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風云曦所言并非虛構。

那幽王十三歲便繼承王位，卻一直受人制衡，多年來他頻繁納室，天下誰人不知幽宮粉黛如云，幽王貪戀美色，性情暴戾。

曦王妃十年未曾承寵而不聲張，翎王妃寵冠六宮而無所出，其他各宮妃嬪自不必說了。

如今幽王年近而立，膝下卻仍無一子，想來的確蹊蹺。

正如曦王妃所言，大幽一直被太王太后和相邦呂回把持朝政，如此看來，幽王勢必要奪回主動權。

只是，曦王妃對東方甫尹用情至深，甚至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顧。她又怎會知曉，我想要的，不過是幽王的性命。

東方甫尹他為何要待我不同……

罷了，這一切不是正如我所愿么。

清夜寒徹，簾卷輕霜，深紅淺碧滿庭軒，倒也幽芳菲然。

和鳴殿恢復了往常的秩序，我也一如往常。

每日除了看書，便是拉著和鳴殿的宮女、內監一起玩踢毽子，踢得最少的便要受罰，輸的人就用筆往臉上畫一杠。魏進跟云朝總是踢得最少，每回玩不了多久，臉上就被畫滿了，引得大家哈哈大笑。我也輸過幾次，他們不敢拿筆往我臉上畫，我便自己畫。

甘棠欲攔著：“王妃使不得，不過是游戲罷了，別慣壞了大家，往后只越發沒了規矩了。”

我笑說：“既是游戲，也是有規則的，豈有主子輸了，就可以耍賴的道理？”

接著不由分說，就自己那筆朝臉上畫了起來。

眾人笑得合不攏嘴，如此，大家在一起玩的更加無拘無束了。

和鳴殿常有歡聲笑語，鮮有人來打攪，倒落得個清凈快活。我的心情也隨之變得好多了，有些事不去刻意惦念，自然就輕松許多，身體也漸漸痊愈。

趙公公來過幾次，一會兒送了些新進貢的冬日進補藥材來，一會兒又送些新上供的綢緞，一會兒又送了些書簡來，說是王上吩咐他，讓分送給幾位王妃的。

那日剛巧我輸了毽子，趙公公來時，見我臉上畫有筆墨，也跟著忍俊不禁。

我瞧了瞧那些書卷，有些是我從前在西虬時已讀過，大部分倒是沒看過的，隨手翻翻，倒是不錯的書。笑道：“這些書卷，也是王上讓分送給幾位王妃的？”

趙公公笑著回道：“那倒不是，這些書卷是王上差奴才送來給王妃的。”

我點點頭，笑說：“有勞公公了，公公近來往和鳴殿跑的好生辛苦。”

“王妃言重了，都是奴才分內之事。”趙二公公恭謙道，略遲疑了一下，繼續道：“奴才聽王上說，和鳴殿終日歡笑聲不斷，王上坐在墨玉閣后園子里賞花都不能清凈。奴才也是好奇，今日見著，才知道原來王妃和下人們在一起玩得如此愉快，奴才回去也可以有個交代了。”

我坐下來，接過甘棠遞來的帕子，擦去臉上的墨痕，佯裝不知，問：“哦？是嗎，王上幾時在墨玉閣賞花了？”

趙二有些為難的樣子，笑道：“王上昨兒個還在呢，奴才這幾日在墨玉閣伺候著，和鳴殿的歡笑聲確是聽得清楚呢。”

我關切道：“可有吵到曦王妃？”

“那倒是沒有，曦王妃寢殿不在宮墻偏處，只是墨玉閣的后花園確實……是聽得到的。”趙二不再往下說。

“不過是白日無聊，帶著大家伙兒打發時間罷了。既然沒吵到曦王妃，曦王妃都沒說什么，王上怎能連這等事都容不下？”

“這……這讓奴才如何是好……”趙二一臉為難，一時不知說什么是好。

甘棠見狀，便趕緊道：“趙公公別為難，王妃不是這個意思。都是我們這些做奴才的不懂事，驚擾了王上。我家王妃前陣子病了好些日子都不能痊愈，御醫來瞧，說是肝氣郁結所致，奴才們都想著讓主子開心些，病自然也就好得快些，因此才陪著王妃玩了這些日子。公公若不信，去問御醫便是了。”

我笑了笑：“趙公公。”

“奴才在。”

“趙公公素來對和鳴殿百般照顧，我豈會不知，又怎能令趙公公為難？可我總不能把他們個個割了舌頭做啞巴吧？趙公公回去稟報，就說往后和鳴殿的人會注意了，定不會再打擾王上雅興。”

趙二跪下來施禮：“是，是。謝王妃體諒奴才。其實奴才覺著，王上倒也不是嫌吵。總之，王上畢竟是王上，王上的心思，做奴才的也猜不著，只是遵照王上的旨意當差罷了。王妃多保重身體，奴才這就告退了。”

“等一下。”我緩緩道，笑了笑：“王上賞的這些書卷，我便留下了，前陣子王上賞賜的那些藥材、綢緞，想來于我也沒多大用處，不如就送給公公吧。”

“這……”趙二為難至極地笑著，說：“這王上賞賜給王妃的東西，奴才可不敢要，奴才心領了。”

“那是要本宮親自送還給王上么？”

“這……”趙二急的說不出話來。

“云夕！”我故意喚云夕來，云夕應了一聲便來到我跟前。

“你和魏進一起，去把那些東西送還給王上。”

那趙公公見狀，只好道：“使不得，使不得。奴才這就收下就是了，奴才謝王妃賞賜。”

趙二無奈的一聲長嘆，差了隨從的兩個內監上前，帶著那些東西，無可奈何地離開了和鳴殿。

趙公公走后，甘棠倒是擔心了起來，不解道：“王妃這樣做，豈不是駁了王上的面子？萬一王上怪罪下來，奴婢擔心……”

我笑了笑：“擔心什么？擔心他又會治我的罪么？既然是賞賜給我的，那我自然有權處置那些東西，賞給他的近身侍從，我何錯之有？若真要治我的罪，那就隨他去吧。”

“可是……”

“沒什么可是，不用擔心。”我淡淡道。

甘棠見我絲毫不擔心的樣子，小心翼翼地說：“太王太后已跟太后提及要為王妃賜封號的事宜，太后已經點頭答應了下來，每次太后答應的事，在王上那兒大多是有著落的。奴婢是擔心……”

甘棠自覺到話已多，便不再說下去，靜靜退到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