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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一個人想著一個人,直到把靈魂的影像都磨掉。

最近我越來越害怕聽到有關生老病死的事,每當電視節(jié)目上煽情地講述著那些抗爭病魔的真事,又或者是健康節(jié)目上講述有關心臟病的案例。我換臺的速度比音速小子還要快。

夏季在末月被一陣秋風卷得沒有蹤跡,日照步上倒退的跑步機。這一年深秋將至的時候,我就像是從太平洋游回淺溪的大馬哈魚,力量從肌肉里迸發(fā)出來,拼盡了全力。

每一個早晨擠過匆忙得被摳去表情的人群,每一個夜晚在閃亮的屏幕前把電腦鍵盤敲得頭暈眼花。

時間被橡皮筋被到天邊,讓人數不清到底過了多個小時。畢業(yè)之后,從來沒有如此勞累過,但又是如此的激動。連骨頭深處的勁都調動起來了,像是剛出來那會,永遠有使不完的氣力,把自己吹成一個巨大的胖子。

腳踏實地地在每一個方圓里留下腳印,所以每一次走出百盛,心底都是滿足感。

少了很多之前在樂酒時候的空虛感,抓不住的實在,胡思亂想在沒有時間忙活。

我很幸福,幸福得如獲至寶。人生從來沒有如此豐富過,拼命地工作,盡情地戀愛。

只想攥緊并占有這幸福。

地老天荒,仿佛是濃縮了我一生的幸福來綻放。所以很多個夜晚我都會在半夜突然醒過來,在極短的時間從夢中回落到現實,第一時間就會習慣性地往右瞧去。有時是空蕩的一個位置,有時是一具像蛇一樣的身體。

但是不管在一起,還是不在一起,我內心潛藏的恐懼在兩個月的日日夜夜里生根發(fā)芽,茁壯成長。

直到某一天夜里我做了雷奇死掉的夢為止,開始崩塌。

太過真實的夢,清晰的畫面,冰涼下去的體溫。我在空無一人的醫(yī)院里哭天喊地,床上一動不動的人是雷奇。我蹲倒在床前,死命地呼喚著“不要死!不要死!”

苦求著最痛苦的乞求,然后我在一片漆黑中被雷奇推醒了。溫柔且急切的聲音喚醒我“葉肖醒醒。。。。你醒醒。”

凌晨不知道幾點,突然的光亮讓人愣住,我清醒過來,發(fā)現眼睛里全是淚水,一側的臉和頭發(fā)都泡湯了,濕嗒嗒的。

我嗖得一下猛抱住了眼前的人。房間冰冷,空氣掉下來許多凝結起來的冰塊。

我失控地在溫熱的胸膛里嚎啕大哭。臉摩擦著雷奇胸口一片棉質的睡衣。哭得就像是世界末日了一般。

雷奇緊摟著我,在我頭頂問我是做惡夢了嗎?可是我卻一句都答不出來。因為自己已經被恐懼打擊得體無完膚了。

只有憑淚水洗刷心悸,死命地擁抱著他,才不會重現噩夢。

然后那一晚我哭干了一年份的淚水。

也就是從那時開始,我再也沒有逃出失去的恐懼。每一天每一個小時都會想到這件事。

它折磨著我,直到雷奇的病在深冬來臨征兆漸明。我的心里越發(fā)不可收拾。就像是黎明之前觀看著就會死去的螢火蟲,身為主人的我無能為力,只有捶胸頓足。

因為發(fā)病,雷奇再也沒有機會從上海偷溜過來,所有的念頭不只是被他母親阻止,連帶他的

小姨也逐漸加入了同一陣營。

他變得嗜睡,像個懷了孕的婦女,一天之中睡覺的時間無形加

倍。臉色越來越接近白的色彩。但是一說話,又仿佛是偷吃了靈丹妙藥,十分精神。

雷奇的母親在我兩個月的奔波中,漸漸沒有那么討厭我了。

還記得第二次去上海,雷奇偷來N城被抓包的那個禮拜,他們家的阿姨愣是一天沒有讓我進門。

不過最近每次去上海,她總是不在。像是故意留給我和雷奇時間相處。而他的冷面表哥也在接送了我N次以后,開始與我攀談,不再一車上就悶我一個鐘頭。

天氣變得很冷了,人在空氣中暴露一會會就冰涼了。開鎖進門,屋子里暖得不像話。雷奇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睡得很熟。一點都沒有發(fā)覺我這只大灰狼正在逼近。走到跟前蹲下來,拿冰一樣的嘴唇去呲,睡美男果斷地被我驚醒,慢一拍憮然地睜開眼。徹底醒來之后開始抱怨我的姍姍來遲,眉頭皺在一起:

“今天又好晚!又是那個陳總監(jiān)拖你?”

聽我N次敘述那個神一樣的上司,雷奇最近已經把他列為第一討厭對象了。因為陳司臣總讓我無休止的加班,尤其是周五的晚上,好幾次都害我錯過來上海的大巴。不過今天卻不是因為他,我湊近了些解釋:“沒有!今兒是我的偶像喊我?guī)兔Γ龠^幾天我們老板的二兒子要結婚了。!”

聽我這么一說,雷奇萬分不解,

“你們老板兒子結婚關你們什么事,不會找婚慶公司啊!”小不高興的模樣,嘴都嘟起來了。我沒轍只好為自己的遲到好好道歉,又拿冰涼的嘴唇蹭了蹭他的唇,著重強調“安排事宜!”

這下他笑了,從沙發(fā)上爬起來,拉近我們之間的距離,警告我:“別以為這樣就打發(fā)了,我都快餓昏過去了!”

“干嘛不先吃?”眼見著雷奇坐起來,他悶聲不響地失落。“沒什么,今天就想等著你一起來吃。”

生日的事情一個月前提過,雷奇以為我忘記了。但其實禮物我一個禮拜前就挑好了。

側過一邊,雷奇的臉在白紙燈下安靜且深邃,光線沿著皮膚各個角度折射而去。讓撒嬌生動無疑。我心里被抹了一層蜂蜜,粘粘的,甜甜的。只想探出舌頭舔上一口。站在雷奇的左側說:

“既然你說沒什么,那禮物我就送顧起了,~~~~~~~~~~~~~反正他再過一陣就要去BJ了,用來踐行什么的最適合了。”

男士手表都還沒被我塞進包,雷奇就眼疾手快地搶了過去,驚喜地問:“這是我的生日禮物?”

“今兒有人生日嗎?”我明知故問,話完雷奇樂得臉上都開花了,三兩下拆了包裝:“我以為你忘記了!”

打開來一個天梭的男款手表,雷奇怔住,我知道他收集的好表太多,這一個對他來說簡直太小兒科了,不意思的解釋:“剛工作兩個月沒有存很多錢,只能買個便宜的了。”

我還在窘迫,人已經抱住我了。雷奇高興得像個小孩子,幸福的耳語只說給我一個人聽:“你送什么我都高興,只要你祝我生日快樂,即使沒有禮物我也會高興的。”

心底甜得不像話,我忍不住為這一道甜品加點芝麻粒:

“這樣啊~~早知道我就不買了,剛存了點錢又搭進去了。”

故意的抱怨又被堵截,心比肚子饑餓得更快。五分鐘,雷奇生生地把我冰涼的嘴唇磨熱了,在差一點就要陷入迷惘的時候,肚子的叫聲打斷了我們。

一桌子豪華盛宴,兩個人吃。45分鐘后肚子被撐得老大。坐在椅子上察看自己被吃大的肚子,

突然間想到兩周前看到的余琪琪,大肚子的她在超市門口碰到。兩個月的時間,結婚懷孕。女人一生中重要的幾件事迅速完成,我循著光線望去,不敢相信自己握住了這一份幸福。

猶記得第一次見余琪琪,雷奇和她在飯局上生氣。那時候我從名品店的櫥窗里,看到他為哄余琪琪伸出溫柔的懷抱。

我到現在才有點吃味的感覺,大概是因為如今愛得真切了,所以連帶過去都開始在意了。人就是這樣,與你無關的時候,怎么樣都無所謂。

但一旦成為最重要的,就迫切地想讓自己在對方的心底也獨一無二起來。

我是想著想著就突然變成端了一盆子米醋的女朋友,看著雷奇在廚房聚精會神地煮咖啡。然后一個恍惚,身影不見了。猛然間意識到什么,從飯廳沖進廚房,雷奇他倒在冰涼的大理石地磚上,一動不動。

這不是我第一次碰到他暈倒,但絕對是最害怕的一次。我在一秒鐘閃過不好的幻想,接著手都抖得痙攣了,慘烈地叫喚了幾聲,淚流滿面。手機號碼撥了兩遍都按錯,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快瘋了。

等mark醫(yī)生趕到別墅的時候,我完全像個剛從泰坦尼克號上生還的乘客。兩個月所累積的恐懼徹底爆發(fā)出來。

那一刻我才認知到自己已經沒有勇氣面對這日漸逼近的死亡了。

我敗給恐懼成為它的奴隸,雷奇醒過來的時候,我在房間里撲簌簌地掉眼淚。任他怎么安慰都沒有用,直到哭到夜深人靜,困意襲來。兩顆眼睛比核桃還要紅腫,我簡直瘋掉似地無法從恐懼中清醒過來。

哭到最后沒辦法,雷奇用還沒緩過來身體擁抱著我。后來連心都快哭出來了,但至始至終都不敢對著他說“不要死”之類的話。

因為太過害怕,害怕一說出來就成真。

所以手指尖緊緊拽著那單薄的衣服,直到哽咽的聲音幾近嘶啞。

耳邊的他一直在輕聲地對我說:“葉肖不要哭,不要哭,你哭得我心都疼了。”可是我一點都忍不住,悲傷的味道迎面而來,放肆翻滾在結冰的冬日。薄暮一點點猩紅起來,然后圣誕來了。

街頭巷尾都是“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的音樂。全城的青年男女都把這個節(jié)日當成情人節(jié)來過,春節(jié)都沒記得真切,耶穌的誕辰卻牢記得比爹媽的生日還要清楚。

圣誕的前三天,顧起離開N城出發(fā)去BJ了。按照公司的調配,去BJ的總公司上班。但我們都清楚他的離開是因為林遙答應了周子寧的求婚。

這件事,我比顧起都還無語。關于周子寧的求婚,林遙在最初已經打消了接受的念頭,但是半個月前的某一個下午。

她突然就帶周子寧回來了。那是個陽光燦爛的周三下午,當周子寧忽然出現在我們的公寓里。我和顧起一起啞然了。尷尬的宣布,癡呆地聽見。顧起是第一個離開現場的人,拿了外套從大門出走而出,我也被反反復復的愛情給攪暈了。

無語地剖白,沒有任何解釋。就算躲開周子寧質問林遙。她都閉口不說,緘默無語的態(tài)度像是換了一個人。

我和顧起都察覺了不對勁,但就是沒有套出各種的緣由。因為我們都淺薄地把原因歸結到還在喜歡周子寧這點上,卻都沒有想過其他理由。殊不知我們的不追問,就是縱容林遙徹底掉進深淵里。

在爬不上了的黑暗里死命掙扎,我恍若不知

接著我和林遙都迎來了一個過不去的圣誕。

林遙在答應周子寧求婚后,很少留宿在公寓了。很多時間她都是在以前她和周子寧的房子里度過的。

秋天過去之后,這棟公寓里的歡聲笑語消弭于耳。蕭瑟得都讓人傷春悲秋起來。

只有我固執(zhí)地堅守著,周一到周五飄忽在這棟格外空蕩的房間里,然后在周末外出逃竄。

時間慢的難熬且緩慢,但是我的心里還希望它能慢死到大西洋底。最好石沉萬年再也不要動了。

因為雷奇讓我舍不得浪費一丁點的時間。

在房間的柜子里拿了一套換洗的衣服,我又在周五的下午匆忙得來來回回。就在急忙的時刻,門外傳來的關門聲驚了我一下,我試問了一聲“誰啊”,沒有人應答。提著膽子慢慢地踱步出去,黑乎乎的屋子,客廳里空蕩蕩的。心里正懷疑自己是幻聽,一個細微的聲響讓我開步朝林遙的屋子走去。心里各種小膽怯,弱弱地呼喚著“林遙~~~林遙~~~~~”

燈一開,我驚呆了。

林遙的嘴角是血吧~~~腥味肆意,綿連成串。她在刺眼的光亮中看到我驚愕的神情,輕笑一抹:“只是小傷,別擔心!”

但是我卻怒了:“別告訴我這是周子寧弄的?”快步上前,在柜子里找創(chuàng)口貼的她被我一把按到床上。

我又氣又怒,想不明白周子寧怎么會對剛求完婚的林遙動手。“他打你了?對不對!”

從沒見過林遙如此軟弱無助的眼神,我簡直不敢確認這是真的,還沒正式登記就家暴,那真結了婚還不天天棍棒伺候。我想著都覺得后怕,一個勁問:“為什么?他憑什么打你?”

“這樣的人你還要和他結婚嗎?林遙我真不懂你,既然當初你選擇了拒絕,為什么到后來就突然答應了呢?”

“難不成他威脅你?”

句句的逼問,林遙無力招架。神情都有點茫然。我看著她,完全不能把現在她與俠女般的她結合起來。手掌抓著她的手臂,深刻地感受到了她在害怕些什么。

聽到客廳以外傳來門鈴聲,然后一個男聲開始叫喚林遙的名字。林遙哆嗦了一下,隨后又鎮(zhèn)定自若地掩飾過去。接著外面的叫喚聲愈來愈大,敲門聲也便隨著節(jié)拍近乎敲砸。

周子寧扯著嗓門在吶喊,我想去開卻被林遙阻止了:“葉肖!”

我氣瘋了,滿嘴的火:“一個大男人打女人太沒品了!”

站立起來就要往大門方向走去,后面林遙說的話驚到了我:“我和他分手了!婚禮取消了!”

為什么!

為什么!

為什么!

此時此刻我除了疑問,就沒有任何問題。我完全搞不明白林遙到底在想些什么。把感情當成游戲來玩,我有一秒覺得她和周子寧之間瘋掉的人可能是她。

林遙似乎也很懂我現在的疑惑,沒有啰嗦些什么,便直截了當地向我解釋:“葉肖,顧起之前向我求婚了。”

覺得自己像是幻聽了,但是眼前說話的人只有一個嘴角溢出血漬的林遙。我跌坐到床的邊緣,心里一萬個聲音在說“求婚!求婚!顧起向林遙求婚了!”

時至今日,有可能嫉妒的心思一點都沒有了。聽到林遙這么一說,我瞬間明白了她前后反常的行為。怪不得她拒絕了周子寧又答應了他,可是林遙真的一點都不再喜歡周子寧了嗎。

她明明說過她愛他的。

而且她有必要為了拒絕顧起而和周子寧短暫地在一起嗎?

然而就在這嚴肅得都吐不了氣的緊張時刻。神情崩壞的林遙忽而一笑。燦爛的笑容就那么輕而易舉地飛了出來。站起身來,用血紅的指甲擦了擦破裂的嘴角。徑直往門口走去。我來不及阻止,兇狠的周子寧已經進來了。

沒有見到過的爭吵延續(xù)到這一秒,周子寧一上來就是厲聲地責問:“玩我很有意思?”

“林遙你以為那小子離開就完事了!”

周子寧發(fā)狠的模樣像一頭猛虎,直叫人膽顫。林遙和我在他面前都不自覺地后退了一步。

潛意識的害怕,身體比思想反應得更快。周子寧右手骨指上流著血,害得我忍不住擔心林遙身上還有更大的傷痕。

面紅耳赤的周子寧,爆著粗口,就差怒發(fā)沖冠了。就在他上前一步,讓危險距離加劇的時候。

雷奇不知怎的竟然出現在了門口。一眼就見到客廳里兇神惡煞的身影,以及林遙被打過的明顯痕跡。什么情況都還沒搞清楚,回過頭去的周子寧看到他,眼神陡露殺意。一拳猛地蒙在雷奇的身上。

他記得上次顧起和雷奇聯合毆打過他。周子寧的動作片刻都沒有猶豫。拳頭猶如雨點密集。

我和林遙在他們身后始料不及,沖上去雷奇已經被打了好幾拳。

像獅子一樣撲上,扯開周子寧。見到的已是昏過去的雷奇。林遙劃破天際的一聲嘶喊:“他是個病人啊!”

之后我的耳朵里再也聽不見其他聲響,所有的動作變成迅速且緊張。我從雷奇的衣服口袋里拿出藥,急忙地倒水讓他吞下,然后又迅速打了120.

途中再也沒有去注意這屋里的另外兩人,周子寧在分開之后才知道雷奇有病,站立著沒有露出任何同情。不屑的眼神宛若惡鬼般沒心沒肺。

攙扶著雷奇打算離開,右邊的林遙被阻止了。周子寧還在作惡,緊緊地抓著林遙的手臂,不想讓她離開,但卻被她一把甩開了。林遙拋下:“如果你想我現在就死給你看,好!你就繼續(xù)阻止我!”

最后終于只有周子寧沒有動彈,而我和林遙都消失在公寓長廊的盡頭,神情刷白。

林遙在我身邊一個勁地陳述沒事的沒事的,回過頭去看到的卻是比我還要慌亂的神情。因為我和她都很清楚,如果不病情嚴重,雷奇怎么會被打了兩拳就暈了呢。

歡樂溫馨的圣誕節(jié),我和林遙兩個人都沒過著。排隊掛號才是我們忙活的事情。

這一次雷奇四個小時后才醒過來,自從前兩次我失控嚎哭之后,每一次清醒過來所見的雷奇都是陰郁的。雖然是笑著的但神色當中卻能看到愁苦,其實我明明知道自己的哭泣會成為他的負擔,但就是忍不住。

忍不住提前難過不久將要發(fā)生的悲傷。

所以這一次趴在床頭,在他睜開眼睛的那剎,我是笑著迎接的,內心悲愴絕然,行為卻想要逗笑,對著剛醒來的他說:“喂~~喂,你睡好久了。”

雷奇僵硬地笑笑,似乎是因為我自欺欺人的表情,停頓了半刻問我:“圣誕節(jié)過去了嗎?”

我不明所以,回答“還沒有。”看了看表告訴他具體時間:“大概還有三個鐘頭的樣子?要做什么嗎?”

聽到自己并沒有昏睡三天三夜的消息,雷奇莞爾一笑,爬起來,拖著還沒恢復過來的身體下床。

我上前阻止,林遙從外面拎了吃食進來,問我餓不餓。一抬頭見到清醒過來的雷奇,擔心過了大半。走到我們跟前,把買來的宵夜遞給我,轉而問雷奇:“怎么樣?身體有大礙嗎?”

這似乎是林遙第一次極度客氣地和雷奇說話,聽到之后雷奇沒有做出正常反應。半響,奸笑著戲弄林遙:“林嬤嬤,你要不要也去檢查下,有點不對勁啊你!”林遙死瞪了雷奇一眼,在對面的病床上坐下來,然后我們都沉默了,突然之間的默然。咯嘣斷了,能笑的點一時間都想不出來。病房里出奇的安靜,三個人都沒法適應。

手心里的奶茶微微的發(fā)熱,我問雷奇剛想做什么來著。他看了一眼林遙沒有回答。

忽然窗外砰得響了起來,對面一座摩天大廈的樓頂放起了煙火。嗖得飛到空中,接著無數絢爛的煙火掉下來。我們都被吸引了注意力。我忍不住跑到窗邊去驚嘆那轉瞬即逝的美:“好美~~~~~~~~~~”

隔著透明玻璃,外面是冬日夜里不小心落下來的雨,帶著刺骨的寒冷,透過玻璃,綿密地纏繞住外面所有的空氣,也順帶鉆進來。我的指尖被凍僵了,因為折射,我在一片時而絢爛時而黑暗的景色里,看到了神色憂郁的雷奇與面無表情的林遙。

他們相對著,也望著此刻趴在窗戶邊喜悅的我,像是大人們看小孩子的眼光。復雜地說出清楚。

具有什么意義呢,我猜不透。只是深刻地記住了他們那一晚的表情,

各懷心事的,隱瞞我的。

其中一個秘密在離開之后才知道,而另一個是在二個月后才獲悉。

時光靜靜的溶解,看到一丁點的痕跡。漸近午夜的時候,我們三個人啟程回了公寓,雷奇死活都不肯在醫(yī)院住一晚,所以三人擠在出租上穿過N城節(jié)日的夜晚。

霓虹中,那些在午夜還夜夜笙歌的人們在寬闊馬路上吶喊,借著酒氣宣泄不知道是快樂還是悲傷的情緒,氣氛高漲,莫名地讓人想嘶吼。雷奇在衣服底下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因為力道加重,我的視線終于從窗外移到了他身上。我突然地調戲他:“你是不是因為太想我了,所以才從上海跑來的。”

這話被前坐的林遙聽到,笑了。雷奇窘了。不好意思的別過臉,情緒藏在一處,沒讓我看到。

車子又安靜了,第二次的寂靜無語。

我感覺到了奇怪,但是沒有多想。直到天亮之后,才懊悔自己的心粗如樹。車到小區(qū)的時候,雨停下了。天分外的冷,林遙第一個跳下車,叫喊著好冷往前跑了幾步,然后回頭看我和雷奇磨蹭地從車上下來。

天冷得如林遙喊的一般,空氣像把利劍劃過臉頰。四五米的地方,林遙催促:“還不跟上,雷奇還有力氣走嗎?”

雷奇極為不服氣地跺了跺腳,為自己辯解:“狀如牛!”

手拉著我,慢走了兩步。然后停住對林遙說:“林嬤嬤先上去吧,有悄悄話和葉肖說。”

碎念著“白癡!”林遙跑上了樓,天實在太冷,我都不愿和雷奇在冰天雪地里說什么悄悄話。嗔怪他這個莫名其妙的舉動“很冷啊~~~~~~你想凍死我是嗎?”叨念他活找罪受的行為。

“要說什么。。。。。。。。。。”

雷奇突然吻過來,嘴唇上產生鈍重的觸感,鼻尖還有清冽的味道,像是夏日午后被太陽曝曬之后的青草,大冬天的,我像是穿越了時空。細雨沖刷過后又新鮮的土味竄入鼻子。我的觸感與意識被牽引,冰冷的風刮過,臉主動地尋找溫暖,湊得更近了。想要取暖的心,微微地波動。驚訝過后閉上眼睛。眼皮底下像是在上演另一場煙火。聲勢浩大,干燥冰冷。我悄無聲息地把自己的手伸進了他皮夾克的衣袋里,推著他的衣服圈住他的腰。

然后一滴滾燙的東西砸落到我的眼瞼上,我睜開了眼,無聲的眼淚掛在那張英俊的臉上,一清二楚。

生根的痛。。。。。。。。。。。。。。。擴張,擴張,再擴張。

在一起之后的第一次失控,雷奇比我還差勁。眼淚沒骨氣地掉,喉嚨被大口呼吸進的冷風吹得發(fā)不出聲音來。用帶著溫度的滾燙眼淚活活地燒死了我。

那一句禁言終于說了出來:“葉肖,我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這近三個月的時間,我都盡力不觸及難過,快樂地度過每一天,但是我與他其實內心深處都沒有逃開死亡的恐懼。

越愛熬不得,不愛倒不回。

眼淚交織著眼淚,雷奇想說的話都因為“我不想死”而蒼白無力。我哭了一刻鐘,眼淚結成冰棍。

最后他把一把鑰匙塞進我的口袋里。

那一晚我們的身體異常地滾燙,像是知道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了一般,拼了命把最后的美好時光消滅光。依循著熟悉的味道侵占每一寸曾經略過的肌膚,種下相愛的證據。

到最后是在歡愉,還是在難過也分不清了,我感覺雷奇有很多話想說,但是每一句都卡在喉嚨里沒有吐出來,以至于他的唇擦過的耳際時,我終以為會吐出幾個字飄到我的耳朵里來。在樓下沒說的悄悄話,支開林遙想說的甜言蜜語。

到底是什么?

想了一夜,只是猜到病情這件事。

雷奇失控喊著不想死,病情加重似乎呼之欲出。很不甘心,雷奇停下動作的時候,是我纏繞著他的脖頸攀爬上去,糾纏住,不讓他再有多余的舉動。

帶著濕透了滿臉的眼淚,扔掉了唯一的屏障。那一刻我深知自己無可救藥了。

我想留下些什么,就算是在痛苦之后迎來另一個更大的痛苦。我都義無反顧,擁抱著一具仍有心跳的鮮活的身體,我在黑暗里帶著哭腔說:

“雷奇,我想要孩子,你的孩子!”

擁抱的身體怔住了,漆黑一片中低下頭來,我看到的幽幽月光下夢一樣的神情。難以置信的不甘情愿的,悲傷涌動成河流。

眼前的人像是掉進了深海里,浮出月牙白的傷感,安靜而靜默地穿行在過去的一分一秒中。耳鳴了,且與此同時黑暗突然亮了。

好看的臉,沒有焦距的眼神。而后一遍一遍地重復“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直到聲音再次哽咽,末了雷奇失聲似地說:“葉肖,對不起。這件事我不能答應你!”

害怕重蹈覆撤的痛苦,雖然心里已經被彌漫的感情淹沒了,但是這件事到最后都沒有應承我。

當情感借由著觸碰迸發(fā)出來的時候,我迎面掉下來的不知道是淚水還是汗水的東西,弄得我窒息了。

溫暖扎進我的心房,把我燒死了。

我不知道近九十個夜晚,在我沉寂于惶恐的時候,有一個人開始琢磨用自己最后的生命來賭。

那個15%的成功率,勝利了擁有大半輩子的幸福,失敗了就連僅剩的幾個月都搭進去。

晨曦蘇醒,穿上金縷外衣。我從迷蒙中睜開眼,看到身邊空空如也,一張四角卷翹的白紙被黑色的簽字筆壓著突兀著。

我拿起來看,下一瞬,眼淚就流下來了。

寬大的白紙上是雷奇不娟秀的字體。

“對不起,去美國動手術的事,憋了一個晚上都說不出口。

害怕你阻止,也害怕自己再也回不來了。

葉肖,親愛的老婆。想這樣叫你,但害怕你說我太無恥。

和你在一起后,我變得越來越不男人了,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不好意思,字跡被我暈染了。

我好貪心,幸福了一刻之后,就再也抽不出來。

我不知道人這輩子到底能愛多少人。可是對于我來說你就是我的一輩子。

過去我總把自己的心藏得極好,覺得只要不深愛,分離的時候就一定不會太痛苦。

可是遇上你,我潰不成軍。一直不想太愛你,但無能無力。

親愛的,我把我們房子的鑰匙交給你。請等我半年的時間。要是我回不來,那么請你一定住在這棟房子里,和以后深愛你的他。看著你幸福就是我的幸福。

2012.12.24雷奇

我的淚滴在頁面上,迅速蔓延開來,濕透了大片黑色的筆跡。

飛機離開上海,在幾千米的高空騰云駕霧。地心表面的大霧喧囂了這城市的每一個角落。當我?guī)е鴵诫s著滾滾淚水的笑容,見到火紅的太陽被遮擋在看不清的濕氣之中。我難受得蹲在浴室冰涼的瓷磚上,像是要把心肝脾肺都要吐出來。

自此之后,時間像是無期徒刑一樣的漫長。

瑪雅預言末日的這個冬季,很冷。從進入的寒潮的第一天,城市里包裹羽絨服的人與日俱增。

仿佛連時間靜止。每一個結束,抬頭看到的都是高掛在天際的銀月,朝這個冰涼的世界灑下瑩白的光輝。

不管怎么圓缺都能在下一個月陰晴。人間所有的悲歡離合都被它冷冷看待。

所以每一次難過得再也無法在人前忍耐的時候,我總是仰望著頭頂的無情無義而冷靜下來。

試圖把自己變得堅不可摧,也試圖讓寒冰凍結一顆滾燙的心。

我沒有問過任何人雷奇到底去哪個城市了,也沒有去探聽他的任何消息。甚至連雷奇的小姨都沒有去見。

只是在這一個冬天,搬進了令人羨慕的140平的大房子里。

窘迫潦倒的我,在秋天過去之后,突然間就變成了富人。有豪宅住,有高薪水拿。

雷奇母親曾質疑我是個貪戀富貴的女人,當時我還極力為自己辯駁。

可是到最后我卻大搖大擺地住進了她家的房子里。

年初之后到夏天的悲慘境況一去無蹤。我莫名其妙地變?yōu)榱擞锌钜蛔濉?

林遙成了我們小窩唯一的守護者,她并沒有把三室一廳的房子退掉,只是花著更多的錢續(xù)租,顧起的東西還都在那個房子里。總讓我感覺她像是在等他回來一般。

每一次回公寓的時候,我見到顧起房間的門開著,老覺得里面會走出雷奇或者他。但是不過幾個月而已,這房子的悲歡離合都空白了。和客廳里的白墻一樣花花。

那個時候,林遙臉上的神情比離開前顧起還要深刻的鋒利。就是踩著玻璃碎片走過一遭了,血肉模糊之后開始了一段新的開始。

當初周子寧知道顧起求婚林遙時,以傷害顧起為要挾林遙和他在一起。林遙的一味妥協才讓他得寸進尺。卻反被一次又一次的傷害,到最后,她拼盡了全力才從周子寧的桎梏中脫逃出來。代價是她白嫩的手臂上劃上了一道丑陋的疤。

這一些都是瞞著我和顧起的。林遙從來就是那樣的人,固執(zhí)、自我、不想讓身邊的人擔心。

時間改變了太多,似乎事情還在上一瞬,但是下一瞬,就已經物是人非了。

雷奇離開以后,我再也沒有在寂寞深夜,在人潮涌動的街頭,在我們曾經路過的場景里哭泣。

因為我知道,只要我哭出來。那就意味著他真的再也回不來了。

只是每時每刻,耳邊都仿佛蟄伏著他的聲音。

“喂~葉肖~~”

“葉肖~~~這里”

“好慢哦~~葉肖~”

空氣里波動的是他的聲音,腦海里翻轉是他各種各樣的表情。愛情耗盡了我所有的精神氣。

生剝的愛情與澀苦的暗戀相比,更是一千倍一萬倍的痛。那一刻我才發(fā)現原來很久之前泛濫成災的,早就不是同情了。

其實林遙在我和雷奇還敵對的時候,曾玩笑又認真地告訴過他看我的眼神有點奇怪。那時候我也是有隱約感覺到了。只是當時我被不敢愛而磨鈍了感覺,什么都不愿去想。

其實那雙焦灼又如甜醬般濃膩的雙眸,是我的葬身之地。

我早就知道了,

也知道自己陷在一片汪洋藻澤里爬不上來。

陽歷新年的一月一日,那時候我已經買得起百貨商城貴死人的衣服,也狠心買了一個自己最心愛的包包。

我一點都不像是苦等情人郁郁寡歡的女人。每一天穿梭在觥籌交錯的光源之間,把自己弄得很忙很有范的模樣。

林遙說我越來越像只“發(fā)光的兔子”了。

是的。在黑夜來臨之前,發(fā)光發(fā)亮。從川流不息的十字交叉路口穿過。市中心人流量最大的一個路口,數不清的人頭遙遙相望。僅隔著一段小小的距離,時刻注意著停頓的紅燈。

心里倒數著,期望自己是吻合時差的那一個。

我和ALICE,蕭倩倩擦肩而過,她們驚訝地打量了我?guī)籽郏剡^一次頭。其實不只是她們,凡是經過我身邊的都是異樣的神情打量我與身邊的LISA。因為當時我們正穿著能出席頒獎禮的衣服,在人頭攢動的街頭現賣。

心里有一絲的戀想,但是很快消失不見。

城市高樓大廈的盡頭,太陽一點點西落。我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心里再次倒數還有80天。

完結于2012.8.27.

晚上九點半。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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