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將至,希誠的妹妹燕兒升了嬪,請女眷們進宮去。
我好久沒有走進宮里了。總有些不那么愉快的記憶會隨著北風盤旋纏繞。從燕兒那里出來,我決定步行。下了轎子,只由一個小太監引路。
這一條路可以去御花園。我想起故宮里那些矗立一角的指示牌。現在空空的一處,什么也沒有。抬頭看,天也陰沉沉的。
我拍拍小太監的肩膀:“哎,去御花園可以嗎?”
小太監委婉地拒絕了我的要求。
沒走兩步,他就突然大叫:“四阿哥吉祥,十三阿哥吉祥。”嚇了我一跳,我嗔怪他:“干嘛呢,咋咋呼呼的!”聽到一陣笑聲。
十三阿哥笑說:“依然是那個沒有規矩的小眉,做了母親仍然如此。”四阿哥在他身后,微微地點點頭。
我也很有禮貌地頷首:“好久不見了啊。”
“你每一次請安的方式都不同,說的句子也有不同的。”十三阿哥走上前,低聲問我,“那個小鐲子,你喜歡嗎?”我笑著眨眨眼睛。
四阿哥身后依然是跟著落落。可是今年冬天,她的穿著已經有了變化,一件紅色的大袍子,上面繡的是金線。她的腰上依然系了那塊墨玉。可我很快就發現了,四阿哥的腰上也有一塊。絕不是巧合吧,這色澤是一模一樣的。落落注意到我的眼神,受了驚似的動了動,我才看清了,剛才他們的手是握在一起的。
我問十三阿哥:“走走聊聊?”他微微一怔,沒顧得上四阿哥投來不滿的目光,就邁了一步出來:“送送你吧。”
我們沉默地走了一陣。十三阿哥問了我家里的一些事情,我下定決心問他:“那個落落,是什么人?”他告訴我,傅大學士的女兒。
“是因為九阿哥的緣故,沒有好好地選去做妃子對吧?”我問。
十三笑著搖搖頭:“選秀女不能等同于選妃子。你看你的兩個小姑子,就能明白。”
我扯扯他的袖子,湊到他耳邊:“哎,不是說這個。那天我看到她和希誠走在一起。”
他愣了愣:“為何這樣揭發你丈夫?”
我兩手一攤:“我沒揭發他啊。他跟著十四爺,你們又不是不知道的。我想說好久了,怎么回事?”
他沉吟半晌:“這事要調查。”又對我說:“多謝你。”
“你們不要為難她啊。”我突然感到忐忑不安,這事情如果不說,恐怕不會出現什么問題吧。
走兩步,十三阿哥又回頭:“為何會一人在宮里走?”
我看著他:“你管我!”
他笑了起來。
我趕上他:“我們是不是不能再在一起了?”他疑惑地眨眨眼。我補充了一句:“就是喝酒聊天。”
“你忘記了上次的話。”他搖搖頭,“沒有必要再進泥沼。”
你見,或者不見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我得知落落的消息時,冬又深了許多。郁清到我府里來看小寶寶,輕輕地逗著他,然后低聲告訴我:“四爺將落落打發走了。他說落落夠年紀放出宮,請德妃娘娘給她指一戶好人家。”
我大吃一驚:“落落才進宮啊。”
“是啊,”郁清說,“宮里的宮女那么多,誰記得那么清楚。”
“那也挺好的,起碼不用做籠中鳥。”我點點頭,也撥弄了孩子的小臉。
郁清停了停,繼續說:“如此一來,他們可是分道揚鑣了。”
我忽然感覺很內疚。想著落落收拾起包袱,慢慢地離開四阿哥的視線。他一直注視著她的背影,卻緊緊地咬著嘴唇,勒令自己不許說一句話,只讓她憑空地消失。
“四爺是優待她了。”郁清說,“她向十四阿哥上報過多少事情。”說到這兒,他看了看我。
我還想說些什么,可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