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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 悟空傳說
  • 南客喬木
  • 9781字
  • 2018-09-06 17:01:00

一。

我醒來的時候整個身子都疼,疼得滿臉都在犯抽抽。

“師父可算是醒了。”這張放大的臉差點將我又嚇暈了過去,我伸手有氣無力的推開了他:“水……”

一只手端著水杯喂到我嘴邊,我順著手往上看,瞬間有些癡了:“這是哪里來的美人?”

“你先出去。”美人眼上雖敷著白綾,但從開口的聲音不免能聽出他的歡愉,叫我師父的少年不情不愿的走開,美人這才坐在床邊喂我喝水,我乖乖的喝下,暗中思量了一會兒才猶豫道:“這是哪?”

“西海龍宮。”美人那笑意都快從他唇邊溢出來,我瞠目結舌,我總覺得我忘記了事,可是我又說不上哪里不對勁。

“你是我未過門的妻。”美人這樣說我明明應該是很歡喜的,畢竟醒來就有個好看的夫君,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里應該是相當不錯,可我不僅不歡喜,甚至還有些頭疼。

“當真?”

“當真。”他揚唇:“你是天上的四方神女,白垚。”

“那你呢?”我看著他眼上的白綾瞬間覺得自己的眼睛疼,他愣了一下才道:“西海三太子,敖烈,字龍傅。”

“嗯,我曉得了。”我撐著起身來捋清這個關系:“我是天上的神女,你未過門的妻,你是西海的三太子,我未過門的夫。”

“你眼睛是怎么回事?”我撐著下巴看著他,十分的擔憂,長的這么好看,偏生是個瞎子。

“為了救一個沒心沒肺的狐貍。”他指著我,忽然有些冷漠:“若她再胡鬧下去,我想我會忍不住親手殺了她。”

我抖了抖,一下子就抖出了七條尾巴。

“那個……我餓了。”我小心翼翼的把尾巴塞回去,他嗯了一聲走了出去,全然不像是個盲人。

“我原來是只狐貍精啊。”喃喃后又覺得這詞語用的不當,呸呸呸了三聲又自言自語:“紫白采你……”

我一頓,剛想回憶一下剛才自己說了什么,可不過這么一會兒,竟什么也不記得了。

敖龍傅準備的吃的很素,素到我吃了兩口后口里發苦。

“當神仙都很窮嗎?”我看著他的手有些無趣,他愣了愣才道:“我長的很窮嗎?”

這全然不是一個概念,可顯然他是誤會了,強行帶著我欣賞了他的整個龍宮。

可我望著那算蝦兵蟹將,肚子越發的餓了起來。

我想,這個美人啊,長的是很好看,可偏生情商如此不高。

二。

敖龍傅似乎很不想我出去這個龍宮,所以日夜我除了見他和龍宮里的蝦兵蟹將就是見邱色,可每次和邱色說話他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我發現了什么似的。

“邱色啊,你這本戲文我看完了,你再去凡間給我帶幾本來,這些個清水文看著著實沒勁,有料的,我要有料的。”我將書遞給他有些恨鐵不成鋼,邱色蹙眉不解:“師父,何為清水文,有料又是什么?”

我湊到他耳邊輕語,邱色臉一紅,我見他這樣,越發慈顏善目:“邱色啊,日后你找敖龍傅學學,他眼睛雖不好,可撩人的功夫卻是極佳,你瞧瞧這龍宮里的婢女,哪個不是一見他就臉紅的和你這般純情。”

“我的師父,你可別說了。”邱色臉色越發緊張:“三太子為了師父挖了雙目,那一顆真心可謂是九重天人人都知曉的。”

我一愣,邱色自知失言,捂著嘴巴看著我的神色。

“先前為何不與我說,我之前究竟發生了什么?”我有些惱了,這些日子時不時用敖龍傅眼盲的事打趣,卻不想他是因為我,越想越發覺得自己的確如他口里所言沒心沒肺。

“該喝藥了。”邱色似乎還想說什么,卻被這一聲止住,敖龍傅端著藥碗出現,邱色急忙走出去,我接下藥碗抬頭看著他:“疼嗎?”

“敖龍傅,我當初對你很是沒心沒肺嗎?”敖龍傅聽了我的話以后不語,反倒坐到我旁邊去摸我的臉。

我想我之前一定很對不起他,他這樣吃著我的豆腐,我也是可以忍受的。

“是。”我喝完藥以為他不會回答我了,可是他卻來了興致:“以前你的確很是對不起我。”

“是怎樣的對不起?”我疑惑不已,敖龍傅一頓,笑語:“以前你和只妖很是不清不楚。”

原來我以前三心二意的給他種了一片青青草原啊,我想了想越發羞愧,不由得心里對他又多了幾分愧疚。

“那妖有一顆靈肉真心,用之可修為百增,于是你為了我接近去接近他,你在取他心時,他便挖了你的雙眼泄憤。”敖龍傅心平氣和,我卻聽的毛骨悚然。

“他沒了心,你也沒了雙眼。”敖龍傅的語調越發平靜:“他現在四海八荒的尋你,便是要找你還了他的那顆心。”

“他若找到了我會如何?”

“取魂剝皮削骨。”

“所以你才將我護在這龍宮里?”

敖龍傅的手很不規律的摩擦著我的唇角,他緩緩嗯了一聲,我頓時感激零涕的放下藥碗握住他的手:“你可真是個好人。”

“想來我以前定是很鐘情你,才會使出美人計去取他人的一顆真心。”我微微寬心,還好不是水性楊花的人,不然這狐貍精當真就成了狐貍精。

“白……”敖龍傅一頓:“白垚,我當真的很是歡喜你。”

“我知道了,我也會很歡喜你的。”我說完心口一疼,很像是昧著良心說了什么話一樣。

“你這樣,也好。”敖龍傅忽然抱住我,下巴蹭著我的脖頸,有些癢。

敖龍傅走時留下了一個東西,他告訴我這是龍鱗刃,若有一日遇見那只妖,萬萬不要聽他胡言亂語,只需要一刀下去,他便傷不了我了。

聽了這話夜里我睡得很不好,迷迷糊糊總能看到一個影子。

——白采……

——白采……

我驚醒,眨了眨眼,眼前竟不是龍宮的景象,而是一個山洞。

“夢魘了?”一個女子的模樣映入眼簾,長得與我一般無二。

可我卻對她厭惡的很。

“挫骨揚灰……”這個聲音似乎是從我心里發出的一樣,我這才發現自己原來是寄宿在這個身體主人的眼睛里了。

“我會陪著你的。”女子半蹲著靠在我這寄主的雙膝上,我恨不得抖落開她,可這身體不是我的,自然沒法聽我的。

“陪著?”我這寄主仿佛笑了,起身時冷冷道:“你還想偷偷拿走我多少修為?”

“我問過唐三藏,那些咒法不過是讓她回到該回的地方,斷然不會挫骨揚灰,就連陰川都沒有她的氣息。”女子被一雙手掐住了脖頸,這雙手比敖龍傅的手還要好看,女子無法言語,只能憋紅了臉掙扎。

“我不會殺你。”手忽然又松開,女子癱坐在地狠狠喘了幾口氣嘶啞著聲音:“是我動了手腳又如何,我愛了你數萬年,她又愛了你多久?什么對你情深不渝,到底還不是為了回去,不惜毀了你的一顆心!”

我看著女子這模樣生出一股子憐惜,果然長的好看的美人,我一貫是舍不得她哭的。

“我本意,便是想要她回去。”我的宿主聲音有些低沉:“你不必再幻做她的模樣了。”

我的宿主手一揮,癱在地上的女子便又幻做了另外一個模樣,女子捂面哽咽:“你倒不如殺了我。”

“拿我做溫養她一竅的宿體,你對我何曾有情有義?”女子笑得越發讓人感受到她的絕望:“孫悟空,萬年前的那個凡人女子也是我殺的。”

宿主的戾氣將女子震開狠狠吐了幾口血,我覺得我這宿主也忒不會憐香惜玉了些,女子用盡力氣凄厲喊道:“你與我自幼都是孤苦無依的妖靈,這才是天生的姻緣!無論是數萬年前的那個凡人女子還是這數萬年后的那只九尾白狐,都休想將你奪走。”

“紅沅。”我這宿主的聲音忽然又變得很溫柔:“你可知白采是誰?”

“你以為區區激將法,就想逼我親手殺了你毀了她的一竅?”話畢,女子哀嚎一聲,臉上瞬間多了兩條火痕,女子痛得捂面打滾,宿主合眼,我的視線一黑,醒來已經又回到了龍宮。

之后每天夜里我都會莫名出現在我那宿主的眼里,他時常很思念一個叫紫白采的女子,但有時候他又會想一個阿玄的人,我后來猜想他大概是個蘿卜精,才會如此三心二意花花腸子罷。

他的山洞時不時會來一個和尚,眉心一粒紅痣,念著南無阿彌陀佛,勸著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我的宿主不愛搭理他,就喜歡當著和尚的面開葷吃烤雞,看的我也垂涎欲滴。

“竟不想,這一顆靈肉真心生了根。”那和尚眉目悲憫:“逆天改命,必有重譴。”

“三藏大師是想我毀了這天滅了這地么?”我的宿主冷冰冰的,頗不留情面。

“阿彌陀佛,一念陰川,一念九重。”那和尚說完這句話就離開了山洞,我忽然疼得厲害,轉眼又回到了龍宮,我看著我的身體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而敖龍傅在一旁施法,朝著我的心口的位置取出了一顆內丹。

“又碎了。”敖龍傅輕嘆,他委實很多時候不像是個瞎子,只要平日里不那么輕挑,反倒讓我想到了公子如玉四個字。

我頭一次看到龍爪的模樣,發著幽藍的光,敖龍傅扒開胸前的衣裳,雖說非禮勿視,可我還是用指尖的縫隙偷偷的看著他的胸膛。

滿滿的傷痕,看著都疼。

敖龍傅胸口忽然浮現龍鱗,他用龍爪一劃,一片銀藍色的龍鱗落地,敖龍傅也不叫喚,卻叫我捂著嘴大步后退。

敖龍傅的臉色不好看,我伸手想阻攔他接下來的動作,可是他還是又劃落一塊龍鱗,整整七片,我委實不知我之前是做了多大的善事要讓他如此對我好,他心口的血一瞬間凝結成傷痕,內丹被七塊龍鱗包裹,發出一陣金光,敖龍傅把它安置我體內,我魂魄一晃,再醒來敖龍傅只是坐在一旁飲茶,若非親眼所見,誰又知道他剛剛是從心口拔了七塊龍鱗的人。

“敖龍傅,我們什么時候成親呢?”我覺得喜歡這個東西也是講究一個相報的,可他待我這樣好,我卻不知道怎么回報。

“你再說一遍……”敖龍傅端茶的手微顫,我便又重復了一遍,敖龍傅放下茶杯,忽然上前死死地抱住我:“別怨我。”

我不知道敖龍傅為何覺得我會怨他,他雖藏著掖著救我,可也是為了對我好,我想他也不愿意讓我知道這些,便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不怨不怨,你這樣好,是我有福氣。”

“白……”他這一聲叫喚我沒聽真切,我又拍了拍他:“你覺得何時是好日子,我們便何時成親。”

“與你,何時都是好日子。”敖龍傅在我臉側啄了一口,不想他們做龍的還有這樣的喜好,我也學著他的舉動在他臉上咬了一口,嗯,一點沒味道也沒有。

敖龍傅身子一僵,耳朵根發紅:“你如此這般不通情竅,我卻歡喜極了。”

他的意思我雖不懂,但我知道他滿意歡喜,心里不免落下了個石頭。

婚期定在了九月初七,邱色送來了九重天各路仙神的賀禮,我撿了些會發光的玩樣放在房中觀賞,這些日子我的魂魄很少再離體,也不會再做一些離譜的夢,敖龍傅派人送來了喜服,顏色紅艷,和我記憶里的模樣相融,一株桃花枝,一雙紅喜服。

我揉揉心口,有些酸楚。

三。

九月初七那一日龍宮張燈結彩,一大堆我不認識的仙神前來賀喜,從他們口中不免得知敖龍傅在天界混的是十分如魚得水,我蓋著喜帕被邱色攙扶著走到敖龍傅身旁,敖龍傅握住我的手低語:“等會兒無論誰同你說話,你都不要言語。”

我點點頭,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我想他這番話一定是有他的道理,一個花盡心思救我的人,萬萬是不會害我的。

“三太子大喜。”這幾個字不輕不重,我卻聽著格外熟悉,敖龍傅將我的手又握緊了幾分:“牛魔王能攜鐵扇公主前來賀喜,我自然大喜。”

“自姐姐死后,你們一個兩個,也不過如此。”女子不滿,我低頭瞧見她身旁的男子扯了扯她的衣裳,女子便有些氣悶:“也是,姐姐同你本就沒有什么情誼在,偏生那臭猴子哥哥……”

“紫霞。”男子的聲音似乎有些微怒,女子悶悶不樂:“不過萬年,你們不記得,我卻是記得的。”

我狠狠咳了兩聲,這心口絞痛當真讓人受不住。

“白垚?”我點點頭,全是應了。

他似乎想說什么,可是卻忽然將我護在身后,甚至我能感受到,他是在害怕。

“許久不見。”我心口絞痛的越發利害,死死揪住了

胸前的衣裳,敖龍傅又將我擋住了一些,不冷不淡:“不過四萬年罷了。”

“我今日以她的身份前來賀喜,若她還在世,定是想湊湊你這里的熱鬧。”我低頭看著來人的鞋,一邊繡著一只白狐,一邊繡著一朵白菜,看著讓人忍俊不禁。

“多謝,你如今墮入魔界,與我等終歸是背道而行,你能來賀喜,我受之,但今日眾仙皆在,請恕我無法款待。”敖龍傅一向待人圓滑,就連逐客令都會說的這么婉轉。

我看著那雙鞋有些出神,鞋的主人抬腳欲走,我想了想敖龍傅說的話,他只是讓我莫要回答別人的話,卻沒說不讓我自給兒說話,于是忍不住問道:“你這鞋子上的狐貍,怎么沒有眼睛?”

話畢,一陣疾風吹開我的喜帕,它順著青絲落地,我眼巴巴的看著前方的人,手背承受了什么重量,我低頭,原來是一滴淚。

“你…你還活著……”他的手和我夢里的那個宿主一樣修長,我看著的眼睛有一絲慌神,揪著心口的衣裳縮在敖龍傅身后:“你……你認錯人了。”

“姐姐,是姐姐,你是白采姐姐。”身后的女子捂唇含淚,她身旁的男子亦也是一臉震驚。

“她不是。”敖龍傅將我死死的用身體遮住,我跟著搖搖頭,十分認同。

“阿垚。”敖龍傅的聲音有些魅惑:“你和他們說,你是誰?”

“我……”我遲疑的后退一步,晃了晃頭十分肯定:“我是九重天上的四方神女白垚。”

“你不是。”男子死死地盯著我,像是我欠了他多大的債般。

“我……我是。”我肯定的探出了個頭反駁他的話,可一見他的模樣心里卻滋生一股柔軟,又軟了聲音下來。

“你已是魔界之主的孫悟空,不再是四萬年前的靈猴齊念白,你若再在龍宮放肆,我自可用正道之名光明正大的殺了你。”

敖龍傅聲音越發冰冷,他卻仿佛沒有聽到敖龍傅的警告,竟用了不知什么法術將我從敖龍傅身后扯到他懷里,我被他抱著,心口無端生出一股子甜蜜,又交織著苦楚,一時竟說不上來是個什么滋味。

“你活著就好……”我聽著他的心跳,腦中莫名又出現了一些記憶。

酸甜苦辣,應有盡有。

“還給我。”敖龍傅手里不知何時多了一把折扇,他開扇,男子將我護到身后,戾氣逼人:“四萬年,原來是你將她的魂魄藏了四萬年。”

一場喜宴鬧成這個樣子誠然讓敖龍傅是很丟臉的,各路仙家都端坐著議論紛紛,我低頭狠狠的咬上男子的手,他吃疼回首,一臉的震驚。

“你松開我,我今日是要成親的。”我眼中莫名集滿了淚,他的手上有一排牙印,我下口用了力,有幾處還見了血。

“我同你,才是真真正正拜過天地的夫妻。”男子眉間殺意四起,轉頭看著敖龍傅:“你對她做了什么。”

“她不是白采。”敖龍傅一本正經起來也挺可怕的,一張臉不笑也不怒,反而讓人更加惶恐不安:“她是我的妻子,我倆兩情相悅,自愿如此。”

“阿垚,過來。”敖龍傅的聲音似乎控制住了我的心,我不由自主的走近,男子用力一拉,將我定住,手里幻出一根金棍,一劃,眼前便多出一條火痕,這個痕跡我見過,那個名喚紅沅的女子臉上就是這樣的傷痕。

“孫悟空!”我從未見過敖龍傅如此生氣,就連我看了都有些害怕。

這下子看戲的眾仙家終于有發聲討伐的,一一亮出了自家兵器,我瞥了一圈,嗯,若是賣了定會有很多很多的錢了。

“潑猴,你今日若真心來賀喜也就罷了,若是來攪了龍宮的喜事,便是打了九重天的臉面!”

“挾神女,是一罪;奪我妻,又一罪。”敖龍傅手上的折扇泛著藍光,不過一招,竟生生的斬斷了這火痕,破開一道裂痕,將這龍宮立出一道結界:“我便是殺了你,也是你魔界之主該有的。”

敖龍傅曾說過,我以前和只妖不清不楚,想來就是眼前的這個人,儼然我以前目光也是極佳,招惹的桃花一個比一個好看,可敖龍傅還說過我取了他的心,那想來他此時就是來尋仇的,不由連連搖頭哀愁,好好成個親卻讓前任的桃花過來尋情債,真真叫個什么事。

“你這點仙力,何以殺我。”他的手握的很緊,似乎怕松開就會不見了一樣,我被定住動彈不得,只得大喊:“你認錯了人,我沒取你的心。”

他聽完后反而握的更緊,敖龍傅的臉色越發難看,寒冷之氣逼人。

“跟我走。”我本應該是很害怕他的,可這三個字說出口后,我竟忘了逃脫出他的手心。

我頭一回見人打架是可以分心的,他使著一根金棍打斷了龍宮的一根梁柱,使得龍宮晃了好一陣,敖龍傅身后雖有眾仙家相助,卻與他分庭抗爭都是十分的勉強,我一時恍惚,竟生出了崇拜之意。

“我來幫你。”先前喚我姐姐的人這話雖是對著敖龍傅說的,可轉頭就是喚出一方扇用力一揮,將身后的一個仙神都揮懵了,女子歉意:“我這勁使反了,仙友勿介意。”

她身旁的男子會意,同女子一起可謂是法術亂使,將這龍宮擾的烏煙瘴氣亂七八糟。

忽然一道仙術趁亂捆住敖龍傅讓他無法動彈,男子趁機將我帶走,我被他抱著升空遠去一點點的看不見敖龍傅,卻在沖出這龍宮后還能聽到一聲龍嘯。

“這位……這位魔友,你擄了我,可是想將我魂魄取了出來然后剝皮削骨?”我覺得眼前的人一定很不好惹,連敖龍傅都打不過他,那我自然也該叫慫:“我雖負了你,可到底也賠了一雙眼睛,你若還是氣惱,左右也負我一回,這樣可算兩清了?”

我良久沒聽到他回話,心里越發不安,嘴上就越加閑不住:“這位魔友,所謂欠什么還什么,我若真欠了你一段姻緣,你看這樣可好,我還你一段姻緣?”

“當真?”

“當真。”

我想著他若放了我我就回去讓敖龍傅給他找個好媳婦,日日把他那顆真心端起來的那種,他眸子里生出笑意,看著我有些癡,他用力一抱,從空中一落,這樣的失重讓我害怕的閉上眼,再睜眼已是漫山遍野的桃花。

“如今已是九月,怎么會開桃花?”我嗅了嗅這香味看著他,反而忘了他原是將我擄了來尋仇的。

“萬年靈力養著,你與我在這里拜的天地,我便時常想著若有一日你醒來回這花果山,看著這遍山的桃花也會歡喜。”他的手摸著我的臉,萬般不舍,我的心口抽疼,竟掙脫了他的法術用力推開他,那心疼又減少了些,抬手已是滿眼淚:“你這是使的什么法術,竟比死了還要難受。”

他伸手朝向我的頭,我顫了顫沒動,一陣靈光,身體都舒適了不少。

“鎖魂咒。”他眉頭一皺,我一顆心就又端了起來。

“這位魔友,你剛才可算是應了我的建議?”我咽了一口口水又道:“即是如此,何時能放我離開?”

“你見著我,心中可歡喜?”他忽然這樣說,我想了想,點了點頭。

我見著他時,心中的確是莫名有些歡喜的。

“就算是鎖魂咒,也鎖不住真心。”他揚唇微語:“敖龍傅,你何嘗不是心中有魔。”

“嗯?”我看著他有些懵懂,他卻俯身過來,我往后仰,他便伸手按住我的頭,唇角溫熱,我舔了舔,有點甜。

“日后,你就是花果山的壓寨夫人。”

“嗯……啊?”

四。

我近日頗有些感傷。

被他擄來時我想了萬千他要折磨我的法子,最后卻不想他只是搶了我當娘子。

外面轟隆一聲,我又嘆了一口氣,十分的哀怨。

邱色帶回的戲文里面曾描寫過一個禍水,惹得天地為了她大亂,最后尸骨無存,我想了想那副死樣忍不住晃了晃頭,頓時毛骨悚然。

“我夫君今日又來了?”我看著他拿著棍子走進來,一身玄金鎧甲,逆光而行,不由又開始犯癡。

“你這天上地下唯一的夫,只是我,只有我。”他手里的棍子縮成一根金簪,抬手別在我發間,含笑:“這金箍棒也就這么個好用之處了。”

“你這是什么結界?竟受得起每日的靈力耗損。”我摸了摸頭上的簪子,盤算著它到底值多少銀兩,又可以換多少好吃的吃食。

“哪怕是天神來了,也解不開這里的結界。”他伸手牽住我又笑得更深:“白采,我帶你下山捉山雞。”

“你會烤嗎?”他牽著我手的時候我心一動,我一點也不抗拒他的親近,哪怕他明明喚著不是我的名字,我卻還是想著他若更親近一分,更親近一分……

“我背你。”他彎下腰,恍如隔世,也有這么一個人,彎下腰背過我一般。

外面九重天的仙神為了破結界破的死去活來,可是他卻背著我滿山遍野追著山雞跑。

我醒來后亦是從未像今日這樣歡喜過,歡喜到可以忘卻這一下又一下想擊碎結界的聲音。

“你真身是什么?”我朝著他的左耳大喊,他瞬間變成一只猴子,毛茸茸的后背,靠著委實舒服。

“原來是只小猴子啊。”他一顫,我也幻出真身,舒舒服服的被他反手抱住打瞌睡。

“烤雞要嬌嬌嫩嫩的……”我小聲的嘀咕,他“嗯”了一聲,我滿足的蹭了蹭他的背,聲音就越發慵懶起來。

“要抓瘦一點的山雞……”

“好。”

“還要好看一點的……”

“嗯。”

“還有……”

我兩眼打架,昏昏沉沉的就睡了過去。

五。

我是聞著香味醒來的,那時他站在洞口,烤雞放在石桌旁,頗有飯在桌上我在床上的道理。

“醒了?”他轉頭,神情還殘留一些傷懷。

“你們似乎都很不開心,敖龍傅是,你也是。”我揉揉頭從石板上起來走到他的面前,眨巴著眼打量著他:“你們都說我叫紫白采,我與她當真如此相似?”

“你就是她。”他一皺眉,我便搖搖頭:“你可曾想過,若我當真不是她呢?”

“隨我去見一個人。”他伸手一牽將我往前拽,眼前景象忽變,陰冷無比。

鐵鎖聲響,似鬼魅哀嚎。

“你來了。”女子背對著我們,一襲紅衣刺目。

“她的那一竅,我既然可以溫養,也可以毀掉。你不殺我,她也活不了。”她緩緩回頭,卻在看見我以后連連揮動雙手,鐵鎖的聲響將她的聲音分的稀碎,我抬頭看著身旁的他,不知這是何意。

“紅沅。”他垂睫,氣息比這里還要寒冷:“你很聰明,聰明到連你的主人都可以算計。”

這個名字很耳熟,我想了許久才想起來,我那宿主曾經也這樣叫過一個人,我震驚的看著他,心里是百般滋味叢生。

“只怕敖龍傅也不知,她這一竅竟被你藏在體內。”他死死執住我手看著我又道:“如今只能用靈力溫養她的一竅,雖是惡果,卻也是福報。”

“我便就是想要她死,那又如何?”女子哽咽:“惡果?何為惡,又何來果,孫悟空,你別忘了十萬年前究竟是誰廢了你一身靈力!”

“若非我拼死去陰川河底為你取回石心,你又如何逃離那暗無天日之地?”女子捂面,臉上的傷痕還有些觸目驚心:“可我不過讓她墮入萬世輪回,你卻可以與我一刀兩斷,十萬年前是她,十萬年后還是因為她,她就是你的劫!”

“你胡說。”我心中無端生出一股怒火:“怎么會是你去了陰川,那明明是……明明是……”

眼前是一片幽靈忘川,一個身影在無盡的河中忍受蝕骨之痛一塊地一塊地的尋找著一樣東西,她反過頭來,與我一般無二。

“這永生,唯一人。”他全然不顧女子的哭泣,眸里半分情緒不曾有:“她傷我棄我殺我,只要存有一絲歡喜之意,我心甘情愿。”

“瘋子。”女子笑得凄美:“你們都是瘋子,這一竅,若非我心甘情愿,你取不出來。”

“你才是瘋子。”我將手抽出走到她面前冷著一張臉:“這一竅我便不要了,你愛養著就養著,離了這一竅,難道我就不是我了么?”

“走開,你走開!”女子不知為何如此害怕我靠近,我吧咂了一下嘴,起身又走回到他身邊:“她這樣,可是瘋了?”

“你如今,可還覺著自己是她人?”他不回答我,反而還問我,我想了想也沒回答他:“我認識你的。”

“那時我在你的眼睛里。”我指指自己的眼睛,他反手一揮,景象又成了原本的山洞。

“白采,你是喜歡我的,哪怕缺了情竅,你還是喜歡我的。”他將我抱在懷里,我不知道他說的喜歡是不是和敖龍傅說的喜歡是一樣的意思,可是他抱住我的時候,我的腦中只有他。

敖龍傅將我困在龍宮時,我心里其實是不歡喜的,可他也是將我困著,這樣的不歡喜,卻是半分也沒有。

胸口像是有什么東西揪著我的每根神經,我張大口呼吸,也難以平復這樣的難受。

“我……”心揪成一團,我咬著唇死死地憋出幾個字:“我……你……”

“白采,我再也不會將你推走了。”他一句話,我呆呆的看著前方,一滴淚,兩滴淚,閉眼時已是滿臉淚痕。

我不明白我為什么要哭,并且明明是哭,心中卻還是歡喜。

夜里他帶著我在花果山的山頂上欣賞著這里的美景,他告訴我,我曾從那山頂的瀑布跳下去,只為一株可以修煉成人形的仙草,我問他那仙草味道如何,他笑了笑搖頭揉著我的臉,卻只是告訴我我吃了那株仙草,原本是擔憂他拜師學藝受了欺負。

“你這雙眼睛,可是我的?”我看著他,忍不住還是問出了口。

他一愣,笑容勉強:“若我知道你自挖了雙眼給我當藥引,我便是瞎一輩子,也是無所謂的。”

“眼睛……是我自己挖給你的?”我的手微顫,藏在袖中的龍鱗刃又放回去了些。

“敖龍傅說,是你挖了我的眼睛。”我蹙眉起疑:“若你說的是真的,那敖龍傅為何要騙我?”

他緩緩坐在地上看著遠方,有些哀思:“白采,若你對我也是無意,我也會如此騙你一生。”

“這便是你們的喜歡?”我跟著坐在,他身上很暖,我便又靠近了一些:“原來喜歡就是誆騙。”

“咳……”他咳嗽了一聲,不著痕跡的抹去嘴角的血跡:“終有一日,我會將你的魂魄齊全。”

他這樣說,我便又想到那個被鎖在陰冷之處的紅沅,她雖是看上去可憐,可我卻對她半分憐憫都未曾有,甚至說的上是,討厭。

對,十分討厭。

“白采,你可否再喚我一聲……”

“嗯?”

他又咳了一聲,血順著他的唇邊流下,我頓時手足無措起來,連忙伸手擦去他唇角的血跡,他伸手又來擦著我的眼角:“莫哭,你一哭,我便又覺得自己無用。”

我吸了吸鼻子,控制不住抽泣:“書上說吐血都是要死的。”

“傻狐貍。”他一笑,竟比這世間美景還要好看:“那是凡人,我可是,齊天大圣孫悟空啊。”

對啊,他可是齊天大圣孫悟空。

——你是從石頭里面蹦出來的嗎?

——女媧靈石,天育萬年,如今花果山水簾洞美猴王是也。

——喂,我可是青丘的狐貍,日后是要當四方神女的。

————以后,你要記著我,還要永生永世只喜歡我一個人。

“頭……頭疼……心口也疼……”我淚眼朦朧,死死地扣緊他的肩,他又咳嗽了幾聲,天邊裂開一道縫隙,他反身將我按在地面上,從我頭上取下金簪化作金箍棒,附耳輕語:“等我。”

他瞬間化作金光不見,我想伸手阻攔,卻又慢了一拍。

我仰望著天空的紫紅,手上還殘留著他的血跡。

“疼……”我蜷縮成一團,顯露真身。

模模糊糊眼前似乎有一葉扁舟,他乘舟而去,側臉猶如鍍上了一層金光。

“阿垚,我帶你回家。”有人朝我伸手將我抱起,我垂著頭看向他的身后,火光將我最后一絲意識奪走,終于,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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