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進了家門,傘收起來,抱在懷里,有點失神。順著回廊往里走,總覺得自己無處降落一般。夏葉迎上來,接過了我的傘:“我的姑奶奶,你是怎么照顧自己的。”便扶著我回去,找出衣服來讓我換上。
剛換好了衣服,希誠就撩起門簾進來了,見了我,高興地過來拉我的手。他的腿碰到了我的膝蓋,我倒吸了一口氣,輕輕推開了他。他一驚,忙低下身子去看,又拉起我的褲腿,看見膝蓋上面有紅紅的一點,蹭破了皮。
“怎么會這樣!”他大聲叫起來。
我很不耐煩地拍開他的手:“別大驚小怪,就是摔了一跤。”這話讓屋里的所有人都嚇了一跳,目光齊刷刷地轉(zhuǎn)過來看。
夏葉數(shù)落我,說我總不好好好愛惜身子。希誠則露出了心疼的眼神,輕輕地摟著我的身體,安慰地摸著我的手背。我心里更煩躁,用肘撞撞他:“干嘛呢干嘛呢,不就是拜你小老婆所賜嗎!”
這下所有人又都安靜了。
希誠張大了嘴,一臉的不可思議,漸漸地轉(zhuǎn)為了氣憤,蹦起來沖了出去。夏葉拉也拉不住。她回頭急向我道:“小眉,你可是勸住他啊!”
我說:“我干嘛要攔,這么大個人了,愛干嘛干嘛。”
“也只為了你們將來好。”
這一日,老夫人用了家法,讓巧珠到祖宗牌位前面跪去。巧珠紅了眼睛,害怕得肩膀也聳動起來。老夫人說:“嫁入我瓜爾佳家,就要遵從規(guī)矩,哪管你從前是如何嬌貴的千金!你姐姐嫁過來前也是家中的明珠,可一直恪守婦道。”
我聽了暗暗發(fā)笑,以前還嫌棄我,現(xiàn)在就拿我來說事兒了。
“哎,別了別了,”我過去拉起巧珠,“年紀(jì)那么小,到時候把膝蓋都跪腫了。不就是一點小事情嗎,道歉了就完了。”
老夫人嚴(yán)肅地拒絕了我的建議。
巧珠狠狠地瞪著我,甩掉了我的手。
老夫人說:“你還犟!”
我不是因為深明大義,只是看著她們鬧騰覺得煩心。于是我跟希誠說:“勸勸去,傷和氣。寶寶看到暴力鏡頭也影響不好。”希誠好說好歹,才讓他娘收回了家法。巧珠哭哭啼啼地站起來,春香擋在了我前面。
以我多年看電視的經(jīng)驗,知道這種做法絕不會讓對方感激,反而更加嫉恨,覺得我是做了個寬容的弱者。我也懶得理了,一甩袖子回房間了。
這樣大半年的時間,我們都相安無事了。
年底臨產(chǎn),我一陣恐懼。這兒醫(yī)療設(shè)備落后,我怕我會因此而死,于是抓著希誠的手不讓他走。春香和夏葉都在勸我,我拼命地搖頭:“陪我,陪我!”后來老夫人都來了,硬是將兒子拽走了,然后回來安慰我:“額娘陪你,不要擔(dān)心。”看著她關(guān)切的眼神,我只得作罷。由于我平常走得比較多,孩子很好生,沒過幾個小時就出來了。呱呱墜地,小嗓子喊得比誰都響。
老夫人一看就樂了。我知道肯定是個小男孩兒。疲倦地閉上眼睛,隨他們?nèi)ナ帐鞍伞?
坐月子的時間里,郁清帶著他老子娘,還有兩個老婆過來看,高興地逗著小寶寶,問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他們商量了半天起個什么,只想推開他一些,怕將來要走了會舍不得。碰著個機會,剩下郁清和我在房里。
我將孩子抱在懷里,用手指點他的下巴玩。
郁清忽然說:“十三爺托我?guī)Ыo你和孩子。”他從懷里取出一個小小的金手鐲,讓我伸手去接。我說:“不要了,禮物太貴重了。”他慢慢地探進孩子的小包袱里,抽出他的小手來套上。又笑著摸摸他的小臉:“叫舅舅,叫舅舅。”我笑了起來,將孩子遞給他。
坐完月子之后,我覺得我快要得產(chǎn)后憂郁癥了。一連幾天都出去,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走。
正走著,看見了一個熟悉的影子。我張了張嘴想要喊,卻見那四爺?shù)难诀呗渎溟W進了一家酒樓。不一會兒就出來了,落落的身邊多了個人。我揉了揉眼睛:那男的竟然是希誠。
我悄悄地跟著他們走了一段,來到朝陽門附近,他們忽然拐進了一條巷子。我不敢貿(mào)然進去,唯恐他們發(fā)現(xiàn)。于是等了一會兒,轉(zhuǎn)身走了。
這件事壓在我的心上好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