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云笑了，三年，可以有很多事情，卻還怎么沒有見過這個人的樣子。不過看著妹妹的樣子，也能猜上八九分。

關于詩詞的看法，葛云還是有幾分和二哥不一樣。比如只有嚴格遵守韻律，譜出的曲子才能好聽。雖然那些綺麗奢華的字眼，花間派的風格有些是對女孩的不尊重，但是有些也是可取的。蘇軾的水調歌頭寫得很美，葛云也學著譜了一個曲子，反復教顧顏什么是宮商角徽羽，說只有指和弦合二為一，就可以彈出來，不過也要很大的悟性。顧顏只是記了一個大概，只是學會唱而已。關于這個，葛云告訴她，南唐的李煜詞寫的很好，雖然宋朝還是把他打敗了。歷史有很多事情和緣分一樣，氣數盡了，也就盡了。這時候她才知道，杯酒釋兵權的故事。

這些日子，顧顏在葛云身上，體會了女人的另一種美。不在姿色，不在語言，不在服飾。而是由內到外的美麗。這種美麗，說不出來，也正是這個吸引了哥哥。我姑酌彼兕觥，維以不永傷。小顏只希望，哥哥這段日子可以舒服些。

還是回到兩個月前吧。

先是大哥那里總有信件和父親往來，父親著急，帶上母親，連夜就趕向大哥那里了。生意暫時交給了沈志。沈志還小，沒接觸過經濟，就又交給了剛認的義父了。卻之不恭，且也不是很不方便，就先這樣了。父親說，那邊的事處理好就回來，最多一兩個月。子行那邊出了點狀況，希望二哥過去看看。二哥的私塾幾天沒有開課，不能再耽誤，脫不開身體，一邊相思的，還沒有完全回過神來，所以也交給沈志了。這邊顧顏還在和姐姐學習東西，聯絡感情，等哥哥回一句話。可是哥哥卻是下不了決定也顧不過來。沈志的義母生病，他一直在照顧。

這樣一來，前兩天還要結婚的小顏也可以緩口氣。不用還沒認識就當新娘了。

兩個月轉隙就到了。

父母還是沒能回來，哥哥讓沈志帶著小顏先去汴京接應子行，大哥那邊如果危機自己還可以去看看。其他事宜大哥負責就行。

念如聽了安排覺得很奇怪，但是也沒有辦法，既然反正以后就是嫁給沈志了就一起去吧。但是她帶了很多哥哥的衣服，以及男人用的東西。另外從母親那拿來心衣，草木灰之類的東西以作備用。省了無聊，順手抽了兩本哥哥的書，以及絲線之類。提前做了許多“小玩意”，她覺得可能用得上。這期間，沈志和義父學了一些經營之道。還負責教念如騎馬。不過時間過得很快，不久，念如就離開哥哥去了汴京。

在私塾里，沈志在念如的感覺就是一個埋頭讀書的人，那天聽了他說的僅有的幾句話，覺得有些許感動。但是就像沈志不了解念如一樣，念如也不了解沈志。一路上，二人都選擇了沉默。

出來的時候，念如才發現，外邊的世界并不是那么美好。沈志拿了一部分的錢引，分給了念如一些。以防備需。后來聽沈志講，遇到大哥顧凱之前，他還是吃國家軍餉的小兵。偶爾找些活計，應付生計就行。現在再深造，本來是很拮據。不過托顧家照顧，也沒什么。這次出來，挑選的馬是上等的，錢也帶的夠用。只是身邊多了這么一個賢弟還真的有些不知所措。

話說來，趕路并不是吹出來的。本來就已經耽擱了兩個月，這期間也沒有書信往來，沈志還是很擔心的。不過顧顏開始騎馬的時候還有些害怕，等沈志騎快了，她也快了。還在后頭一路大笑。沈志覺得，或許不是累贅吧。沈志不是李白，花每一文錢都經過精打細算的。住的不是驛站就是腳店。偶爾去喝兩壺茶也就罷了。來時前兩天，沈志帶著家里拿來的干糧，不知他是怎么保存的，也不硬，松松軟軟。逐漸的念如也適應了街邊小吃，腳店小菜。到汴京的時候差不多是五六月份了。

托幾番打聽，終于見到了子行。子行見到不是微之來，有些失望。但是當看見微之的信的時候就放心了。當天是晚上才到的汴京，子行也沒有說發生了什么事，只是盛情款待了一下他們。將近月亮出來的時候，子行單獨叫沈志出去一趟。念如知道，可能哥哥告訴他念如沈志的關系，也沒有多說什么。送走了沈志，一個人依著圓木桌子，竟然睡著了。她，太累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她在床上。沈志在桌子旁邊看著什么東西，她也沒穿鞋，惦著腳尖就過了。嚇了沈志一跳:“你終于醒了！子行兄長去辦公了。讓我照顧一下你。早上多睡會。飯菜剛拿去廚子給熱去了，你過去穿好鞋子洗洗臉。一會我給你端過來。另外，有些事要和你說。”

看著沈志一臉疲憊還有嚴肅，念如居然有些心疼，她說：“你去躺會，我自己出去逛逛就行了。等你睡醒了我們再聊。”

沈志沒有拒絕。

另一面，早日的如晦和其妻那次元宵前有長談，妻子馬氏很快就覺得不對勁，就和如晦講了自己的看法，如此這般。而且還說了一些最近的如晦只是專心攻讀，不理會她是不是當初娶她是不得已之類的話。如晦便坦白了那個故事。兩人誤會解除，又找到了以前的一些感覺，所以情益駑。

這次要說的是，過了科舉，如晦還要繼續考試，帶著妻子不方便，他也想學微之的建議，但是大家都是科舉高中以后才娶老婆的，這樣多少不如沈志他們方便。兩人分別又不舍。況且連年戰亂，當個官也不定哪年丟了，就像子行他們，也不是出頭之日。不去復考再試，又對不起這個一直守候他的妻子。左右為難。

敬德正好來信說，這邊也有點招架不住，如果不嫌棄，過來當個文書，軍師什么的也好。

沈志遇到的問題是一樣的。說是文書軍師，說不好聽點，就是你幫我抄抄字，出了狀況大家一起擔著。

念如說，好啊，你可以先試試。反正在哪里都一樣的。

“你不在意？”

“在意什么？”

“雖然我無父無母，但是終究是要隨凱兄長去的。現在又娶了你，自然要問問你的意見。我倒是不在意功名了。你說的對，哪里都一樣，沒有什么區別。只是就為了這點小事過來一趟，你會吃苦的。”

“哈哈，誰說的大丈夫事業不成也不成家的？現在還沒正式娶我就說這樣的話，不是在我面前丟人么？”

“你說的是‘不在意功名么’？你可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你所看見的那個樣子。有些東西，與其勉強，不如順其自然。千鐘粟，黃金屋，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平淡才是真的。但是處于世上，就是有許多責任。我要為父母報仇，要報答大哥，還要照顧你。”

小顏又一次被感動了。“別什么都不說，告訴我，你的感受。還有記得以后我要和你說很多話，我保證，這些話對你都是坦白的，你要信我，你也要有什么說什么，不要瞞我。但是如果你發現我和別人說的不一樣也不要奇怪。不是你看見的就是正確的。記得這句話。”

“嗯。”

只是應了那個諾字。并沒有說什么，心下千萬般打鼓，也慢慢克制了下來。

別夢一釭燈，搓手窗隔影。

豆蔻似年華，落索飛流螢。

心若隔琉璃，荏苒吹眉省，

不見落梅妝，何處相思并？

－－－－－－－－－－－－－－－－－－－－－－（詞寄生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