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我恐高，非常恐高。
這是被吊在誅仙臺后我能感嘆出來的想法了。
我俯看著白蒼，他用左手將我抬到半空，右袖空落落的，我手腳被他用法術束縛著，只能掙扎著喊道:“白蒼，你瘋了！”
就算不知道掉下誅仙臺到底會怎樣，可是聽這個名字就知道肯定是關于生死的，臭猴子還沒有娶我，我肯定是不能死的。
“斷臂之仇，我白蒼必報。”白蒼握著自己的袖子惡狠狠的指著我道:“你該死，那只臭猴子也該死！”
“臭猴子也是你叫的？你長得一點也不好看，活該是個斷袖！”我緊張的閉眼，白蒼果真大怒，剛把我扔下來，卻又在半空停住:“差點中了你的計，殺了你，還如何讓那只猴子生不如死。”
才一年多不見，白蒼的智商真是提高了不少。
我被他掛在空中大概有一炷香之久，臭猴子就出現了，他在生氣之前都會特別冷靜的說話，就像現在。
“放了她。”臭猴子從耳中抽出金箍棒，白蒼看著金箍棒很是怒極反笑:“大圣說放本殿下自然會放，只是這掉下誅仙臺是魂飛魄散，本殿下輕易是不敢放的。”
臭猴子握著金箍棒的手發著金光，白蒼手一收，我就感覺到脖子如同被人死死掐住一樣喘不上氣來。
“放了她。”這是臭猴子第二遍重復這句話，那一身的厲氣再也藏不住。
“只要你喝了它，我自然就會既往不咎放了她。”白蒼手中浮現一個青色的瓶子，扔到空中，臭猴子順勢接下，我拼命的搖頭:“別喝……”
臭猴子拔開瓶塞一飲而盡。
瓶子從他手中落到地下，一絲黑氣從中溜出，白蒼甩手將我擊到誅仙柱上，撞的我五臟六腑都難受。
我不停的掙扎，只見臭猴子半跪在地吐出一口血，我忍著身上的疼喊道:“臭猴子，你不能死。”
臭猴子抬頭看了我一眼就用金箍棒支撐著起身，我俯瞰的不真切，但他一定在發抖。
“孫悟空，你也有今天！”白蒼上前掐著他抵在了誅仙柱下，仰天長笑:“齊天大圣孫悟空，敢與天庭大戰不敗，如今還不是在蟠桃園管管桃子在馬圈飼馬，上天了又如何，不過就是區區一個弼馬溫，連個下仙都不如。”
“你閉嘴！”我全身的靈氣都聚與一處沖開了束縛，從誅仙柱下掉下來，捂著心口噴出了血。
臭猴子見我暫時安全，便用力的扳開白蒼掐住他脖子的手，咯吱聲連我都聽得見。
臭猴子金箍棒一抬，白蒼就被這力氣震到了誅仙臺邊緣。白蒼也受傷不輕，他躺著起身狂笑:“孫悟空，這蝕骨毒可是樣好東西，我看你還能撐到幾時。”
“撐到你死。”臭猴子上前一棒將白蒼擊下誅仙臺，那凄厲的聲音雖然讓我覺得可憐，可更多是罪有應得。
“噗……”
“臭猴子！”
那個一直讓我覺得安心的人，就這樣在我眼中倒下。
我狼狽的爬過去抱著他的身體，通身黑氣，我一落淚，他還伸手替我擦淚道:“狐貍，以后再也沒人可以傷害你了。”
“我…我不怕別人傷害我，我就怕你死掉。”我抱著他連忙又道:“我帶你去找玉帝，他，他一定可以救你的。”
“傻狐貍，我可是把東海太子打下誅仙臺了，這一重罪就是死也抵不了的。”臭猴子的樣子是越來越虛弱，我慌亂之下想起不管是妖精還是靈都是有內丹的，小說里寫內丹都是可以救人的，可我不知道該怎樣逼出內丹，學著小說里的樣子運氣，卻聽到臭猴子笑著輕問:“你在干什么？”
“逼出內丹，就一定可以救你了。”我又再次運氣，他抬手握住我:“沒有內丹，你會死。”
“死就死。”
“我不允許。”臭猴子握的很重，他閉眼了一會兒才抬眼道:“我不會死。”
“你不能死…我去找敖龍傅，他知道那么多八卦，一定也知道該怎么救你的，等我。”我起身就跑去瑤池，等到了瑤池外卻被攔住，我想起敖龍傅給我的玉牌，急忙去摸腰間，不料卻是一場空，大概是剛才不小心遺失，我拍著自己的額頭惱恨不已，守在外邊的天將見我如此便呵道:“哪來的靈妖，竟敢擅闖天界，還不快快離去，不然休怪我手下無情。”
“無不無情我都進去了，得罪了。”我一掌揮過去，他斜過去躲開，我便趁機溜進去，在他還沒抓住我前大喊:“敖龍傅，敖龍傅，敖龍傅——”
天將只追了一會兒就把我擒住，我反身又朝他手上咬了一口，他吃疼的松開，我迅速跑進去，宴會上神仙見到我這么個不速之客就像被定住一樣直勾勾的看著我。
“咳…”敖龍傅打開折扇的聲音算是暫時打破了這個尷尬的場面，他離開宴席一臉假笑走到我面前用扇子遮住半張臉小聲問:“你不是去找齊念白了，怎么來這里了？”
“他…他中毒了，我，我……”我瞬間說著說著就落淚，這會兒才覺得自己格外沒用。
“咳……”敖龍傅收扇抱拳笑道:“內子擅闖蟠桃宴實屬誤會，我這就領她下去。”
“三太子不知何時娶了個妃子？”終于有人出聲，敖龍傅就顯得我是一身爛桃花笑語:“呵，這不是前幾日多喝了些才……”
眾仙皆是一副秒懂的神色，敖龍傅就扯著我離開宴會，等到四下無人時才問:“他怎么會忽然中毒？”
“是白蒼，他將我綁到誅仙臺威脅念白喝下了蝕骨毒，你，你和他同是龍族，一定知道怎么救他的。”我說完口中又是一陣血腥味，敖龍傅扶著我微怒道:“他也太膽大妄為了些，你受了內傷，我先為你療傷。”
“不，不用，你去救他。”我推開他的手，敖龍傅蹙眉上前又扶住搖搖欲墜的我問道:“齊念白呢？”
“在誅仙臺。”我有些氣力不足的腳軟，他直接抱起我，還未等我掙扎便呵道:“別動，想救那只猴子就給我把自己的身體照顧好，我可沒空同時救兩個人。”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是這樣的神色。
三十二。
等到了誅仙臺時臭猴子已經昏迷多時，我急忙從敖龍傅懷中掙扎著下來跑到他身邊跪下抱住他搖:“齊念白，醒醒。”
“我沒死…可是狐貍，我只是困了。你別搖了，太大力了。”臭猴子這句話讓我破涕為笑，反臉便問敖龍傅:“有什么法子可以解毒？”
敖龍傅摸著下巴半響才道:“你把白蒼打下誅仙臺了？”
“是。”臭猴子支撐著勉強可以坐著躺在我懷里，敖龍傅上前就把我扯起道:“你不用救了，救活了也要死的。”我用力的甩開他踉蹌了一會兒才站穩:“我要救他。”
“他把白蒼打下誅仙臺，這事總會讓東海龍王知曉，到時候不僅是他，你也會死。”
“明明是白蒼有錯在先，他是罪有應得。”
“紫白采。”敖龍傅用力的握住我的雙肩正視我:“天界就是這樣，沒有哪個神仙會問緣由，他們只要結果。”
“那我也愿意陪他死。”
敖龍傅的手緩緩松開，嘆了口氣道:“蝕骨毒雖是對仙人仙體極大的傷害，所幸他是只石靈成仙，再脫胎換骨一次就可。”
“如何脫胎換骨？”
“那就要去太上老君的煉丹爐里看看了。”敖龍傅又恢復他那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我就真背著臭猴子準備去找太上老君，又他被攔住用扇子敲了一下額頭:“我現在才覺得你是真傻，哪能光明正大的去，肯定是偷啊。”
“偷？”
“順道偷幾粒給你吃，省得他沒救著你自己就先掛了。”
敖龍傅搖著他的折扇走的一晃一晃，我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的看著周圍的動靜，本來就是去干不光彩的事，可偏偏敖龍傅就是走的大搖大擺，我趕緊在他背后拍上一巴掌輕聲吼道:“我們可是做賊，你干嘛這么囂張。”
“狐貍。”
“不舒服？”我聽到臭猴子叫我我便立馬就柔下聲，這轉變速度讓敖龍傅反臉過來的表情是一臉的見鬼。
“今天是蟠桃宴，可沒有誰會在這里。”臭猴子明顯是在嘲笑我智商，我捏著他的肉咬牙切齒:“我這么擔心你你還有心情打趣我。”
臭猴子輕笑沒有反駁，等到了太上老君的神殿外時我剛打算入內，敖龍傅就伸手攔住我道:“你真以為沒人守著？”
我正想說話時卻感覺肩上濕噠噠的，轉過頭去看，竟然是血。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快速的跑入殿內，敖龍傅在身后嘆道:“在下可從來沒干過壞事，這份情，以后可要記得還我。”
一進煉丹房敖龍傅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暈了兩個煉丹的童子，熟練的從右邊的葫蘆中倒出三顆丹藥直接塞到我口中，我剛瞪著他他就擋面道:“我若不先讓你吃丹藥，你肯定只顧著救他而耽誤你自己。”
“你……”
“噓。”
敖龍傅迅速拉著我轉身躲在門旁，看了一眼門外的境況后唉聲:“這老頭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
敖龍傅起身推了一臉笑走出煉丹房，也不知道與太上老君說了些什么，便勾肩搭背連連拖帶拽的把他帶出了殿，我便扶起臭猴子走進內閣尋藥丹，臭猴子一直沒有說過身體上有任何痛楚，可是他手心的汗一滴又一滴的，看著著實揪心。
“狐貍。”臭猴子忽然站了起來，倚在墻上捂著心口又道:“你出去。”
“你覺得，我會怕一個偷盜之名？”我上前去尋藥丹，他伸手出其不意的一掌把我打的后退，喘著氣指著門:“你在門外等著。”
我倔強的上前，臭猴子就也倔強的攔著我，一來二去我見他越來越支撐不住不由認輸道:“好…我在門外等。”
走到門邊又忍不住回頭，臭猴子正在擦拭嘴邊的血痕，我咬著唇便走出，臭猴子就揮手一道力關上了門，我蹲坐在門外等了一會兒才聽到翻箱倒柜的聲音，接著便靜了下來。
這一靜就靜了一炷香。
“念白？”我試探著喚道，里面還是靜悄悄的，我急忙推開門卻發現他早已經昏迷，地上是嘔吐的大片血水，我幾乎是步伐不穩的跑過去的，等抱住他時他才緩緩睜開眼睛道:“敖龍傅很喜歡你。”
“他喜歡誰愛誰又與我何干，你騙我，你說過你不死的，對…藥丹，藥丹可以救你的……”我說到最后都有些喃喃自語，他拉住我的手輕語:“蝕骨毒對石靈的確可以用藥丹救治，是因為它們沒有心。”
“那我們不要心。”
“不行。”他咳嗽了許久才又道:“沒有心，就沒有七情六欲，我會忘記你。”
“我只要你活著！”我這下再也憋不住，哭的有些無助。
“傻狐貍。”他用力把我抱入懷中道:“我不會死，也沒有騙你。”
“可剛才……”
“我剛才吃了太上老君的仙丹，吃的有些撐罷了。”
我這才破涕為笑捶他:“那你說敖龍傅喜歡我，像是交代什么……念白？”
臭猴子這不停發抖的模樣有些嚇人，可他還是安慰我說:“別怕……”
這句話就像是在安慰著他自己。
臭猴子全身帶著黑氣，無形之力將我震出煉丹房，我勉強支撐著起身，捂著受傷的地方看著他一步一步的走出來，眼中是我從來沒見過的冷漠，如同入了魔般反手一擊，煉丹房便坍塌了。
臭猴子的確沒有騙我，他不會死，但是，他會瘋。
三十三。
這么大的動靜怎么不可能引人注目，臭猴子從耳中抽出金箍棒直向我擊來，若不是被趕回來的敖龍傅推開，只怕這一棒子我是消受不起的。
“你在那楞著干什么！”敖龍傅接著金箍棒的樣子很是吃力，他接下著一棒子，怕是也受了傷。
“這是捆仙鎖，困住他帶走，等會兒天界的人來了你我他皆逃不了，等他熬過了藥力自然就會好了。”敖龍傅手微抬，銀光向我而來，我接住握緊，抿著唇將神鎖用靈氣去靠近臭猴子，臭猴子便被鎖住，我見他不斷掙扎而又一副痛苦的模樣很是難過，若非因為我，他又怎會如此。
臭猴子生來便有一身厲氣，如今又得蝕骨毒激發不可收拾，竟掙脫了捆仙鎖，震開了我和敖龍傅。
臭猴子騰云在空中，一根金箍棒攪得的天翻地覆。我起身想去阻攔，敖龍傅一把拉住我道：“熬不過了，蝕骨之毒已經讓他已入了魔障，你救不了他。”
“可無論如何，我都不會不管他的死活而茍且偷生。天界怪罪下來，我與他同死，也不會牽連你半分。”我用力的把他的手推開，輕點地面去追臭猴子，回頭看了一眼敖龍傅，那似乎不像往昔的他。
臭猴子打到了蟠桃宴，待我到時他已經將瑤池攪得天翻地覆。
“抓住那潑猴！”玉帝的臉色鐵青，得令的上仙沖向臭猴子，可臭猴子哪有那么容易就被控制得了的，我見場面越發混亂，竟有一絲不知道是護著臭猴子還是幫著這幫神仙去阻止他。
“齊念白！”當臭猴子真正一棒子打死了一名天兵后我才覺著害怕，若他一直殺戮下去，會不會殃及到下界眾生都是一個未知數。
臭猴子忽然回頭看向我，眸里有些掙扎神色，我知道他一定還有自己的思想，他一步一步靠近我，卷起瑤池水花。
“噗——”我沖向他把他擁在懷里，用身體擋住了突襲的天兵，兵刃刺進身體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疼，只是讓我有一些恍惚，恍惚一下子就回到了現代。
臭猴子的眼睛紅腫，提起棍子反身一揮，抱著我直往太上老君的宮殿去。
“還好，還好……”我緊緊的抱著他，扯出一縷笑意:“敖龍傅沒有說對，你能熬過的。”
臭猴子沒有回答我，他大概還未從蝕骨毒反噬的作用中清醒過來，只是他的心里有我，才會聽到我的話，這讓我很開心。
敖龍傅還呆在原地，見著我在臭猴子懷里正想動手時卻見我受了傷，臭猴子小心翼翼的將我放下，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
“不要怕。”臭猴子從口里擠出來的幾個字讓我落淚，我用力的把他擁住在他耳邊喃語:“你沒事了，終于沒事了。”
“他是沒事了，可你有事了。”敖龍傅臉色很不好看的推開臭猴子，用自身的靈力為我療傷，臭猴子想靠近，卻看著我滿身的傷痕臉色蒼白的止步了。
“來人，將那潑猴與那妖狐一同抓去瑤池！”這天兵天將壓頂的滋味很不好受，有些堵著空氣的感覺，我咳嗽了一聲笑:“看我還沒被刺死，所以他們這樣是想憋死我？”
這個死字一出口我就有些后悔了，臭猴子握緊著棒子喃喃自語:“是我…是我傷了你。”
“這都不是你傷的。”我努力讓自己顯得沒那么虛弱，敖龍傅收回靈力把我推到臭猴子懷里冷聲:“我平生只做這一次拱手相讓的事，日后她若再因你受了傷，打得她失憶還是灌她忘情水也好，我都會帶她走。”
臭猴子抱我抱的很用力，敖龍傅這才上前仰頭喚道:“這兩人皆是本太子帶上來的，犯了什么錯，該是本太子一力承擔，本太子先去瑤池請罪便可。”
敖龍傅轉身沒了人影，這下頭頂密密麻麻的神仙就犯了難，帶頭的天仙吩咐了幾句便只留下了小部分天兵守著，我被臭猴子抱的很緊，漸漸有些喘不上氣來，只得用力說道:“念白，你松開些，嘞得慌。”
“狐貍。”“嗯？”他沒有松開我，垂著睫，有些不像他的性格。
“我剛才有聽到一個聲音，那個聲音讓我殺了你。”臭猴子這話說的有些慎人，但我有些笑不出來了。
“臭猴子，那只是蝕骨毒的反噬，所以你沒有想傷害我。”我安慰著他，他的臉色還是很難看。
我不知道在反噬中他內心經歷過什么，只是那個惡魔般的模樣在很多年后的每個夜晚都成了驚醒我的噩夢。
“等會兒玉帝那老東西如果罰你的話，我一定在的。陪著你一塊。”我又咳嗽了一聲，他這才緩緩松開我，鄭重其事的道:“這次過后，我們就回到花果山。”
“幾千年后，你就是老公公，我就是老婆婆。”我握住他的手，他這才彎了嘴角。
可我知道，我和他或許只有五百年緣分了。
“潑猴，你還我兒命來！”一股力從天而降，我下意識的擋在他面前，借著這股力竟把我打到煉丹爐中，我模糊的看到東海老龍王一張恨意的臉，臭猴子大概是想護著我，竟隨著我一同掉了進去，被這火熱暈過去之前我想了一個問題。
外表看起來這么小的地方，怎么里面裝了這么多東西呢？
三十四。
“狐貍……”
“狐貍……”
“白采……”
我迷迷糊糊醒來，就看到他用手攀著爐璧邊緣，燙得血肉模糊。
“臭猴子，我是不是是顆災星呢？自打你遇見我以后，就總是受傷了。”我看著他的手眼中有淚，別過臉去卻聽到他在笑。
“你哪有那么大的本事，來，將我抱緊些，我們出去——殺了那老東西。”臭猴子攬住我往上用力去推爐頂，一次兩次，臭猴子的手就更加嚇人了。
“臭猴子。”
“嗯？”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有來生，來生的我不好相處，而且，和現在有些不一樣。可是，你一定要找到那個我啊，否則那個我……會很傷心。”我憋著眼淚笑，臭猴子低頭吻著我的額頭輕語:“今世還未待夠，不用談及來生。”
爐內的三味真火越漸熱了些，我看著他滿臉大汗不由有些松開他的意思，卻不料他將我抱的死死呵道:“若你從這里掉下去了，我便將天宮殺得血流成河后，陪你死。”
“別咒我死，我就是抱累了，休息一下而已。”我依偎在他懷中，熱氣環繞，朦朦朧朧中總是聽到一個女子在說話，她說些什么，我努力去聽也聽不見。
——以后，你要記著我，還要…
“還要什么呢?為什么要…記著她……”我迷糊的說出口，臭猴子卻身子繃得異常緊，呵道:“白采，你清醒些！”
“紫白采！紫白采！紫白采！”外面的聲音如同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臭猴子的聲音里帶著喜悅:“敖龍傅，打開爐頂，她還醒著！”
我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卻有一股血腥味，我驚慌的往上看，臭猴子的眼睛已被這六味真火灼燒，他將我護得緊，原來是不想讓我看見他的眼睛。
煉丹爐被推開，臭猴子用力的抱著我飛出這水深火熱之地，外面的光線刺眼，只見到的是遍地血水。
敖龍傅大概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場面，我原先的衣裳已經被血染的分辨不出原來的顏色，我反頭去尋老龍王，也許是我的模樣太過狠厲，敖龍傅將我的視線擋住低語:“就算尋著那龍王，又能如何，他這眼睛也好不了。”
我緊緊抱著臭猴子，伸手從敖龍傅衣上撕下一塊布料，敖龍傅有些吃驚的看了我一眼，我的聲音聽不出喜怒:“我的衣服臟了。”
我繼續去做些自己的事，臭猴子握住我的手，我拍拍他便松開了，我用布纏住他的眼睛，這一瞬間，恍惚一切都不存在，只有我和他。我的動作很小心，生怕弄疼了他，臭猴子沒有動，只是靜靜的讓我聽到他的呼吸聲，這次我沒有再哭泣，眼淚有多無用，我已然懂了，如今哪怕再狼狽，我也不能讓他狼狽到丟了齊天大圣孫悟空的身份。
齊天大圣孫悟空，經歷了煉丹爐練就了火眼金睛，怎么可能會就這樣看不見。
有東西滴落在手心，是血淚。
“臭猴子，日后你就只能讓我背著了。”我盡量使自己笑語，我使勁將他背上，臭猴子也回應我在笑:“是啊，日后便只能跟著你了。”
“玉帝…”
“我們同你去見玉帝。”
我不想讓敖龍傅為難，背著臭猴子緩緩走，步履艱難，敖龍傅有意伸手幫忙，我推開他的手搖頭，又將臭猴子背上去了些，臭猴子伸手在我臉上蹭了蹭，我輕聲道:“我的臉上很干凈，沒有血的。如果你要吃豆腐，你直說，我整個人都是你的。”
“真不知羞。”臭猴子在我臉上彈了一下，我們相互都默契的不提身上的傷痛，這反而讓這些傷痕在外人眼中成為凄涼和憐憫，我看著這些天兵天將的神態不屑嗤笑，若真有一顆憐憫之心，就應當在那老東西把我們打入煉丹爐后就開了爐頂，萬萬不會等到敖龍傅來救人，什么悲天憫人的神仙，說不底，比世間的妖魔還要無情些。
我只是在這時想著，臭猴子若真毀了雙眼不曾像書中所說有了火眼金睛，反若還被囚住五百年，我就算是死，也不會讓他上西天成佛。
日后，生，我陪他。
死，我亦陪著他。
只是成佛，我不會依著命運。
三十五。
瑤池被毀得有些慘不忍睹，玉帝還坐在他那搖搖欲墜的帝椅上，我昂著頭看著他，眼中甚是不敬。
“大膽妖物，竟毀我仙界靈池，亂我仙界安寧，你可知罪？！”玉帝那裝腔作勢的威嚴看得我直發笑，許是笑聲太過駭人，玉帝猛拍龍椅呵道:“還不認罪，東海龍王之子白蒼可是由你二人打下誅仙臺灰飛煙滅？”
“是又如何？這便是你口中的罪大惡極？”我嗤笑又道:“是他東海不要顏面，三番兩次傷人，輸了武器反倒說是我們偷了他們的定海神針，白蒼用下流手段不成，才會被打下誅仙臺，東海老龍王更是無恥，暗中傷人，他們東海，現如今還扭曲事實，果真厚顏無恥至極。”
“你…你…這妖物……”老東王終于按耐不住從暗處指著我滿臉怒氣，我更背緊了臭猴子，看這老東西的眼神越發駭人:“妖物？我乃青丘之靈狐，受女媧娘娘世代庇護，九尾仙狐更是仙界遙不可及的神女，若青丘靈狐在龍王眼中為妖物，那是否整個神界都淪為妖魔之物！”
老龍王被我的話噎住，再也說不出半句話來。只好立馬鼻涕淚流的跪在玉帝面前叫屈:“吾兒之命好苦，求玉帝給臣做主啊！”
這老龍王叫嚷的聲音的確很鬧心，我蹙著眉，就連那玉帝也蹙了眉。
“這是臣疏忽之錯，自然是怨不得旁人，更何況是白蒼有錯在先，望玉帝開恩。”敖龍傅求著情，玉帝更是一臉兩難，老龍王見狀哭得和個淚人似得，只可惜不是個美人，否則真是我見猶憐。
臭猴子在我背上寫下了一個字，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強行使自己笑著:“好。”
“玉帝可是遇見難事了。”天邊一陣金光，我轉過頭，只見蓮花上坐著如來佛祖，傳說他低眉是不愿見這世間苦難，可從天上看世間，哪有不低眉的道理。
“本座今日來解決此事，玉帝覺得如何？”如來嘴角含笑，玉帝也是不想管著這爛攤子，立馬當了甩手掌柜道:“全憑佛祖抉擇。”
“那便……”
“若是要被五指山壓上五百年，是我就可。”我下意識的說出口，不料佛祖卻笑語:“本座何曾說過你二人有罪？”
“本座自是按世間黑白論理，既是東海之錯，便怪不得旁人。”如來伸手是一縷青煙，我仔細的看了看，原來是那白蒼的精魄。
“本座將東海太子一縷精魄收入西天，萬年后成為座下弟子，龍王覺著如何？”如來這個情面給得極好，老龍王雖是氣惱，可見自家沒用的兒子萬年后還能繼續活潑亂跳的做壞事，也只能干瞪眼，如來這時又看過來道:“日后，你二人再不能步入仙界半步，也永不能成仙。”
這等我求之不得的事，自然是立即應承了下來，臭猴子握緊我的右手在我耳邊輕語:“如今，怕是不能風風光光的娶你了。”
我也低頭耳語:“人間有句俗話，‘只羨鴛鴦不羨仙’。”
如來來無影去無蹤，金光一逝，我便背著臭猴子往下界之處走，離開仙界時敖龍傅一路護送，他走在我身前，背影格外的凄清。
“多謝。”我話一停，敖龍傅便停在我面前，聲音有些低沉:“你對他，當真如此死心？”
“你可知他在我背上寫了一個什么字？”我望著敖龍傅笑語:“活。”
“所以生死，我都由著他，追隨著他，因為我信我這個生死相依的人，日后會是個蓋世的英雄，而這個英雄，會護我一生周全。”
敖龍傅大概還不能明白，愛一個人首先是需要崇拜，從和臭猴子相遇的第一天起，我心里就是想著他會是那個書里的那個英雄，哪怕相遇敖龍傅在前，終有一日，我還是會喜歡上臭猴子，心為他而生，為他而死，是由不得自己控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