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江城子
- 一笑緣
- 冷月敲雨
- 3697字
- 2012-01-06 02:01:24
過了幾日,在某個茶樓里,這三人,還有穆瞻的一個朋友蔣琳。蔣琳說,這個茶樓經常有活動,所以時常帶大家來這里喝茶。
有關汴京被攻破的事情,江西也知道了。這幾日還發生了一些事情。
金人將祭祀禮器席卷而去,太廟之門洞開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北宋皇帝間的公開的秘密:
宋太祖于建隆三年(公元962年)密鐫一碑,立于太廟寢殿之夾室,謂之誓碑。平時用銷金黃幔遮蔽,門鑰封閉甚嚴。太祖命令有關部門,唯太廟四季祭祀和新天子即位時方可啟封,謁廟禮畢,奏請恭讀誓詞。屆時只有一名不識字的小黃門跟隨,其余皆遠立庭中,不敢仰視。天子行至碑前再拜,跪瞻默誦,然后再拜而出,群臣及近侍皆不知所誓何事。北宋的各代皇帝“皆踵故事,歲時伏謁,恭讀如儀,不敢泄漏”。
原來這個誓碑高七、八尺,闊四尺余,上刻誓詞三行:一為“柴氏(周世宗)子孫有罪不得加刑,縱犯謀逆,止于獄中賜盡,不得市曹行戮,亦不得連坐支屬”;一為“不得殺士大夫,及上書言事人”;一為“子孫有渝此誓者,天必殛(形聲。從歹,亟聲。殛,誅也。《說文》)之”。
這個便是太祖的仁慈。從這里,還有編著百家姓的時候,“李”排在了第四位。
這個也是(文)字獄最少的一個時代。但是當沈志讀《夢溪筆談》的時候還是有些憤怒的。“烏臺詩案”里引導火線的是沈括。蘇軾免于一死,被貶為黃州團練。這也就成就了東坡。這便是沈志所說,世界上沒有完全好人,也沒有完全壞人。
閑話少說,卻說這江西城內曾經有一個玩韻的故事,所以這個茶樓也經常會有活動,定韻寫詞之類。
呂本中,字居仁,世稱東萊先生,壽州人,詩人,詞人,道學家。
呂本中呂本中與徐俯、洪芻、李彭、潘大臨、王直方頻頻通信,所謂“蘭蓀無異縣,臭味同此舉”。書信來往具有超越地域限制、同氣相求的優勢,大觀年間,呂本中遂以“東”字韻詩,以書信來往的方式挑起唱和。順便說一句,北宋是信奉道教的,前面騎驢那個人被看成道士,也可能多少會受到尊敬。(主要是道教有煉丹術,宣稱長生不老是也)。
說話間,游戲又開始了。
游戲是這樣的。首先有一個人選定一個韻。起一個意境,狀物,然后傳給下一個人。文人有時候會突然有新的靈感,這時候可能會遇到新交故友也說不定。
不過沈志讓顧顏“閑事莫管,勿惹是非”。
這個領頭的不是呂本中,只是一個普通的書生。
他先引來了呂本中的這首《踏莎行》:
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絕。惱人風味阿誰知?請君問取南樓月。
記得去年,探梅時節。老來舊事無人說。為誰醉倒為誰醒?到今猶恨輕離別。
這第一韻便是“東”,題材在狀雪寫梅。
寫雪狀梅,狀梅寫雪還是一般,只不過現在國破家亡,這種活動不過是“有所托”,借著這個品詩論茶的功夫以障視聽而已。
江西派說什么也是自成一派的,沒有些規矩的人是不敢來加入的。所以像沈志這樣,不吭聲的行為更多。但是沈志也不想讓顧顏再有意無意牽扯更多是非。現在他們想好好的過幾天舒坦的日子。
也是趁著這個國破之際,加上宋朝的“不殺文人”的漏洞,大家才有這個膽量的。
乍暖還寒玉樹東,
鐵騎僵來,送上春宮。
阿誰夢里醉相如,半尺孤藤,閂住枝弓。
瘦字輕描點杏紅。
不耐疏風,吹散青瞳。
東君不老又蓬萊,勾個清霜,化與梧桐。(詞寄,一剪梅)
這個文人罵人還真能不帶臟字的。這個第一個出場的“一剪梅”就是如此。說“東”其實是說西水門被攻破時間是剛剛要暖和又有些冷的元月。“玉樹瓊花”就是指繁華的汴京。第二句比較露骨,就是金兵攻入。當然也可以看作是梅花要開。第三句是寫皇帝還是在醉夢之中,卻不知道自己家的防衛已經被自己改造地容易攻破,自己的弩箭被閂住了。“瘦字”是皇帝自創的“瘦金體”,還在批改哪個杏花是否好看,可是金兵的馬吹過來的風,已經迷散了他的眼睛(哭),你說你好道教,我就說春(東君)不老,還當上了神仙(蓬萊),“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是李煜被囚禁時寫的,這個也是諷刺皇帝也被關起來了。
方外之人自然看不明白,要是懂的人一定掐指算出來,這個人有“反骨”。大家來看著個人的時候,卻是一個女子。她顧顏也認識,就是葛云。
“姐姐?”顧顏忍不住叫道。
“怎么是你?”葛云也納悶。
所謂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大家再次相遇,都是十分高興。沈志這方看時,才發現這個女子相貌清秀,眉目明朗,比起顧顏美麗許多,才懂得微之為什么對她念念不忘。
“原來這個就是給你寫信的那個人啊?”沈志用眼睛藐視了一下顧顏。
“什么態度!沒看見人家是大才女么?”“對了,姐姐在這里,那么,那個木頭呢?”
“你說誰木頭?”旁邊正打算也寫個詞的人被驚住了,隨口問道。
“哥哥?”“你怎么也在這里?難道……”
葛云在一旁打岔:“這個就是你出來學刺繡要嫁的人?”葛云看了看剛才搭話的沈志。
“你說你為了我學過刺繡?”說著,沈志從懷里拿出來一個已經有點破的寫著“沈志”二字(歪歪斜斜)的東西繼續說道:“那這個東西你別告訴我是刺繡!”
葛云一看,是顧顏的不成功的作品。自己都覺得有些丟人。
顧顏想要搶過來,沈志又塞了回去。“我就是拿那個練手的。誰讓你的名字字好寫,我的名字字太不好寫了。”說著真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不過你還拿著做什么?”
“這個……這個東西擦手比較好使,你知道的,那些大炮很臟的,我不能總有東西擦,就……”
“怪不得這么破了……”
“可能也有睡覺流個口水,就順便擦了。”
“別吵了!我也要出來了!”微之在一旁大叫起來。
“你不是比我早十多年就出來了么?”顧顏一旁不屑地說。
君前細弄幾箋風,別樣有唇紅。
一手推成春曉,畫廊踏雪伊功。
座前梅甕,指間毫墨,憑寫弦弓。
不是酒和杯醉,少年金歲閑翁。(詞寄,朝中措)
葛云看了,順手把這張紙給撕碎了。
她低低地附在微之的耳邊說道:“我那么寫就算了,你還寫?木頭膽子大了啊?”
原來徽宗還考過一個畫畫的題目,怎樣表現花的紅色。一個人畫著一個女孩子去吻花枝,于是得到了贊揚。后邊無非寫了金兵攻入,宋軍失敗都是皇帝的功勞。不過這個除了寫梅寫雪,還有一個意思。所謂一語三關。
“哥哥,你是少年得意,娶了我們如花的葛云姑娘,‘別樣有唇紅’‘少年金歲閑翁’咯?”
“少胡說,娶不娶,你姐姐還沒答應呢。”
葛云臉一片緋紅,不知道說什么好了。沈志也看了看顧顏,好像……。
“答不答應還要看你這個媒人的意見咯。”旁邊說話的不是別人,是如晦,和如晦的妻子。
“你們怎么也來了?”顧顏趕緊給大家介紹。
“就許你的木頭哥哥來,就不許我們湊數?”如晦的妻子還是那么愛吃醋。
沈志又看了過去,這個女子果然一看就是聰慧的人。再看看顧顏一副呆頭呆腦的樣子。真有一種,“當時驚艷,不過是見識少”的感覺。
顧顏說著,打了一下沈志的腦袋:“這個藥方叫做‘一響白’,專門治療目色昏迷的毛病。”
大家轟然大笑。
穆瞻感覺自己是多余的,一旁偷偷扔了寫了一半的詞。
“這個是什么?”
說話的是如晦妻子的一個妹妹。長得和慧嫻很像。
“動雪翻成恨,風來便不融。
淡云揉眼看枝紅,寶馬捎來家信卻不同。”
“這個詞比以前的兩首都要好,至少沒有過多的責備,只是一種悲憐,這個梅花寄得好!干嘛撕了呢?我給你補上,別嫌棄我的尾巴不好便是了。”
“泣鳥添為血,蟾居月也朦。
藍橋覓路且蓑篷,見那一行白鷺又匆匆。”
這個南歌子一邊寫雪,一邊寫梅,“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來日綺窗前,寒梅著花未?(王維)”用了這個典故。
至于下片這個把梅枝上面添上了血紅,多半是“杜鵑啼血”“蟾居月也朦”不過是說領兵打仗的人糊涂。最后一句有些女孩子心思,就不再多說了。
這兩個在寫這個南歌子,那邊還是在敘舊。
“你們是不是也趕上那場戰爭了?”
“什么?你小子還帶兵打仗?”微之假裝那么一問,就是告訴大家我的妹夫可不是一般人。
“疏斜月朧,簪搔鬢窮。小樓轉處東風,有他年闕宮。
修成笛桐,牽來夢同。幾聲驚亂鳴蟲,是殘枝打紅。(詞寄,醉太平)
幾個人打趣,卻忘了穆瞻的朋友蔣琳。這個詞是寫改朝換代的梅子打落,樹木砍伐做了笛子,不敢做夢,做夢便是家破人亡的景象。
穆瞻連忙給大家介紹。又是談論一會這個詞。
也罷天涯海角,尋尋香暗吹風。
散落衣襟渾不是,弦外鏗鏘飲馬豐。
幾曾怕莽童?
雪恨春行春醉,梅憐絲亂絲絨。
吐盡芳塵燈一展,挑透窗寒雌竟雄。
日竿一笑中。(詞寄,破陣子)
這個是吃醋的慧嫻寫的。她說不過一笑。但是如果如晦足夠勇敢,她也愿意上戰殺敵。她心中金兵不過是折梅花的“莽童”。
畫眉深處點唇紅,
袖間風,寫來工。
月語人前,影亂杏枝同。
千片梅風銷作雪,曾共飲,看花籠。
鎖頭心上弄青銅,
似頑童,有癡翁。
笑看絲愁,鬢上一般聾。
且取秋弦尋借譜,將不語,角微宮。(詞寄,江城子)
而如晦想得,卻是平靜的生活。有妻子、有孩子。一家人其樂融融。
后來平水人劉淵依據唐人用韻情況,把漢字劃分成107個韻部。大家寫詞就不用只寫東韻了。
而即便只是江城子,在蘇軾筆下也有完全不同的兩種風格。
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
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持節云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詞寄,江城子,蘇軾)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詞寄,江城子,蘇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