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51章

  • 極天圣皇
  • 元岡
  • 14623字
  • 2016-05-10 20:57:37

比西怎樣利用他的教導

圣呂克回來后,以自己出色地完成了任務而得意。

比西等著他,向他致謝。

圣呂克發現他臉上愁云密布,對于一個像他那樣勇敢的人,聽見一場對自己有利而又引人注目的決斗,會作出這樣的反應,這是不正常的。于是他問道:

“我做得不對嗎?為什么您這樣不高興?”

“老實說,親愛的朋友,我惋惜的是,您沒有說馬上開始,卻答應了一個期限?!?

“?。∧托狞c吧,您的幾個安茹朋友還沒有來,見鬼!得讓他們有時間前來呀。何況您有什么必要,一定要很快就造成幾個人死亡或者瀕于死亡呢?”

“因為我想死,越早越好?!?

圣呂克驚愕地注視著比西,這是頭腦完全正常的人看到一點不幸跡象的初步反應。

“死!您正處在青春壯年,美名遠揚,又有一個心愛的情人!”

“是的!我可以很有把握地說我會把他們四個都殺死,但是最后我難免吃一劍,使我得到永恒的安息。”

“悲觀的想法!比西?!?

“我倒希望您也處在我的地位看看。大家都以為丈夫死了,他卻死而復生;從此以后妻子就離不開他的床頭;我永遠也不能再同她交換一下微笑,談句知心話,互相握著手。他媽的!我真想砍倒什么人……”

圣呂克用一陣哈哈大笑來回答這番話,他的笑聲驚走了一群在盧佛宮小花園里啄食花揪的麻雀。

他笑完后大聲說:“??!您的想法太天真了!真想不到有許多女人迷戀的比西,原來在情場上是個小學生!親愛的朋友,您胡涂了,在這世界上沒有比您更為幸福的情人了。”

“??!好極了。您是結了婚的人,請您給我證明吧!”

“這正是我的老師、耶穌會神父蒂里凱所說的:‘最容易不過了,’[注]您是不是蒙梭羅先生的朋友?”

“說真的,我為人類的聰明才智感到羞恥,這個笨蛋居然稱我為朋友。”

“很好!您就做他的朋友好了。”

“啊!……拿朋友這個稱號來騙人嗎?”

“這正符合蒂里凱的另一句話:‘純粹胡說!’[注]他真是您的朋友嗎?”

“他自己這樣說的。”

“不,他不是您的朋友,因為他使您不幸。友誼的目的是要相互造成對方幸福,至少這是國王給友誼下的定義,而國王是一個有學問的人?!?

比西哈哈大笑起來。

圣呂克繼續說:“我的意思是,既然他造成了您的不幸,你們就不是朋友;您就可以把他看作是一個不相干的人,搶掉他的妻子;或者把他看作是敵人,如果他表示不滿,就干掉他?!?

比西說道:“老實說,我憎恨他?!?

“而他則害怕您。”

“您認為他不喜歡我嗎?”

“當然!不信您試試看,搶掉他的妻子,您就知道了?!?

“這種推理也是從蒂里凱神父那里學來的吧?”

“不,這是我自己的推理?!?

“那我就祝賀您?!?

“您對這推理滿意嗎?”

“不滿意,我寧愿做一個光明正大的人?!?

“而且您還要讓蒙梭羅夫人把她的丈夫從精神上和肉體上都醫治好,對嗎?因為您在決斗中如果被人殺死,那么毫無疑問,她只有依戀她身邊僅存的男人了……”

比西皺起了眉頭。

圣呂接著說:“這樣吧,圣呂克夫人回來了,她很有見識。她剛從王太后的花圃采摘鮮花回來,心情非常好,您去聽聽她的金玉良言吧?!?

的確,冉娜容光煥發地走過來,她渾身充滿幸福的光輝,閃耀著狡黠的目光。

有些人天性快活,能夠像田野里的云雀一樣,使周圍的一切愉快地蘇醒過來,充滿了歡樂。

比西友好地向她施禮。

她把手伸給他,由此可以證明這種吻手禮,并非特命全權大使杜布瓦從英國連同四國聯盟條約[注]一起帶到法國來的。

她一邊用一條金飾帶把花束扎起來,一邊問道:“您的愛情怎樣了?”

比西答道:“逐漸熄滅了?!?

圣呂克說道:“好!您的愛火被潑了冷水就逐漸熄滅,冉娜,我保證您能夠使它重新燃燒起來?!?

她說道:“當然,不過先得讓我看看愛的創傷在哪里?!?

圣呂克說道:“簡單點說,比西先生不喜歡對蒙梭羅伯爵微笑,他計劃撤退了。”

冉娜驚惶地喊道:“難道把狄安娜讓給他?”

比西被她的初步反應弄得有點心煩意亂,只好補充說:

“夫人,圣呂克沒有告訴您,我想了此殘生?!?

冉娜用同情的眼光凝視比西片刻,這種同情完全不符合基督的教導。然后她喃喃地說:

“可憐的狄安娜!還談什么戀愛!毫無疑問男人都是忘恩負義之輩?!?

圣呂克說道:“好呀!我妻子的教訓來了。”

比西叫道:“什么,我忘恩負義!我只不過不想做些虛偽的應酬,以免玷污我的愛情罷了?!?

冉娜說道:“喂!先生,這只不過是您的拙劣借口罷了,真正的愛情只害怕一種玷污的方法,那是她不再愛您。”

圣呂克說道:“??!啊!親愛的朋友,多多地獲得教益吧?!?

比西友愛地說:“可是,夫人,有些犧牲像……”

“不要再說了。承認您不再愛狄安娜吧,這才稱得上是一個堂堂男子漢?!?

比西聽見這句話頓時臉色煞白。

“您不敢說出來,那好吧,我代您去對她說。”

“夫人!夫人!”

“你們這些人凈拿你們的犧牲來開玩笑……難道我們就沒有作出過犧牲嗎?您看,整天冒著被蒙梭羅這條惡虎吞掉的危險;以無比的力量和無比的意志力不讓一個男人侵犯自己的任何權利,這是參孫[注]和漢尼拔[注]也不能做到的;征服了那頭兇猛的野獸,并且把它縛在情人的戰車上,這一切難道都稱不上英雄氣概嗎???!我敢保證,狄安娜是無比崇高的,她每天做的事,我連四分之一也做不到?!?

圣呂克說道:“謝謝,”同時向冉娜深深地鞠了一躬,使得冉娜忍俊不禁吃吃地笑起來。

比西仍然猶豫不決。

冉娜大聲說:“他還在考慮!他還不跪下來悔罪!”

比西毅然說道:“您說得對,我只是一個有很多缺點的普通人,比最一般的女人還不如。”

冉娜說道:“您被我說服了,這就很好?!?

“請您告訴我現在該怎么辦?”

“馬上去拜訪……”

“拜訪蒙梭羅先生?”

“呸!誰這么說了?……去拜訪狄安娜。”

“可是他們兩人似乎一刻也不離開啊?!?

“您從前經常去拜訪巴爾貝齊厄夫人,她的那個馬猴不是也經常呆在她的身邊,而且出于嫉妒有時也咬您一口嗎?”

比西仰天大笑,圣呂克學著他的樣子,冉娜跟著也笑起來。三個人的笑聲把在走廊里散步的朝臣都吸引到窗戶邊上,向這里張望。

比西最后說:“夫人,我馬上就到蒙梭羅先生家里去,再見?!?

于是他們分手了,離開以前比西還叮囑圣呂克不要將他向幾個嬖幸挑戰的事說出去。

他隨后真的到了蒙梭羅先生家里,蒙梭羅正躺在床上,看見他到來就快樂得叫了起來。

雷米剛告訴他,再過三個星期,他的傷就可以完全治愈了。

狄安娜把一只手指按在嘴唇上,這就是她行禮的方法。

比西不得不把安茹公爵委派他的差事,他到宮廷里覲見圣上,國王的不安和四個嬖幸的冷面孔,一五一十地告訴蒙梭羅。

比西用的字眼是“冷面孔”,使得狄安娜笑不絕口。

蒙梭羅聽了這些消息以后陷入沉思,接著叫比西向他俯下身子,他湊在比西耳邊說:

“底下另有文章,對嗎?”

比西回答:“我看是的?!?

蒙梭羅說道:“我勸您不要為這個壞蛋連累了自己;我認得他,他是一個奸詐的人;我保證他要有機會出賣朋友,他從來不會猶豫?!?

比西說道:“我知道得一清二楚?!彼樕系奈⑿κ姑伤罅_想起了比西上公爵的當的經過。

蒙梭羅說道:“您瞧,因為您是我的朋友,所以我向您提出警告。還有,您以后只要遇到困難,就告訴我,我替您出主意?!?

雷米說道:“先生!先生!包扎以后應該好好地睡一覺。睡吧!睡吧!”

蒙梭羅說道:“好的,親愛的醫生。我的朋友,您帶蒙梭羅夫人去散散步吧,據說今年的花園特別好看呢?!?

比西回答:“遵命?!笔慰擞械览?,冉娜也有道理,一星期以后,比西就發現了這一點,對他們的見解,給予了正確的評價。

效法古代的人固然可以名留后世,但其成就也只不過是古人而已,比西自從陷入情網以后,就將普呂塔克[注]的所有道德教導置諸腦后,再也不喜愛這個作家了!他自己長得像阿爾西比亞德那么英俊[注],當然關心的只是目前的事,對于有關西比翁[注]和貝亞爾[注]禁欲的故事,則不大感興趣了。

狄安娜則比較單純,用今天的話來說,就是比較自然。她按照自己的本能行事,這種本能就是憤世嫉俗的費加羅稱為人類天性的愛和騙:熱愛自己的意中人,欺騙自己的丈夫。她從來沒有想到過要去思索一下夏龍[注]和蒙田[注]的所謂要當個正派的人。

她的邏輯就是熱愛比西,她的道德觀就是委身給比西,她的形而上學就是碰到比西的手指因而引起全身快感而戰栗。

蒙梭羅先生被刺傷已經有半個月,目前他的傷勢一天比一天好轉。由于采用了冷水療法,他的傷口沒有發炎,這種新療法是昂布瓦茲-巴雷[注]受到命運或者上天啟示發明的。這時候另一個消息又給了他以重大打擊:安茹公爵偕同他的安茹黨人跟著王太后回到巴黎來了。

伯爵的擔心并不是沒有理由的:親王到達的第二天,就借口探望病情,到他的小老頭街的公館里來。對于一個對自己如此關心的親王,是無法待以閉門羹的。因此蒙梭羅先生接待了安茹公爵,公爵對犬獵隊隊長,尤其是對他的妻子,顯出無比熱情。

親王一走,蒙梭羅先生馬上把狄安娜叫過來,倚著她的臂膀,不管雷米如何叫喊抗議,環繞著交椅走了三圈。

走完以后,他往這把交椅上一坐。我們說過,他環繞著這把交椅已經劃了三重封鎖線了,他顯得十分滿意,臉上浮現出微笑,狄安娜馬上猜出他又在策劃什么陰謀了。

不過這是蒙梭羅家的私事,暫且不提。

我們回過頭來再看看安茹公爵到達巴黎的情況,這才屬于本書的史詩般的正題。

讀者當然想像得出,弗朗索瓦-德-瓦盧瓦爵爺回到盧佛宮的日子,并不尋常。

大家可以看到:

國王十分傲慢。

王太后表現出不甚熱情。

安茹公爵表面上謙恭,實際上氣概咄咄逼人,似乎在說:

“該死!你們既然用這么尷尬的面孔迎接我,為什么又要叫我回來?”

在整個覲見禮節上,事先得到比西通知的利瓦羅、里貝拉克、昂待拉蓋三個人,都在用噴出火來的眼光,盯著四個嬖幸,恨不得把他們一口吞下去。這就清楚地向他們的決斗對手表明,如果遇到障礙決斗不能如期舉行,過錯決不在他們身上。

這一天,??祁l繁地來來往往,比法爾薩拉大戰[注]前夕的愷撒更忙碌。

然后一切復歸平靜。

安茹公爵回到盧佛宮的第三天,對受傷的蒙梭羅作了第二次訪問。

蒙梭羅對國王接待王弟的詳細情況,知道得一清二楚,他趁機用動作和言語安慰公爵,使公爵始終對國王保持著敵對的情緒。

公爵走后,蒙梭羅由于身體已越來越好,就倚在狄安娜的臂膀上,不是環繞交椅走三圈,而是環繞房間走一圈。

走完以后,他坐在椅子上,神情比第一天更高興。

同一天晚上,狄安娜告訴比西:蒙梭羅一定在策劃陰謀。

一分鐘過后,蒙梭羅同比西單獨在房間里,他對比西說:

“我一想起這位親王就萬分氣惱,他表面上對我和顏悅色,實際上是我不共戴天的仇敵,就是他派圣呂克先生來暗殺我的?!?

比百說道:“什么!暗殺!伯爵先生,請您說話當心點,圣呂克是個高尚的貴族,您自己也承認是您先向他挑釁,是您首先把劍拔出來,而且您是在決斗中被他刺中的?!?

“這些話我都同意,但是他仍然是受安茹公爵的唆使才來的?!?

比西說道:“請聽我說,我熟知公爵為人,尤其了解圣呂克先生,我不得不告訴您圣呂克先生是全心全意愛戴國王,一點兒也不愛親王的。??!如果刺中您的是昂特拉蓋、利瓦羅或者里貝拉克,我會同意您的說法……可是圣呂克……”

蒙梭羅因持己見,說道:“親愛的比西先生,您對法國歷史沒有我那么熟悉?!?

比西本來可以回答他說,他雖然不熟悉法國歷史,可是對安茹的歷史,尤其是對梅里朵爾的歷史,卻十分熟悉。

最后蒙梭羅終于能夠獨自起床并且走到花園里去了。

他從花園里回來時說:“我的身體好了,今晚,我們就搬家?!?

雷米說道:“為什么?難道小者頭街空氣不好?或者缺少消遣?”

蒙梭羅說道:“恰恰相反,我的消遣太多了,安茹先生經常來訪就使我厭煩得不得了;每次他來,總帶著三十來個侍衛,他們的馬刺踏地的聲音使我的神經簡直受不了?!?

“您要搬到哪里去?”

“我已經派人收拾國內勒王宮附近我的那所房子?!?

比西由于經常在他家,聽了這話不由得勾起了對過去的回憶,他同狄安娜情意綿綿地互相望了一眼。

雷米莽撞地大聲說道:“怎么!搬回這所破房子里去!”

蒙梭羅說道:“?。∧趺粗滥鞘俏业姆孔??”

雷米答道:“見鬼!誰不知道法蘭西犬獵隊隊長的房子!何況我原來就住在博特雷伊斯街?”

蒙梭羅按照習慣,心里泛起了一絲疑惑。接著他說:

“是的,是的,我要搬到那里去,我在那里一定很好,因為在那里一次只能接待四個客人。這房子真像一所碉堡,只要有客人來,在三百步外就能從窗口上望見?!?

雷米問道:“望見又怎樣?”

蒙梭羅說道:“望見以后如果那天不想會客,就可以避開,尤其是身體健康的時候?!?

比西咬緊嘴唇,他害怕終有一天蒙梭羅也會躲避他。

狄安娜嘆了一口氣。

她想起來曾經在這所小房子里初見比西,那時比西受了傷,在她的床上昏迷不醒。

雷米沉思半晌,第一個開口說話:

“您不能搬到那里去。”

“大醫生,請問您,為什么不能?”

“因為法蘭西的犬獵隊隊長經常要接待賓客,家里有許多仆人。馬匹和車輛,如果他用一座宮殿來養狗,那完全可以理解;可是他自己住到狗窩里,這不可能。”

蒙梭羅“唔”了一聲,表示他同意這一番話。

雷米又說:“而且,我這個醫生不僅醫治肉體,還醫治心病,我認為不喜歡住在這里,并不是為了這所房子?!?

“那是為什么?”

“是為了夫人?!?

“為了夫人?”

“是的,您可以讓伯爵夫人搬到那邊去住。”

蒙梭羅大聲說:“要我同她分離?”他一邊說一邊盯住狄安娜,眼光里憤怒的成分比愛情更多。

“另一個辦法是請您辭掉犬獵隊隊長的職務,我認為這樣做比較聰明。因為,您只有繼續做下去和辭掉職務兩種選擇,如果您撒手不干,您會得罪國王;如果您繼續干下去……”

蒙梭羅咬牙切齒地打斷雷米的話頭說:“我應該怎樣干,我就怎樣干,但我決不離開伯爵夫人。”

伯爵的話剛說完,院子里就傳來了嘈雜的馬聲和人聲。

蒙梭羅渾身一震,喃喃地說:

“公爵又來了!”

雷米走到窗口邊上一瞧,說道:“果然是他?!?

醫生的話聲未落,親王早已利用親王入室毋須通報的特權,走了進來。

蒙梭羅在旁窺伺著,發覺弗郎索瓦的目光首先尋找狄安娜。

不久,公爵沒完沒了地向狄安娜獻殷勤,更使他看清了公爵的真面目。公爵帶來給狄安娜的是一件稀世珍寶,這樣的珍寶一個耐心而技藝超群的手工藝人一生只能制作三四件,制作的過程雖然緩慢,但能使一個時代獲得盛譽,這類杰作在那個時代也比今天更多。

這件珍寶是一柄可愛的匕首,鑲著金質雕鏤刀柄;那刀柄作小瓶形狀,刀身上用天才的刀工刻著一幅狩獵圖:獵狗、駿馬、獵人、獵物、樹木和天空,渾然一體,天藍色加上金色,十分和諧,叫人愛不釋手。

蒙梭羅說道:“讓我看看,”他是害怕有什么紙條夾帶在刀柄里。

親王對他的心思一目了然,他走過來把匕首一分為二,說道:

“您是獵手,刀身應該給您;刀柄就送給伯爵夫人。比西您好,現在您成為伯爵家的常客了?!?

狄安娜滿臉通紅。

比西則相反,表現出鎮靜自若,他說道:

“大人,您忘記了今天早上命令我來探聽蒙梭羅先生的病情了。我只不過是像遵守殿下其他的命令一樣,遵命而行罷了。”

公爵說道:“這話不錯?!?

然后他走過去坐在狄安娜身邊,低聲同她說話。

過了一會兒,他說道:

“伯爵,在您的病房里太悶熱,我看伯爵夫人已經喘不過氣來了,我來帶她到花園里散散步吧。”

丈夫和情夫兩人互相交換了一下憤怒的眼色。

狄安娜接受了邀請,站了起來,挽著親王的臂膀。

蒙梭羅對比西說:“挽著我的臂膀?!?

蒙梭羅跟在妻子后面下樓。

公爵說道:“喔??!看來您已經完全好了。”

“是的,大人。我希望不久以后我就能陪著蒙梭羅夫人到任何地方去?!?

“很好!可是眼前您還要當心,不要過分疲勞。”

蒙梭羅自己也覺得親王這句囑咐十分有理。

他找了一處可以監視公爵的地方坐了下來,對比西說:

“伯爵,為了我們的友誼,請您伴送蒙梭羅夫人到巴士底獄附近我的小公館里去。說實話,我寧愿她住在那里,也比在這兒強。我把她從梅里朵爾的這個座山雕的利爪中救出來,不能讓她在巴黎被它吃掉?!?

雷米對比西說:“先生,您不能接受這個任務。”

蒙梭羅問道:“為什么?”

“因為您是安茹公爵的人,要是公爵知道您幫助伯爵這樣作弄他,他永遠不會原諒您。”

性格容易沖動的比西剛要大喊一聲:“我不在乎!”看見香米給他使了眼色,便閉口不說了。

蒙梭羅沉吟半晌,說道:

“雷米說得對,我不應該要求您幫我做這樣的事,*我要親自送她去,因為明天或后天我就能住進這所房子了?!?

比西說道:“您瘋了,這樣做您會失去您的職務的。”

伯爵答道:“很可能,但是我可以保住我的妻子了?!?

他一邊說一邊皺起了眉頭,比西見了,不由得長嘆一聲。

當晚,伯爵就把妻子送往國內勒王宮附近讀者已經很熟悉的房子里去了。

雷米幫助在康復中的蒙梭羅也搬了過去。

由于雷米是一個忠心耿耿的朋友,他明白在這狹窄的房屋里,比西的幽會受到很大的威脅,更需要他的幫助,因此他又同熱爾特律德接近起來。熱爾特律德起初打他,最后寬恕了他。

狄安娜又住進她自己臨街的那間房間里,房間里的床仍然掛著白錦緞金線嵌花的床慢。

這間房間同蒙梭羅的房間只隔著一條走廊。

比西恨恨地扯自己的頭發。

圣呂克對他說,目前繩梯已經制作得十分完善,完全可以用來代替樓梯。

蒙梭羅想起安茹公爵一定暴跳如雷,萬分氣惱,就不由得搓著雙手,微笑起來。有些人在熱戀中容易過分激動,正如被饑餓驅使的狼和鬣狗表現得很勇敢一樣。

安茹公爵正是在這樣的心情下回到巴黎的,他發現狄安娜不在梅里朵爾,那氣憤之情,簡直無法形容;目前他幾乎真的愛上了狄安娜,原因恰恰是因為有人總是把她從他的手中搶走。

自從公爵發現蒙梭羅企圖背叛他的那一天起,他就恨透了蒙梭羅,現在他的仇恨已經化為一團怒火,這團怒火由于他親身體驗過伯爵的堅強性格而越發熾熱:他計劃作好隨時進行打擊的準備,而不給對方以可乘之機。

另一方面,他絲毫沒有放棄他的政治野心,恰恰相反,他確信自己是一個十分重要的人物,因而在他自己的眼光里,他的身分已提高了不少,所以一回到巴黎,他又重新開始策劃陰謀詭計。

時機也十分有利:許多無能而只會趨炎附勢的陰謀家,看見由于國王的軟弱和卡特琳的奸詐而使安茹派得到了一定的勝利,紛紛走來投奔安茹,用難以覺察而又十分堅固的線條,把安茹的事業,同吉茲兄弟的事業聯系起來。吉茲兄弟小心翼翼地躲在黑暗中,而且保持沉默,使??茷橹畬嬍巢话?。

此外,公爵絲毫不對比西吐露自己的政治野心,他們之間只維持著虛假的友誼,如此而已。公爵在蒙梭羅家里看見比西,心里不免有點不安;他對一向多疑的蒙梭羅如此信任比西,也對比西產生了妒意。

他看見狄安娜鮮艷的臉頰上煥發著歡樂的光芒,使她越顯得秀色可餐,惹人憐愛,也不禁感到驚異。

因為親王知道鮮花只有在陽光的撫愛下才會鮮艷奪目,芳香撲鼻,女人只有在愛情的溫床里才最迷人。狄安娜明顯地十分幸福,對于始終心懷惡意而且多疑多慮的親王來說,別人的幸福必然引起他的敵視。

他生下來就是親王,經過幽暗和曲折的道路才掌握了權力,在昂熱炫耀武力取得成功的事例壯了他的膽,因此他決定不論是為了自己的愛情,或者為了報復,他都要使用武力。再說還有奧利里給他出主意,公爵認為只因丈夫的嫉妒和妻子的不愿意這種微不足道的障礙,就不去滿足自己的欲望,是可恥的。

有一天,他隔晚睡不好覺,整夜只是在昏昏迷迷中做惡夢,醒來以后他覺得他滿足自己欲望的時候到了,就下令準備車馬隨從,他要去探望蒙梭羅。

我們知道,蒙梭羅已經搬到圖內勒王宮附近的邸宅里去了。

聽到搬家的消息,親王微微一笑。

這只不過是梅里朵爾那幕小小的滑稽劇的重演。

他表面上仍然假裝不知,詢問新居座落何處。仆役們回答說在圣安托萬廣場上。親王于是回過頭來對伴送他來的比西說道:

“既然他搬到圍內勒王宮附近,我們也去圖內勒宮?!?

大隊人馬于是又重新開動,片刻工夫整個地區都鬧轟轟地出來圍觀這隊由二十四位英俊的侍衛組成的隨從,這些侍衛每人都帶著兩個跟班和三匹馬。

親王很熟悉這所房子和這扇門;比西的熟悉程度,比之親王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們兩人都在門口停了下來,走進市道,一起登樓;只不過,親王徑直進入房間,比西卻在樓梯口停了下來。

這樣一來,就使仿佛享受特權的親王,看見的只是蒙梭羅,他躺在一張長椅子上來迎接他;而比西卻受到了狄安娜的熱烈擁抱,熱爾特律德站著為他們望風。

天生臉色蒼白的蒙梭羅,見到親王以后臉色立刻變成鐵青色,因為親王是他的最可怕的魔影。他氣得渾身哆嗦地說:

“大人!大人居然光臨到這所破房子里來!說實話,我位卑職微,受不了大人的過分抬舉?!?

這句話的諷刺意味非常明顯,因為伯爵說時根本不想加以掩飾。

可是親王卻顯得若無其事的樣子,走到正在康復的傷員身邊,笑容可掬地對他說:

“我的朋友受了傷,不管他到哪里,我都要去探望他?!?

“我沒有聽錯吧,親王殿下稱我為朋友?”

“我是這樣說的,親愛的伯爵,您身體怎么樣?”

“好多了,大人;我能起來,能走來走去,再過一星期,就完全好了?!?

親王用世界上最天真的語氣問道:“是不是您的醫生囑咐您搬到巴士底獄附近來的?這里的空氣比較新鮮嗎?”

“是的,大人。”

“您在小老頭街覺得有什么不舒服嗎?”

“是的,大人,那邊來客太多,太吵鬧了?!?

伯爵說這話的時候口氣非常堅定,親王一定注意到了,可是他仍然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說道:

“您這兒好像連個花園也沒有?!?

蒙梭羅答道:“花園對我沒有好處,大人?!?

“親愛的,那么您到哪兒去散步呢?”

“大人,我從來不散步?!?

親王咬緊嘴唇,在椅子上向后一仰,沉默了片刻以后,又說:

“您知道嗎,伯爵,有許多人爭著向國王要您的犬獵隊隊長職位呢?”

“哼!他們有什么借口,大人?”

“有許多人說您已經死了?!?

“??!大人,請您保證我沒有死,這一點我知道得最清楚?!?

“我什么都不能保證,您躲在這角落里,等于死了一樣。”

這回輪到蒙梭羅咬緊嘴唇了。接著他說道:

“大人,有什么辦法呢?我只好放棄這個職位了?!?

“真的嗎?”

“真的,因為還有比職位更重要的東西,我寧愿要這些東西。”

親王說道:“??!原來您是完全不計較個人利益的?!?

“這是我的天性,大人?!?

“既然這樣,既然您的天性如此,您的意愿讓國王知道也無所謂了?!?

“誰會告訴他呢?”

“見鬼!如果他問到我,我不得不將我們今天的談話告訴他?!?

“喔??!大人,如果人人都把巴黎城里的談話告訴圣上,恐怕圣上的兩只耳朵都裝不下了?!?

親王像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迅速地轉過身來問伯爵:“在巴黎城里人們談論什么?”

蒙梭羅看出來他們的談話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變得過分嚴肅,對一個還不能自由行動的在康復中的人很不合適,于是他按捺下胸中的怒火,裝出隨隨便便的樣子說道:

“我,一個不能自由行動的人,能聽見些什么呢?國家大事在繼續不斷地發生,我連影子都看不見。如果國王認為我不稱職而對我不滿意,他就錯了。”

“為什么?”

“因為,我這次受傷……”

“怎么樣?”

“同他有點關系。”

“請您說清楚一點?!?

“刺我一劍的圣呂克先生,不就是國王的寵臣嗎?他刺穿我的胸膛的那一招,還是國王教給他的,誰也不能保證他不是國王暗中派來行刺我的?!?

安茹公爵幾乎要點頭稱是了,他說道:

“您說得對,不過,國王總是國王?!?

蒙梭羅說道:“一直到他不再是國王為止,對嗎?”

公爵渾身一震。他趕快改變話題:

“順便問問,蒙梭羅夫人也住在這兒嗎?”

“大人,她身體稍有不適,否則早就出來迎接大駕了?!?

“她病了?真可憐!”

“是的,大人。”

“她是為您這次受傷焦急得病倒的吧?”

“開頭是,后來就因為這次搬家過分疲勞?!?

“愿她早日恢復健康,親愛的伯爵。您有一位高明的醫生?!?

他站了起來。

蒙梭羅說道:“的確,親愛的雷米醫生把我醫治得真好。”

“什么?您說的這個人是比西的醫生呀!”

“不錯,比西伯爵把他讓給我了,大人。”

“您同比西關系很密切嗎?”

蒙梭羅冷冷地回答:“他是我最好的,我甚至應該說,也是我唯一的朋友?!?

親王掀起錦緞門簾,說了一句:“再見,伯爵?!?

他把頭同時探出門簾外邊,仿佛瞥見一角女人袍子閃進了隔壁房間,比西突然間也在走廊中間出現了。

親玉疑心大作,他對比西說:

“我們走吧?!?

比西沒有回答,匆匆忙忙地下樓命令隨從準備動身,他的行動這么倉皇,也許是想不讓親王看見他臉上的紅暈。

公爵單獨一個人留在樓梯口上,就試圖沿著走廊,向他看見衣角消失的房間走去。

可是他回過頭來,發現蒙梭羅已經跟著他走過來,臉色蒼白而且倚著門框,站在門檻上。

蒙梭羅冷冷地說:“殿下走錯路了。”

公爵結結巴巴地說:“對了,謝謝?!?

他懷著滿腔怒火走下樓去。

歸途的路程雖然很長,可是比西同親王一句話也沒有說過。

到了公爵府門口,比西就告辭了。

公爵回到辦公室以后,只剩下他一個人,奧利里鬼鬼祟祟地走了進來。

公爵看見他就說道:“我今天被丈夫嘲弄了一番?!?

樂師說道:“也許也被情夫嘲弄了吧,大人?!?

“你說什么?”

“我說的是真話,殿下。”

“說下去?!?

“請聽我說,大人,不過我要請大人恕我無禮,因為我這樣做完全是為大人效勞。”

“好吧,一言為定,我恕你無罪,說吧?!?

“您上樓以后,我躲在院子里的一個車棚底下張望?!?

“阿!你看見什么?”

“我看見出現了一件女人的袍子,我看見這個女人俯下身子,我看見她的脖子被兩條臂膀摟住;然后我的富有經驗的耳朵清晰地聽見一聲又長又熱烈的接吻?!?

公爵問道:“可是那個男人是誰?”你認出他來了嗎?

奧利里答道:“我無法辯認手臂,那手臂上戴的手套又沒有耳鼻可以區別是誰,大人?!?

“不錯,可是手套總可以認出是什么人的吧。”

“的確,我似乎是認出來了?!?

“你認出來了,對嗎?說吧。”

“不過這只是推測而己?!?

“不要緊,你說吧?!?

“好的,大人。我覺得那似乎是比西先生的手套?!?

公爵叫道:“是繡著金線的牛皮手套吧?”猛然間他覺得掩蓋真相的疑云全部消失了。

奧利里說道:“繡著金線的牛皮手套,對,大人,完全對?!?

公爵又叫喊起來:“??!比西;是的,比西!這個人是比西;我真是瞎了眼,不,我不是瞎了眼,只是我不能相信他居然這么斗膽包天?!?

奧利里說道:“請大人注意,我覺得殿下的說話聲音大大了。”

公爵又罵了一句:“比西!”過去許多沒有注意到的事情,現在都清楚明白地呈現在他的眼前。

奧利里又說:“不過,大人,這事也不可輕信,是否可能在蒙梭羅夫人的房間里藏著一個男人呢?”

“當然有可能;不過比西,比西一直站在走廊里,他應該看見這個男人?!?

“說得對,大人。”

“還有手套呢,手套可以證明。”

“大人說得對;除了接吻的聲音,我還聽見……”

“聽見什么?”

“聽見他們說了一句話?!?

“什么話?”

“這句話是:明天晚上見?!?

“啊!我的天主!”

“這樣十來,如果我們愿意的話,大人,我們可以重演上次的一幕,這樣他們就可以弄清楚了?!?

“好,奧利里,我們明天去走一遭?!?

“殿下知道我永遠是聽從您的命令的?!?

公爵咬牙切齒地再罵一句:“?。”任?!你這背叛主人的比西!人人懼怕的比西!正人君子的比西!……不想我當法蘭西國王的比西?!?

公爵像魔鬼般獰笑起來,命令奧利里退出,以便他好好地思索.奧利里和安茹公爵雙方都遵守他們之間的約定;公爵白天盡可能把比西留在身邊,以觀察他的所有活動。

比西也樂得在白天盡量討好公爵,這樣他晚上就可以自由行動了。

這是他慣常的做法,他沒有別的想法就照著這樣做了。

晚上十點,他披上斗篷,把繩梯往腋下一夾,就向巴士底獄的方向走了。

公爵不知道比西在候見廳里藏著一把繩梯,也不相信一個貴族能夠單獨一人在巴黎的街道上行走,以為比西一定得回公館騎上一匹馬,帶上一個仆人才動身。因此,他白白浪費了十分鐘在作準備工作。在這十分鐘內,行動敏捷又在熱戀中的比西,早已走了四分之三的路程了。

膽大的人通常運氣都好,比西也不例外。他在路上沒有遇見什么人,到了房子附近,他看見窗玻璃上有燈光。

這是他同狄安娜約好的暗號。

他把繩梯向窗臺上扔去。梯子裝著六個向外的鐵鉤,總可以約住什么東西。

聽見響聲,狄安娜把燈熄滅,打開窗戶以保證梯子鉤牢。

這些動作,片刻間就完成了。

狄安娜向廣場四周望去,用目光搜索每一個角落。

她覺得廣場上闃無一人。

于是她向比西發出信號,告訴他可以上來。

比西接到信號,馬上登上繩梯,一步兩級,一共只有十級,只要跨五步,換句話說,只要五秒種就做完了。

這個時刻選擇得非常好,因為比西爬上窗戶的時候,蒙梭羅先生正在下樓,如果早一點,蒙梭羅先生恰好花了十分鐘時間在妻子的門外耐心地偷聽呢。現在他倚在一個心腹仆人的臂膀上,艱難地走下樓梯。每逢不是換藥的時候,他就用這個心腹仆人來代替雷米,這樣更方便些。

這樣一邊上一邊落,仿佛由一個精明的戰略家巧作安排似的,配合得如此默契,使得蒙梭羅打開臨街的門時,正是比西收起梯子、狄安娜關上窗戶的時候。

蒙梭羅走到街上,街上空無一人,伯爵什么也沒有看見。

蒙梭羅問他的心腹仆人:“你的消息不準確吧?”

仆人回答:“準確,大人。我離開安茹公爵府第的時候,我的朋友、公爵的馬夫頭子,明確地告訴我:公爵大人預定今晚要兩匹馬。現在,大人,也許他們是到別處去的,不是到這兒來的?!?

蒙梭羅臉色陰郁地說:“除了這兒,他會到哪里去?”

伯爵同所有心懷嫉妒的人一樣,絕不相信別的人除了折磨他們以外還有別的事情要作。

他第二次向四周環顧一下。

他嘀咕著說:“也許我一直留在狄安娜的房間里更好。不過又怕他們約好了通消息的暗號,她只要通知他我在房里,我就會一無所獲。最好還是在外邊監視,我們剛才就約好這樣做的。喂,你說有一個隱蔽的地方可以看見這里一帶的,你就帶我到那里去吧。”

仆人說道:“大人,跟我來?!?

蒙梭羅于是半倚在仆人的臂膀上,半倚著墻壁,跟著仆人走去。

的確,離開大門二十或者二十五步左右,靠近巴士底獄那邊,堆著一大推拆毀舊屋留下來的石塊,如今已成為這地區的孩子們作戰爭游戲時的堡壘。當時還流傳著關于阿爾馬涅克派和勃艮第派戰斗的故事[注],孩子們喜歡模擬這次戰爭。

在這堆石塊中間,仆人挖了一個類似崗亭的藏身所,可以容兩個人躲在里面。

他在石塊上鋪了一件斗篷,蒙梭羅蹲在上面。

仆人蹲在伯爵的腳下。

一支裝好彈藥的火槍放在他們身邊,以防萬一。

仆人想給火槍裝上信管,蒙梭羅制止了他,對他說:

“慢著,總有時間給你裝信管的。我們今天等待的獵物是個親王,誰要碰他一碰是要上絞架的?!?

他的噴出火來的眼睛,像埋伏在羊圈附近窺伺著的惡狼的眼睛一樣,從狄安娜的窗戶,挪過去眺望籠罩在黑暗中的郊區,又從郊區回到毗鄰的街道,因為他想出其不意地發現別人,也害怕別人突然發現自己。

狄安娜早已小心翼翼地拉下厚厚的窗簾,只在窗簾邊沿漏出一絲亮光,說明在這所完全漆黑的房子里,還有人沒有安息。

蒙梭羅等了不到十分鐘,就有兩匹馬在圣安托萬街口出現。

仆人沒有作聲,只伸長手向那兩匹馬的方向指著。

蒙梭羅說道:“我已經看見了?!?

到了圖內勒王宮的轉角,兩個騎士下了馬,把馬系在墻上備好用來系馬的鐵環上。

奧利里說道:“大人,我覺得我們來遲了。他一定是直接從您的公館到這兒來的,比我們早到十分鐘,他已經進去了?!?

親王說道:“好,我們看不見他進去,我們反正可以看見他出來。”

奧利里說道:“說得對,可是要等到什么時候呢?”

親王說道:“等到我們不愿意等為止?!?

“大人如果不嫌我多嘴的話,我想問一句,大人準備采取什么辦法?”

“最容易不過了。我們兩個人中的一個人,比方你吧,去敲大門,借口說你來探望蒙梭羅先生的病情。任何幽會的戀人聽到聲音都會驚嚇的。這時候,你走進屋子,他會從窗口里出來,我守在這里,就能看見他跳跑了。

“蒙梭羅呢,怎么向他交代?”

“他有什么話好說?他是我的朋友,我為他擔心,我派人來探問他的病情,因為白天我看見他臉色很不好,這最簡單不過了。”

奧利里說道:“大人想的計策真妙?!?

蒙梭羅問他的仆人:“你聽見他們說什么嗎?”

“沒有,大人,不過只要他們繼續說下去,我們準能聽到,因為他們正朝我們的方向走來。”

這時奧利里說道:“大人,這兒有一堆石塊,仿佛專門為殿下藏身而準備的?!?

“好,可是等一下,也許有法子從窗簾的縫隙看出點什么?!?

我們說過,狄安娜又點著了燈,或者把燈挪近窗口,一道微光從里面向外面滲透。公爵同奧利里盯著窗戶轉悠了十來分鐘,想找出一處縫隙可以看見房間的內部。

他們在那里轉悠的時候,蒙梭羅早已忍耐不住,經常把手按到火槍上,火槍還比不上他的手冰涼。

他低聲罵道:“我能忍受嗎?我能咽得下這口氣嗎?不,不,管它呢,我的耐心已經到了盡頭。他媽的,我晚上睡不著,也不能守夜,更不能安安靜靜地忍受痛苦,都只為一個飽食終比無所事事的卑鄙的親王,一時心血來潮,產生了一個可恥的念頭!不,我不是一個奴顏婢膝的奴仆,我是蒙梭羅伯爵。只要他向這里走過來,我發誓要一槍打得他的腦袋開花。奧利里,點著信管,快。”

說來也巧,正好在這時候,親王看見自己的視線實在無法穿透窗簾看到內部,決定回過頭來實施自己的計劃,他準備好躲進石堆里,而奧利里也正要敲門的一剎那,猛然間奧利里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一把抓住安茹親王的臂膀。

親王驚訝地問道:“先生,怎么回事?”

奧利里說道:“請跟我來,大人,請跟我來?!?

“可是為什么?”

“您沒有看見左邊有火光一閃嗎?跟我來,大人?!?

“不錯,我的確看見石頭堆里有一顆火星似的東西門了一閃。”

“那是一支滑膛槍或者一支火槍的信管被點著了,大人。”

公爵叫起來:“啊!見鬼!誰會躲在那里呢??

“一定是比西的朋友或者是仆人。我們走遠點吧,兜一個圈子,回到另一邊去。仆人會發出警報,我們就能看見比西從窗口上爬出來。”

公爵說道:“不錯,你說得對,走吧?!?

他們兩人于是穿過大街,回到他們原來系馬的地方。

仆人說道:“他們走了?!?

蒙梭羅說道:“是的,你認出他們了嗎?”

“我覺得他們一個是親王,另一個是奧利里?!?

“一點不錯??墒窃龠^一會兒我就可以更加明確是不是他們了?!?

“大人想干什么?”

“來吧!”

這時候,公爵和奧利里正轉過圣卡特琳街,想沿著花園回到巴士底獄林蔭道這邊來。

蒙梭羅回到家里,命人準備馬車。

公爵所預見的事,終于發生了。

聽到蒙梭羅的聲音,比西吃了一驚,房間里的燈光立刻熄滅,窗戶重新打開,繩梯又掛到窗臺上,比西十分遺憾地被迫像羅密歐似的逃走,可是他卻不能像羅密歐那樣,看到最初的曙光和聽到云雀的歌聲。

正好在他落到地上,狄安娜把軟梯扔給他的時候,公爵同奧利里走出了巴士底獄街。

他們剛好能看見在美麗的狄安娜的窗口下面,半空中懸掛著一個黑影,這個黑影在圣保羅街角一閃就不見了。

仆人對蒙梭羅說:“先生,我們要驚醒全宅的人了。”

蒙梭羅氣鼓鼓地說道:“有什么關系?我難道不是這宅子的主人?我當然有權在我家里做安茹公爵要做的事。

馬車準備好了。蒙梭羅派人回到圍內勒王宮街去找兩個底下人來,這兩個人是自從他受傷以后一直陪伴著他的。兩人到來以后,一邊一個站在車門邊沿,馬車就啟動了。兩匹駿馬快步跑著,不到一刻鐘就抵達安茹公館的門口。

公爵同奧利里剛回到家,他們的馬還沒有卸鞍。

蒙梭羅在親王家里是可以隨意出入的,他一直走到親王房間的房門口,公爵正將氈帽扔在椅子上,伸出腳來讓他的貼身男仆為他脫靴。

一個仆人趕在蒙梭羅前頭,通報犬獵隊隊長駕到。

這一聲通報,使親王吃驚得宛如聽到一聲霹靂砸碎了房間的玻璃窗。

他叫了一聲:“蒙梭羅先生!”忐忑不安的心情完全從他的蒼白臉色和激動的聲調里透露出來。

伯爵說道:“不錯,大人,是我,”邊說邊制止或者盡可能壓抑住熱血的沸騰。

由于過分猛烈地克制自己,使得蒙梭羅先生雙腿一軟,倒在房間入口處的一把椅子上。

公爵說道:“怎么?您簡直是在自殺,親愛的朋友,而且眼前這時刻,您的臉色這樣蒼白,看來馬上就要昏倒?!?

“啊!不會昏倒,大人。我目前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密告殿下,告完以后也許要昏倒,這很可能?!?

弗朗索瓦心亂如麻地說道:“請說吧,親愛的伯爵?!?

蒙梭羅說道:“請摒退左右?!?

公爵叫所有的人都走出去,包括奧利里。

現在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蒙梭羅問道:“殿下剛回來嗎?”

“您說得對,伯爵?!?

“殿下深更半夜到街上走動,太不小心了?!?

“誰告訴您我在街上走動?”

“還要人告訴!您衣服上布滿了塵土,大人……”

新王用諷刺的語氣說道:“蒙梭羅先生,您除了犬獵隊隊長,還擔任著另外一種職務嗎?”

“您的意思是指間諜職務嗎?是的,大人。今天有誰不干這種勾當?不過或多或少而已,我跟別人沒有什么兩樣。”

“干這種職業有什么人息,先生?”

“入息就是知道周圍所發生的事情。”

親王說道:“真是怪事,”一邊說一邊走近叫人鈴,以便隨時可以喚人。

蒙梭羅說道:“確是怪事。”

“好吧,您想說什么,就請您告訴我吧。”

“我就是專門到這兒來告訴您的。”

“我可以坐下來嗎?”

“大人,對我這樣一個渺小而忠誠的朋友,請您不要用諷刺口吻,我在這時候拖著這樣的身體來看您,是想幫您一個大忙。我不等大人讓坐就坐下來,我發誓,那是因為我站不住的關系?!?

公爵問道:“幫我一個大忙?什么事?”

“是幫一個大忙?!?

“那就說吧?!?

“大人,我是一位極有權勢的親王派我來找殿下的?!?

“是國王嗎?”

“不是,是吉茲公爵大人?!?

親王說道:“??!是吉茲公爵派您來的,這就是另一回事了。走過來一點,輕點聲音說話?!?/p>

主站蜘蛛池模板: 墨竹工卡县| 交口县| 利辛县| 临清市| 祁东县| 长葛市| 淮滨县| 正阳县| 肃北| 岳池县| 怀远县| 莫力| 乳山市| 青龙| 休宁县| 咸丰县| 体育| 博罗县| 民和| 长春市| 贵溪市| 新化县| 梨树县| 仙游县| 曲阳县| 东阿县| 南乐县| 炎陵县| 青川县| 巍山| 额尔古纳市| 宜丰县| 咸丰县| 邓州市| 文成县| 定州市| 普安县| 中方县| 庆安县| 营山县| 衢州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