接著說道:

“照這樣說來,我是束手無策了。”

“差不多,大人?!?

“既然我已經像您所說的,無權無勢,他們為什么還要來找我?”

“這是因為,大人,您不同吉茲先生們聯合起來,將一事無成;您同他們聯合,任何事情都能做到?!?

“任何事情都能做到?”

“是的,只要您說一句話,王位就是您的了?!?

公爵十分激動地站了起來,在房間里走來走去,用力揉皺手邊碰到的一切:窗簾、門簾和臺毯。最后,他停在蒙梭羅前面。

“你剛才說我只剩下兩個朋友,一個是你,一個是比西,伯爵,你說得對極了?!?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已經不像剛才那樣氣惱得泛白,而是堆滿了親切的微笑。

蒙梭羅的眼睛里閃耀著快樂的光芒:“那么怎么辦?”

公爵說道:“我的忠仆,你說吧,我聽你的?!?

“這是您的命令吧,大人?”

“是的?!?

“那么我就說,大人,這計劃很簡單。”

公爵臉上又泛出蒼白色,可是他停了下來聽他說。

伯爵接下去說:

“再過一星期就是圣體瞻禮節,對嗎,大人?”

“是的?!?

“國王好久就醞釀著要在這個神圣的日子里列隊游行,到巴黎的各大修院里去朝圣。”

“每年在這時期他都要列隊游行,這是他的習慣。”

“那么,殿下當然記得,國王在這種時候不帶衛隊,或者把衛隊留在門外。國王在每一個臨時祭壇前面跪下來,背五遍《天主經》,五遍《圣母經》,背誦時都伴唱著七首悔罪詩篇?!?

“這一切我都知道。”

“他既到別的修道院,也一定到圣熱內維埃芙修道院去。”

“一點不錯。”

“不過,一起事故將在修道院門前發生……”

“事故?”

“是的,一條陰溝將在頭天晚上塌陷下去?!?

“結果呢?”

“結果臨時祭壇就不能建在門廊里,而要建在院子里?!?

“后來呢?”

“請等一等。后來國王進來,四五個人跟著他一起進來,他們進內以后,大門就關上了?!?

“關上以后又怎樣?”

蒙梭羅繼續說:“關上以后,那些代表修道院歡迎陛下的修道士,殿下想必全都認識。”

“仍然是那些人嗎?”

“一點不錯,殿下加冕那天,他們全都在場?!?

“他們膽敢弒君?”

“??!不過給君王剃個平頭,如此而已;您知道有一首四行詩吧:

第一頂王冠你沒福消受,

斷送在你忘恩負義的逃兵之手;

第二頂王冠歷盡艱險難以復收,

第三頂依靠剪刀可以到手?!?

親王的眼睛射出貪婪的光芒,大聲說:“誰敢做這樣的事?誰敢去剃國王的頭發?”

“到那時候他已經不是國王了?!?

“怎么會的?”

“您沒有聽說過一位熱內維埃芙的修士么?他是一位圣人,在他沒有創造奇跡之先,他在發表演說?!?

“是戈蘭弗洛修士吧?”

“正是。

“就是那個宣揚聯盟要武裝起來的修士吧?”

“就是他。然后把國王帶進一間小室里,進內以后,戈蘭弗洛修士負責叫他在遜位詔上簽字。簽過字以后,蒙龐西埃夫人就拿著一把剪刀走進去給國王剃度。那把剪刀非常可愛,是實心金制品,雕刻得很精細,因為對待國王,總應該按照他的地位來選擇用具呀?!?

弗朗索瓦默默無言。他的偽善的眼睛像在黑暗中窺伺獵物的貓眼一樣,瞳孔擴大了。

蒙梭羅繼續說:“下文您就猜得出來了。我們向人民宣布,說國王對自己的罪孽虔誠地懺悔,表示立誓不再離開修道院。如果有人懷疑國王是否真的得到圣召,那么德-吉茲公爵手里有軍隊,紅衣主教手里有教會,德-馬延先生控制著市民,有這三種權力,我們要叫老百姓相信什么他們就只好相信什么?!?

公爵沉吟片刻,說道:“人們會控告我使用暴力壓服。”

“當時您不必非在場不可。”

“人們要把我視為篡位者?!?

“大人忘記了遜位詔?!?

“國王不會同意簽字的。”

“事實上戈蘭弗洛修士不僅是一個非常能干的人,而且身強力壯?!?

“計劃已完全確定了嗎?”

“完全確定了?!?

“他們不害怕我去告發嗎?”

“不害怕,大人。因為他們為防您中途變卦,還擬定了一個十分可靠的對付您的計劃。”

弗朗索瓦不由得喊了一聲:“啊!”

“是的,大人。不過我不知道這個計劃的內容,他們認為我同您關系太密切,所以沒把內容告訴我。我所知道的是,這個計劃是存在的。”

“既然這樣,我只好投降了,伯爵。告訴我應該怎樣辦吧?!?

“您只要同意這個計劃就行。”

“那么,我同意。”

“光是口頭上同意還不行?!?

“那么該怎樣同意才行?”

“還要書面表示同意。”

“你真是瘋了,我怎么同意這樣做!”

“為什么不?”

“萬一陰謀敗露了呢?”

“正是防止事情敗露,所以要求大人簽個名字?!?

“他們想拿我的名字來作擋箭牌嗎?”

“就是這樣?!?

“這樣的話,我絕對不干。”

“您不能不干。”

“我連拒絕也不行嗎?”

“不行?!?

“您瘋了嗎?”

“因為拒絕就意味著背叛。”

“背叛什么?”

“背叛這樣一個事實:我愿意什么也不說,可是殿下命令我說。”

“好吧,就算這樣。讓那些先生們愛怎樣理解這件事就怎樣理解吧,不管怎樣我已經選擇了這條危險的道路了?!?

“大人,請您注意不要選錯了道路。”

弗朗索瓦有點動搖了,可是他仍然堅持著堅決的態度,他說道:“我準備冒險了?!?

伯爵說道:“為了您的利益,大人,我勸您不要堅持。”

“可是我簽了名不就連累了我嗎?”

“您拒絕簽名那就更糟,您等于自殺?!?

弗朗索瓦戰栗起來。

他問道:“誰敢殺我?”

“他們什么事都敢做,大人。陰謀叛逆的人走得太遠了,他們不得不付出任何代價以求獲得成功?!?

公爵陷入很容易理解的猶豫不決狀態。后來他說道:

“我愿意簽名。”

“什么時候簽?”

“明天。”

“明天,不,爵爺;如果您愿意簽名,立刻就簽?!?

“可是總得讓三位吉茲先生起草一個文件,說明我對他們承擔什么義務吧?!?

“文件已經起草好了,大人,我把它帶來了。”

蒙梭羅從衣袋里摸出一張紙來,上面寫著無條件地完全贊同我們已經知道的那個計劃。

公爵把文件從頭到尾念一遍,他越往下念,伯爵看得出他的臉色越發蒼白;等到他念完以后,兩條腿站也站不住,只好坐在——不,跌倒在桌子前面。

蒙梭羅把羽毛筆遞給他:“請吧,大人?!?

弗朗索瓦把一只手按在額頭上,因為他覺得頭暈,說道:“我一定要簽字嗎?”

“如果您愿意簽就必須簽,沒有人強迫您?!?

“不對,有人強迫我,您剛才就威脅說要暗殺我?!?

“天曉得,大人,我沒有威脅您,我只不過警告您,這是兩碼事。”

公爵說道:“拿筆來?!?

他仿佛狠一狠心,把筆從伯爵手里拿過來,或者正確點說搶過來,簽了自己的名字。

蒙梭羅用充滿仇恨和希望的熱烈眼光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看見公爵把筆接到紙上的時候,他不得不把身子倚在桌子上,他的瞳孔仿佛隨著公爵的筆在那里龍飛鳳舞而擴大。

公爵簽完以后,蒙梭羅說了一聲:“啊!”

他一把將文件搶過來,動作之猛烈,正同公爵搶那支筆時相仿。他把文件折了折,放進襯衫和當時用來代替背心的絲緶之間,扣上緊身衣的扣子,把斗逢往身上蓋了蓋。

公爵驚訝地注視著他的動作,弄不明白他的那張蒼白的臉上為什么會像閃電一樣出現一絲獰笑。

蒙梭羅說道:“現在,大人,請您必須小心。”

公爵問道:“為什么?”

“晚上不要像剛才您所做的那樣,帶著奧利里滿亂走?!薄斑@是什么意思?”

“這意思是說,大人,您今晚去向一個女人求愛,這個女人的丈夫非常愛她,而且十分嫉妒……嫉妒到,說實話,他會殺死任何不經他允許而去接近他的妻子的人。”

“您說的那對夫妻就是您和您的妻子吧?”

“是的,大人,既然您一下子就猜了出來,我也不必否認了?!蔽乙呀浫⒘说野材?德-梅里朵爾,她是我的妻子,只要我活著,誰也別想碰她一個指頭,即使是親王也不行。您瞧,大人,為了使您對我的話確信不疑,我可以用我的名義按著這把匕首發誓?!?

他一邊說一邊把匕首的刀鋒幾乎放到親王的胸膛上,弗朗索瓦后退了一步,臉色氣憤得泛白,說道:

“先生,您在威脅我?!?

“不,親王,我跟剛才一樣,只是警告您而已。”

“警告我什么?”

“任何人都休想得到我的妻子!”

安茹公爵不由自主地叫嚷起來:“蠢貨!我告訴您吧,您給我的警告太遲了,因為已經有人得到她了?!?

蒙梭羅發出一下可怕的吼聲,把兩只手插進頭發里。他結結巴巴地說:

“難道不是您嗎?大人,難道不是您嗎?”

他的手上仍然拿著匕首,只要把手一伸,就可以刺進親王的胸膛。

弗朗索瓦后退一步,準備敲鈴叫人,同時對他說:

“您瘋了,伯爵?!?

“不,我沒有瘋,我看得很清楚,我說話很有理智,我聽得明白。您剛才對我說有人占有了我的妻子,您是這樣說的?!?

“我可以再說一遍?!?

“告訴我這個人的名字,證明這是事實。”

“今天晚上誰拿著火槍在離您家門口二十步的地方埋伏著?”

“是我?!?

“好呀!伯爵,就在這時候……”

“就在這時候……”

“一個男人正在您家里,說得正確點,正在您老婆的房間里?!?

“您看見他進去了嗎?”

“沒有,我只看見他出來?!?

“從大門出來嗎?”

“從窗戶出來?!?

“您認出他是誰嗎?”

公爵回答:“當然?!?

蒙梭羅大喊:“說出他的名字來,說出他的名字來,大人,否則體怪我無禮?!?

公爵抹了抹前額,臉上似乎浮現出一絲微笑。他說道:

“伯爵先生,我以親王身份,以天主和我的靈魂的名義向您發誓,在一星期內我將告訴您占有您老婆的人是誰?!?

蒙梭羅大聲叫喊:“您肯發誓嗎?”

“我肯發誓。”

蒙梭羅用手拍了拍胸前藏著親王簽了名字的文件的地方,說道:“好吧,大人,再等一個星期……一星期后您說,否則,您明白會有什么后果……”

“我現在能夠對您說的,只是請您一星期以后再來?!?

蒙梭羅說道:“這樣也好,一星期以后我的體力會全部恢復,一個想報仇的人是需要他的全部體力的?!?

他說完后就走了出去,臨別時對親王作了一個告別的手勢,這手勢看起來很容易當成是恫嚇的手勢。這時候安茹公爵的侍衛官一個個都回到了巴黎。

如果說他們是滿懷信心回到巴黎的,無論誰也不會相信。因為他們太熟悉國王、王弟和王太后的為人了,他們不敢希望在王室中會發生“一笑混恩仇”的事。

他們始終沒有忘記國王的嬖幸們追捕他們的那一幕,他們也不肯相信在那次相當不愉快的事件以后,嬖幸們會歡迎他們凱旋歸來。

因此他們是小心翼翼地偷偷溜進城里來的,他們一直武裝到牙齒,隨時準備對可疑的人物開火;在到達安茹公館以前,他們對市民們拔劍以待達五十次之多,其實市民們沒犯別的罪,只不過注視他們走過而已。尤其火氣大的是昂特拉蓋,他把他們的倒霉處境全部歸罪于國王的嬖幸們,他決心在時機到來時用簡潔而明確的話向嬖幸們說出來。

他把這個計劃告訴了以善于謀略著稱的里貝拉克,里貝拉克回答他說,要享受這樣的樂趣,必須選擇一兩處離邊境最近的地方。

昂特拉蓋說道:“這一點可以想法子?!?

公爵熱烈地歡迎他們。

因為他們是他的人,就像莫吉隆、凱呂斯、熊貝格和埃佩農幾位先生是國王的人一樣。

親王開口就對他們說:

“朋友們,照目前情形看來,有人想謀害你們,現在流行這種接待方法,你們必須小心?!?

昂特拉蓋回答說:“我們準備好了,大人。我們要不要去見一見國王陛下以表達我們的敬意?因為如果我們一直躲躲閃閃,對安茹也不光彩,您以為怎樣?”

公爵說道:“您說得對!去吧,如果你們愿意,我可以陪你們去?!?

三個年輕侍從互相用眼光商量著,這時候比西走了進來,同他們一一擁抱。

比西說道:“喂!你們來得太遲了。可是我剛才沒有聽錯吧?殿下是否想到盧佛宮去讓人殺死,就像愷撒要到羅馬的元老院去一樣?請考慮一下吧,那些嬖幸先生們正在恨不得每人咬殿下一口呢?!?

“可是,親愛的朋友,我們正準備向這些先生們挑釁呢。”

比西笑了起來,說道:

“唔!唔!以后再說吧,以后再說吧?!?

公爵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比西。

比西又說:“我們一起到盧佛宮,只我們幾個去,殿下留下來到花園里去摘罌粟吧?!?

弗朗索瓦假裝十分高興地笑了。事實是,他正在為他能免去這樁苦差使而慶幸呢。

幾個安茹青年裝扮得富麗堂皇。

他們都是大貴族,很樂意把父輩遺留下來的地產的收入,花在綢緞、絲絨和花邊上。

他們聚在一起,就成了金銀珠寶、綾羅綢緞的大集合,一路上引起路人的嘖嘖稱羨;但是老百姓的嗅覺很靈敏,他們都猜到了,在這樣盛裝打扮的下面,蘊藏著幾顆對國王的嬖幸們滿懷仇恨的心。

亨利三世不肯接待這幾位從安茹來的先生,他們在走廊里空等了。

把這消息告訴他們的,是凱呂斯、莫吉隆、熊貝格和埃佩農,這幾位嬖幸彬彬有禮地走過來,向他們表示十二分的歉意。

由于比西盡可能躲在一邊不露面,昂特拉蓋開口說:

“??!先生們,這消息真叫人不痛快,不過經過你們的嘴說出來,這不痛快也減少了不少?!?

熊貝格說道:“先生們,諸位都是挺講究禮貌的高尚人士。國王既不能接見你們,我們能不能把這場接見改變為到外面去溜達一會兒?”

昂特拉蓋連忙說道:“啊!先生們,我們正要邀請你們啦?!北任鬏p輕地碰了碰昂特拉蓋的手肘對他說:

“不要多說話,看他們怎樣作法。”

凱呂斯作出尋找的樣子說道:“我們要到哪兒去呀?”

熊貝格說道:“我知道靠近巴士底城堡附近有個地方挺不錯?!?

里貝拉克說道:“先生們,我們跟著你們走,請帶路吧?!?

于是國王的四個寵臣走出了盧佛宮,后面跟著四個安茹貴族。他們沿著碼頭向圖內勒王宮以前圍起來的空地走去,那空地當時是馬市,地勢平坦,周圍種有幾株矮小的樹,東一處西一處有一些柵欄,用來攔馬或者拴馬。

一路上,八個貴族手挽手,談笑風生,彼此十分客氣,使市民們大為驚異。他們后悔剛才還對幾個安茹青年喝采贊美,誰知他們竟同希律王的幾個豬玀握手言歡了。

他們到達目的地。凱呂斯開口說:

“請看這地點多好,多僻靜,腳踏在地上多平穩。”

昂特拉蓋作了幾次踏地進攻的擊劍姿勢,說道:“真的,的確很好?!?

凱呂斯繼續說:“好呀!這幾位先生同我早就想過了,如果你們愿意,在這幾天內陪我們到這兒來一次,以便充當你們的朋友比西的第二位助手,第三位助手,第四位助手,因為我們四個人已經榮幸地接受了比西先生的挑戰了?!?

幾個安茹人不勝驚訝,比西對他們說:“這話不假。”

昂特拉蓋喊起來:“他從來沒有對我們說起過!”

莫吉隆說道:“比西先生是知道什么事情值得一提,什么事情不值一提的。諸位安茹先生,你們接受嗎?”

三個安茹青年異口同聲地回答:“當然同意。我們感到不勝榮幸?!?

熊貝格搓著手說道:“好極了?,F在我們是否開始互相選擇對手呢?”

里貝拉克十分激動地說:“我很喜歡這種方法,我們就來……”

比西打斷他的話頭:“不,這樣做不公平。我們都有共同的愿望,因為我們都是得到天主啟示的。我向你們保證,人的想法都是從天主那兒來的,因此,讓天主給我們搭配吧。何況如果我們都同意第一個打贏的人可以攻擊其他的人,那么怎樣搭配也就無所謂了?!?

幾個嬖幸齊聲應道:“必須這樣,必須這樣!”

“那么我們就更有理由模仿賀拉斯三兄弟[注]抽簽決定了。”

凱呂斯沉吟著問:“他們三兄弟有抽過簽嗎?”

比西回答:“我完全有理由相信他們抽過的?!?

“那么我們就模仿他們吧。”

比西又說:“慢著。在選定我們的對手之前,我們必須定下決斗的規則,否則對手選定以后再來談決斗的條件是不妥當的?!?

熊貝格說道:“條件很簡單,就像圣呂克所說的那樣,一直戰斗到一方死亡為止?!?

“當然??墒俏覀兪褂檬裁次淦髂??”

比西說道:“我們使用長劍和匕首,我們大家對這兩樣武器都是訓練有素的。”

凱呂斯問道:“不騎馬嗎?”

“干嗎要騎馬?有了一匹馬反而礙手礙腳?!?

“好,那就不騎馬。”

“定在哪一天?”

“越早越好。”

埃佩農說道:“不行,我有許多事情要料理,還要立一張遺囑,對不起,我要等一等……等上三天或者六天我們的斗志會被刺激得更加旺盛?!?

比西帶點諷刺地說:“這真是勇士說的話?!?

“說定了嗎?”

“說定了。我們的意見向來是一致的?!?

比西說道:“那么我們就來抽簽吧。”

昂特拉蓋說道:“等一等,我提一個建議:我們要公平合理地把地面平分一下。既然抽簽要決定兩個人一組,我們就將地皮分成四塊,每組都有一塊?!?

“說得好?!?

“我建議第一組用兩棵極樹之間的那塊長方地……那是一塊好地方?!?

“同意?!?

“可是太陽光呢?”

“這一組的第二個人只好自認倒霉,把臉對著陽光了?!?

比西說道:“不能這樣,先生們,這樣做不公平。我們要正大光明地決斗而死,決不利用卑鄙手段暗殺對方。我們只要轉半個圈兒,就可以兩個人都不對光,陽光從我們側面射過來?!?

比西作了示范,大家完全同意,隨即開始抽簽。

首先抽到名字的是熊貝格,第二個是貝拉克,他們就算作第一組。

第二組是昂特拉蓋和凱呂斯。

第三組是利瓦羅同莫吉隆。

比西原來希望對手是凱呂斯,因此看到凱呂斯的名字出現時,不禁皺了皺眉頭。

埃佩農看見只剩下自己,不得不同比西一組,臉色頓時泛白,不得不拼命去扯小胡子,使得臉頰上有些血色。

比西說道:“現在,先生們,我們都結成一對對的了,不論生死,我們都是朋友。你們愿意接受我的邀請,到比西公館去吃一頓便飯嗎?”

大家都鞠躬表示同意,一齊到了比西家里,一頓豐盛的晚宴使他們開懷暢飲,到天亮才散。幾個安茹貴族的舉動,國王早有警覺,接著??埔灿X察了。

亨利在盧佛宮內煩躁不安,焦急地等待他的寵臣們同幾位安茹先生散步歸來。

希科遠遠地跟著他們走出了盧佛宮,用內行的眼光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對這一類事情,誰也比不上他在行。在確定了比西和凱呂斯的意圖以后,他就折回去,朝蒙梭羅的住所走去。

蒙梭羅是一個十分狡猾的人,不過要想欺騙希科,卻根本不可能。這位加斯科尼人以國王的名義向他表示慰問,蒙梭羅怎能不好好地接待他呢?

希科發覺蒙梭羅躺在床上。

昨天拜訪安茹公爵的一幕,使蒙梭羅剛剛復原的身體又垮了下來。雷米一手摸著他的下巴,十分失望地眼看著他的病人又發起燒來。

不過蒙梭羅提起精神,仍舊能同??普勑︼L生,也能巧妙地掩飾他對安茹公爵的憤恨。如果不是希科,換了一個人,也就可能被他騙過了,可是對這位加斯科尼人而言,蒙梭羅越是說話謹慎,越能暴露他的思想。??菩母叮?

“如果不是別有隱情,一個人是不可能這樣熱愛安茹公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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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米并沒有騙人,??埔话衙伤罅_的脈息,心里就想

“這家伙真的病了,不可能再鬧出亂子。只剩下比西先生,我去看看他能干些什么?!?

他立刻奔到比西公館,他發覺公館張燈掛彩,肉香撲鼻,足以使得戈蘭弗洛聞到后快樂得叫喊起來。

希科問一個仆人:“比西先生今天娶親嗎?”

仆人回答:“不是的,先生。比西先生同宮里的幾位先生講和了,為了慶祝這場和好,比西先生大擺宴席,酒菜豐盛得很哩?!?

??菩南耄骸半y道比西想將他們毒死?我想他不是這種人,國王陛下在這方面也很安全?!?

于是他轉回盧佛宮,看見亨利正在武器室里踱來踱去,一邊低聲嘀咕著。

亨利派過三個使者去找凱呂斯,由于這些使者不理解陛下為何如此焦慮,他們都走到小比拉格先生的家里就停了下來,因為凡是國王的仆從到這兒來都可以得到滿滿一杯酒,一片火腿和糖漬水果的款待。

這是比拉格家永遠得寵的一道妙法。

??圃诜块T口出現,亨利大喊一聲:

“??!親愛的朋友,你知道他們現在怎么樣嗎?”

“誰啊?你的嬖幸們嗎?”

“可不是嗎?我的可憐的朋友們啊?!?

??苹卮穑骸八麄冞@時候應該是氣息奄奄了?!?

亨利跳起來,眼露兇光,大聲叫喊:“人家把他們殺死了!他們死了!”

“我怕是的,他們死了……”

“你得到這個消息你還笑,真是個異教徒!”

“等一等,我的孩子,我說的是他們醉死了?!?

“啊!小丑……你害我白白難過一陣。為什么你要詛咒他們死了?”

“恰恰相反,我是在頌揚他們?!?

“你總愛開玩笑……我求求你,嚴肅一點。你知道他們是同幾個安茹佬一起出去的嗎?”

“我當然知道。”

“結果怎樣?”

“結果就像我對你說過的那樣,他們醉死了,或者差不多醉死了。”

“比西呢?比西怎么樣?”

“比西灌醉他們,他是一個十分危險的人物?!?

“???,我求你別開玩笑好不好?”

“好吧!比西請你的朋友們吃飯,你認為好不好?”

“比西請他們吃飯!這不可能!他們是不共戴天的仇敵?!?

“正因為他們是仇敵,所以才灌醉他們;如果他們是朋友,他們就不必在一起喝醉酒了。你聽我說,你的腿好使嗎?”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你能一直走到河邊嗎?”

“為了親眼目睹這樣一件事,我愿意一直走到天涯海角。”

“很好!你只要走到比西公館就行,你就能親眼見到這奇跡。”

“你陪我一起去嗎?”

“對不起,我從那里回來?!?

“不過??啤?

“啊!不,不,我已經看見過了,不需要再看一遍,你應該明白;我的腿已經縮進我的肚子里,短了三寸了。如果我再去一遭,兩條腿就會縮到膝蓋。你去吧,孩子,你去吧?!?

國王憤怒地向他射了一眼。

??普f道:“你真是個好人,竟為這些人擔心。他們正在歡笑,大吃大喝,反對你的政府。我們應該曠達一點,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們歡笑,我們也歡笑;他們大吃大喝,我們也叫人拿些香噴噴、熱乎乎的東西來吃;他們反對政府,我們吃完飯就去睡大覺。

國王聽后禁不住微笑起來。

??普f道:“你可以自夸為一個真正的賢人了。法國曾經有過長發的國王,大膽的國王,高個兒國王,懶惰的國王,我敢斷定人們一定會稱你為耐心的亨利……啊!孩子,這可是一種難得的美德……如果你沒有別的美德的話!

國王說道:“背信棄義!背信棄義!……這班人連起碼的貴族道德都沒有。

??瓢褔跬葡蛞呀涢_好晚飯的飯廳里去,一邊推一邊大聲對他說:“唉呀!你總擔心你的幾個朋友,你可憐他們,仿佛他們全都死了。我告訴你他們并沒有死,你仍然哭喪著臉為他們擔心……亨利,你一直沒有停止過唉聲嘆氣。”

“你叫我無法忍耐了,??葡壬!?

“你難道寧愿他們每人在肚子上都被捅七八刀嗎?請你不要自相矛盾吧。”

亨利用陰沉的聲音說道:“我愿意他們成為我的依靠力量?!?

希科說道:“他媽的!依靠我吧,我就在你跟前,孩子,不過,必須把我喂飽。我想吃野雞……加點塊菰。”他一邊說一邊把盆子伸過來。

亨利同他的唯一的一個朋友很早就上床睡覺了,國王因為內心空虛而長吁短嘆,??埔驗槲咐锩浀脻M滿的而氣喘吁吁。

第二天,國王還沒有起床,凱呂斯、熊貝格、莫吉隆和埃佩農便來了;看門官習慣于給他們開門,為他們掀起了門簾。

??七€在睡覺,國王沒有合過眼。國王氣憤地跳下床,用力扯去蓋在臉上和手上的香噴噴的化妝用具,大聲吆喝:

“滾出去!給我滾出去!”

看門官吃了一驚,只好對幾個年輕貴族說國王叫他們出去。他們也驚呆了,大家面面相覷。

凱呂斯結結巴巴地說:“圣上,我們想告訴陛下……”

亨利吼道:“說你們沒有喝醉,是嗎?”

??票犻_一只眼睛。

凱呂斯嚴肅地說:“圣上,很對不起,陛下弄錯了……”

“我可沒有喝過安茹佬的酒!”

凱呂斯微笑起來,說道:“??!……很好,很好!……我明白了;這樣吧……”

“怎么樣?”

“陛下單獨同我們呆一會兒,如果陛下愿意,我們可以談一談。”

“我生平最恨醉鬼和賣國賊!”

三個侍衛官異口同聲地喊了一句:“圣上!”

凱呂斯止住他們說:“耐心點,先生們。陛下昨夜睡得不好,做了許多惡夢。要用一句話才能使我們可敬的君主清醒過來。”

這句大膽犯上的話,從一個臣子口中對國王說出來,不由得使亨利吃了一驚。他心里盤算著:他們既然大膽到說出這樣的話來,一定不可能做過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于是他說道:

“你們說吧,不過要簡短些?!?

“簡短是可能的,圣上,不過很難做到?!?

“哼……你們一定是想環繞著你們的某些責難兜圈子?!?

凱呂斯說道:“不,圣上,我們一定單刀直入。有啥說啥,”一邊說一邊把眼光朝希科和看門官身上溜來溜去,仿佛再一次向亨利請求讓他們同國王單獨談話。

國王作了一下手勢,看門官退了出去。希科睜開另一只眼睛說道:

“不要管我,我睡得像一頭豬一樣。”

說完他就閉上兩只眼睛,用盡肺部的力量打起呼嚕來。大家看見??颇欠N認真睡覺的樣子,就不再管他了。

何況大家早已習慣于把希科視為國王寢室里的一件擺設。

凱呂斯一邊鞠躬一邊開口說道:“陛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而且我敢說,陛下知道的那部分是最不重要的部分。當然,我們中間沒有人想否認我們在比西家吃過飯,我甚至應該表揚他的廚師,因為我們吃得很滿意?!?

熊貝格說道:“尤其是他拿出一種奧地利或者匈牙利酒,依我看真是其味無窮,好極了?!?

國王打斷他的話頭說:“這個德國壞蛋,果然愛喝酒,我早就懷疑了。”

??普f道:“你懷疑,我卻十分肯定,我看見他喝醉不知多少次了?!?

熊貝格轉過身來,??茖λf道:

“不要管我,國王會告訴你我在發開口夢。”

熊貝格又轉向亨利,對他說道:

“圣上,我是從來不隱瞞我喜歡什么和憎惡什么的。那酒的確是好,上等好酒?!?

國王用不贊成的口吻說:“不要把一件可以使我們忘記天主的東西稱之為好東西。”

熊貝格大概不想就此放棄一個好話題,正要開口回答,只見凱呂斯對他作了一個手勢,便忙道:

“對,你來說下去吧。”

凱呂斯說道:“我剛才說,在吃飯當中,尤其是吃飯以前,我們進了一場十分嚴肅而且十分有趣的談話,特別牽涉到陛下的利益。”

亨利說道:“你們的開場白太長了,這兆頭不好。”

??拼舐暫暗溃骸八麐尩?!這個瓦盧瓦實在說話太多了?!?

亨利傲慢地說:“??!加斯科尼的師傅,要是你睡不著,請你滾出去?!?

??普f道:“唉呀!我睡不著,那是因為你妨礙我;你那喋喋不休的聲音,就像耶穌受難日的木鈴聲一樣。”

凱呂斯發覺,在國王的的寢室里,不可能作認真的談話,哪怕話題多么嚴肅,因為大家早已養成了隨隨便便的習慣,凱呂斯只好嘆了一口氣,聳了聳肩膀,失望地站了起來。

埃佩農搖搖晃晃地走過來說:“圣上,這件事非常嚴重?!?

亨利說道:“非常嚴重?”

“當然,如果陛下認為八名勇士的生命還值得陛下關心的話?!?

國王叫起來:“這是什么意思?”

“這意思就是說,我等待陛下聽我說下去?!?

亨利把手按在凱呂斯的肩膀上,說道:“我在聽著,孩子,我在聽著。”

“我剛才說過,圣上,我們作了一場認真嚴肅的談話,現在我把談話的結果告訴您吧:王權受到威脅,正在日益削弱?!?

亨利大聲說道:“你的意思是說,大家都在密謀推翻國王?!?

凱呂斯繼續說:“陛下的統治好像蒂貝爾[注]和卡里居拉[注]的奇異神詆一樣,年老力衰卻又不能死去,只好帶病延年,繼續在衰老中活下去。這些神詆到了這種地步,如果沒有一個信徒為它們作出犧牲,就不能停止衰退,恢復青春和獲得新生。有了年輕、高貴而熱情的血液輸送進去,它們就又有了生命,而且變得堅強有力。陛下的統治也同這樣神詆一樣,只有某些人為它作出犧牲,它才能繼續下去。”

??普f道:“他的這一番話真是金玉良言,凱呂斯,我的孩子,你應該到巴黎的大街上去演講,我愿意用一頭牛來打賭,你一定可以使蘭塞斯特、卡伊埃、科通黯然失色,甚至可以壓倒被稱為大雄辯家的戈蘭弗洛?!?

亨利沒有吱聲。很明顯,他的心情已經起了極大的變化,他開始時用十分傲慢的眼光掃射向個嬖幸,后來慢慢地他理解了客觀事實的真相,他就變得沉思、陰郁和焦躁不安起來。他終于開口了:

“凱呂斯,繼續說下去,你看,我正在聽呢?!?

凱呂斯繼續說:“圣上,您是一位十分偉大的國王,但是您的眼前一片漆黑,因為貴族在您的眼前設置了層層障礙,使您看不到其他的東西,且不說老百姓也來增設這些障礙了。圣上,您是一位英勇的君王,請您說一說,戰爭時分,兩軍對壘,陣地危急,一個人應該怎樣辦?那些膽小鬼回頭一看,見到后面沒有敵軍,便向后逃走了;勇士們卻低著頭向前猛沖?!?

國王大聲喊道:“對呀!向前沖!見鬼,我難道不是法蘭西王國里的首位貴族嗎?我問問你們,你們見過比我的年輕時代更激烈的戰斗嗎?本世紀以來,有沒有比雅納克[注]和蒙孔杜爾[注]名聲更響的戰役?向前沖呀,先生們!這已經成為我的習慣,我一定要在亂軍混戰中第一個向前沖鋒。”

受到國王的戰斗激情鼓舞的幾個年輕人齊聲喊道:“對呀,陛下,向前沖!”

希科從床上坐了起來,說道:“安靜點,你們這些人。讓發言的人說下去。繼續說吧,凱呂斯,我的孩子,你已經說出不少金玉良言,你還沒有說完,繼續吧,我的朋友,繼續說下去吧?!?

“說得對,???,你是經常有理由的。何況我是要繼續往下講,我要告訴陛下:現在是時候了,陛下應該同意我們剛才所說的犧牲。四個勇士要沖破在不知不覺間將陛下包圍起來的壁壘,他們肯定會受到圣上的鼓勵,而且肯定會流芳千古?!?

國王的眼睛里閃耀著快樂和關切的光芒,連忙問道:“你說什么,凱呂斯?這四個勇士是誰?”

凱呂斯充滿豪情地說:“就是我同這幾位先生?!贝蠓惨粋€人肯為主義或者熱情去冒生命的危險時,自豪感就使他顯得高尚、偉大,凱呂斯正處在這種狀態。“我同這幾位先生們要為圣上獻出生命?!?

“為了什么?”

“為了拯救圣上?!?

“對手是誰?”

“是陛下的死敵。”

亨利大聲說道:“這純粹是年輕人之間的意氣用事。”

“?。∈ド显趺匆舱f出這種話來,這是庸俗的偏見。一定是陛下過于疼愛我們,所以才用庸俗的話來掩飾這種疼愛,不過無論如何掩飾,我們都能體會出來。圣上,請你一位國王那樣說話吧,不要學圣德尼街的市民那樣說話。請您不要假裝相信莫吉隆討厭昂特拉蓋,熊貝格克認為利瓦羅妨礙他,埃佩農嫉妒比西,而凱呂斯憎恨里貝拉克吧!事情并非如此,他們都是年輕、英俊而且心地善良的人,無論他們是友是敵,他們都能像兄弟般相愛。現在我們兵戎相見,并不是出自個人恩怨,而是法蘭西對付安茹,人權對付神權。在這場斗爭中,我們代表王權,要同代表聯盟的人決一勝負。我們走到您的面前對您說:祝福我們吧,圣上,向那些為您去死的人微笑吧。您的祝福也許使他們獲得勝利,您的微笑會幫助他們從容就義?!?

亨利已經涕淚縱橫,喉嚨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只好張開雙臂擁抱凱呂斯同其他各人。

他把他們摟在懷里;在這種時候,男子漢的英雄氣概,同神圣的以死相報的深情結合起來,構成了一幕十分引人入勝的景象,一幅十分生動感人的圖畫。

一臉嚴肅和神情憂郁的???,一只手撫著額角,從床里向外張望。他的臉平素十分冷漠,或者充滿冷嘲的譏笑,這時也顯得十分高貴和十分富有表情的了。

最后國王說道:“??!我的勇士們,你們的犧牲精神值得贊揚,你們要去完成的工作十分崇高,我今天才覺得自豪,不是自豪我能統治法蘭西,而是自豪我是你們的朋友。不過,對于我自己的利益,誰也不比我清楚,我不能接受這樣的犧牲,這種犧牲雖然會有光榮的結果,但是萬一你們失敗,那就會使我落入敵人之手。請相信我吧,要攻打安茹,法蘭西已經夠了。我對御弟、吉茲三兄弟和聯盟的力量,了如指掌;在我的一生中,我制服過更兇猛、更不馴的烈馬。”

莫吉隆大聲說道:“可是,圣上,作為士兵,不能這樣推理;在研究這樣的問題時,不能把壞運氣估計在內。我們的心目中只有榮譽,只有良心,這是懷有信念的人追求的目標,不能考慮后果如何?!?

國王答道:“莫吉隆,我不同意你們意見,一個兵士可以盲目前進,可是作為指揮官卻必須深思熟慮?!?

熊貝格說道:“陛下盡管去深思熟慮,但是必須讓我們行動,因為我們是士兵;何況我從來不知道什么是壞運氣,我向來都是幸運的?!?

國王打斷他說:“啊,朋友!朋友!我卻不能說這樣的話;你今年只有二十歲,才會這樣說。”

凱呂斯插進來說:“圣上,陛下的客氣話只能使我們的熱血更加沸騰。到底哪一天我們才能同比西、利瓦羅、昂特拉蓋、里貝拉克幾位先生斗劍呢?”

“絕對不許,我絕對不許你們這樣做,你們聽見了嗎?”

凱呂斯說道:“對不起,圣上,請原諒我們,昨天在晚飯以前我們已經約好了,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亨利答道:“對不起,先生,國王只要說一句:我愿意這樣,或者我不愿意這樣,就能破除誓言或者解除承諾,因為國王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派人去告訴這幾位先生,說如果你們真的打起來,我必嚴加懲治,為了使你們確信我的話,我發誓,一定將你們流放出國,要是你們……”

凱呂斯阻止他說下去:“圣上,不要再說了,因為您固然可以解除我們的承諾,而只有天主才能破除您的誓言,所以請您不要發音。如果這樣一件事能使陛下龍顏震怒,以致要將我們流放出國,我們將愉快地接受懲罰,因為一旦不在陛下的土地上,我們就能信守諾言,在異國的土地上同他們決斗。”

亨利大喊道:“只要他們膽敢走到離你們一箭之遙,我就把他們四個人全部投入巴士底獄?!?

凱呂斯說道:“陛下有一天這樣做的話,我們就要赤著腳,脖子上掛著繩子,走到典獄長洛朗-泰斯蒂跟前,請他把我們同他們一起監禁?!?

“我要殺他們的頭!我是國王,難道沒有這個權利?”

“如果我們的敵人受到如此待遇的話,圣上,我們將在他們受刑的臺下引頸自刎?!?

亨利沉默了半晌,然后抬起黑色的眼珠,說道:

“好極了,你們真是善良而又勇敢的貴族。就這樣辦吧……這樣的勇士,去保衛這樣的事業,天主怎能不保佑他們……”

希科從床上跳下來,向國王走去,莊嚴地對他說道:“不要懷疑天主!不要褻讀神明!……是的,他們的心地非常高尚,天哪!你就依了他們吧,聽見沒有,我的主子?給這些年輕人定個日期吧,這才是你應干的事,而不該指揮天主做這做那?!?

亨利喃喃地說:“?。∥业奶熘鳎∥业奶熘?!”

四個貴族一齊屈膝跪下來,低著頭說道:“圣上,我們求求您了。”

“好吧!天主是公平的,一定會給我們以勝利;不過,不過,我們也得用基督徒的和明智的方法給勝利開辟道路。親愛的朋友們,你們還記得雅納克打敗拉-夏泰涅雷的那場決斗嗎?拉-夏泰涅雷本來是一位高明的擊劍手,可是雅納克嚴格地遵守教規,向天主祈禱,而拉-夏泰涅雷卻只顧吃喝玩樂,到處找女人,犯下可恥的罪行!總之,天主也許為了他青春年少,儀表堂堂,孔武有力而向他微笑,保住他的一條命,而他卻去試探天主!結果雅納克砍斷他的腿彎。請聽我說,我們馬上要向天主致敬。如果時間來得及,我要叫人把你們的劍帶到羅馬,讓教皇給它們祝福……可是我們這兒有圣熱內維埃美的遺骸盒,比任何圣物都更靈驗。我們一起齋戒吧,我們一起用苦行磨練吧,這樣來慶祝圣體瞻禮這個偉大的節日,然后第二天……”

四個年輕人齊聲叫起來,“啊!圣上,謝恩、謝恩……這就是說,再過一星期就是那天了。”

他們都撲過去抓住國王的手,國王又一次-一擁抱他們,然后淚如雨下地走進了他的祈禱室。

凱呂斯說道:“我們的決斗書已經寫好,只要填上日期和時間就行。莫吉隆,你來填吧,就在這張桌子上……拿國王的筆來寫。寫上圣體瞻禮節的翌日……”

莫吉隆答道:“寫好了,誰當使者把這封信帶去?”

??谱哌^來說道:“我來送吧。不過我要給你們一個忠告,孩子們;國王剛才談到齋戒、苦行和遺骸盒……這樣做在勝利后作為還愿,當然很好;不過在戰斗以前,我寧愿你們去吃幾頓好酒好肉,美美地睡上一覺,每天或者每夜睡足八小時,這樣才更有效。坐在桌子旁吃它三個鐘頭,而不要喝醉了,才能使手腕靈活有力。關于女人這方面,我倒相當同意國王的話,這樣做太動感情了,你們最好不要去拈花惹草?!?

四個年輕人齊聲歡呼:“好極了,???!”

加斯科尼人答道:“再見吧,我的小獅子們,我到比西公館去了。”

他走了三步又走回來,說道:

“順便說一句,在圣體瞻禮節那天,不要離開國王一步。你們中間誰也不要到郊外去,就像緊跟查理曼大帝的騎士們那樣集中在盧佛宮吧。同意嗎?好。現在我就去給你們送信?!?

說完以后??剖掷锬弥?,邁開長長的雙腿,轉眼間就走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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