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帶別人回自己的新家,沒想到居然是在這樣的天氣,更沒想到,居然帶的是她。
他從開門,到拿鞋給桑雨換,到給她一套干凈的衣服讓她去洗澡吹干,他心里始終都在策劃和編排著,怎樣解釋昨晚沒有去?
其實他心里一直記得的,很多事都記得,那么真切,但是他故意選擇忘記,是因為他知道,只有忘記這一切,才會有新的開始,才會對得起所有人對他的期望。
于是他在找借口的同時,他想徹底告訴她一個故事,然后跟她說,我早已經(jīng)忘記和放下了,你也應(yīng)該是。
氳靄的蒸氣布滿了鏡面,桑雨用右手在上面一圈一圈的畫圓,直到鏡子里濕漉漉的自己漸漸清晰。
她怎么也學(xué)不會在雨聲遮蓋的一個人的廁所里放聲哭泣,她看見自己紅腫的雙眼逐漸布滿了淚珠,她還是靜靜的吞了下去,哭給誰看呢?誰會憐惜呢?還不如堅強(qiáng)過好自己。
他一直就那樣盯著浴室的門,直到它被緩慢的推開。
桌子上沖了兩杯奶茶,他就像一個馬上就要開始款款而談的播音員一樣,準(zhǔn)備了心理,準(zhǔn)備好了布景。
但是先開口的,卻是她。
“我昨天沒有等多久。”
果然,她還是怪我昨晚沒有去,但是他在心里醞釀好了的借口,在一張一合的口里掙扎了半天卻成了三個字:“對不起!”
“你不用說對不起,我來找你,不是聽你說對不起的。昨天我的確以為你會去,但你沒來我也沒有太大的意外。你知道我為什么來找你嗎?為了我姐姐。”
他猛喝了一口滾燙的奶茶,舌頭一瞬間就麻木了,他很自然的咳嗽了兩聲,然后頭便掩去一邊,眼淚含在眼眶,懸在眼瞼上,一滴一滴滑落在面頰。
他那么久的防線,就被“姐姐”這兩個字,徹底打敗。
桑雨冷冷的看著他,故作冷靜的語氣,“我跟我姐姐生活到15歲,就分開了。因為我父親在外面,找了個比我大5歲的新后媽,我爸堅持要帶我走,他說著是不舍得我,其實是怕晚年沒有依靠,更怕這新后媽會擺他的道,因為他自己也不確定那個女人愛的是他的人,還是他的錢,于是我就跟姐姐分開了。”
任從齊知道,他都知道,他緊咬著嘴唇,眼睛瞪得大大的盯著墻面,眼淚止不住的流淌,卻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響。
“分開后,姐姐給我寫信,都說自己很好,可能是我們血濃于行,我總能感應(yīng)到信紙上有咸咸的東西,是我姐姐的眼淚。我只知道我親媽后來也找了個伴,卻不知道,他是個嗜酒如命,而且小肚雞腸,喜歡家庭暴力的雜種。”她說得咬牙切齒,滿臉都是心疼,“然后忽然有一天,她的信,變甜了,因為她遇到了一個人,那個人說,會一輩子愛她,保護(hù)她,我以為,那個人會給她帶去幸福的。”
她舔了舔干枯的嘴唇,微微點頭像是在肯定著什么,“我以為你是會給她帶去幸福的,可是為什么你沒有呢?”
聽到這些話,記憶瞬時間像刀片一般涌上來刺著他的心,他的身體又開始抑制不住的顫抖,是他崩潰的前兆。
桑雨看在眼里,咬了咬牙關(guān),讓自己不要被面前這個人的表象所欺騙,她的身體前傾,逼近他,說,“如果不是你,昨晚上去聽我彈鋼琴的人,應(yīng)該是她,就算她痛苦但至少她還活著,如果不是你,我姐姐她就不會死。為什么,為什么你要害死我的姐姐!為什么!”她一遍一遍的質(zhì)問著,聲音越來越大。
“我沒有!我沒有……”任從齊替自己辯解,聲音帶著悲鳴的哭腔,,他用雙手掩著面,不停的搖著頭一直重復(fù)這三個字,像是發(fā)了癲的精神病患者,整個人失去了控制。
桑雨厭煩了他毫無作為的哭泣,根本就不像是一個男人。
她雙手大力的拍在桌子上,“那當(dāng)年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我的姐姐她就死了!”
她一下一下的猛敲桌面,最后手一掀,面前的奶茶杯被她掀翻到地上。
“啪啦”杯子掉在地上碎裂開來,玻璃碎片帶著米白色的液體撒了一地。
整個房間,瞬間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