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宵是雞蛋面。
做完功課已到了深夜,習慣性的,任從齊把筆含在嘴里,然后神游思緒。
李欣蕓端著熱騰騰的雞蛋面過來,她敲著門說:“小齊,來,吃面!”那么殷勤。
“不餓!”他慌亂的回應著,慌亂是因為不知道舅母有沒有看到他剛剛,像小孩子般的失態(tài)舉動。
“傻孩子,十七八正長身體的時候,容易餓的,等會不定你一覺睡醒就餓得不行。多少吃點,做了半天的!”
口氣有些乞求,心里某個柔軟的地方猛的被觸動了一下,曾久違的感覺一下子就那么涌上來了,好象那是……家的感覺。
不忍再逆好意,他伸出雙手,便接了過來。
“真香啊!”
抿了口湯,任從齊忍不住贊嘆起來。真的很好喝啊!
扒拉著面,迎上李欣蕓喜笑顏開的笑容,突然覺得她眼角擁擠的雨尾紋,臉上聚集的雀斑忽地可親美麗起來。
臉埋進湯碗奔騰的熱氣拍打著面頰,很香的呼吸。
有淡淡的感動。
他的親生母親很早就離開了他,而父親粗枝大葉只懂悶頭掙錢,是他的奶奶,總會在他將睡的時候送來一杯熱氣騰騰的牛奶。
他不知道那一個日日夜夜奶奶守在門后有多久,只知道那溢滿愛意的牛奶甜蜜了他記憶中的每個夢。
媽媽┅┅
舅母在他將睡的時候送來了是雞蛋面的夜宵。
舅母說,十七八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容易餓。
但是,她不是媽媽┅┅
“你,有過孩子嗎?”任從齊輕輕地問,仿佛是在揭開傷口紗布一樣,就算很輕,也可能會再次讓傷口裂開。
“恩,可惜沒有照顧好啊!8歲的時候從樓梯上摔下來,就離開了我。很乖的一個孩子,就那樣毫無預兆的走了。那天出門,他對我說:媽媽,回來要吃紅燒肉啊!我做了紅燒肉,但他卻沒有回來吃┅┅”
她故作輕松的說,卻傷了一地的哀嘆。
但他卻沒有回來。
8歲從樓梯上摔下來。
“媽媽,回來要吃紅燒肉啊!”
他應該有著粉嫩的臉頰,可愛的大酒窩,眼睛很大眼睫毛很長。脾氣倔強得像舅舅,聰明,乖巧招人喜歡。
那年他八歲,熟悉得不能在熟悉的教學樓梯口,突然人潮就擁擠了,有人追趕著跑過來,沒有小心到他,撞下樓梯摔到頭,就再也沒有醒來,回去,吃舅母為他準備的紅燒肉。
“對不起┅┅”眼圈紅起來,悲傷瘋狂的開始纏繞。
如果那孩子沒有死,是不是這種幸福就完美了呢?
如果我沒有那樣任性過,是不是不會有一天走進家門,發(fā)現(xiàn)家里白布遮室。只剩年邁的奶奶嚎啕的哭著,你父親不在了,你變成孤兒了。
“我做你的兒子吧!”
欣長的影子投到地面上。
任從齊緊緊抱住面前這個可憐的女人。
我做你的兒子吧,既然回不去,就重新開始。
既然已經(jīng)發(fā)生了,還是要接受啊!為什么不讓還在珍惜自己的人幸福呢?這個世界不是依舊還在運行嗎?
“媽媽┅┅”
李欣蕓聽到這聲呼喚,濕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