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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琴瑟失調

夜黑透了,無星無月。楚王府里卻還是燈火通明。

楚王是朱祁鎮的第六個兒子,叫朱見洵。因為母親的身份低,所以他到成親的時候才被封王,府邸也被安排在離皇宮最遠的菩平街。因為封王的時間晚,所以楚王只娶了嫡王妃。他的妻子不是別人,正是太子朱見深的親表妹鐘毓冉。因而楚王與毓冉不僅僅只是夫妻關系,還有表親之連。這段姻緣,是毓冉通過表哥朱見深的溝通而取得的。那是六年前,在朱見深被冊立為太子的國宴上,毓冉只見了楚王一眼,便對他一見鐘情。那時候,楚王還只是皇室子弟中最平凡最不起眼的一個。因了毓冉的高貴身份,他才被賜封號為“楚”。兩年后,朱祁鎮賜婚。毓冉如愿以償地嫁給了楚王,嫁給了她此生最愛的人。婚禮是何等的炫耀,何等的風光。可是炫耀與風光之后,便注定了她要一生孤苦。因為楚王并不愛她。

月來軒里,一燈如豆。

“王爺呢?”毓冉坐在梳妝臺前,一邊卸妝一邊問身邊的丫頭紫竹。

“在書房呢。”紫竹答得有些膽顫。紫竹是毓冉的陪嫁丫鬟,自小便跟在毓冉身邊。

“什么?”毓冉卸下最后一支珠釵。她驚詫地掉頭追問:“還在書房?”她完全不解,完全搞不清楚,一個有家室的男人很少進妻子的房間,卻樂意睡那冷冰冰的書房。

“我讓你去請王爺,你去了嗎?”毓冉一臉怒容,正色對著她。

“我去了,王爺沒說什么,我就只好回來了!”

“你去的時候,王爺在干什么?”毓冉更加迷惑了。

“他在案邊寫東西,至于寫些什么,我就不知道了。”紫竹小心翼翼地。

“走,去瞧瞧!”毓冉終于忍受不了誘惑,從墻上拿了件披風,帶著紫竹去了楚王的書房。

楚王的書房離月來軒不遠,但是要穿過兩個回廊。紫竹一手攙著毓冉,一手提著燈籠。雖是陽春,夜里也還是風大。毓冉下意識的拉緊了披風。

一看楚王的書房,便知道楚王是個極度風雅的人。房間里掛滿了字畫,這些字畫大部分都是出自前朝當代的名家,只有一少部分是他的親筆。對門的兩個墻角各擺了一株萬年松。夭矯婆娑的軀干向上攀爬著。他的書桌上更是琳瑯滿目。

丫鬟麗蕓推門而入,把手里那碗熱湯放到了楚王面前。“王爺,你就是再忙也要把這碗參湯喝下。”麗蕓是楚王的貼身丫鬟,專門伺候楚王的衣食茶水。

楚王抬頭,送上一個暖暖的微笑。他放下筆,將參湯一飲而盡,還將碗來了個底朝天。她嫣然一笑。楚王咂著嘴,略有回味地說:“麗蕓,你跟著本王快十年了吧?這些年,本王早就習慣了有你在身邊的日子。你做的飯,你熬的湯,你熨過的衣服,你梳的發冠,你打點的書房,你收拾的床鋪,你放的洗澡水,這所有的一切,本王早都習慣了。如果你將來有一天出嫁了,本王一定會渾身不舒服的。”

麗蕓心里泛起層層溫暖的漣漪,臉上涌出了一片紅暈,像遠山深處含苞待放的春蕾,甚是好看。一陣恍惚之后,她終于礙口地說出了潛藏在心底多年的那幾句話。

“如果王爺不習慣不適應,那麗蕓愿終生不嫁,侍奉王爺。待百年之后,再給王爺殉葬!”

“那怎么好呢?”王爺驚詫地握緊了她的手。“本王何德何能,怎好耽誤你的大好青春呢?你放心吧,你的終身大事,本王記著呢!只有朝中最年輕最有前途的公侯之子才能配得上本王的麗蕓。”

“王爺真是這么想?”麗蕓心里不免掠過一絲失落。

“那當然!在本王眼里,你是少有的美人,又是難得的溫柔,本王相信你一定會得到你應有的幸福的。”

聽了楚王的溢美之詞,麗蕓仿佛置身于仙境一般,有點飄飄然了。可是她內心的真實想法卻沒被楚王發現,這又使她愁悴萬千。“只怕是我想嫁,別人卻不敢要吧?”

楚王不明白。“這是為何?”

“曉得咱們府上底細的人,知道我只是王爺的丫鬟;外人不曉得的,怕是早就將我當成王爺的人了。試問,誰還敢要像我這樣身份不清不楚的人?”

“倒是本王害了你!”楚王垂下了頭。

“所以呢,”麗蕓莞爾一笑。“王爺不必再為我的終身大事花費心思了!我不想嫁人,只想好好陪伴王爺,伺候王爺。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王爺也不要有心理負擔。”

多么窩心的幾句話!三言兩語就將她的萬種柔情表露無遺。楚王站起身來,仔細地審視了她一番,眉如春黛,目若秋波,她其實是相當美的。這幾年來,是她一直在扮演著妻子的角色。若不是她的悉心照料,自己早就崩潰在絕望的懸崖邊了。沐浴更衣、端茶遞水,甚至整夜整夜地陪著自己無眠,在無數個難以成眠的孤苦黑夜,是她孤燈獨坐聊慰寂寞的情懷。說來,倒是虧欠她許多。時至今日,自己才驀然發現,原來自己的生命已與她形影難分。楚王太感動了,也太感激了,不自覺地就將她擁進懷里。麗蕓激動地不能言語,只是把臉緊緊地貼近他的胸膛,陶醉在這期待已久的擁抱里。

“大膽!”一個嚴厲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嚇得麗蕓趕緊從楚王的懷里掙脫出來。

是毓冉。不知何時,她已站在門口,怒云滿布,柳眉倒豎。她箭步沖進來,不由分說,對著麗蕓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力道之猛,使她慘叫一聲,跌倒在地。楚王對她毫無設防,竟被這突如其來的巴掌攪亂了理智。看著應聲倒地的麗蕓臉上迅速出現的血印,他既心疼又憤怒,回手便把這個巴掌還給了毓冉。毓冉是何等高貴的身份,幾時受過這種侮辱!

“你……”她激憤地不禁嘴唇顫抖,“你為了個下流胚子,不惜你王爺的身份對我動粗,你眼里還有我這個妻子嗎?”

楚王也不管她,只是伸手攙起麗蕓來。

“妻子?你也知道你是本王的妻子?本王看你早就忘了這個身份了吧?既是一個妻子,你就乖乖的回你的月來軒,別的也用不著你操心!

“我沒忘,忘的是你!如果你還當我是你的妻子,就不會半夜三更的在這里幽會別的女人,更不會不顧自己的身份動手打人!”

“打人的是你!”楚王更加生氣了。“你還在這里強詞奪理,真是不可理喻!”

“犯錯的人明明是你,你還振振有詞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你別忘了,你的王位是怎么來的!要不是看在我與你們家的親戚關系上,你哪有今天的榮耀!”

“夠了!”楚王幾乎是高聲喊出來的。“這句話本王聽了六年了,早就聽膩了,拜托你以后不要再用這句話來拴住本王!”

麗蕓看著他們這樣爭來吵去,深覺自己是罪魁禍首。“求王爺算了吧,不要再和王妃吵下去了,一切的罪責都在我身上,王爺您處罰我吧!”

“這有你說話的份嗎?”楚王還未開口,毓冉就破口大罵。“你算是個什么東西呀,就憑你也配給王爺殉葬?今天,讓我清楚明白地告訴你,我才是王爺的嫡王妃,百年之后,也只有我才有資格和王爺同寢而臥長眠地下。你想殉葬,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別那么不自量力。我勸你還是把你這點見不得人的心思收起來,死了那份心吧!”

“我……”麗蕓還想爭辯什么,可她那點心思薄如蟬翼,只怕整個楚王府的人都心知肚明,心照不宣了。

“怎么,被我說中了,無言以對了吧?”毓冉咄咄逼人。

麗蕓當真是無言以對,只是一個勁的搖頭,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流。眼看麗蕓被逼的無路可退,楚王心疼極了。他一把拉過麗蕓,用高大的身軀擋在了她的前面。

“你不要再逼她了!你明知道你我的心結并不在此,卻為何還要為難一個無辜的女人?”

“我為難她?”毓冉聲音高了八度。“她若不是不知廉恥,深更半夜勾引我的丈夫,我會為難她?你若不是對我不聞不問,心里揣著一個女人,懷里抱著一個女人,不管眼里還是心里都沒有我的位置,我怎么會變成這樣!難道你不該心懷悔愧嗎?”

楚王深深地呼出一口氣來。他回身看著麗蕓,憂郁的眼神里透著一抹不忍和自責。“麗蕓,這兒沒你事了,你先回去,早點歇著吧。”麗蕓懂他的意思,靜靜地離開了書房。

“你說夠了沒有?說夠了就請離開這里,本王還有公事要辦!”

“公事?”毓冉冷笑了一聲,“王爺的公事就是在這里不避男女之嫌,寵幸賤丫頭?”

“你嘴巴放干凈一點。”楚王轉身給了她一個冷背。“等到本王下決心要休你的那一天,別怪本王沒有提醒你。娶你是父皇的旨意,本王不能違抗,但休你,可全在本王的一念之間。”

“休我?”毓冉凄楚地盯著他,眼里盛滿了淚水。“就為了個狐媚子,你要休掉我?好,好!”毓冉一聲高過一聲,完全失掉了風度。

“不是為了麗蕓,是你,實在不配做本王的王妃。本王是礙于父皇和二哥的顏面,才不跟你計較,忍受你的刁鉆刻薄、無理取鬧,一直忍受了六年之久。等有一天,本王忍無可忍了,休怪本王薄情寡義容不下你。本王不愿再和你糾葛下去了,與其彼此折磨,互相傷害,倒不如給你一紙休書,還你我一個解脫。”楚王越說心越涼,對眼前的妻子,他已仁至義盡了,到底什么時候才能脫離苦海?

毓冉再度柔軟地盯著他。丈夫,這是自己的丈夫嗎?從他的臉上,眼里竟看不到一絲絲的柔情和體貼,有的永遠都只是冷漠和無言。她的淚,已無法抑制了。

“我知道,橫在你我之間的并不是麗蕓,而是另有其人。”

“既然你心知肚明,剛才又何必怒氣沖沖地打人呢?”楚王的心情緩和了許多。

“我只是嫉妒她。”毓冉沖口而出。“王爺心里苦,我不是不能體會,你對我冷淡,我也認了。可你偏偏對一個低三下四的小丫頭另眼相看,我就是受不了!憑什么她就可以肆意享受你的擁抱,輕易就得到你的垂憐,為什么我不能?論家世、論容貌,我自認哪一樣也不遜于她!”

“是,本王承認你說得對!只是感情這回事,跟家世容貌沒有絕對的關系。本王對麗蕓,也絕不是你想的那樣。在本王的心底,早已經沒有任何位置來容納別的女人了……”

“又是為了寧安公主!”毓冉幾近瘋狂。“六年了,每每一提到寧安公主,你就完全換了一個人。她已經遠嫁他方多年,想必早已為人妻母,你還苦苦留戀她做什么?”毓冉疑惑極了。

他一直默默地聽著,當她提到寧安時,他是大大地一震。這一震,正是六年來刻骨銘心的相思相戀。寧安這個名字,仿佛是千鈞重負,每一鈞都重壓著他,牽念著他,讓他為情癡苦。楚王受不了了,他痛楚地抱著頭,聲音幾乎是嘶啞的,懇求的。

“本王求求你,不要再提她的名字!”

“我不提,你就能少愛她一分,少想她一次嗎?我不提,你就能將她忘記,全心全意地愛我嗎?我不提她,可你在心里早將她的名字念個千遍萬遍了!”毓冉字字血聲聲淚。

“求求你不要再說了!”楚王聲嘶力竭地喊出來。

“怎么,又戳到你的痛處了是不是?寧安公主就像一道催命符,追你魂索你命,日夜折磨著你,折磨著我,一點一點的摧毀了我們的婚姻。我恨她,恨不得能鉆進你的心里,將她連根拔起,讓她再也進不到你的靈魂里!”

楚王實在難以承受了,他大吼了一聲,捏起毓冉的胳膊,將她推至墻角。“本王連她的面都見不到,你還這么詛咒她!可見你的內心有多么歹毒!你不配做本王的妻子,更不配提寧安的名字!”

毓冉又驚又怕又委屈,頓時變成了個淚人。楚王替她抹掉了臉上的眼淚。“收起你的眼淚吧,本王不值得你流淚,也不愿見到你的眼淚。今生今世,在本王的眼里心底都只有寧安一個人……”

“砰”地一聲,楚王甩門而去。

毓冉徹底崩潰了。她仰天長嘆,任淚水肆無忌憚地流淌。紫竹小心翼翼地迎上去,想安慰她。毓冉自覺無顏,噙著淚跑出了書房。

楚王邁出府門,淚水迷離了他的雙眼。漫漫長夜,冷月孤星,誰憐他那顆思君念君的赤子心?上蒼不佑,讓他深愛的女人遠嫁他方,這也就罷了,還在他的傷口上撒了一把鹽,安排了一段錯誤的姻緣,讓他在愛與恨之間苦苦掙扎,身心疲累!他越想越覺得憂郁難遣,覺得生命沒有了意義。他想找個地方發泄一下,卻找不到一個朋友,這就是皇親貴胄的莫大悲哀。很快,他想起了一個人,便不管不顧一路往北飛奔而去。此時,宮門快要下鑰,守門的侍衛將宮門關上。楚王沖進來,宮門口跪了一地請安的人。他沒有理會,只是頭也不回地闖進去。

他想向他唯一親近的靜川妹妹一吐心懷。

“六哥,怎么是你?”靜川公主下意識地拉緊了胸前的衣襟,對他的到來充滿了驚奇。“這都什么時候了,宮門該關了吧?你怎么還能進來?”

楚王沒有回答她,沖上前就抱緊了她。只有抱著她,他才有安全感。靜川偎在他的懷里,分明感覺到他呼吸急促,心跳頗快。

“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別問了,就讓六哥這么抱著你……”

靜川心痛了,她明白她最愛的六哥此刻定是陷入了傷懷的絕地。

許久,楚王才松開她。他的眼神里盛滿了憂郁,也不敢抬眼看靜川,只是踉蹌地跌進椅子里。想是靜川看出了點什么,揮手示意,屏退了所有人,臥房里只剩下了他們倆。

“你是不是又和六嫂吵架了?”靜川聰慧,一語道破。

楚王依舊沉默,半晌才微微頷首。

“又為了什么事?”

“麗蕓。她看到本王和麗蕓獨處,莫名其妙地又打又鬧,我們就決裂了,本王受夠了,想休了她。”楚王三言兩語就遮掩了過去,他不想讓她知道自己的婚姻已失敗到如此田地。

“什么?”靜川嚇得臉色發青,“怎么這么嚴重?你怎么會想到休妻呢?有什么事大家不能坐到一起慢慢商量個解決的辦法呢?為什么每次都是劍拔弩張的呢?”

“你要再數落,本王這就走!”楚王心煩意亂地站起身來。

“好嘛好嘛,我聽著就是了,你別走!”靜川又推搡著他坐了回去。

靜川俯下身子,握緊了他的手。他的手,那么冰涼,微微顫抖著。“六哥,就為了這點小事,你和六嫂就吵個不可開交,傳到民間去,豈不給人家老百姓落下什么話柄了?再者說了,六嫂不就是吃醋了嘛,那分明是在乎你,你該高興才對呀!”

話音剛落,楚王便不耐煩了,抬腳要走。

“算我說錯了行不行!”靜川急忙挽住他的胳膊。

楚王呼出一口氣來。“虧你還認她是你的六嫂,心胸狹窄、囂張跋扈、疾言厲色、獨斷專行,哪里像一個端莊得體的楚王妃!本王跟她多呆一天,都覺得累心。”

“六嫂就是心直口快的一個人,平常嘛,就是稍微嚴厲一點,其他也沒有什么的,哪有你說的那么嚴重啊?難道在你的心里,就是喜歡薛麗蕓那種時時媚惑、春心涌動的女人嗎?”

“那倒也不是!”楚王搖了搖頭,痛楚爬滿了臉。“他提起寧安了。你知道的,本王就怕她提起寧安,她在嘲弄本王愛情的失敗!本王受不了!”

“六哥!寧安姐姐遠嫁異域都六年了,你何苦還把她放在心里,這樣折磨自己呢?”靜川和毓冉都是同樣的吃驚。

楚王抬起頭,目光呆滯了好一會兒。“刻骨銘心的記憶,將如何忘卻?唉,往事舊情歷歷在目!”楚王若有所思,仿佛置身于當年與寧安歡愉的時刻里。

“六哥,”靜川深情地望著他說:“你愛寧安姐姐實在愛得太辛苦,你把所有的感情都寄走了。可寧安姐姐會跟你一樣念念不忘當年的種種嗎?不見得,六年了,她早已經為人妻為人母了,你還想著她做什么!你們之間已經沒有未來了,這是一條死胡同,走不通的!”

“奇怪了,”楚王苦澀地笑笑,“你和毓冉說的話如出一轍,驚人的相似,就好像商量好了一樣!你們聯合起來捉弄我,挖苦我……”

“這真是天大的冤枉啊!這哪是捉弄,哪是挖苦嘛,只是我們都明白的道理,為何你卻不明白,苦苦守著心靈上的那份桎梏,偏不開竅。六哥,你不該這樣苦著自己,你要把愛散播給你身邊的人啊。六嫂、麗蕓和我,還有眾多的兄弟姐妹,他們都需要你的愛,尤其是六嫂和我,沒有了你的愛作支撐,會天塌地陷的。”

“哼!”楚王不屑地笑了笑,“我的愛值幾個錢?誰稀罕我的愛?在她的眼里,我的愛就像是一株滿身是刺的玫瑰花,扎得她渾身不舒服,她急于想拔掉這些刺。可她不知道,這些刺是本王生存的根本,只有這樣,本王才能捍衛心底的那一點點尊嚴,那一點點可憐的尊嚴。”

靜川看著她心愛的六哥陷入了如此絕望的境地,她的心絞得好痛。她眼珠子烏溜溜地一轉,有了一個主意。“六哥,不如你娶個側王妃吧。”

“側王妃?”楚王太意外了,靜川居然讓自己納個側王妃!一語驚醒夢中人!有個側王妃在身邊,不就名正言順地擺脫毓冉的陰影了嗎?

靜川覺得觸動了他的心弦。“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既然你和六嫂那么合不來,娶個側王妃在身邊,六嫂也不會再挑三揀四了。你說是不是?你看二哥,正緊鑼密鼓地準備娶第三房太子妃呢!”

撩人心扉的建議,百無挑剔的理由,屢試不爽的前例!

可是,他的心底在打退堂鼓。一抹難以言說的苦楚涌上心頭,將他這點星星之火徹底撲滅。“何必再糟蹋一個姑娘呢?那里一個幽怨凄苦的鐘毓冉還不夠嗎?你忍心世上再多一個怨婦嗎?”

“你別這么灰心嘛,說不定有個看對眼兒的,能夠既解燃眉之急,又能搏你歡心,不是兩全其美嗎?”

“本王哪有那么好命啊,老天爺從來不眷戀本王,奪走本王的摯愛,強加給本王一個無愛的婚姻。想見的人再也見不到,不想見的人天天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還時不時地來幾句冷嘲熱諷的話,這種日子簡直快要把本王給逼瘋了。不曉得怎樣才能脫離這個苦海!”

“所以說啊,你得趕緊納個側王妃啊!”靜川越說越興奮,恨不得現在就給楚王拉過一個人來讓他們成親。“快說說,你身邊有沒有你中意的姑娘,或者是對你有意的姑娘也行啊?有沒有啊?”

“你別古道熱腸了!恐怕本王要讓你失望啦!”楚王悠悠地說著,眼睛里潤潤的。“本王的心早就死了,天底下怕是再也沒有哪個女人能讓本王動心,能再次燃燒起本王的激情。再也不會有了……”

“你看看吧?”靜川怪叫著:“還沒怎么樣呢,你自己先退卻了。這哪行啊!我身邊倒有一個不錯的姑娘,她叫周瓊芳,比我大三歲,是我在宮外最好的朋友。”

“宮外?你什么時候交上了一個宮外的朋友?”楚王不由得擔憂起來。

“不是,不是!”靜川一連迭聲地喊出來。“你知道她是誰嗎?她是周慧將軍的寶貝女兒。既是將門之后,又難得的溫柔端莊。我敢打包票,你見了肯定會喜歡的。要不這樣吧,哪天你有空,咱們約她出來見見面,如何?”

“別別別!”楚王連忙擺手,極不情愿地央求著:“算了,算了!本王對什么女人都不感興趣,你別亂點鴛鴦譜啦!更何況,正如你說的,人家是將門之后,怎肯輕易做小,你這不是明擺著找人家的難堪嗎?你別弄得跟人家連朋友也沒得做了,那才得不償失呢!”

“你放一百二十個心好啦!”靜川手舞足蹈地比劃著:“她是全天下最豪爽的小女俠,就算鬧點什么小別扭,也是她先最沉不住氣,上趕著地跟我和好,沒事的!”

楚王拿她沒轍了,只好點頭同意了。

靜川靜靜地看著他出神。“六哥,有件事我很好奇。不知道當問不當問。”

“你問吧。”

“你是不是真的喜歡薛麗蕓,還是你只是當她是發泄感情的對象?”靜川小心地問著。

“說實話,本王對麗蕓的感情尤為復雜,連我自己都分辨不清楚那究竟是不是愛……”靜川了解的點點頭,他的六哥,從來都不是個無情之人。

“六哥,如果寧安姐姐現在就站在你的面前,只是她是六年后的寧安姐姐,你會怎樣?”

楚王慢慢地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信步走到窗前。夜,猶深沉。孤獨的黑夜與微涼的晚風活似一對耳鬢廝磨的小兒女,盡情地交相溫存。

楚王回身看著她。“本王會走上前去,深情地挽著她的手,訴說這六年來的別后相思;會和她一起,雙雙跪倒在父皇面前,懇求父皇應允我們的婚事,然后今生今世,再也不分離……只是,”他眼睛里洋溢著的光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不能言說的陰翳,那陰翳瞬間爬滿了整個臉龐。“再也不會有那么一天了!本王已經永遠地失去了她……”

“不管她有沒有跟別人成親,也不管她有沒有跟別人生孩子,你還會要她?”

“她在本王的心里,永遠都還是那個美麗純潔的寧安,不管她變成什么樣子!”

楚王伸手摸著窗欞上那鏤刻的花紋,連這么死靜的東西都冰冷透骨,直戳心扉。他的思緒飄向遠方,目光悠然而深邃。

“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夜過也,東窗未白孤燈滅。寧安,此時此刻,想你已進入夢鄉。孤燈滅了,可本王情難滅絕。本以為,時間的沖刷,時空的隔絕,本王會將你淡忘。可是,時間越久,本王越是思之甚切,越是難以釋懷。遠在他鄉的你過得好嗎?大漠風沙,邊關苦寒,你是否依舊容顏姣好?”

靜川被深深地觸動了,也被感動了。世間怎么會有像他倆這樣的癡男怨女!“六哥,你的心里實在是太苦了!你有沒有想過,你在這里苦苦思念著她,她也跟你一樣會念念不忘當初的種種嗎?不見得!六年了,如今她已是一族皇妃,她有夫有子,是否還記得當年那個與他深情相依的戀人呢?這些你都想過了嗎?”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本王心里有她,這就夠了!”楚王喃喃地自語。

靜川懂了,她不再有任何懷疑了。她走到楚王的身邊,從后面環住了他的身子。“六哥,假如有一天,我也嫁人了,而且還嫁的很遠,遠到你這輩子都無法再見到我,你會想我嗎?會像想寧安姐姐那樣地想我嗎?會永遠地把我放在心底嗎?”

“傻丫頭!”楚王嘴角揚起了一個迷人的微笑,接著便解開了她的包圍,捏了捏她高挑的小鼻子。“你今天是怎么了!你怎么會有這種想法呢?你放心吧,父皇那么疼你,不會舍得把你嫁那么遠的。你又怎么會離開六哥呢?”

“我是說假如,你告訴我!”靜川迫不及待地等待他的答復。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會的,本王會記得你的。因為你是除了寧安之外,本王在這個世上最親近最深愛的人。”

靜川偎進他的懷里,好好地享受著他暖暖的懷抱。“六哥,你知道嗎?從小到大,我最愛的人就是你,即便我們不是一母同胞,我也感覺我們的關系要比我和二哥的更親。或許因為他是太子,對他的權勢汲汲營營,反而拉近了我們的血緣親情。答應我,不管以后你能不能找到自己的所愛,我都希望你能過得幸福,而不是這么凄苦和壓抑,好嗎?”

楚王會意地點點頭,將她抱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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