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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除夕夜醉

她跑回含玉閣,躺在床上,蓋好被子,卻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她索性坐了起來,扯開被子,滿腦子都是假想的楚王與麗蕓洞房親熱的場景。

“紫竹!”她大喊一聲,紫竹在門外守夜,本就在打瞌睡,這會聽見瓊芳的喊聲,嚇得睡意全無,忙推門進來。

“王妃,您叫我?”

“拿我披風來!”

“您要披風干什么?”

“賞月!”

“都這么晚了,該睡了,您還賞什么月啊!”

“誰說晚了不能賞月,月亮不就是在晚上才出來嗎?難道我要大白天賞月嗎?”

紫竹不敢再說了,灰溜溜地去拿披風,頂著困意陪瓊芳到院子里賞月。

夜半清冷,陰風刺骨,王府大院寂寂無聲。一彎殘月懸在上空,云霧縹緲,花枝亂顫。紫竹衣衫單薄,凍得她縮在一側。瓊芳抬頭望著天空,這殘月一點都不美。股股涼意襲來,她也是瑟瑟發抖。她兩眼不自覺地朝麗蕓的新房“春幽閣”瞟去,透過格子窗,兩支紅燭高燒的影子來回搖曳。春幽閣還亮著燈,想必一對新人還在互訴衷腸吧。他們會說些什么呢?

楚王早就進了新房,卻在屋子里待了半天,不發一言。麗蕓蒙著紅蓋頭就坐在他對面的床上。桌子上擺著喜秤,喜秤上纏著的大紅花格外扎眼。他很緊張,似懵懂而又青澀的少年,不知該如何應對接下來的局面。

一個丫鬟推門而入,端來了交杯酒。“請新人喝交杯酒,從此甜甜蜜蜜、和和美美。”

“放桌子上吧。”

丫鬟放下酒就出去了。

他長舒一口氣,拿起了桌上的喜秤,朝新娘子走去。麗蕓透過蓋頭的縫隙,看見楚王的腳步離她越來越近,不由得心跳加速。楚王輕輕挑起了蓋頭,麗蕓純潔燦爛的臉龐映入他的眼簾。她抬起雙眸,脈脈地看著楚王。

“你今天真美……”楚王忍不住贊嘆道。他幫麗蕓取下紅蓋頭,挨著她坐下去。

“對不起……”楚王首先道歉,“兩年前我就該兌現承諾的,拖了這么久,實在是委屈你了。”

“王爺不要這么說,正所謂好事多磨嘛,既是好事,就不算晚。”麗蕓紅著臉說道,聲音小極了。

楚王伸出手去握住了麗蕓的手:“這個名分早就該給你的……你有了這個名分,才能光明正大地住在這里,我也能保護你……倘若一個女子沒有名分,那只能是任人宰割踐踏、任人隨意贈送……”飛雪就是吃了沒有名分的虧,麗蕓又怎能不知楚王話里的意思。

“王爺又想起姑娘了?”麗蕓見他淚眼朦朧若有所思的模樣,心生點點醋意。她擁進楚王懷里,緊緊地抱著他。“王爺可知,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十三年了……我看著不同的女子從王爺的生命中走進又走出,我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輪到我……哪怕只是一個過客,得王爺一次垂憐,我也愿意等……我知道,我不是寧安公主,不是王爺的初戀情人;我也不是顏姑娘,不是王爺的心頭最愛,可我只想留在你身邊,哪怕一輩子都只是個丫鬟,我都很滿足的……”

麗蕓的心意,他老早就知道。一個女人對你掏心掏肺,沒有人會無動于衷。楚王淚濕眼眶。麗蕓仰首向他看去,滿眼皆是柔情蜜意。“我去拿酒來。”

“等等……”

麗蕓以為他想先行周公之禮,害羞極了。“那,我先為王爺寬衣……”

她含羞垂眸,探出手去寬解楚王的衣帶,卻被楚王用力按下。她驚訝地看著他,他的眼睛躲閃,面有難色,那一瞬間,她懂了!原以為自己會是與眾不同的那一個,原以為從今而后她會走入他的生命中,不再癡癡傻等……

“對不起……”楚王低聲致歉。“我……”

“我明白的……”麗蕓看著桌上還未飲用的交杯酒,她怎么夠資格與他共飲……麗蕓沒有脫衣,扭頭便躺下了,她極力克制眼中的淚水,奈何總也無法控制。楚王解下腰間的紅衣帶,和衣而臥。

聽著耳畔似有還無的飲泣聲,他也心痛極了。這樣狠心絕情,無疑讓她的身心遭受巨大的羞辱。洞房花燭夜,本是男女盡皆向往的人生至樂。可對他而言,坐等天亮,卻是如斯漫長的煎熬。曾經,他的洞房之夜,連枝共老,交杯同飲,與所愛之女子執手相視共赴巫山。他忘不了,亦無法再接受其他女子……

天終于亮了。

楚王一夜無眠,悄悄起身,拿了件外衣,輕手輕腳地出去了。麗蕓聽著開門又關門的聲音,心都碎了。楚王未睡,她也閉著眼睛裝了一個晚上。

楚王剛出門,在樓梯口便遇到了上樓來的瓊芳和紫竹。

“這么早,你們去哪了?”

“王妃呀,昨晚非要到院子里賞月,這不賞到現在才回……”紫竹嘴快,瓊芳卻也由得她說下去,她是故意讓楚王知道的。

原來她也徹夜熬著……楚王看她臉凍得毫無血色,一臉疲憊,又掛滿了情緒,知道是她誤會了。可這種事,他也不好解釋,就由她誤會吧。

“我一會要出去,你來伺候更衣吧。”許是動了惻隱之心,楚王從未如此主動。瓊芳心中大喜,跟著楚王去了。她將楚王身上的喜服脫下,換上了一身常服。他身姿挺拔,貴氣逼人,渾身都散發著異于常人的氣質。瓊芳有一瞬的失神,兀自站在那里呆看。

“我先走了。”楚王整理好衣冠。

“先別走……”瓊芳緩過神來,情不自禁地撲入他的懷抱,緊緊地環住他的腰身,在他寬大的懷里自我陶醉。她嫉妒飛雪,也羨慕麗蕓,她們都和他有著最親密無間的關系,偏偏自己什么也沒有,這讓她怎么受得了!她只能索要一個擁抱來望梅止渴。

楚王了解她的心思,并未拒絕。良久,她才揚起臉來,直問道:“王爺為什么不喜歡我?”

一句話,就把楚王問住了。

“就因為我是皇上指給你的?”

楚王語塞。皇上賜婚,她也無可奈何,別無選擇。

“還是因為我曾經出賣過你的心上人?”

楚王搖搖頭。“那件事對少卿和飛雪并沒有造成實質性的傷害,我不怪你……”

“那你為什么,寧愿接受一個丫頭,也不愿意接受我?”

“你誤會了……”楚王道了句,就離開了。

誤會?瓊芳有些納悶,不知是何意。

“王妃,側王妃來給您請安了!”紫竹進來道。

“哦,我換身衣服就來。”

瓊芳換了件華麗無比的衣裳,打扮得嬌貴無比,她雖敗于麗蕓之手,卻仍然拿出正妻的氣度來。

“妾身薛氏給王妃請安!”麗蕓將頭發挽了起來,儼然是婦人打扮了。

“免禮!”當麗蕓起身時,瓊芳特意多瞧了幾眼,她眼睛有些紅腫,也少了些明麗的神采,雖用厚重的脂粉遮蓋,卻仍看得出她是哭過。照理說,新婚燕爾,新娘子該是光彩奪目、燦若明霞的。為什么她臉上沒有笑容,難道……昨夜她也是守了空房?

“你剛剛安頓下來,這些日子也沒怎么好好休息,未來三個月的晨起請安就免了吧。”

“多謝王妃!”

“去歇著吧。”

待麗蕓走后,瓊芳問一旁的紫竹:“是誰在伺候側王妃?”

“是香草。”

“昨晚也是她嗎?”

“是她。”

“去把她叫過來。”瓊芳必得確認了才能安心。

香草不知王妃叫她過來何事,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么,嚇得跪在地上,不敢抬頭。“香草,你別怕,我不是要罰你。我有事問你,你要如實回答。”

香草結結巴巴地答道:“不知王妃要問什么,香草……一定知無不言。”

“昨晚王爺和側王妃是在一起嗎?”她壓低了聲音問道。

“香草不知王妃說的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糊涂東西!在一起不知道什么意思嗎?就是……就是有沒有睡在一起?”

“奴婢不敢確定。早晨奴婢去收拾房間,發現側王妃一晚上都穿著喜服,交杯酒也沒有喝,白帕子上也……也是干干凈凈的……”

果然了,楚王對飛雪那個忠貞的誓言并沒有因她而破。瓊芳的心情頓時清爽了好多,她突然覺得自己又有機會了。

“剛才我問你的事情,不許跟旁人說,背后也不許議論,倘若有只言片語傳入我的耳朵里,我就把你攆出去!知不知道!”

“奴婢不敢!”香草瑟縮著退下了。

“紫竹你也是,在側王妃面前一個字也不許提,免得她尷尬。”

“奴婢知道。王爺真是太癡情了……”紫竹失口道,“以前在王府,先王妃也是這樣,跟王爺成親五年,在一起的次數真是少得可憐。頭幾年,王爺心里裝著寧安公主,先王妃根本就擠不進去。后來王爺有了顏姑娘,先王妃甚至連王爺的面兒都見不上,更別說夫妻生活了……顏姑娘被迫進了宮,王爺的心大概也死了……”

瓊芳默默地聽著,寄希望于這樣的男人,也許窮一生他都不會將目光落于你身上。罷了!試問有多少人付出了感情,能夠得到相同的回報?瓊芳索性將心放平,不去想結果如何。

她突然想起來,楚王走的時候沒有穿暖袍。她噌噌下樓去取,坐著馬車去了軍營。她掀簾而入,楚王正在埋頭寫東西。她悄聲站在楚王面前。光線突然暗了下來,楚王才發現她。

“你怎么來了?”

瓊芳將懷里的暖袍一亮:“王爺出來的時候,忘記穿暖袍了。”

“不要緊,一時也沒覺得冷。”

“那怎么行,王爺身子才好些,可不能再受涼了。”她將暖袍披在楚王身上,又細心地系好帶子。楚王心中暖暖的。楚王道了句:“謝謝!”

“王爺何須這么客氣呢……”瓊芳像株嬌艷的山茶花。

“好了,啰嗦的人該走了……”瓊芳微笑著,轉身就走了。

楚王并未多想,繼續寫著。宋祺躡手躡腳地進來,笑瞇瞇地趴在案桌前,上下打量著楚王。

“王妃特地跑來送袍子啊……”

“多事!”楚王沒有抬眼。

宋祺抿著嘴樂:“你瞧,人家對你多好!這么冷的天,大老遠地跑來送溫暖,王爺你鐵石心腸也該感動啊!”

“朋友之間也是可以相互關心的啊!”

“朋友?”宋祺翻了個白眼,頓時啞了火。

“你還是老實做事吧,交代你辦的事,怎么樣啦?”

“功夫不負有心人啊,王爺讓我找的綠萼梅,我已經找到了!”

“是不是真的?”楚王豁然一站。

“我已經讓人移進王府了,王爺今晚回去就能見到了。”

楚王心中大喜,王府里的綠萼梅有他太多的記憶。

“不過,南方雪少,氣候和北方也大不相同,不知道這花能不能和從前王府的花一樣?”

“這你就不懂了吧,梅花雖喜嚴寒,卻盛產于南方,尤其這綠梅。”

宋祺心悅誠服地點著頭:“原來如此!希望今年栽下,明年冬天可以開花,以解王爺思念之苦……”楚王心里想什么,宋祺真是把的準。

楚王心中也這樣盼著。

“王爺,明天就是除夕了,今晚咱們回府嗎?”

“回吧。”一年團圓盡在此時,既是闔家守歲之時,他怎能不回家?

“那我去給王爺備車。”

楚王剛上樓,就碰見了麗蕓。麗蕓臉一紅,屈身向楚王見禮。“給王爺請安。”

麗蕓這么生分,顯然昨晚的事情傷到了她的心。

“不必多禮!”

楚王伸手去扶。“去你屋里坐坐吧。”

麗蕓隨著他進屋,給他沏上了茶。“王爺請喝茶。”

“看你氣色不是很好,讓香草每日熬點參湯給你。”

“謝王爺關懷,我沒事。”

她一臉憂郁,即使笑也寡淡得很。

“對不起啊,昨晚……”

麗蕓搶著打斷道:“王爺不必再說了,我都明白的。從前不變的東西,到現在也沒有變。”麗蕓話中有話,既指楚王對飛雪的那句承諾,也指自己對楚王的初心。

“謝謝你的諒解!”

“這件事,是姑娘托付給你的吧。”

“你怎么知道的?”

“王爺在看了姑娘的書信之后才給我名分,我就知道了。姑娘千里迢迢讓我帶書信給你,說王爺會妥善安置我,她真是為我設想周全……可她不知道,即使我有了側妃的名分,我也不會擁有什么……”麗蕓眼眶發紅,強忍著淚。

“我答應過她,除了她,我不會再碰其他女子……”

“我知道……王爺是重情守諾、表里如一的君子,我不會怪王爺的。自始至終,王爺都不曾虧欠我什么,所以王爺也不要再向我道歉了,我全都明白的。”

“你總是那么善解人意,似我這般傷痕累累的男人,如何能配得上你?如果……”楚王有些不好開口,“你覺得委屈,反正我們也沒有夫妻之實,我愿意成全你的任何心愿,包括離開這里……”

“不!”麗蕓堅定如鐵,“我不走!我是楚王側妃,我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這里,名正言順地留在你身邊。誰也無法趕我走!百年之后,我是要給王爺陪葬的……”

楚王心弦震顫:這樣好的女子,我終究還是要辜負的……

“既然我們之間沒有心結了,以后不許對我那么生分,還和從前一樣,好不好?”楚王握著她的手,輕柔地說道。

“當然。”

楚王心情大好:“那我不打擾你休息了,早點睡吧!”

麗蕓送楚王出門。當楚王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她的心也破敗如許。她機械地關上門,背倚著冰冷的門板,任淚恣意流淌。

楚王獨自站在院中。宋祺已經將移栽過來的綠萼梅種好了。這棵梅樹枝干碩大有力,枝葉繁盛茂密,冬風吹起滿樹的綠葉,蕭蕭作響。希望今年種下,明年能開花。他仍清晰地記得,那年除夕,飛雪坐在梅樹下睡著的一幕,落花滿身,美得像大自然精雕細琢的畫一般。過往的風情月意在他腦海里一遍遍重現……深情藏在歲月的塵埃里,那一定是與絕望并存的。

“風凋樹,殘花零落向黃土。月冷路,夜半枕孤,思君清苦。綣綣舊意情如故,邈邈云漢阻歸途。卻不如,牛郎織女,一年一度。”他淚落如雨。牛郎織女隔著天河,尚有一年一回的相聚,這度日如年漫漫無期的等待簡直比牛郎織女還慘!他拎著一壺酒,坐于廊下,曲起右膝。

殘月朦朧,浮在空中若隱若現。夜闌珊,回廊里灌進凄凄冷風。他從懷里小心地摸出那枚結發香包,能感覺到絲絲縷縷的頭發在里面融匯交纏。香包吻在唇邊,渴望見到的人卻遠在天邊,只有這幾縷殘絲聊以慰藉。

他猛灌黃湯,也許只有酒精麻醉下,他才在幻覺中感受到她的存在。“飛雪,一年將盡,深宮里的你,是否還在等我?時間越久,我對自己越沒有信心。我們分別一年了,我也只收到你輾轉寄來的兩封書信,只字片語,卻把我的心也撕成了碎片。我想救你,可是要冒很大的風險,萬一失敗了,我不止失去你,還會牽連很多人……若你知道我選擇這樣的方式,你也未必肯跟我走……我只求你還能記得我們過去的情意,你等我……只消三五年,我一定救你脫困。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我一定不會放棄的……”他心中百轉千回,默默祈求。他仰起頭,直把烈酒往嘴里倒。酒潑潑灑灑,濺得他滿嘴滿身都是。“飛雪……你知不知道,此時此刻,我有多想你……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相思無益!相思無益……”他喃喃自語,一聲一聲地苦笑,淚也傾巢而出。他索性將一壺酒全都灌了下去,酒烈情也烈。壓抑許久的內心、無處釋放的落寞、椎心泣血的痛苦,在那一剎那,全部被放空,壓迫著他的胸腔,終于化作一股狂熱的血流噴涌而出。吐血的瞬間,他覺得胸口無比暢快。

酒喝干了,他起身想去取,一個趔趄,便倒下了。手中的酒瓶“桄榔”一聲,也碎在手邊。宋祺住在一樓,聽見回廊上有聲響,披了件衣服出來查看。他一眼就看見楚王倒在那里。他飛快地跑過來,撥過楚王的身子一看,楚王鬢發凌亂不堪,嘴上身上滿是血跡,酒氣和血腥味交雜在一起。他知道楚王舊疾復發了。

“來人吶!快來人吶!”他一邊喊著,一邊抱起楚王上樓。

瓊芳聽到聲音,開門來看。“快把王爺放到我床上!”宋祺把楚王安置在瓊芳床上。

“紫竹去喚江太醫!”瓊芳也慌了。紫竹飛身下樓。

“怎么回事?”

“王爺又喝酒了……”

瓊芳趕緊去擰了個帕子,把楚王嘴角下巴的血跡擦干凈。“快去給王爺拿件衣服來!”

麗蕓也慌慌張張地趕來,幫著宋祺一起換衣服。江太醫趕來把脈,楚王脈象虛弱極了。

“怎么又讓王爺喝酒啊!”江太醫一臉愁悴。

“宋祺,王爺不是和你在一起嗎?”瓊芳調頭問宋祺。

“起初是和我在一起,可王爺說讓我先睡,他去院子里透透氣。我當時也沒有多想,就讓王爺一個人去了!都怪我,我該跟著他的!”

“誰都不想的,你也別自責了!”麗蕓安慰道。

“我該有所警覺的……”宋祺氣惱地幾乎哭出來,“王爺讓我找什么綠萼梅,我就知道他的思念又起,我該陪著王爺的!”

“好了,事已至此,怪你也沒有用啊!”瓊芳急忙巴問江太醫:“江太醫,怎么樣?”

“先去熬藥來!藥我都配好了,讓紫竹姑娘去取,趕快去熬,要濃一些。”

紫竹點著頭,馬上下去了。

“王爺這酒以后是萬萬沾不得了,王爺本就憂思過重、又失眠憂郁,再飲這么烈的酒,無疑是雪上加霜啊!”

瓊芳心痛極了。“宋祺,吩咐下去,立刻將王府所有的酒全部銷毀,米酒也不要。但凡發現府中下人有飲酒者,一律攆出王府!”

“也不用銷毀,明天就是除夕了,我把酒全部運到軍營,用以勞軍吧!”

“也好!還有,王爺身子不好,我想讓他多休息一段時間,軍營那邊王爺暫時不能去了,一切軍務由你暫代處理。若有遲疑不定的,先拿來與我商量,不可先驚動王爺!”

“是!”

“近身伺候的活你就不用管了,交給我和側王妃,你就專心負責軍營那邊吧。”

“是!”宋祺應著,便下去忙了。

“江太醫,王爺什么時候會醒啊?”麗蕓急得頭上直冒汗。

“這次王爺病勢兇險,又烈酒加身,就算醒了,也得好好調養個一兩年。這藥,怕是不能斷了……”

瓊芳和麗蕓都擔心得不行。

“有勞江太醫費心了!”

“王妃言重了!”江太醫退下了。麗蕓站在一側,看著瓊芳緊緊握著楚王的手,目不轉睛地盯著楚王的臉,覺得自己像個外人。她悄悄地退出含玉閣。瓊芳看見麗蕓走了,不得已,她只有在這個時候端出正室的架子,將楚王成功攬于自己懷中。

“王爺,你干什么這么傻呀?你就算想她,也不用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你躺在這里,只管睡,什么也不用管了,卻讓我這么擔心……”她摸著楚王慘白的臉,昔日勃勃生發的臉龐,如今晦暗無色,讓人心疼不已。她紅著眼眶說道:“你只有病著,才會乖乖地躺在這里,才會屬于我……為什么你的眼里只有那個嫁為人婦的女人,我的一片癡情你卻視而不見?就算你痛徹心扉,哪怕你丟掉性命,她也不會知道,依然過她富貴無憂的生活,你這樣值得嗎?”

紫竹端藥進來,瓊芳抹了一把眼淚,拼命掩飾自己的無助。她抱起楚王的身子,和紫竹一起給楚王喂藥。

除夕夜,萬家燈火。宮里也是熱鬧又喜慶。朱見深在文華殿設宴款待眾位皇親國戚和大臣。靜川和少卿也是座上賓。少卿環視了一周,諸位娘娘席中并未見飛雪的身影。

“皇上,怎么顏妃娘娘沒有到場?”

“剛才落顏軒的侍女來報,說是顏妃感染了風寒,身子不適。朕就吩咐她休息了。等散了席,你去看看她吧!自顏妃入宮,你們兄妹倆還一直沒見過面呢。”

“多謝皇上體恤!”

宴席還沒散盡,少卿和靜川冒著風雪去了落顏軒。

飛雪見了少卿,喜出望外,投進少卿的懷里。“少卿,我都快一年沒見你了……”

“是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聽說你出事,我日夜懸心,沒有機會,我也進不得后宮。怎么樣,給我看看。”少卿對著飛雪上下看去,她人很憔悴,面目無光,氣色也欠佳。“身子好全了嗎?有沒有著人好好調理?”

“我好多了,你放心就是。”飛雪眼圈潤潤的。

“放心?聽皇上說,你又著了風寒,要不要緊哪?”

“快點坐下!”飛雪幫他們脫下厚實的披風,交給月溶去烤干,拉著他倆圍爐而坐。“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我不愛湊熱鬧,索性就讓月溶說我病了。”

“人家都是希望自己好,偏你上趕著咒自己生病!”靜川快人快語。

“我要不說病了,皇上也不會讓你倆來探望我。可見,病也有病的好處呢!”今日見了飛雪,倒比前些日子心情好了些許。

“什么好處呀!”少卿白了她一眼,“大過年的,竟說些不吉利的話!”

“我的日子就這樣了,沒有哪一天是吉利的……”她望著火爐里快要燃盡的炭火,心也如這死灰般沉寂。少卿和靜川相互看了一眼,看來她還是沒有走出失子之痛。

“飛雪,你不能老是這么心事重重、郁郁寡歡的,這樣下去你會生病的。”少卿苦口婆心地勸道,“我知道孩子沒了,你傷心、你難過,可都這么久了,你不能再沉浸在痛苦里了,你要勇敢地走到陽光下,你要直面你自己!”

飛雪的眼淚簌簌而下。“那個孩子……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他沒了……我再也不可能有王爺的孩子了……”

“孩子沒有了,對你來說也許是一件好事……”

飛雪有些不明白。

“證明你和他緣分盡了……如果你生下了他,他也不能喊王爺一聲父王,他要和你一樣在這個深宮里,過著爭權奪利、朝不保夕的生活。你舍得讓他在這樣的環境里成長嗎?萬一有一天,他的身世暴露了,你怎么救他?如今他去了,你正好借此斬斷前緣,不要再把自己封印在前塵往事中,你該打起精神來,好好應對皇上。你要知道,你已經是他的妃子,未來的三五十年,你的榮辱,甚至你的性命都系在他的身上。如果你一直忘不了過去,你怎么度過后半生?萬般皆苦,唯有自渡!整日神情恍惚、憂思深沉,沉湎過去不能自拔,你會害死自己的!”

“世上萬般哀苦事,無非死別與生離。我與王爺生離,動如參商,焉知此番生離不是死別……”

“生離也好,死別也罷,都已經過去了,人總是要往前看的,對不對?”

“我只要一閉上眼,過去的點點滴滴都在我眼前浮現…….”飛雪苦惱地抱住頭,“他的樣子、他說過的話……”

靜川將她攬于懷中。“我懂你這種感覺……你們曾經情深刻骨,想要忘記是很難的,不著急,慢慢來……”

“我好想見他……”飛雪吐露肺腑。

“見面?”少卿搖搖頭,“談何容易啊!”

“我知道,即使見了面,也什么都無法改變。我是嫂,他是叔,這層關系永遠也改變不了……我雖然好想見他,可我明白,眼下這種局面,相見爭如不見。只要他平安無恙,我也就認了……”

“你能這么想就對了!千萬不要鉆牛角尖……”靜川疼惜地拍著她的肩膀,“你有丈夫,他也有妻子,從你們揮手離別的那天起,就已經是橋歸橋路歸路了。”

飛雪躲在靜川懷里,像一葉孤獨的小舟,歷經大風大浪,好不容易才駛進避風港。

“不早了,我們回去吧!再不走,一會宮門該下鑰了。”少卿瞅了一眼外面,“飛雪,你好好歇著,等有機會我再來看你。”

“你們這么快就要走?”

“我等始終是外臣,不宜在后宮待得太久,會惹閑話的。你要好好保重,有什么困難就告訴我們……”

飛雪點點頭。月溶奉上烘干的披風,兩個人出了落顏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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