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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六。

邱色后來告訴我,敖龍傅上請天神,將孫悟空關在了幽寒冰獄。

我問邱色那是一個怎樣的地方,邱色面露難色,支支吾吾的什么也沒說明白。

想來是敖龍傅同他講了些什么,我心下煩悶,就將他趕出了房中,這些天只要閑下來,我總是能想到孫悟空,想著他做的每一件事,每每想一次,心臟都是要痛不欲生一回。

“阿垚。”門外是敖龍傅的聲音,我遲疑了一下,沒做回答,想著裝睡蒙混過去。

敖龍傅揮袖,門被破開,我爬上床裝睡的姿勢定在了半空。

“咳……”我拍了拍床塌,擠出一個笑臉轉身看向敖龍傅:“你怎么來了?”

“你與我是夫妻,自然是要在一塊的。”他摸著眼上的白綾,我便想到了他這雙眼睛,原本也是看的見的。

“他原本也沒傷我,你不用將他關起來的。”我小心翼翼的開口,如同做了天大的虧心事,敖龍傅揚唇,雖是笑著,卻比冬日寒雪還要冷:“阿垚,他是魔,與我們做仙神的,本就勢不兩立。”

“可是……”我咬唇下了決心:“他是好人。”

“好人?”敖龍傅的手一滯,忽然出現在我面前,我一驚,看著床榻坐了下去。

“敖……敖龍傅……”他身子越發靠近了些,我抖了抖起身將他推開,卻不想使出了仙法,將他震開撞到了墻面上。

想必我這勁用的大,敖龍傅咳嗽了許久都沒有緩過來,我剛想起身去看他傷的如何,他卻施法將我定在原地,語氣冰冷:“你以為將我打傷了,就可以去救孫悟空么?”

“我不曾……”我掙扎了一會兒,這下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明日我會上請天神,親手在幽寒冰獄了結他。”敖龍傅扶著墻狠狠喘了一口氣,眉間若有若無出現紅火:“你終歸是我的。”

他猶如把我比做了一個東西,而不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我看著他設下結界離去,心底無端生出一股寒意,自我醒來,我似乎就從未真正認識過他。

半夜結界忽然破開,邱色拿著一塊玉石一樣的東西東張西望的進來,我剛想說話,邱色連忙噓聲低語:“師父,你快些離開這里。”

“是敖龍傅讓你來放了我?”邱色向來是很護著敖龍傅,因他覺著敖龍傅救了我,也算是他的半個恩人,如今卻不知怎么了,當我提到敖龍傅時臉色大變:“師父,此人心機深沉,他誆了所有仙神,也騙了你我。”

“到底發生了什么?”我還想細問,邱色卻將我拉起來推到門外著急不已:“師父,等敖龍傅醒來你便走不了了。”

“那你呢?”我拽住他將我往外推的手,邱色咬牙下定決心:“我會幻做師父你的模樣待在這里,能瞞一時便是一時。”

“師父你不用擔心我。”他彎彎月牙眼,少年天真的模樣:“師父你曾替我算過命,說我是有仙資,至少也該活很多個萬年的。”

“拿著這個去幽冥,就能救他了。”邱色將玉石塞到我手里,我點頭輕語:“我雖不記得有你這么個徒弟,但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覺著是真的,想來以前你在我心底一定占了很大的重量。”

“師父。”他看著我,非常用力的抱住我在我耳邊輕語:“邱色,真的很開心有一個師父這樣的仙神陪著長大。”

說完后他緩緩松開我,像是做了重大的決定。

我握緊玉石看了他一眼,他笑著朝我點頭,我這才施法離去。

邱色看著離去的身影,恍惚又看到以前,那個教他仙法的女子。

邱色聽著龍宮里的響動,左眼一滴淚,緩緩滴落,落在地面。

七。

我不曾想幽寒冰獄竟是如此可怕的地方,每走一步都能聽到冤鬼哀嚎之聲,我握緊了玉石,強壓著心中的不安往里走,寒冷讓我打了個哆嗦,腳下的步伐卻還是又加快了些。

“孫悟空——”我腳底有些發麻,狐族最懼寒,我抖抖腳,心里將這偌大冰獄的創造者罵了個底朝天。

“啊啾——”我揉揉紅通通的鼻子一邊走一邊繼續喊:“孫悟空,我過來救你了——”

“孫悟空——”

“孫悟空——”

……

到最后聲音有都有嘶啞,我氣竭的哈了一口氣,這幽寒冰獄這樣冷,也不知道他關了這樣久,又是怎么承受過來的。

“……我在……”聲音薄弱,我來了精神又喚:“孫悟空?”

“我在……”聲音雖然有,但是明顯是被阻攔過才變得如此弱小。

我急忙舉起玉石,遠處發出一聲響動,結界破開,到處都是被冰鏈鎖著的孤魂野鬼,而孫悟空就被一個鐵籠困在中央,手腳束縛著整整四條冰鏈,他一動,冰鏈就勒緊,還發出銀白色的光,他雖不叫疼,可是額上的青筋卻在告訴我,這是常人受不得之苦。

我雖用玉石破了結界,可這個鐵籠和冰鏈的術法我卻毫無辦法解開,看著他的神色我越發著急,于是將用玉石去砸這鐵籠,玉石碎了一角,可鐵籠還是紋絲不動。

“這一枚僅有的魂玉,你卻將它當石頭。”他為了讓我安心,還扯出一臉笑容逗弄我,我憤憤的將破碎的玉石扔在地上,著急不已:“砸不開這破籠子救你,它還不如一塊石頭管用。”

“我很開心。”他語氣有些緩:“白采,你能來這里,我哪怕死了,也是開心的。”

“死什么死!”我生氣極了:“我費勁心思尋你,自然不是來救一個死人的。”

“白采,你可曾想過,哪怕敖龍傅費盡心思對你,你卻還要到這幽寒冰獄來尋我?”他看著我,眸中的是不明的情緒。

我看著他,又低頭看著自己凍傷的手,一時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話。

敖龍傅是救了我的恩人,還是給了我一雙眼睛的恩人,不僅如此,在他的故事里,我們是情投意合,我對他一腔真心,他對我亦是萬般情深。

眼前之人,于我沒有任何的恩情,可我這一顆心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起,才開始痛不欲生。

“這是喜歡,是愛。”他狠狠抽了一口氣,想來是又被勒疼了,聲音開始有些顫抖:“哪怕萬年前你至死也不愿相信,哪怕敖龍傅在你體內用了鎖魂咒,你這一顆心里,也只有我。”

“你不要再說了!”我咳嗽了一聲,身體像是有兩股力量在僵持著,直到一股力量直擊心口,痛得我緩緩癱坐在地,靠著鐵籠有些無助:“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可是我想救你出來,孫悟空,我不想你死……”

……

“所以我想,我的確是歡喜你的。”

“白采。”

“嗯……”我不知不覺應了一聲,他的手不知何時攀到了我的小指上,我凍得哆嗦了一下,又自顧自道:“真是……沒把你救出來,又把邱色和自己也搭進去了。”

“傻狐貍。”

“你身上很涼哎……哎?”我反身看著抱住我的人,一臉詫異:“你是怎么出來的?”

“那魂玉本是封印我內丹的,你將它敲碎了,這區區幽寒冰獄自然是鎖不住我的。”他就這樣姿勢將我從地上端起來,我嚇得反手掐住他的雙臂:“孫悟空,你……你放我下來……”

“別動。”我聽話的不再動,他緩緩將我放下,手腕和腳腕的傷痕著實觸目驚心。

“手可疼?”他將我的雙手握住,明明他的手和我一樣冷,卻在他握住我的瞬間,整顆心臟都是暖洋洋的。

“不疼。”我舔了舔嘴皮:“快走吧,待會兒敖龍傅來了,你倆又要打起來了。”

“花果山也不知還能不能待……”我憂愁的想著如何與他亡命天涯,他卻一只手牽著我,一只手幻出金箍棒將地上的玉石擊得粉碎,昂首挺胸像個應戰的將軍:“這魂玉是邪魅之物,敖龍傅修煉雖禁術,卻傷不了我。”

“那你怎么還會被抓來……”我小聲嘟囔,許是被他聽見了,松開手捂住了我的嘴,頗有些面子掛不住:“跟我回家,傻狐貍。”

“……”我點點頭,樂呵呵的被他抱著騰云駕霧離開這個鬼地方。

第一次是他擄我去了花果山,第二次,我是心甘情愿隨他離去。

我想,我或許先前并不是那么喜歡敖龍傅,在他故事里,也許只是個故事。

八。

回到花果山時,孫悟空的臉色每走一步就沉了一分,我看著這遍地燒焦的桃花樹不由心生惋惜,這敖龍傅下手未免太狠了些,竟將花果山給燒的一干二凈。

“嘎嘎……”一只烏鴉停在一棵燒焦的枯樹枝上,叫喚了幾聲,孫悟空的臉色又緩了下來。

“走。”他反身拉著我走,我跟著他問道:“要去哪?”

“火焰山。”他回頭,眼神都是溫柔:“這些年來,他們都很想你。”

我遠遠低估了他這一句“很想你”的意思。

當那個已經當個娘親的女子趴在我身上哭天喊地的時候,我才知道這個“很想”原來是可以撕心裂肺的。

“自從四萬年你尸骨無存后,我同笨牛便在火焰山做了一個你的衣冠冢,如今你回來了,可要去看看?”她擦了擦眼淚鼻涕,我搖搖頭,委實不想自己去看自己的墳墓。

“你那群猴子猴孫我暗地里都安排了藏身之處,你無需擔心九重天會為難到他們。”他一旁的男子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又嘆了一口氣:“你是魔,而我與紫霞已經入了仙籍,所以這四萬年來許多事……由不得你我。”

孫悟空伸手,用力按在他的肩上:“你我是結拜兄弟,亦是知己。我本是自愿墜入魔道,與你無關。”

“你這猴子……”男子漸漸紅了眼,別過頭了,像是要哭了。

“咳……”我咳嗽一聲打破這尷尬的氣氛,朝著死死抱住我的紫霞道:“不是說要帶我去看衣冠冢么,都待在門口做甚?”

紫霞點點頭,總算是松開了我。

衣冠冢做的很漂亮,邊邊角角都是火紅色的花。

“這是火焰花,笨牛說這個花可以聚集四海八荒內姐姐你散落的靈,不至于連個魂魄輪回都沒有。”紫霞眼中是憂,我實屬不知我生前是有多么的決絕,決絕到讓每個人都記住了我是如何凄厲的死去。

“對不起。”我看著他們,心口有些難受:“我就這樣走了四萬年,想來你們,一定很難過。”

孫悟空的眸子深邃,但我曉得,他這樣的性子,哪怕受了再大的傷,也是不會吭一聲的。

“紫白采……我生前便是叫這個名字?”我吸了一口氣,終究在各個版本的故事里,相信他的所有話。

“是。”

“不是。”

孫悟空這一聲否認讓兩人都有些詫異,連同我都有些不解。

他們口口聲聲叫我時,分明就是紫白采三個字。

“我認識你時,你還是白清玄。”孫悟空眼神里藏著太多的東西,是我看不透看不明的情緒:“你已經忘了我,兩次。”

“白清玄不是……”紫霞一愣,看向身旁的男子,男子蹙眉,卻沒有多說。

“那些往事,忘了便忘了,只是從今以后,不要再讓我一人記得你了。”我看著他的神色,張張嘴卻一個音也發不出來,滿心都是苦澀。

這么多年,只有他記得這么多年,這是該多痛苦。

而后我知道了很多事,知道我生前有多不正經,知道我生前是個醋壇子,知道牛魔王和紫霞是我當的月老,知道孫悟空那一雙眼睛是怎么沒的,甚至也知道了我是怎么死的。

晚上孫悟空和牛魔王兩人在洞外喝酒,我便與紫霞爬到了山洞上去吹晚風。

“姐姐。”紫霞左手用折扇扇著風,右手倒著酒壺里面的酒,一杯又一杯的小酌,眼神卻是看著牛魔王的:“忘記大多是因為不愿記起,你覺著空哥哥對你毫無情意,也料定了我一定不會阻攔你尋死。”

“姐姐,你讓我傳話時就已經看透了我的私心是不是?”

“你知道我害怕有一日笨牛會舍了我再回到你身旁守著你,所以你讓我去傳話,也讓我親眼看著你死,讓我知道你再無威脅。”

“可你那時被咒法反噬,骨頭都不剩下,魂飛魄散,靈力四散,我看著空哥哥散盡一生修為只想挽留你的一縷魂魄,他說他是害死你的的人,可我何嘗不也是,親自送你去死的人。”

紫霞緩緩捂面,我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只好輕語:“你別哭,我不生你的氣。”

“姐姐……”她抽泣著又道:“我真的很懷戀當年你同我在一起玩樂的時候。”

牛魔王不知道和孫悟空在聊些什么,忽然抬頭看向我這邊,我立馬拍了拍紫霞的背:“別哭了,你家笨牛看過來了。”

這話果真管用,紫霞抬頭,用袖子把臉上的淚水瞬間擦的干干凈凈。

“噗。”我一樂,伸手掐了掐她的臉:“都是做娘親的人了,怎么一點也沒長大。”

“姐姐……”她愣愣的看著我,也不叫疼,只是一直看著我,良久才緩緩跟著我笑了起來。

不曾想紫霞還是個話嘮,她和我說了這四萬年來發生的很多事,卻絕口不提孫悟空是怎么墮入的魔道,我知道這是一個忌諱,所有人都知道如何避開,我自然也不會多問。

“我當初懷上紅孩兒的時候,我爹可愁了,說不知道會不會生出個牛頭人身的小家伙,如今卻對他寵愛有加的……”

“你走后我總告訴紅孩兒他還有個姑姑,有一日回來了,一定會很寵他的……”

“……我將他送去拜師學藝,走時他還在問我,這個姑姑怎么還不回來寵他……”

……

……

……

“噓。”洞口下得兩人早就喝光了幾壇酒,紫霞喝醉了酒靠著我不知何時睡著了,牛魔王一躍而起到我身旁小心翼翼的抱起紫霞,同我點點頭又跳下洞頂入內,我就坐在洞頂上看著洞下得孫悟空,什么都不說,就這么看著,又似把什么都說完了。

“我要跳下來了。”我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他不語,我就直接從洞頂跳了下來,他張開手臂穩穩當當的接下我,輕輕搖了搖頭:“你就算定了我會接住你?”

“你就算定了我當時會跟著你走?”我歪著頭,他抿唇,明顯是很得意。

“白采。”他收回笑意:“火焰山不能多待,敖龍傅是聰明人,他若帶著仙神過來發現你我在這里,便是拖累了他們。”

“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如今邱色化作了我的模樣待在龍宮里,也不知道他如今怎樣了。”我自離開后雖擔憂著邱色的安危,可我也知道我哪怕擔心也是無用,他花盡心思放我出來,自然是不想我又為了他回去被敖龍傅控住。

“白采,紅沅逃離了花果山,你便永遠缺少了一竅,你可怨我?”他揉著我的頭,我認真的想了想才看著他道:“少了便少了吧,只要不會死就行,現在我就想天天的待在你身邊。”

“傻狐貍。”他那得意的笑都快得意到天上去了,我揉揉自己的臉,我喜歡的人,怎么得意起來都是這么好看的要命。

難怪我生前,為了他連命也不要了。

可是這樣好看的真心人,哪怕真要我的命,我還是會給的。

九。

我與孫悟空離開火焰山的時候紫霞還沒有醒,送我們離開的是牛魔王,臨走時他同我說了一句抱歉,我本不懂,而后又懂了。

紫霞的心思,他都知道。

可是他明明知道,卻還是要裝作不知道,紫霞覺得愧疚于我,他又何嘗不是這樣活了四萬年。

“這把劍紫霞埋在衣冠冢里,祭拜了四萬年。”孫悟空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長劍,他遞給我,我伸手接住,有些沉甸甸。

“孫悟空。”我看著前方一步一步的走著有些恍神:“我生前,委實狠心,扔下你一個人過了四萬年之久。”

“活過來以后,還把你給忘了。你們說的那些事,我卻都不記得,堪堪遺憾……”我說到最后有些哽咽,我很想找回我生前的記憶,無論悲喜,都是屬于我生命中一部分的記憶。

“白采。”他走到我身前擋住我的去路:“不怨你。”

“這些,都不怨你。”他雙手捧著我臉認真道:“我們,還有很多個以后。”

我別來臉低頭笑得有些苦澀。

“你用靈力壓制著我身體里的咒法,身體可吃的消?”我看著鞋面不愿意抬頭讓他看見我:“你無需瞞著我,我都知道的。”

敖龍傅在我身體安置的內丹,原不是為了救我,而是為了控制我的心。

他那一聲虧欠,我終是懂了。

“白采。”他用雙手捧起我的臉,閉眼與已經我額心相對:“你還能活著,就已經足夠了。”

我閉眼將眉頭緊縮,而后緩緩松開往后退了一步拉開我倆的距離,他睜開眼,我便是笑靨如花的模樣:“接下來我們去哪里?”

“南海。”他拉住我的一只手:“求見觀音大士,解開你身體里的鎖魂咒。”

“可……”

“觀音大士從不與九重天仙神為伍,更何況敖龍傅動用了禁術,是天罪。”

他的話總是能讓我安心,我想,無論是死去的紫白菜也好,還是現在活著的白垚也罷,我想,我對他,是打心底真心實意的喜歡。

可這一次,我心底的慌意似乎要將我整個人籠罩。

他看出我的不安,一路都是緊緊執住我的手,到了南海時他與我跪在了一條長長的階梯下,我仿佛見過這一幕,他也是這樣的神情,我陪著他,度過了春夏秋冬。

“我想起一些事。”我喃喃又語:“也是這樣,我同你跪在一個山洞外。”

他的表情似喜又似悲。

“觀音大士請四方神女進去。”階梯上忽然出現一個捧著玉凈瓶的孩童,別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

我暗暗握住了他的手低語:“若沒能解開這咒術,我們可還能回到花果山平平安安度過此生?”

他握緊了我的手,就如同給了我答案。

我起身跟著孩童走上長階,孩童走著走著就沒了人影,獨留我一人站在長階上有些不解其意。

“恩愛無常,難得久、多畏懼,棄之,無懼無憂,反之,命危于晨露。”空中飄蕩著這一句話,我捂著耳朵,委實不愿意聽。

長階不見,我從空中墜落,恍惚之中往事種種都在眼前浮現。

——你叫什么名字?

——白清玄。

——你可曾對我有一絲的真心實意過?

——欠你的,我會還,來世不夠,我便永生永世的還。

——救你的那天,你說你叫白菜?

——是白采,不是白菜。

——這名字真難聽。

我,全部都想起來了。

那本書里曾說佛祖用五指山困了它五百年,原不是這樣來的。

而真正困了他五百年,竟是口口聲聲說這喜歡他的我。

我緩緩閉上眼,眼淚從臉龐落下。

前世,今生,一一都想起來了。

十。

九重天上的仙神都知道,天地初定時天神為了降服四海,分別將自己的女兒一一定了姻親,可天神子嗣之中只有三女,天神西靈帝君便聚集東、南、西、北四方之靈力捏成一根仙骨,將自己座下的一只白狐飛升仙身,抽去其七情六欲以四方神女身份同西海龍王訂姻親,哪知西海內亂,其弟為得其位,弒之,兩女一一抽筋不留,天神雖知此事但礙于當時天地初初平定,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又將神女賜予其弟,誰知嫁娶當日新任龍王竟被一個被先王曾留在凡間不過九萬歲的稚子殺于宮中,稚子為半馬半龍的異族,三海以此為借口欲收西海,天神知曉此事后為四海互相牽制,便將龍位空懸,立下諾言,若稚子成年后能飛升成龍,便是下任龍王,并將四方神女賜予稚子,以護永世平安。

稚子雖幼,心性卻不同旁人,稚子十四萬歲時四方神女為其避劫,自愿墮入凡間,歸來時不知怎生通了七竅,并呈上了一顆內丹給了稚子,稚子得丹,飛升成龍,而后靈明戰神不知為何除去仙神之身成了妖,伙同赤尻馬猴、通臂猿猴和六耳獼猴挑起了天亂,神女同稚子為降服混世四猴,赤尻馬猴、通臂猿猴和六耳獼猴萬世降服押入九司輪回受苦,唯獨靈明戰神被毀去真身,碎其魂魄,獨留下一顆心用女蝸靈石鎮壓,神女平定天亂后不知所蹤,于是稚子在九重天立誓,神女一日不現世,便是一日不登龍位,天神聽后賜為龍宮太子,數萬年四海八荒便盛傳這西海的太子雖是萬花叢中過,卻片葉不沾身。

“白垚。”聲音很淺,我睜開眼,女子垂睫,坐在蓮花之中,似有哀意。

“觀音大士。”我雙手合十深深一拜,總說佛憐悲世人之苦,可這苦,又何嘗不是佛立下的劫。

“你曾用世間噬心八苦換他一線生機,可還記得?”觀音大士俯視著我,我咬唇輕語:“自是記得的。”

“白垚,你本魂轉多世早無八苦之憂,若非是有人強行逆天而為將你尋回這一世......”

“觀音大士。”我知道打斷一個人說話是很不禮貌的,更何況我打斷的還是一尊神佛,可我還是抬頭直視著她:“是不是一旦解開我這鎖魂咒,我必死無疑?”

“是。”觀音大士是個慈悲的神佛,我仿佛能看到她眼角有淚落下。

“若不解,會如何?”

“控其心,弒其愛。若其不受控,反噬其主,主死,其鎖魂者魂歸忘川河底,受永世噬心之苦。”

我深深一拜,眼前朦朧的求了個恩情,撐地而起,走的有些踉蹌。

我從長階上走下去的時候踩到了裙擺,沒有滾下去,只是長階擦破了腳后跟的皮,長階便短,門開,他跪在門外,眼神里是欣喜。

我看著這份欣喜,長長吸了一口氣,剛想走向他,卻看到他身后緩緩走來的敖龍傅。

果不其然,一旦恢復了靈力,他就能感應得到。

我捂著心口,面上陰晴不定。

孫悟空看向身后,警戒的將我護在身后,見敖龍傅只身前來,幻出金箍棒指著他卻是對我而語:“鎖魂咒可解開了?””

“孫悟空。”我握住金箍棒看著他:“別騙我了。”

“哪有什么女媧靈石,天育萬年的石猴,是我,是我親手用將你困在那暗無天日的靈石里,整整五百年。”

“整整,五百年......”孫悟空臉上是慌亂,金箍棒垂下,我捂面哽咽:“將我從現代取魂回來,是恨我,怨著我,既是恨著我,怨著我,又何苦,非要與我兩情相悅......”

“白采......”

“我究竟是誰,白清玄,紫白采,還是白垚?”我笑的可能比哭還要難看:“我負了你一次,你便想著也負我一次,是不是?”

他不語,算是我說對了。

我起身,擦了擦眼淚,有些狼狽:“放我走吧。”

他握緊了拳,眼眶紅的可怕。

“原來書里,都是騙人的。”

他既不是無端蹦出來的石猴,也沒有愛上過一個叫紫霞的女子。

他曾也是個英雄,也是九重天的戰神,只是被我騙取了一顆內丹,從此成了妖,如今,還墮成了魔。

以前的仙神大多在天戰中殞滅,靈明戰神與四方神女之間的事,無端只是仙籍上的寥寥幾筆罷了,別人不知,可他知,敖龍傅也知。

“你曾經問我,我可對你真心實意過,我如今回答你。”我也紅著眼,像頭困獸:“不曾,沒有,不可能。”

不曾,沒有,怎么可能。

可我不能說。

他手里幻出了金箍棒,卻只是緊緊握著。

我往敖龍傅的方向往前走了一步,他便橫著金箍棒攔住了我的去路。

“你要跟他走?”他極力控制著自己,我看著敖龍傅,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自然。”

“我輸了。”他吐字清楚,手上是青筋:“我賭著,你若記起來了,也是愿意同我在一起的。”

“你可知,那時我見到你時,我就想著也要你如同我當年一般,生不如死。”

以前我總是看不懂他,他的手在顫抖,堂堂大圣,如今卻在害怕。

“可白采,你只是一句喜歡,只是一句喜歡,就讓我沒了理智繼續下去。”他想伸手過來,我卻從手中幻出長劍,劃破了他的手掌。

“夠了。”我忍下心里的難受:“你若再攔著我……”

“阿垚。”敖龍傅的聲音是一道催命符,我死死的咬唇憋出幾個字:“別攔著我了。”

“阿垚,若他再攔著你,自然是要挑斷手筋腳筋的。”敖龍傅扇了扇折扇,雖是翩翩公子模樣,卻每句話都在牽扯著我的神經。

“白采。”孫悟空向前一步,我便后退一步握緊長劍。

“走啊!”我揚劍,卻還是控制了力度,只是劃破了他胸前的衣裳。

他胸前是三道疤痕,那是他為了撕陰薄救我被諦聽抓傷的,可是我差一點點,就又讓他多了一道傷痕。

“阿垚。”敖龍傅的聲音在我腦中不停的晃,我閉眼,劍揮,有什么東西倒在了地上。

我喘著氣睜眼,他蜷縮在地,地面全是血水。

“殺了他。”敖龍傅又語,我死死站在原地不動,他眉間忽現魔火,掌心是藍黑色的冰霜,刺向孫悟空時又成了利刃。

“不要——”我想沖上去擋住這一招,卻被敖龍傅側臉一個眼神定在了原地不能動彈。

不曾想他修煉禁術,竟有了這樣大的本事。又或者是,我從來就是小瞧了他,一個不過九萬歲就能弒殺叔父的人,怎生會不懂得隱藏自己真正的實力。

“三太子殿下。”冰霜碎,孩童手提柳枝出現,一揮,地上便沒了人影。

我看著他被救,心中的惶恐才平復。

“南海見不得血腥之物,更何況還是傷我南海之客。”

敖龍傅額心的魔火漸漸隱去,臉上是溫和的笑意:“我尋我太子妃回西海,觀音大士可也要攔著?”

孩童看著我,我眨眨眼,他便消失不見了。

臨走前,我求觀音大士的恩情只有一句話,就是救他。

用我余生與他的姻緣來換。

既不能相守一生,那我便放他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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