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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 悟空傳說
  • 南客喬木
  • 8333字
  • 2016-08-11 18:42:00

三十六。

花果山從未有過像今日一樣的平靜,倔牛也從未像今日這般安安靜靜。

“猴子,我替你上天庭與那玉帝老兒……”

“與那玉帝如何?再鬧一次天宮?難道你要放著紫霞不管么?”我將染了血的布扔在水盆中,用靈力去治療臭猴子的眼睛,可這畢竟受的是三味真火的傷,憑我之力,根本毫無用處。

“臭猴子,我一定可以救你的。”我拼命的使用靈力,卻不過是徒勞的耗損,倔牛終于看不下的打斷我將我拉開呵道:“你現(xiàn)在這番同我的不理智又有何不同!”

“紫白采。”臭猴子這次叫的是我的全名。我看向他,他卻轉(zhuǎn)身躺過去背對我道:“山上的桃花開了沒有?”

“好,等著,我馬上就去摘桃花。”我立馬沖到洞外,卻又停在洞外回頭看著臭猴子,我何曾不懂他的意思,他只是不想讓我看到現(xiàn)在的他。

我倚在洞口揉著自己的額心,握緊的手不停的敲擊著石塊。

“狐貍,猴子一向傲然,這一回,怕是……”倔牛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我身旁,我轉(zhuǎn)身看向他,深呼吸一口氣:“這還有我陪著他。”

“依著他的性格,他會送你離開花果山。”倔牛將一封信遞到我面前又道:“這是猴子讓我打暈?zāi)闼偷轿骱:蠼o敖龍傅的信,這回我可不知是害了你還是幫了你。”

“多謝。”

“你我之間,無需謝字。”倔牛笑得有些勉強(qiáng),似想伸手過來像以前一樣揉揉我的頭發(fā),最終還是停住收回笑道:“畢竟曾對你情竇初開。”

“我一輩子都會記得曾經(jīng)載過一只小狐貍滿山的曬太陽,記在這里。”倔牛指著自己的心口,然后朝我招手示意離開,我剛張嘴,卻還是把話留在心底。

世間的緣分便是如此,若能兩情相悅,何其幸運。

我打開信封,無疑是臭猴子想將我送到敖龍傅身旁,我緩緩將它撕碎在手中發(fā)出微光,對準(zhǔn)它吹了一口氣,化作柳絮飛揚,美不勝收。

我爬到山上時看到小和尚正在澆水,這時已不再只是一株桃樹,而是滿山桃林。

“小和尚!”我招手,他看見我明顯一愣,卻還是點頭道:“回來了?”

小和尚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小了,他還是不曾留發(fā),吃著素食,在桃林中建了一間竹屋,里面寫著一個大大的佛字。

“師父曾來過花果山。”小和尚倒了一杯苦茶放在我面前,我低著頭問:“我原先是很討厭你師父的。”

“師父前世是佛祖座下弟子,他同我說,他未成佛前,喜歡過一個女子,約定過,會娶他。”小和尚今日有些像他師父,我端著茶杯看著他,他看向窗外,眼神有些溫柔:“可師父為了他的使命,放下了緣分,師父說,如今他終于懂得何為拈花一笑。”

“小和尚,日后你若喜歡一個姑娘,就算不能保護(hù)她,也不能讓她心灰意冷。”我將茶一口飲入,瞇著眼時似乎看到小和尚彎了嘴角。

“我已不再是佛門弟子,可他永遠(yuǎn)是我?guī)煾浮!毙『蜕谢仡^看向我又道:“師父很是后悔當(dāng)初的決定,他說,若能重來,他不再皈依佛門。”

“小和尚,你還是小時候可愛些。”我伸手在他額心彈了一下,莞爾:“我啊,絕對不會同你師父一樣,錯過好緣分的。”

“我該下山了。”我起身欲走,小和尚卻喚住我道:“我?guī)煾敢幌驘o所不知。”

“你個小和尚啊。”我反臉朝他微笑,提著裙角跑出竹屋,在外桃樹上折下一株桃花,回頭看向竹屋時,朦朦朧朧只見一身桃紅衣服的女子出現(xiàn)在我原先的地方同小和尚在說些什么,我搖頭笑笑,桃花妖與小和尚的故事,我大概是不會知道了。

下山時我感覺到有人一直看著我,回頭幾次,揚眉抬手往身后甩出一道靈光,只聽見一聲狐貍叫,我急忙反頭尋這個聲音,卻只見一點火紅跑到樹林中,我晃晃手中的桃花枝,大概是只不懂事的狐貍罷了。

到了洞外時正聽到有咳嗽聲,我立即跑進(jìn)去,臭猴子捂著嘴坐在石凳上,我走近將桃花枝放在石凳旁將手搭在自己眼睛上問道:“大哥哥,請問你是不是丟了一只狐貍妹妹呢?”

臭猴子沒有說話,只是把頭別過去了些,我又蒙著眼睛往前道:“狐貍的嗅覺很是靈敏,就算你準(zhǔn)備將她扔到天涯海角,她也會回來的。現(xiàn)在我蒙著眼睛也看不見東西了,你不能不管我。”

“齊念白,你如果把我打包送給敖龍傅了,日后你一定會后悔的。”我緩緩放下手,將石凳上的桃花枝放在他手上又道:“在天上我們約定好的,生一起,死一塊,怎么,這么快就反悔了?”

臭猴子的手捏緊了桃花枝,我見他還不開口,便做出要走的樣子道:“好,那我走了,同敖龍傅白頭到老,到時候生一堆長著狐貍模樣龍尾巴的小孩來看孤獨終老的你。……”

臭猴子忽然起身將我緊緊抱在懷中,按著我的頭貼緊他的胸口輕語:“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我這才擁住他壓著嗓子:“我要說,到時候我不是你的,你就只能看著我,成為別人的……所以啊,為了那時候你不會這么可憐,你一定要娶我陪著你,千年萬年的陪著你。”

“傻狐貍。”他像似要將我融入他的骨血之中般抱著我,我蹭蹭他的胸口,半天后才好不正經(jīng)來一句:“要不,你我先生米煮成熟飯如何?”

臭猴子笑起來也老不正經(jīng):“我現(xiàn)在才知道狐族是如何不知羞的。”

“這樣日后你才不會總想著將我送給別人。”我悶悶的說話,他低頭吻在我額心,像下了很大的決心說道:“沒有日后了。”

這一句話,讓我很安心。

臭猴子不知道我到底是賭上了多大的勇氣才會相信緣分,我每天都在害怕有一天會回到現(xiàn)代,害怕有一日醒來發(fā)現(xiàn)不過是場夢,更害怕日后相見是隔了一本書的距離。

可是現(xiàn)在,只要他還抱著我,還陪著我,還能同我說話,我就不會害怕了,我也就有了足夠的勇氣相信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存在。

三十七。

臭猴子的睡顏很好看,若他知道我平時晚上不睡覺而是偷偷看他,大概又要笑我不知羞一番。

“齊念白,你說我能陪你多久呢?”我扳著手指數(shù):“我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回去了,所以說上蒼是不會輕易讓我回去的,對不對?”

還沒等我煽情完,一顆小石子準(zhǔn)確無誤的砸中我的后腦勺,我捂著被砸的地方反頭,洞外月色下,將敖龍傅那一身衣裳照得雪白。

“我前些日子從西海聽來一個治被三味真火灼傷眼睛的藥方,就想著來告訴你了。”敖龍傅依舊扇子不離手,只是這次他同我卻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說話。

“什么藥方?”我著急的詢問,敖龍傅忽然就用扇子敲了我的額心道:“若我說剛才那番話是騙你的,現(xiàn)在我只是想你了,你會如何?”

“會揍你。”我這話說完敖龍傅笑得開懷,從懷中拿出一張紙遞給我道:“白采,你欠我的人情今生還不了,來世可是要以身相許的。”

“那日走時留下的話,聽著讓我覺著難過。”敖龍傅嘆了一口氣,又帶著他平日里的輕佻在我臉上捏了一下道:“紫白采,我前世定是負(fù)過你,才會有今生的心甘情愿。”

“敖龍傅。”

“嗯?”

“你能不能先放手,捏著疼。”

我打開他的手,揉著自己的臉再準(zhǔn)備說什么,敖龍傅卻已經(jīng)不見了身影,我又揉揉眼睛,敖龍傅走得急,如果他在逗留一會會,我大概會告訴他我其實一點也不覺得他是個紈绔公子,他啊,比誰都要專情些。

我展開信紙,又將它揉做一團(tuán)扔在了地上,片刻就成為流螢飛向了空中。

“臭猴子,這藥方可要了人老命。”我抬頭看向夜空,星星閃爍,我忽然想起,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看過天空了。

我在洞外站到了黎明,我一個人從黑夜看到日出,在臭猴子醒來之前才回到自己的洞穴里。

我整理了一番自己,穿著一身火紅的衣裳似出閣的姑娘,蹦蹦跳跳的又去找臭猴子,還未進(jìn)洞便喊道:“今日我有一個愿望,想讓你陪著我一塊逛逛花果山。”

臭猴子顯然顫抖了一下,卻還是笑道:“好。”

我跑過去扶起他替他梳洗,第一次將他的黃發(fā)束上去,用紅色的發(fā)帶做頭飾,臭猴子乖乖的任由我打扮,這讓我覺著很歡喜,若在往常,臭猴子定然是不會讓我如此擺弄的。

“好了。”我拍手莞爾,臭猴子低著聲音道:“這是你第一次替我梳頭。”

“等你眼睛好了,我還為你梳頭,梳到白頭。”我咽下心里的難過又道:“走吧。”

臭猴子牽著我的手走出洞中,外頭陽光明媚,我將他的手舒展開來在外待了一段時間問道:“感受到了嗎?這是陽光的溫度。”

他將手伸出去,難得的真心笑了。

我繼續(xù)攙扶著他走,走到花果山的瀑布處又道:“你聽,這是瀑布的聲音。”

臭猴子側(cè)著耳朵的模樣很認(rèn)真,我忽然揮手,瀑布激起無數(shù)的水花。

“很好聽。”臭猴子用力的握住我的手,我牽著他繼續(xù)往山上走,等到了桃林我才緩緩松開他道:“這是桃花的香味。”

我在桃林中轉(zhuǎn)了幾圈,桃花紛紛而落,有些落在地上,有些落在他的發(fā)上,有些還落在他伸出來的手心。

“等你眼睛好了,我就在桃林中跳舞給你看。”我折下一株桃花插入土地心,上前牽著他跪下,臭猴子雖然有些遲疑,卻還是緩緩隨我跪地,我輕聲道:“隨我磕三個頭。”

他一愣,我牽著他磕頭,三次,朝著天地,朝著桃花枝,朝著花果山的萬千生靈,日月為證,天地為盟,結(jié)為夫婦。

“按照人間的禮儀,你我穿了喜服拜了天地,日后便是夫妻了。”我握緊著他的手,臭猴子良久才道:“白采,若是這一生我只能陪你感受這四海八荒,你可會后悔?”

“我不會讓你只能感受。”我直視著他的眼睛,即使他看不見我的認(rèn)真。

我是趁著夜色離開花果山的,走時用靈力朝火焰山送了一封信,無疑是拜托倔牛好生照料臭猴子,臭猴子睡得很沉,我沒有多看他幾眼,只怕會舍不得,若知那會是最后一次相處,我斷然,斷然是不會離開的。

可這世事,何來如若。

三十八。

治眼睛的藥方是一盞天燈,天燈里燃著的油是用了天地萬靈而煉,可佛祖早已說過,我與臭猴子是不得再入天宮的,藥方中還提到了藥引,卻也不見說明,只有用天油洗之便一筆帶過了,小和尚告訴過我,老和尚是無所不知的,所以自然是能從他那知道藥引是什么。

可這老和尚著實難找了些,我離開花果山已有七個月,走遍了多少地方,也不曾見著這以前黏得像塊牛皮糖似的人。

“我見你在這忙忙碌碌找了很久了。”敖龍傅出現(xiàn)得總是這么突然,我心中本就郁悶,見他一副看好戲的模樣不由有些惱怒,便瞪著他道:“你還真是無聊。”

“我原是去了花果山,你可知現(xiàn)在花果山是亂成了一團(tuán)?”敖龍傅忽然又變了語氣問道:“聽說你同他拜了天地?”

“我應(yīng)該回答你哪一句話比較好呢?”我抿唇笑道:“花果山再亂,還有倔牛在。可若讓他知曉我上天取藥,只怕他是不會同意我去冒險。”

“至于……”我抬眼看著敖龍傅:“以你這西海三太子的身份,還怕尋不著比我好的太子妃?”

敖龍傅眼中情緒消失得極快,只見他用那把新折扇敲著我的頭道:“借你吉言,我本就有個走丟了的王妃不曾尋回來。”

我剛想問那女子是誰,卻見人群中有一襲僧衣,下意識的揉了下眼睛,那老和尚就站在街尾雙手合十看著我,似乎等了我很久似得。

“怎么……”敖龍傅順著我的視線看去,他還是第一回見著這老和尚,自然少不了戒備,立馬將我拉在身后道:“這和尚法力高深莫測,怕有對你不利之處。”

“我識得他。”我一頓:“我便是要找他的。”

我側(cè)身從敖龍傅身邊走過,老和尚見我走過來反倒轉(zhuǎn)身走了,我心下一慌急忙追了上去,敖龍傅跟在我身后,也收回了原先玩世不恭的模樣。

“話說三百多年前……”老和尚不知道怎么到了這說書的地方,說書的是個老頭,像是認(rèn)得老和尚,抬了個頭又繼續(xù)說了起來。

說書人說的故事開頭不過就是個負(fù)心人的故事罷了,我走到老和尚身邊,他微微點了頭又閉上了眼,意有說書人不說完不走的意思。

“要說起這甄府小姐,還需從她出生說起。”說書的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我頗為煩悶的問道:“后來呢?”

這下不少聽書的也追問了起來,說書的這才緩緩又開始說道:“話說這甄府小姐啊……”

“四大皆空。”老和尚這才睜開了眼,在這滿座叫好的時候又道:“貧僧念施主從未傷過人命,不如歸去。”

“你有法子救他。”不是詢問,我看著他認(rèn)真道:“今日你若幫了我,這恩情來日必報。”

“施主可知他本不該是這樣的天命。”老和尚看向敖龍傅,我便低語道:“你先出去。”

敖龍傅終歸還是聽了我的話,轉(zhuǎn)身瀟灑就出了聽書樓,老和尚雙手合十,成了一道結(jié)界,只有我同他二人處于結(jié)界之內(nèi)。

“執(zhí)念亦成魔。”這樣的老和尚我是沒有見過的,像是真的經(jīng)歷過這樣的大起大落一樣,我忽然覺得悲傷,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悲傷。

“救了他,又能如何?擅自改命,自會有天劫,施主救得了一次,又怎知,救得了下一次?”老和尚的話猶如一根刺,刺入心臟,不帶一絲血跡。

“你要如何才能救他?”我抿唇而言,老和尚只是道了一句“阿彌陀佛”才說:“被三味真火灼傷,除了換眼,別無他法。然,這不過是救了其表。”

“老和尚,我其實并不討厭你的,你長得挺好看,可偏生有這么個討人厭的性子。”我憋著心里的氣指著自己的眼睛道:“我將眼睛挖給你,你拿去救他,還需要什么,我都給你。”

“若貧僧需要施主離開這個世界,該如何。”老和尚忽然直視我,眸里是不容我抗拒。

“不如何,我不會離開他。”我一字一句道:“我同他,拜了天地,行了大禮,他是我的夫,生生世世,我都不會離開。”

“天地不容,施主何曾可拜天地。”老和尚忽然厲聲道:“灼眼不過其表,來日若誅心,魂魄不存六界,無可輪回,何來生生世世。”

這一席話將我震得連連后退,臉色越發(fā)難看。

“施主是借了一段緣分,時辰到了,便該還回去了。”老和尚的手中是一面鏡子,他將鏡子遞給我又道:“施主若還想留下,自可看結(jié)局如何。”

我顫抖著接下,卻還是沒有勇氣去看鏡中景象。我將鏡子捂在心口,緩緩才問道:“你有什么法子讓我…讓我……”

那幾個字實在有些難說出口,最終還是努力吸了口氣道:“讓我離開,回到我該回的地方。”

“有。”

這一個字,在我腦中晃了許久。

二十九。

我不記得我是如何走出聽書樓的,我只知道胸口那塊三生鏡時時刻刻在提醒我,紫白采,你的緣分,是借來的啊。

“白采。”敖龍傅忽然扯住我問道:“那和尚與你說了些什么。”

“能有什么呢,他左右不過說了我?guī)拙洹!蔽覠o力的笑笑,將心口捂得就更緊了。

“我現(xiàn)在還差藥房上的東西。”我剛走上兩步,敖龍傅還扯著我的手,讓我無法再往前行。

“我替你去拿。”敖龍傅見我想拒絕,忽然呵道:“紫白采,你想違背了佛祖的話不曾!我可不想求了半天的情最后又用不上了,”

敖龍傅突然在我身上施法,猝不及防,便被他束縛了全身靈力,他扯著我到了城中的一處客棧住下,似乎怕我會不安分,竟又給我施了個讓我沉睡,迷迷糊糊之中只感覺他將我抱到床上,最后的記憶中,只有他對我說道,白采,你想做的事,我替你做。后果,我替你擔(dān)。

而后,我似乎睡了很久,因為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里還是花果山,夢里還有臭猴子,夢里,還有一個姑娘。

她同我是一個模樣,甚至讓我覺著那就是我。

她把傾世柔情給了他,他用傾世溫柔的對她笑,她同他,她同他。

我并不難過。

因為無論如何,那也只是過去,那是我晚來的過去,現(xiàn)在的臭猴子,是他同我,我同他。

足夠了。

這些夢不停的交織,交織成了一副畫,那副畫血淋淋,叫人害怕。

“白采。”

“白采。”

“白采。”

我從這喚聲中緩緩清醒,敖龍傅捧著那盞琉璃燈遞到我面前道:“你要的東西,拿來了。”

我感覺眼睛很疼,那是眼淚。

“你若真這么感動不已,不如同我跑了可好?”他用他輕佻的話語掩過這盞燈得來的不容易,我起身攬住他的脖子靠住嚎啕大哭,我也不知道到底在難過些什么,但我這樣的確是嚇到了敖龍傅,他慌亂的拍著我的后背安慰道:“沒事,那卷簾不過傷了我一片護(hù)心鱗,丟了這琉璃盞,他也快活不到哪去。”

這話哪里是安慰,我反而是哭的越加厲害,幾乎是將所有的情緒全哭了出來,哭的敖龍傅的衣衫都快褪了顏色。

“你這衣服質(zhì)量真差。”我抽噎著說話,敖龍傅拍著我背的手忽然停住,一會兒又道:“我半點也不想救他。”

他將我微微拉開一段距離,將琉璃盞放在床頭用衣袖擦著我的眼淚又道:“可若不救他,他用何護(hù)你周全。”

“敖龍傅,我會記得你的。”他大概覺著我這只是感激之言,揉揉我的頭發(fā)便打算離開,我見他步履不穩(wěn),便知他定是受了很重的傷,可我也只能別過頭去看那盞琉璃中的天油,老和尚說換眼可救,這眼睛卻也要受這天油所洗才行。

我將琉璃盞握在手中,我知道臭猴子還在等我回來,所以,我必須回去了。

四十。

我離開花果山已經(jīng)有一年了,敖龍傅告訴我,我是睡了有整整三個月的,這下讓我覺著我是可以很久都不用再睡覺的了。

敖龍傅的傷還沒有養(yǎng)好,便是我?guī)еL(fēng)而行,一路上敖龍傅少不了喝著個人間的美酒,我雖時時讓他少喝些,可他卻用“美人在旁必有美酒”的狗屁理論搪塞我,我同他一路上這么鬧騰也快回了花果山,遠(yuǎn)遠(yuǎn)的我就看到倔牛正同紫霞站在花果山洞外,我歡喜著加快了速度,待我出現(xiàn)時著實讓他倆一驚,我這才發(fā)現(xiàn)紫霞還抱著一個小娃娃,我不由更加歡喜道:“這是我侄兒了?”

紫霞臉色有些不好,欲言又止,倔牛拉了她一下,這下紫霞反而忍不住吼道:“你還護(hù)著他!白采,你同我回火焰山,這花果山我們不待了!”

“我這一身狐貍毛,到了火焰山肯定熱得厲害。花果山又沒什么不好的,日后我也有了小猴子,我們還能做親家呢。”我自顧自的逗弄這自己這侄兒,紫霞卻似我受了極大委屈般道:“你還想著他作甚,你不過才離開一年的時間,可他卻……”

“念白!”我看著眼睛蒙著白紗的臭猴子出現(xiàn)在洞口滿心歡喜的跑了過去,卻在離他不遠(yuǎn)處停了下來。

那個扶著他的女子我是認(rèn)識的,在我睡著的夢里,她出現(xiàn)了不止百次。

“回來了?”臭猴子聲音平淡,那女子也似乎驚訝我的容顏,呆呆的喚道:“紫…”

“我找到法子治好你的眼睛了。”這下我反而鎮(zhèn)定了下來,紫霞倒沒想到我是如此的大方,許是覺著有種小三搶了正室的位置,她便指著那個女子罵道:“他二人早就成了親,你個不知從哪來的狐媚裝成我白采姐姐的模樣趁人之危,還搶了我姐姐的心上人,真是無恥。”

紫霞不知道,我才是真正搶了她人心上人的那個狐媚。

“紫霞,你先同倔牛回去。”我拍拍她的肩膀,這本該就是我們?nèi)说亩髟骨槌穑魏我彩莻€局外人,還是個看不懂棋局的傻姑娘,倔牛大概也是懂我的意思,扯著紫霞便走,走時紫霞還不忘悄聲同我說道:“好姐姐,想來你回來了,那冒牌貨也該走了。”

我莞爾,倔牛也是深深看了我一眼,我想倔牛一定是知道一些事,否則以他的性子也不會如此聽我的話。

“我來給你治眼睛。”我剛上前一步,他卻往后退了大步道:“阿玄。”

那女子聽了這話便將他護(hù)在身后道:“紫姑娘,這些日子有勞你照顧,可你既然同他人走了,就不該再回來,就算有了法子,用如此施舍的方式,豈不過分。”

“不過是只修行了幾千年的涂山幻狐,是誰教的你同青丘九尾靈狐這般放肆!”敖龍傅大抵也是覺著這女子討厭,那女子頓時臉色變得極其難看,臭猴子這時卻開口道:“她是我的妻。”

我聽了這話,終于有些難過了。

“可你同我也是拜了天地……”

“天地?我怨這九重天不公,恨這四海八荒不仁,你與我,何來的天地。”臭猴子這樣的一本正經(jīng),我卻覺得有些玩笑:“念白,你若尋個這樣的理由趕我走可不行,我把治眼睛的法子找回來了,等你好了,你不要怕護(hù)不了我的。”

“紫白采。”臭猴子握住那個女子的手同我講:“是我負(fù)了你。”

“齊念白,你果真是顆石心。”敖龍傅冷哼一聲又將我拉住道:“白采,走,你瞧瞧你現(xiàn)在這樣,沒出息得很。”

“你原先說得那些喜歡我的話,是不是每次對覺著,是在對她說?”我又上前了一步,那女子卻出手將我打傷,我連連后退,敖龍傅將我攬在懷中伸手朝著那女子便是一記,受了這一記那女子反倒神色淡定:“你覺著他負(fù)了她,那就把那些負(fù)了她的債,讓我來還。”

我頓時有些悟了。果真是借來的緣分,半分不會任由你來親手還回去。

它必將你傷得傷痕累累,才會幸災(zāi)樂禍的離開你。

“不必了。”敖龍傅似乎真想動手,卻被我這一句給止了下來。

“你將這天油每日去洗他的眼睛,過幾日,就會好了。”我將這琉璃盞扔到她手中,我明顯見臭猴子是難過的,可他那樣的人,萬萬是不會負(fù)了眼前的這個女子的。畢竟她同他,是被月老紅線牽扯住的人。

“念郎。”我停頓了一會兒又說:“我記得我和你說過,凡人都是這樣叫著自己心上人的。當(dāng)初你救我,同我說的那些喜歡我的話,有沒有一點點,是因為我。”

臭猴子不該有的沉默又來了,那女子卻也是大方:“他心里是有你,可這也不攔著他念著我。”

“這些我都知道的。我不惱,是我的錯,無故離開這么多年才回來。”那女子又笑對我道:“這回,你可滿意了?”

想來我現(xiàn)在的笑定是極為難看的,我晃悠的轉(zhuǎn)身,任由敖龍傅擁著我走。

“白采,你該恨著我。”這話像一團(tuán)火堵在心口,我忍不住笑道:“不恨,我這下不喜歡你了,就不恨了。”

我走時瀟灑決絕,敖龍傅扶著我下了山后,我才將一口血吐在了地上。

“我如今終于曉得什么叫氣的吐血了。”我又開始笑,自始至終,我一點眼淚都不曾流下過。

“白采,不要笑了。”敖龍傅將我抱住,緊得像是要把我勒死。

“那個女子,她的名字很好聽。”

白清玄。

我原先覺著齊念白這個名字同我很有干系,可當(dāng)三生鏡中出現(xiàn)她時我才恍然大悟,齊念白,不是齊念紫,齊念采,偏生是齊念白。

他念的,是那個叫白清玄的紅狐貍,和紫白采這只白毛狐貍,沒有一點點關(guān)系的。

我從一開始就是輸?shù)模页霈F(xiàn)得太遲,在他已經(jīng)愛上她之后才出現(xiàn),若我出現(xiàn)得早些,那成為影子的人便不會是我。

那個時候,他還是只小猴子,她護(hù)著他不讓他被欺負(fù),可以為了沒飯吃的他冒著被村民亂棍打死的危險偷雞給他吃,可以在寒冷的夜晚與他相依相偎,而我不行,那個時候,我卻還不在這里。

終歸是我出現(xiàn)得太晚了。

“敖龍傅,我想回家了。”我幽幽嘆息,可萬丈紅塵,我已經(jīng)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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