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皇城皇宮內,一朝的景氣欣欣向榮,原本戰亂徒增的幾分悲壯也隨著朝野的新氣象而變得有聲有色。只是此時的后宮奉生殿外,一朝君子卻雙膝跪地,面朝這殿門一跪便是幾個時辰,止暄已經習慣了這樣,因為只有這樣才可以讓自己的罪過少一些。
身邊的圃噠如今也在三尺開外呆呆的陪著跪著,不言一語。
這日頭從東面升到了西面,已是接近了黃昏了,圃噠起身小步走到了止暄的身邊,輕聲地說到:“陛下,已經到時辰了,朝中大臣已經在御書房等候了,今日兵部傳來了急件,說是邊關有動向,啟程回御書房吧。”這樣的聲音是溫柔小聲的,因為一個不小心就會觸怒這個滿心都是愁緒的皇帝。
抬頭看了一眼這奉生殿的大門,還是緊緊地關閉著,臉上頓時有了一絲的失望之色,嘴里喃喃說到:“今日母后還是不肯見朕。”
圃噠看了這樣的止暄也是心疼,因為當日止溟被止暄殺了之后,淑妃娘娘,也就是現在的東宮太后就再也沒有見過止暄一次面,這是對止暄的懲罰,也是對自己的懲罰,而為了尋求母后的諒解,止暄每日能做的就是來這奉生殿的門口跪上幾個時辰,想要求得原諒,就算是自己知道了事情的原為,能做的也只能是更好的把持朝政,興盛陳國而已。
“陛下。”圃噠再次的提醒道。
止暄被圃噠扶起來,問道:“這幾日大雪連連下了三日了,西宮太后那里還只是秋日送去的一些炭塊,今日你派內司的人給西宮太后送些大碳過去,不要讓太后凍著了才是。”
圃噠一一點著頭,說到:“陛下放心吧,奴才早就差人辦了,東宮也已經添好了,皇后那里準備好了的棉衣也是先給兩位太后送去的。”
“嗯,那就好。”止暄滿意的點了點頭,就這樣一瘸一拐的被圃噠扶著去了御書房。
奉生殿內,淑妃娘娘,東宮太后跪在佛前默默地念著經文,身旁的嬤嬤小聲的說到:“太后娘娘,皇上已經回去了。”
東宮太后睜眼,將手慢慢的放下來,說到:“天冷了,將哀家秀好的護膝給皇后送去,讓他交給皇上,這幾日皇后就要臨盆了,你們找幾個宮里有經驗的嬤嬤好生的照料著,別出了什么差錯就好了。”
“是,奴婢明白。”
看著這個因為必須錯而錯,因為不能見而不見的母子,每個人的心里都是心疼的很,東宮太后每日吃齋念佛就是為了幫皇帝消除一些他的罪惡,而不見自己的兒子不是不能原諒,而是為了更好的為自己的兒子消除這弒兄的罪孽。
這剛剛進門,幾位大臣就按耐不住的開始說了。
“陛下,鳳城周邊…”
“陛下,今日城主凍災災民…”
“陛下,軍中將士的糧餉以及棉衣籌備…”
這你一言我一語的竟是讓止暄按耐不住了,說到:“好了!這些事情若是你們可以解決的,就不要到朕這里一一呈報了,蓋了章趕緊吩咐去辦就是了。”
“臣遵旨。”這幾位大臣眾位安靜了下來。
“聽說兵部今日有急事,說來聽聽。”止暄這才坐到了龍椅之上。
兵部大臣立即稟報:“啟稟陛下,宇文速斬的殘部近日在我陳國與聿國的邊境,成州發現,有些異常之舉,微臣想要問陛下,是否需要派兵清繳?”
止暄一想,說到:“這舊部朝著聿國邊境逃亡,也是理所當然,都是陳國將士,若是降了,就在此收編便行了。”
這時,圃噠突然來報:“啟稟陛下,離落先生求見。”
“駙馬?”止暄一臉茫然,立即說到,“宣。”
“是,宣離落覲見。”
離落還是那一身的青秀裝扮,沒有了初出茅廬時的青澀,多了幾分穩重和成熟,上前施禮說到:“臣參見陛下。”
“離落先生今日見朕所為何事?”止暄問道。
離落看了兵部大臣一眼說到:“今日看到兵部大人已經來了,想必皇上已經知道成州宇文速斬殘部的事情了。”
“正是。”止暄看著離落說到,“先生有何高見?”
“陛下,這些舊部乃是宇文速斬生前早就安排在成州的軍隊,是他的死士,陛下招降之策萬萬不可用。”離落說到。
“那依先生的意思是?”止暄繼續不恥下問。
離落說到:“如今聿國那里傳來消息,說七王爺聿落謀殺太子,被關虎牙口,依陛下的判斷,不難想到,聿國如今朝中烽煙四起,遠遠沒有董莨時候的簡單,這舊部此時行動異常,怕是有所牽連,陛下快速消除隱患,勿要讓陳國攙和進聿國的國事,傷了兩國和氣,到時候得不償失了。”離落只說到了這里。
止暄當然聽出了其中真意,對兵部說到:“兵部,今日你就派人到邊境清繳宇文速斬的舊部,決不能讓他們在成州鬧事。”
“臣遵旨。”
這大臣們紛紛退下,剩下了離落一人,止暄問道:“先生可還有事?”
離落笑著說到:“如今朝政妥當,臣想請求陛下,準許臣去一趟武城。”
“武城?”止暄擔心的問道,“如今先生要到那個是非之地,可是有什么要緊事?難道是因為七王爺聿落入獄之事?”
“這倒不是,只是離落欠了一個人情,這個人情得親自去還才可以。”離落說到。
“那好吧,先生一路小心才是。”止暄說到。
“謝陛下恩準。”這離落匆匆告退,直接上了馬車朝著武城進發。
戊玄門。
“少主!”這郭烈急匆匆的跑了進來,“打聽清楚了,他們說是因為七王爺殺了太子才被關進虎牙口的。”
“殺太子?!”晨風想不通了,“王爺好端端的殺什么太子,這其中定是有誤會。”
“嗨!”郭烈急了,“這還用說,一定是誰陷害的了!”
晨風看了一眼郭烈,說到:“七王府那里可有動向?”
“甭提了,我師父他安靜的很,每日在臨梓園中練劍,有的時候直接就在亭子中睡覺了,一點兒都不像是發生了這種大事的樣子。”
“那杜梓珩呢?”晨風心里著急了,問道。”
“他?!”郭烈一臉的鄙視,“更不用提了,這幾日也許是沒有七王爺管著了,竟是每日進那些青樓尋樂,一副墮落不堪的樣子,丟盡了七王府的臉了!”
晨風氣的直咬牙,這杜梓珩和容相到底在做什么?!
此時的季夢萿走了進來,說到:“少主,少夫人肯進食了!”這一聲的好消息立即讓晨風高興了起來。
這些日子都是靠著素三娘的真氣給素詩詩的續命,今日她終于肯進食了,晨風三兩步就跑到了素詩詩的房間,小聲的問道:“詩詩,你終于肯吃東西了。”
素詩詩憔悴的面容讓人看著都有些心酸,開口第一句就流著淚問:“相公,我這樣做,你說孩子可以原諒我了嗎?我對他說娘親后悔沒有照顧好他,這樣懲罰自己就是為了讓他原諒我,可是我說我終于堅持不住了,若是他還不原諒我,我連他的爹爹都見不到了。”這淚水嘩嘩的流了下來。
晨風很是溫柔的坐在了素詩詩的身邊,輕輕地摸著她的臉,說到:“傻瓜,我們的孩子哪里會這么不懂事,他早就原諒你了,是你自己不原諒自己罷了,如今一切都好了,你只要健健康康的,孩子也會高興的。”
聽到了這一聲原諒,素詩詩才真的高興了起來,緊緊地貼在晨風的身上,自己不想失去孩子,但是更不想失去面前這個自己深愛著的人。
青樓煙花之地,滿是一股香粉的味道,讓人聞著有些頭昏腦漲的感覺,身子晃動著,手里拿著一瓶裝的半滿的酒瓶子,跌跌撞撞的朝著這門口走來了,臉上那些沒有消失的紅暈擋不住杜威一身的俊氣,這門前長眼的一看就認出來了,卻沒有一個人前去招待,因為這幾日杜威天天往這里闖,可是找的人不是她們,也就不上前自找沒趣兒了。
這掌事的人看到了杜威,也是兩眼直瞪著他,說到:“我說杜公子,不是我說你,每日來這里打擾我們林姑娘,還讓不讓我們做生意了?!”
杜威眉毛一挑,指著自己一聲憨憨的說到:“我不是生意啊?!”
“林姑娘都說了,不見你了,你總是這么纏著她,不像話了,若是今兒您還是來找麻煩的,我可就翻臉請人了!”
杜威笑瞇瞇地盯著這個老女人,說到:“被錢迷惑的小人,你的眼里也就剩下這些骯臟的東西了!”
“老娘可是好言相勸讓你離開了!別敬酒不吃是罰酒!”這掌事的才不怕鬧事,“這老娘一嗓子把官府的人給喊來,可別怪我把事情鬧大了!”
“叫!趕緊叫去!”杜威笑呵呵的說到,“我還就等著你鬧大了呢!”這掌事的哪里受過這樣的挑釁,一扭腰就朝著門外而去。
“媽媽!”這時樓上出現了一位白衣女子,及時的叫住了掌事的人,她紅唇輕啟,看不清一絲悲喜之色,額間一點紅痣顯現出來她的與眾不同,“讓杜公子上來吧,堂中的客人多的很,若是惹來了官兵,怕是今日的生意就做不成了。”這謝焉青明白這是杜威的計策,逼著自己跟他見面的對策。
這房門緊閉之后,謝焉青為杜威斟了一杯茶,說到:“公子在這里鬧了不少時日了,焉青本就不是這里的頭牌,也就是彈彈琴,為樓下的客人助興罷了,勞煩公子近日為了我每日大鬧這里。”這欲言欲止,“想必不是為了單單與我在這里喝茶這么簡單了。”
杜威臉上的酒意沒有消退,可是這腦子清醒的很,笑嘻嘻的喝了茶,說到:“這是自然,不是頭牌,只是彈琴,這樣可以在不被人注意的情況下,好好的收集情報,這個身份高超的很。”
“公子這話是何意?焉青不知。”謝焉青看著他問道。
“我不跟你兜圈子,你也不必跟我打啞謎,我知道你是案刑司的人,之所以化名林焉藏身青樓之內,也是為了調查案子方便罷了,這里到處都是達官貴人。”杜威說到,“今日找到了你,我必是有事相求。”
“公子竟是知道我身份,看來在七王府待著的人真的是不簡單了。”謝焉青收起了自己的笑容,“可是公子為何會認為我會幫你?”
“不是讓你幫我,而是讓火雷。”杜威看著謝焉青說到,“你的身份除了是案刑司的探子,還是火雷的正妻,這個消息若是傳到了寧祥殿里面,如此違逆聿國宗法的舉動,怕是逃不了死刑的。”
“公子這是在威脅我?”謝焉青問道。
“正是。”杜威很是認真的看著謝焉青,繼續說到,“我不會讓火雷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只是做一件正確的事情,事后不會牽連他,只要你說服他就可以了。”
“那敢問公子是什么事?”謝焉青問道,這是最重要的,知道了什么事情,自己才好決定要怎么做。
“看來姑娘這是答應了。”杜威鬼笑道,“過些時日,宮中會有大亂,七王府一定會覆滅,而皇宮內外除了交給洺仁的禁軍守衛,就是案刑司火雷的兵了,而禁軍一定是宮內,而案刑司的捕快與衙役就是宮外,到時候只要火雷幫我接應一個人就好了!”
“誰?”謝焉青來了興趣,這是一場預謀已久的事情。
“七王爺,聿落!”
“只要這一個人?”謝焉青問道。
“嗯。”可是杜威的心里有著太多的不確定,臉上也是少了幾分自信。
“看來你的計劃并不完美。”謝焉青有些嘲笑的說到。
“這本就不是我可以預料的,但是我想要將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而已。”這是杜威跟離落的宣戰。
“好,我答應你。”謝焉青笑著說到。
這事情算是談清楚了,杜威繼續灌了幾口酒就朝著門外而去,晃晃蕩蕩的到處撞人,這掌事的人吩咐了,若是下次再看到這個人過來,就給堵在門外。
這腳步剛剛踏了出來,杜威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靠在石碑上,手里拿著劍,像是等人一樣,杜威走上前去,問了一句:“你怎么到這里來了?”這是一句驚訝的話。
“公子近日夜夜往這里跑,可箬只是想知道,里面到底有何傾城之姿的女子讓公子如此執著罷了。”秦可箬冷冷的說到。
“這里哪里是你這女子該來的地方,趕緊回去!”杜威小聲的喝了一句。
“公子如今享樂夠了,卻還不回去,責令我回去,那公子又要去哪里?”秦可箬看著杜威問道,“如今七王爺被抓了之后,你們都變得怪里怪氣的,沒想到公子竟是會跑到這里來消遣,可箬實在是不能理解。”
“都說讓你回去了!”杜威瞪了秦可箬一眼,朝著一個不知名的巷子走去,可是這秦可箬的心里就是倔強,哪里會聽杜威的話,非得跟著他去。
看到杜威走到了一個湖邊的涼亭之內才停下,寒冬之夜,湖面早就結成了冰塊,雖說自己掌握著局面,可是有太多的異變是自己想不到的,杜威很累,心很累,竟是倒在了涼亭之上昏睡了過去。
秦可箬不知道杜威到底怎么了,跑到了他的身邊,怎么都叫不醒,這偶然聽見了一聲小聲的鼾聲,這才罷了。
秦可箬將杜威扶上了旁邊的石階,將頭放在自己的膝上,將毛絨披風為他蓋上御寒,手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臉,嘴里不禁關心的說到:“知道你的心里在掙扎著什么,很痛苦,很迷茫,若是不想回去,就在這里吧,可箬會一直陪著公子的。”
坐在這個寒冷的深湖邊上,眼前滿是漆黑的樹林露出了密密麻麻的枝椏,望著空中一片皎潔的月光,秦可箬卻可以將寒冷拋之腦后,感覺到了一股幸福的溫暖,緩緩地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