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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月夜重逢

天剛蒙蒙亮,毓冉就氣急敗壞地跑回娘家,沖進房門便哭倒在鐘夫人的懷里。鐘夫人不曉得發生了何事,急急地盤起凌亂的頭發,就將毓冉從懷里拉起來。“怎么了這是?你看你的眼睛,腫得像核桃一樣,怎么這么不愛惜自己呢?什么大不了的事值得你掉這么多眼淚?”

“娘……”毓冉委屈極了,“朱見洵他要休了我!”

“不會吧?”鐘夫人一臉的不相信。“你說你們成親都四年多了,到現在你也沒給他生個一男半女的,你說他心里能好受嗎?你也是,怎么不加把勁努努力呢?”

“生生生,你就知道生孩子,這種事要是我自己一個人能辦了,那還好了呢!他連我的房門都不進,不是睡在書房,就是進宮常住,面都見不上,怎么生孩子啊!”

“怎么鬧得這么嚴重啊?夫妻吵架拌嘴,床頭打架床尾和,還記隔夜仇啊?肯定是你脾氣不好,動不動就逞口舌之快。當爹娘的不跟你計較,人家也不計較嗎?萬事先忍一忍,退一步海闊天空嘛!”

“你說的倒輕巧!有些事根本就忍無可忍。”

“沒有忍不了的事!”

“怎么沒有!朱見洵他不規矩,半夜三更的和那個薛麗蕓勾三搭四,被我逮個正著。我不過就是多說了幾句,發發牢騷,他又是罵又是打的,還說要休了我!這日子沒法過了!他急于想擺脫我,好和那個狐媚子干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我偏不讓他們稱心如意!”

“見洵重情重義,不是那種見異思遷、喜新厭舊的男人啊。會不會是你太多疑了?這里面有誤會嗎?”

毓冉一看自己的娘幫著外人不為她說話,氣就不打一處來。“這種事也會看錯嗎?就是傻子也看出來了啊。我是你的女兒呀,你都不相信我說的話,那我還能依靠誰啊?”

“這你怨誰!”鐘夫人有好聲沒好氣地,“當初這門親事,我和你爹都不答應,就你死腦筋,非他不嫁。怎么,現在受委屈了,知道爹娘的話靈驗了吧?”

“還不止這些呢!那個嫁了人的女人還活在他的心里,想抹也抹不掉。別人一提他就惱,簡直把她當女神供著,什么玩意兒嘛!”

“早就告訴過你,這種在感情上有前科的男人不能嫁,難保他什么時候會舊病復發,到時候吃虧的是你。可你呢?完全不信我的,還非要相信什么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你的精誠倒是不少,那頑石開竅了嗎?”

“我原以為,時間會令人忘記一切,也會讓人見證一切,他總會敞開懷抱接納我的。沒想到,那個女人帶給他的震撼和傷害彌天亙地;我原以為,男人受了傷,會饑不擇食,我會是那個幸運的人,成為他饑渴的對象。沒想到,他完全不同于其他男人;我原以為,柔情和美貌會撫平他心靈的傷痕,重新振作起來。更沒想到,我的柔情和美貌在他眼里一文不值……我錯了!錯的一塌糊涂,也輸的一敗涂地!”

鐘夫人終于了解了女兒內心的痛苦,這份強烈的愛,竟讓鐘夫人熱淚盈眶。她攬過毓冉的身子,撫摸著她的發絲,語重心長地說:“毓冉,不是為娘的說你,夫妻之間的相處之道,不完全是靠愛情,還要靠智慧。兩個沒有血緣關系的人,于茫茫人海中相遇相知到結成連理,那是命中注定的緣分,更是天意。為什么是你和他結成良緣,而他和寧安公主卻天各一方呢?說明了你們今生是有緣分的,你應該好好珍惜呀!”

“娘……”毓冉哽咽不能語,“不瞞您說,我真的很愛他,比愛我的生命更甚,我也想好好珍惜呀,可他完全不給我機會。他的心早被那個女人占滿了,我根本就擠不進去。他情愿寵幸一個婢女,也不愿正眼瞧我一眼。”

“既然這樣,那你就順著他,讓他把那個小丫頭收房算了,反正已經鬧得人盡皆知了,干脆就成全他們!”

“什么?”毓冉驚訝極了,他的母親怎么會這樣不通事理!“你的意思是,我非但要委曲求全,還要極盡諂媚讓他納妾。這種為他人作嫁衣裳的事情我不干!他朱見洵娶了我,就得一輩子對我好,絕對不能再娶別的女人!”

“我的傻女兒!”鐘夫人急得直跺腳。“你醒醒吧!當一個男人開始注意另外一個女人的時候,他的心就已經不在你的身上了。不管你是苦苦挽留還是歇斯底里,都只是徒勞。留不住他的心,只能想辦法留住他的人。如果你還想挽救你們的婚姻,還想為你們的婚姻留一條出路,那就乖乖地聽娘的話。娘是過來人,什么樣的陣勢沒見過?你能幸福是娘唯一所求,娘會騙你嗎?”

“可是……”毓冉欲言又止,心里總是那么別別扭扭的。“可是要讓我親眼看見他歡天喜地地再娶,我實在辦不到。他是我最愛的人啊,只要一想到他將與別的女人洞房花燭,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樣疼。這是我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你必須得接受!”鐘夫人堅定地說。

“難道他喜歡全天下的美女,我也要把全天下的女人送進他的懷抱里嗎?”

“一點也不錯!”

“為什么?”毓冉還是不明白。

“因為你是楚王妃!你嫁的不是大街上普普通通的男人,而是出身高貴的皇子。在你得到榮耀與欣羨的同時,你也會收獲委屈和眼淚。單從血統上來看,他的爹是世間最不能專一的男人,這也就注定了他今生不會情有獨鐘。撇開皇室不談,咱就說現在的民間吧。地方上一些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哪個男人不是姬妾成群,左擁右抱?男人三妻四妾那是一股世風,千百年來未曾打破,你想獨自擁有完整的婚姻,那是不現實的。遠的不說,你看看你的爹,四房姨太太,哪一房不是我在后面替他張羅?到現在我跟你爹都是相敬如賓的,也沒有因為多娶了幾個而忽略了我。你再看看你的姨娘,嫁給一國之君固然錦衣玉食、高高在上,不也得照舊在等待與忍耐中過日子。即使受了委屈,也無處可訴,還是得收起眼淚繼續歡笑。如果我們都跟你一樣忍不得受不了,那還不瘋狂的拿把刀把所有的女人都殺死才算?”

毓冉有點接受了,靜靜地聽著鐘夫人娓娓道來。

“所以說了,你一定要想開要看開,記住娘一句話,量大福大。氣量狹小的人永遠得不到幸福。對自己的丈夫也是如此,溫柔一點,遷就一點,就會離幸福更近一點。沙子握在手里,你攥得越緊,流失的就會越多。倒不如把這沙子扔進大海,讓他自由漂流。等他漂累了,想回家了,自然就會回來了。”

“會嗎?”毓冉將信將疑地。

“我相信他會。只要你照娘的話去做,娘保證你會再度擁有他的垂憐。”

“可就算我為他娶上一百房女人,他也不會忘掉那個叫寧安的女人。我了解他,即使薛麗蕓,也難保是寧安公主的替身。我呢,也許連個替身都指望不上。”

“看你說的!”鐘夫人握緊了她的手,替她整理了一下鬢邊的頭發。“事在人為嘛!見洵絕非薄情寡義之人,他內心深處一定柔軟極了,否則也不會將婚前的戀情在心底埋了六年。相信娘的話,只要你好好的,他會善待你的。娘的話,你記住了嗎?”

“記住了,記住了!”毓冉慌忙地回答,心里盤算著如何去留住他的心。

自從在殘橋上見了飛雪一面,少卿就像丟了魂。他不清楚這個女人和他有什么宿緣,也不清楚他和這個女人將會有什么瓜葛,他只是被她的超凡脫俗和淡雅清高深深吸引了。那種感覺讓他無法抗拒,也無法擺脫。回到家的這幾天,他對那把斷琵琶著了魔。他瞞著所有人找了京城最好的工匠續好了斷痕,斷裂的琵琶弦也換上了新的。他把那把琵琶藏在自己的小臥房,每天睡覺之前都會用手絹仔細地擦了又擦,對著琵琶呆呆的出神。有時候心思一恍惚,連琵琶上都會閃現出她的倩影。他狠狠地摔摔頭,那影子就像跟著他一樣,甩也甩不掉。他覺得自己掉進她的幻想里了。這些日子,她們一家都睡在哪里?沒有家的日子,他們怎么過?是不是照舊在殘橋上賣藝呢?這些問題時常在他腦海里縈繞,攪得他飯也吃不香,覺也睡不好,總想著再見她一面,親眼看到她過得好才放心。

說行動就行動,趁著月色,少卿把這些年自己在周府積攢下來的銀子打了個包,又帶了一些手頭上用的著的家用,打成了個包袱背在身上,順著御榮街一路打聽那些拆遷的人究竟搬去了何處。功夫不負有心人,僅一個時辰,他就站在了西郊的荒山腳下。那是一片荒廢許久的無人區,半山坡上臨時修葺的幾間茅舍一眼就能數過來。冷月高掛,山風蕭索,仿佛這幾間茅草屋也在瑟瑟發抖。他輕嘆了一聲,沿著山道走近了這幾間茅屋。到底哪個才是她的“家”?

忽然,他眼前一亮:最東邊的一間茅屋外圈著一道籬笆,籬上零星地開著幾朵牽牛花,在月光的陪襯下,花朵顯得分外嬌艷。茅屋里隱隱約約地閃爍著燈光,燈火溫情,溫暖了他的心窩。少卿心中篤定:這一定就是她的家!

少卿疾步邁上前,心卻膽怯了:要不要敲門呢?上次的見面確實是尷尬極了,人家說不定早對我誤會重重了。這一次來,事先也沒有告知人家,會不會太冒昧了?我算哪根蔥哪根蒜呢?要是能見到那位姑娘固然好,倘若開門的是她那個急先鋒的哥哥,經歷了上次的不愉快,他會不會拿著棍子趕我走呢?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少卿自己安慰自己。反正已經來了,要打要罵隨他高興吧,只要能見到她!他大膽地敲了敲門。

少卿后退了幾步,掃視著這個新建的茅草屋:墻矮矮的,只要一踮腳就能看到里屋;房頂全是用茅草簡單鋪設的,風一大,隨時會有被掀起的可能;籬笆扎得也不牢,在夜風中像喝醉了酒一般,東倒西歪的。他來不及多看了,因為門開了。開門的果然是她的哥哥。他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短褂短褲,足以看見在他黝黑的臉龐下有一副壯實的骨架。

“是你?”他輕蔑地看著少卿,敵意不小。“你來干什么?我們的房子都被強盜拆了個稀巴爛,你還不放過我們,居然又找到了這里!你還想再拆嗎?”

“不不不!你誤會了!”少卿連忙擺手解釋著:“上次也完全是一個誤會!底下的人辦事不力,沒有通知大家搬家就強行拆房,我們事先確實不知情,實在對不住!請你先消消氣,我想先把我的來意說清楚,好嗎?”

“不用說了,房子都拆了,道歉有什么用!能還我們一個新房子嗎?如果不能,你就請吧!”說著,他轉身想關門。

少卿箭步踱上前去,一把拉住了他,包袱順勢從肩膀上滑落了下來。“顏大哥,你聽我說嘛,先別忙著關門!我來完全是帶著一番誠意,我這包袱里有差不多一百兩銀子,足夠你們再找個好地方建一個新家,不必在這荒山落腳。就當我是在道歉也好,贖罪也罷,你先收下,幫大家把這個難關度了,我的心里也好過一些,行不行?”

胤堂一聽更來氣了,甩開他的胳膊,抬高了嗓門:“誰稀罕你的臭錢!你和那個周家小姐一樣,動不動就用錢來打發人。讓我告訴你,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見錢眼開的,就算所有人都是,至少我顏胤堂不是!言盡于此,帶上你的錢走吧,希望你不要再來了!”

“你又誤會了!”少卿也急了:“我什么時候說你見錢眼開了?我當真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們家也毀了,失去了依靠,我只是想讓你們離開這荒山野嶺,找個環境清幽一點的地方重新安家落戶,絕沒有打發你們的意思!”

“你不要再說了!我對你的意思沒什么興趣!誰說這荒山野嶺不好,我覺得就不錯,最起碼,把家安在這里,不會礙著你們的事了!你就當行行好,放過我們,行嗎?”胤堂頭也不回地就要關門。

少卿雙手抵住門板,橫拉豎擋不讓他關門,總算是打住了他。“顏大哥,你聽我說好不好?我是真的想幫助你們,你看你又罵人又關門的,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嗎?”

“你算什么客?哼,是你們先又打又罵,又強拆民房,自己蠻不講理,完全是強盜的野蠻行徑,現在還反過來指責我的待客之道?你夠資格嘛你?我沒抄家伙算對得起你了!你快點走吧!這么晚了,吵醒了左鄰右舍,你的罪過就大了!”

“門外是誰呀?你們在干什么?是在吵架嗎?”一陣仙樂飄來,是飛雪。

胤堂使勁推了少卿一把,將他推出門外,重重地將門關上,拉上了門閂。胤堂拽起飛雪的衣袖就往屋里走:“一個瘋子,別管他!”

“瘋子?”飛雪訝異極了。

“開門呀!顏姑娘,是我!開門呀!我是榮少卿,咱們見過面的!”少卿見是飛雪來了,更加不能放過這個機會了,狠命地砸門,希望她會回來開門。

飛雪覺得不對勁,掙脫掉胤堂的大手,跑回去霍然地拉開了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張似曾相識的臉,飛雪很快地記起了他。少卿激動地無以復加,一個箭步就沖到了飛雪面前。

胤堂回來拉她:“半夜三更的,孤男寡女相會,你讓外人看見了多不好!快跟我回去!”

“顏大哥!”少卿搶先開口,“我只是想跟顏姑娘說幾句話而已,沒有你想的那么復雜,也沒有你想的那么不堪。你放心好了,我說幾句話就走。”

“哥,你先進屋去吧。我站一會就回去!”飛雪推搡著他進屋了。

微涼的月色里,飛雪靜靜地站在那里,遺世獨立。晚風吹拂著她的發絲,撩起她的裙擺,在那樣美好的月光里,少卿看呆了。

“你……”飛雪赧然地開口:“你不是有話要說嗎?現在沒有別人了,你可以放心大膽的說了。”

“我……”糟糕!自己準備了一大堆的心里話,打算傾心相談,無奈美人當面,一時語塞,竟一個字也說不上來了。“我們……見過面的,對不對?”少卿結結巴巴地問出了聲。

飛雪微微笑著點點頭。

“上次真是很抱歉!”少卿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是我們督下不嚴,才發生了上次的不愉快,使得你們露宿荒野,無家可歸。真的對不起!”

飛雪淡淡一笑,回頭看看自己的草房子,反倒安慰起他來了:“我們不是住的很好嗎?陶潛結廬而居,也能悠然采菊;杜甫身居茅屋,卻感慨如何才得萬間廣廈,不懼寒凍。我們好歹還有片瓦遮頭,有天倫之樂,何苦還那么不知足呢?”

聽了飛雪的話,少卿更是羞愧難當。“你能苦中作樂,別人未必也能跟你一樣不怨天不尤人。像你的哥哥,剛才差點就拿棍子轟我出來了!不過,我非常理解他的心情。仇人見面,沒有動手,我就算是幸運的了!”

飛雪笑出了聲。“我哥哥嘛,脾氣是暴躁了點,不過心地還是很善良的。剛才的事情你也別往心里去了,好不好?”

少卿連忙擺手。“怎么會呢?能見到你,能跟你說上幾句話,就算我今晚最大的收獲了!再說,這件事本來就是我們有錯在先,有人不諒解,我們也萬般不敢再有怨言。”

少卿輕聲一嘆,出神地盯著她的臉龐:粉黛薄施卻皓齒蛾眉,在月光的清輝下,顯得格外動人。在他眼里,那是一張完全沒有瑕疵的山水畫。

飛雪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了。“你這么晚了來找我們,到底有什么事啊?”

少卿恍惚中回過神來,差點忘了正事!他從肩上滑下那個包裹,攤放在地上,小心地從里面取出那個存有銀子的小袋子,虔誠地奉上。

“這是什么?”飛雪不解地看著他。

“是我的歉意,也是我的心意。”他打開了袋子,露出了白花花的銀子。

飛雪立即明白了他的用意,頓時覺得有些突兀。少卿感覺到她臉上的異樣,急忙澄清道:“哦,你不要誤會!我奉上這些銀錢,并沒有半點看低你的意思。本來銀錢交往這種事是我最深惡痛絕的。我只是想,官府拆了你們的房子,居然沒有一點補償,搪塞而過。我實在看不慣!我只能替他們來表達我的歉意,除了錢之外,我暫時還沒想到其他的補償方法。所以,只好讓這最俗氣的東西發揮它最有用的價值吧。希望你能接受它。至少你們一家人可以住得好一點,不必在這荒郊野外留宿。”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真的不必了!大家都住在一起,也沒感覺到這里有多么荒僻。心地坦蕩,何懼陋室!”

“說實話,我是真的不敢奢望你會收下。”少卿訕訕地縮回了手,喃喃自語。“似你這般清高之人,怎會輕易私相授受呢?何況還是與我這個僅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

“你多心了!我并無此意!”

“是我唐突了佳人……”少卿低垂著頭,把那包銀子壓得低低的。“可是有些心底的話,我……我不知道可不可以向你傾吐?”

“知心話還是可以講的,我洗耳恭聽。只是這錢,我斷不能收!”

少卿苦笑著將那包銀子信手扔回包裹里。他定睛望著她。“上次處在那么尷尬的場面中,我也無暇跟你說上話,就不歡而散了。我只是想問一句,瓊芳的話,就是周家大小姐的那個提議,你覺得如何?”

飛雪輕松地笑笑,搖了搖頭。

“你不要被瓊芳那股盛氣凌人的勁兒給嚇住了!她平時不是這個樣子的。周將軍威名遠播,想必你也曉得,他們是不會虧待你們的。你們一直殘橋賣藝,本就積蓄不多。屋漏偏逢連夜雨,現在連個正兒八經的家都沒有了,你們處境這么艱難,就不要再硬撐了!再者說了,你們行走江湖,拋頭露面的,姑娘又出落得清水芙蓉一般,實在危險極了!我只要想想就覺得后怕!”少卿一股腦的將擱壓在心里的話全傾出來了,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真情流露。

飛雪那是何等聰穎的人,一聽就聽出別樣來了,不由得把頭低了低。少卿很快也意識到自己話說得有點過了,急急地將目光投向別處。“我是說,你們一家人真該有個正當的事情來做,光靠跑江湖只能解決一時半刻的溫飽,也該從長遠計算吧?”

飛雪了解的,只是父親的愿望讓她不得不打消所有與官宦人家有關的一切念頭。“你不必再講了,我主意已定,絕不會再有所更改。不是我們自視清高,而是以我們的身份,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邁進富貴人家的。周大少爺,希望你能了解……”

周大少爺?少卿懵了,這是怎么回事?“你剛才喊我什么?周大少爺?你說的是我嗎?”

“你不是周家的大少爺嗎?”

“天哪!”少卿苦笑著攤了攤手,聳了聳肩。“我臉上寫著嗎?”

“我想不出,你和周家大小姐關系那么親密,彼此的眼神里透著喜悅,不是兄妹是什么?或者……或者你是周將軍的乘龍快婿,也是有可能的!”飛雪輕松地。

“錯了錯了!”少卿抱著頭一臉苦惱。

“怎么,你不姓周?”飛雪被他弄亂了,急急地追問。

“我當然不姓周!我姓榮,我叫榮少卿。”少卿接口說:“我既不是周家的大少爺,也不是周將軍的乘龍快婿!”

飛雪更困惑了,直直地盯著他。

“我只是周家的一個下人,看守祠堂的下人。”少卿變了臉色,一股隱憂潛進了他的眸子里。

飛雪懂了,從地上撿起那包銀袋子,信手掂了掂,笑著說:“夠我們換個新家的了!”少卿聽了趕緊的從地上包起那些零散的家用,往飛雪懷里一塞:“都拿著吧!”

“你的家人對這件事很排斥,你打算怎么勸動他們接受這些銀子呢?”

“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有我的辦法。”飛雪信心百倍。“好了,時候不早了,我真該回去了。你也快些回去吧!”

飛雪剛轉身,少卿喊住了她:“如果……如果什么時候把新家安頓好了,打發個人告訴我一聲,我也好放心。”

飛雪微笑著點點頭,就抱著東西回家了。少卿呆呆地目送她離去的背影,哪怕是一個背影,他也舍不得眨眼。今晚的月亮好圓好美啊!少卿心里唱著歌,得意地抬腳就往回跑。

飛雪心神有點恍惚,一路往屋里走著:這么多年來,除了爹和哥哥,沒有別的男人對自己如此關懷備至。雖然生活一貧如洗,對人生也沒有太多的規劃,但勉強也過得去。不知怎地,她覺得自己的生命瞬間有了活力。想來十七年了,自己的生活原也枯燥孤寂。飛雪摩挲著手里的銀袋子,心不由得偷著樂。

胤堂自從回屋里就一直氣急敗壞的走來走去,眉頭鎖的都快擰成一股繩了。顏文呂不做聲,只是坐在椅子里,唉聲嘆氣的。飛雪前腳剛進門,胤堂一個箭步邁過去。“怎么才回來?什么話聊這么久?”

“也沒什么……”飛雪把手里的東西往桌子上一放,“他是來送東西的,還送了些銀子過來。”

“你要了?”胤堂追上來,臉上暴起青筋。

飛雪點點頭。“你居然收了他的銀子?他三言兩語就把你給收買了,你全然不顧咱們的臉面了,是不是?”

“你少說兩句吧!”顏文呂忍不住了。“飛雪,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是不是真打算想入那周將軍府?”

“爹,看您說哪去了!您不讓我們與官宦人家沾染上關系,我怎會違背您的意思呢。再說了,他就只是替周將軍給咱們送補貼的銀子,僅此而已,沒有別的想法。咱們本來就困難,加上您的老毛病又犯了,咱總得想辦法治吧。所以,我沒和你們商量就收了他的銀子。爹要怪,那就怪我好了!”

“爹不是怪你,是心疼你。咱們蓬門蓽戶的,沾不上人家什么好,也別讓人家看低了不是?”

“我知道。”飛雪欣慰地點著頭。胤堂還是有點擔心:“銀子收下就得了,以后可別再見他了啊,那個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東西,當心吃虧!”

“知道啦!”飛雪努著嘴瞟了他一眼。

少卿趁著月色溜回了自己的房間,神不知鬼不覺。躺在床上,蓋上被子,想起剛剛發生的那一切,他難掩喜悅,從床角上摸出那把屬于她的琵琶,翻來覆去地看。他不敢相信自己能勸動她收下那些銀兩,更不敢相信自己會跟她那么近距離地說話,即使回到家很久了心還撲撲的跳個不停。他撥動了幾下琵琶弦,那天籟仿佛是她清爽的笑聲。他忍不住笑出了聲。很晚了,明天還有一大堆活等著他干呢,他不得不把那琵琶好好收起來。但愿今晚好夢,他想著想著就喜滋滋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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