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jīng)很晚了,可少卿還躺在床上不能成眠。他仿佛有心電感應(yīng),在飛雪和楚王交心的夜晚,他睡不著了。突然,有敲門聲。他還沒起身,門“吱呀”一聲開了。瓊芳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走了進(jìn)來。少卿起身,還沒開口,瓊芳就把湯放在了桌子上。
“看你房里的燈還亮著,就知道你沒睡。”瓊芳嫵媚地笑著,用柔柔的眼光看著他。“我見你這兩天瘦了不少呢,所以啊,就跟廚娘學(xué)了做湯。你瞧,這是我剛做好的湯,趁你還沒睡就趕著給你送來了。”她把湯端到少卿面前,讓他品嘗。
“你做的湯?”少卿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堂堂的將軍府小姐大晚上的不睡覺,竟然到廚房里給一個(gè)下人做湯!
“怎么?你怕有毒嗎?”瓊芳撅著嘴巴。
少卿剛想辯解,只見瓊芳頭一仰,猛喝了幾口。“就是有毒,那先毒死我,這你放心了吧?”
少卿面露尷尬。“我不是這個(gè)意思,我只是很驚訝,從來不進(jìn)廚房的你,今天是怎么啦?”
“是不是習(xí)慣了我的飛揚(yáng)跋扈和蠻不講理,我突然之間的改變讓你有點(diǎn)措手不及啊?我對你的好,對你的體貼,有沒有換得你一丁點(diǎn)兒的感動呢?”
少卿臉紅紅的,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他接過碗,幾口就喝光了。
瓊芳借機(jī)吻上了他的嘴唇。這才是真正讓少卿措手不及的,“咣當(dāng)“一聲,手里的碗掉在了地上,碎成兩半。對瓊芳來說,她的字典里從來沒有“矜持”這兩個(gè)字。豪爽、果敢、堅(jiān)毅、敢愛敢恨,這就是周瓊芳。
少卿起初還是配合的,可她的瘋狂和火熱壓得他越來越受不了。她身體緊貼著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心跳也越來越劇烈。他能感覺到她豐滿圓潤的身體和不斷涌動的氣息。猛地,他推開了她。
少卿把臉轉(zhuǎn)向一邊,手足無措,一臉苦惱。“瓊芳……對不起,太晚了,你快回去吧。要是讓別人看見了,傳出去對你聲譽(yù)有損。女兒家的名節(jié)多么重要,可不要草率了!”
“怕什么嘛!”瓊芳貼過來,依偎在他的肩頭,柔聲細(xì)語地說:“看見了就看見了唄,大不了,我嫁你就是了……”
少卿慌亂地推開她,閃到了一旁。“不好,不可以!老爺絕不會同意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會同意?只要你點(diǎn)頭了,爹絕不會反對的!”
“就算老爺答應(yīng),我也不會娶你!你是主,我是仆,我們身份有著天壤之別。我榮少卿別的沒有,自知之明還是有的,我配不上你……”
“別再說這種話,別再用這種理由搪塞我!說穿了,根本就不是身份的差別,而是你心里早已種下了顏飛雪的根!”
少卿無言以對,傻傻地跌坐在床邊。瓊芳知道自己又在犯傻,明知道這種刺激的語言堅(jiān)決不能講,可是一個(gè)不留神,話還是沖口而出了。瓊芳挨著他坐下去,一眼瞥見了床頭的那把琵琶。看它不染纖塵的模樣,想必少卿每晚都會擦拭幾遍吧。情根深種,忘卻太難。
“對不起,剛才我不是成心的,你別生我氣了!”瓊芳扯了扯他的袖子。
“我不是生你的氣……”少卿輕聲說。
“少卿,你小的時(shí)候特別疼我,你還記不記得?我八歲那年因?yàn)樘詺猓に榱说钚膼鄣囊话延裆茸印5蛭遥悄阌蒙碜幼o(hù)著我,替我挨了一巴掌。晚上,我氣得躲進(jìn)你的被窩不出來,不管爹爹怎么哄我,我硬是賴在你的床上不走。那一整晚,是你摟著我安然入睡。你還記得嗎?”
少卿點(diǎn)點(diǎn)頭,往事歷歷在目,清晰如昨,怎會不記得。
“還有一次……”瓊芳依偎在他的肩頭。“我們在大門口捏泥人,突然下起了大雨,我們急著往屋里搬泥人。我不小心摔了一跤,不但把泥人摔了個(gè)稀巴爛,還濺了一臉的泥巴。你沒有辦法了,背起我就往屋里跑。上臺階的時(shí)候,你栽了個(gè)跟頭,把我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我手臂上到現(xiàn)在還有一個(gè)疤呢。”瓊芳卷起袖子讓他看。
少卿摸了摸她手臂上的那道疤,心里酸酸的。小時(shí)候,他簡直把她當(dāng)親妹妹疼著。不像現(xiàn)在長大了,心思也多了,顧慮和煩惱也增加了。他輕聲一嘆,讓前塵往事今宵云散吧。就著燭光,他撫摸著她的臉頰。“童年時(shí)光多好啊,總那么無憂無慮的……歲月如歌,倏忽而過,現(xiàn)在我們都不再是那個(gè)懵懂無知的孩童了……”
“但我還是當(dāng)年那個(gè)愛慕你、喜歡你、依戀你的小姑娘,變得是你……”瓊芳潸然淚下。
少卿的心微微痛著,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人都會變的,其實(shí)你也變了,只是你自己不察覺。從前的你,樂觀、大方、愿意為別人想;而現(xiàn)在的你,盛氣凌人、充滿了占有欲,我都快不認(rèn)識你了!”
“是嗎?是嗎?”瓊芳痛苦地?fù)磉M(jìn)他的懷里。“我愿意改,我愿意變成你喜歡的樣子,好不好?”
少卿目光悠然而無奈。“天下好男兒多得是,為什么偏偏喜歡我呢?”
“天下是有很多好男兒,可我只喜歡和你在一起,你是我唯一深愛的人,我不會放棄的。”瓊芳再度摟緊了他。
“可我心里已經(jīng)有了她……”少卿喟然一嘆。
瓊芳猛烈地?fù)u著頭。“我不管,我不管!你們永遠(yuǎn)不會在一起的,你和她不會有結(jié)果的…….我愿意等,等一個(gè)合適的機(jī)會,我會還原真相,讓你看清楚想明白,誰才是你該愛的人!”
“即便不會有結(jié)果,我也是心死之人,怕是不會再相信愛情了。飛雪對我而言,就像是那個(gè)在水一方的伊人,永遠(yuǎn)地在水一方,我看得到,感覺得到,卻觸碰不到。”
“既然觸碰不到,你為什么不溯洄而上,另選他人呢?我就在你面前,你看得見,也摸得著……”瓊芳握著他的手,從臉頰一直往下滑到了胸口。少卿碰到了那凸起的胸脯,閃電般縮回了手。“你……你別這樣……”少卿難堪極了,一個(gè)勁地往一邊躲,手無意間碰到了枕邊的琵琶。
瓊芳眼疾手快,搶先將琵琶握在手里。“你每晚上都摟著它睡覺吧?雖然看不見她的人,把她用過的東西抱在懷里睹物思人也是好的,是不是?她離開一天,你就抱它一天;你一輩子見不到她,就摟它一輩子是不是?”
“快還給我!”少卿神色一凜,站起身來。
“我偏不!”瓊芳抱在懷里,也站了起來,絲毫不服輸。“它是你唯一的念想,我如果不毀了它,你一輩子都不會忘了她的!”說著,她將琵琶舉過頭頂,想摔毀它。
“不要!不要!”少卿哀求道。
瓊芳眼里盛滿了憤恨的淚光。她勢必不會留下它。她奮力往地下一摔,只聽“桄榔”一聲,琵琶斷成了兩截。一如曾經(jīng)他在廢墟上發(fā)現(xiàn)它的樣子,也是身首異處。
少卿傻眼了。他呆呆地走過去,癱軟在兩截琵琶跟前。他小心翼翼地拾起來,用袖子擦著琵琶身上的灰塵。眼淚一滴一滴地滴落在琵琶上。仿佛摔壞的不是琵琶,而是他一顆心,一顆日夜不曾安枕的跳動的心。瓊芳看著少卿黯然神傷的模樣,心里也難過得不成樣子。如若不是深愛,怎會嫉妒成狂?
遠(yuǎn)山在晨光熹微中初露笑臉。一夜秋霜的滋潤,海棠花分外紅艷了,吐露著鵝黃的花蕊迎接秋晨的第一縷朝陽。小湖上平靜如鏡,水面上疏疏懶懶地飄著些許海棠花瓣。躲在水下的魚兒趁著好心情,著急地鉆出水面曬太陽呢。
一縷陽光瀉進(jìn)船艙來,照在他們臉上。昨夜楚王醉了,醉倒在飛雪的懷里。飛雪被晨光喚醒,看著懷里酣睡的楚王,她的臉上鋪滿笑意。“大懶蟲,太陽都曬到屁股了……”飛雪擰了擰楚王的鼻尖。
楚王揉揉惺忪的睡眼,側(cè)起身子,笑容詭異。“你剛才說什么?”
飛雪意識到自己說了屁股一語,好像與他有過肌膚之親了一般。她羞怯地咬了咬嘴唇,臉紅透了,尷尬得要命。
“一會公主找不到我們,被她發(fā)現(xiàn)了該說不清楚了!”飛雪只好顧左右而言它。
“解釋不清就干脆不解釋了,我不怕被別人誤會,反正也是遲早的事……”楚王試探她的口氣。
飛雪沒有拒絕,羞得不成樣子。楚王翻身,趴在她眼前,楚楚含情,在她眉梢眼底來回逡巡。她活脫一株熟透的山茶。他捋了捋她鬢邊的一縷青絲,她害羞的樣子令人愛不釋手。
“等我跟毓冉交代一聲,我就接你進(jìn)府……你四海飄零許久,我要給你一個(gè)家。我要讓你知道,我對你絕不是一刻的認(rèn)真,我要我們天長地久……”楚王說著,眼角貯蓄著淚花。
楚王幾句話就把飛雪俘獲了,她愿意成為他一生的俘虜。飛雪被感動得一塌糊涂,淚不能自抑。“是真的嗎?”
“春風(fēng)有信,月有盈虧,歲歲如此,永不相負(fù)。”楚王堅(jiān)定不移地回答。
四目相對,熾熱而纏綿。
楚王探起身子,吻了吻她的眼睛。她的眉睫在他溫暖的唇吻下涌出兩道淚痕。
少卿將斷成兩截的琵琶打了個(gè)包裹,一路失魂落魄地到了公主府。他的到來,著實(shí)讓靜川欣喜。本就溫文雅致的少卿,在靜川初遇他的那一刻,就被靜川烙在了心間。可是,他是好朋友喜歡的人,靜川只好把所有的愛慕和相思藏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你怎么會來?”靜川熱切地迎上去,眼底流淌著明媚的光彩。
少卿眼神木訥,不知道如何開口,只是訕訕得站在那里。靜川立即明白了他的來意,能讓他如此傷懷的人怕是只有飛雪一個(gè)人吧。她有些失落,有些悲傷,也有些嫉妒。“你來得有點(diǎn)早,飛雪好像還沒起床呢。”
“沒關(guān)系,我可以等等她。”一提到飛雪,少卿眼睛就雪亮了起來,不復(fù)剛才的低迷。他手里緊攥著那個(gè)包裹,他是想親手把這個(gè)包裹送給飛雪,也把對她的思念送上。
靜川帶他進(jìn)門,一路穿過花階柳橋。靜川好想多些時(shí)間與他在一起,哪怕僅僅是帶路。她故意尋了遠(yuǎn)道,繞路到了小湖。突然,靜川發(fā)現(xiàn)小船上的彩燈亮著,難道昨晚六哥是宿在船上?她心里有疑問,當(dāng)著少卿的面,她也不能明講,只好默聲走著。楚王牽著飛雪從船艙里出來,迎面就看見了靜川。
楚王小心地?cái)v著飛雪走下船,一臉幸福的笑著。
當(dāng)楚王和飛雪手牽著手站在他們面前的時(shí)候,少卿傻了眼。看著他們十指交纏的親密,少卿心“唰”地涼了個(gè)透。他默默立在那里,兩眼直視著飛雪,淚水在眼里打轉(zhuǎn)。飛雪萬萬沒想到少卿會來,還來得這么不湊巧,偏偏在他們最甜蜜依戀的時(shí)刻趕來。楚王知道他們的舊情,不曉得他的來意是不是要求得飛雪的回心轉(zhuǎn)意,他害怕是這樣,緊緊地握住飛雪的手不敢松開。
靜川見他們僵住了,小心地啟齒:“六哥,我陪你到暖閣吃點(diǎn)東西吧。”
楚王紋絲不動,略帶敵意地瞪著少卿。少卿回視著他,本就對楚王存有芥蒂,現(xiàn)在更是情敵見面,分外眼紅起來。楚王松開飛雪,好像是故意在少卿面前表演,臨走了還特意貼近了飛雪的臉說:“我等你一起吃早飯。”
飛雪臉通紅,輕輕地點(diǎn)著頭。靜川扯著楚王的衣袖離開了。
“六哥,先洗把臉吧。”靜川遞上一塊熱乎的毛巾。
楚王擺擺手,悶頭坐進(jìn)椅子里。“你猜他們會說什么?那個(gè)叫榮少卿的是不是想把飛雪帶走?我看他的樣子仿佛有千言萬語要訴說,飛雪會不會動搖呢?”
靜川看他語無倫次千頭萬緒的樣子,知道這次楚王是動了真情了。“六哥,我只問你一句,昨晚……你和飛雪……是不是在小船里過的夜?你們……是不是……”
“沒有。”楚王很坦白。“我怎么會那么做呢!沒有一個(gè)明朗的身份給她,我是不會那么做的!但是在不久的將來,我會把她帶進(jìn)府,我會給她一個(gè)名正言順的名分。”
靜川了解了,她替他倆感到高興。“看到你堅(jiān)定若此,那我就放心了。六哥,你終于能夠走出陰霾,重見天日了。放心吧,飛雪對你必定是全心付出,她不會讓你失望的。至于少卿呢,他可能只是想來見見飛雪,別無他意。”
聽了靜川的一席話,楚王才稍稍放心。
是的,他只是來見見飛雪。
沉默良久,少卿終于開口了。“看你氣色甚佳,想必日子一定如魚得水,對嗎?攀上了楚王這一高枝,自然比我這個(gè)周府下人強(qiáng)了百倍,恭喜你!倘若有一天你飛上枝頭變了鳳凰,但愿你還記得曾經(jīng)有我這么個(gè)人愛過你……”他說著,眼淚已經(jīng)止不住了。
飛雪倒吸一口冷氣,心寒了半截。“我們兩個(gè)多月沒有見面了,想不到,再見之日竟是你我決裂之時(shí)。榮少卿,想不到你也用這種眼光來看我!你以為你是周家一個(gè)看守祠堂的下人,我就瞧不上你;他是個(gè)王爺,我就巴結(jié)奉承,投懷送抱?呵呵,你太小看我了!榮少卿,你給我聽好了,我絕非喜新厭舊之人,也不是貪慕虛榮之輩,你的謬贊我擔(dān)當(dāng)不起!”
少卿心痛得不行,他仰首向天,緊閉著雙眼,感覺有無窮無盡的痛,這種撕心裂肺的痛逼使他流出了男兒的熱淚。這是怎么了?分別近兩個(gè)月,本該是傾訴衷腸的,為什么見了面反而要互相傷害呢?他走上來,抱歉地開了口:“對不起,我承認(rèn)我今天的態(tài)度很差,心情也糟得很。本來我有一肚子的話要跟你講,可……”他已是泣不成聲,痛苦地抱住頭,蜷縮著,蜷縮著,最后蹲了下去。“可我一見到你和那個(gè)楚王在一起,我就……我就什么都不會說了……我拿什么和他競爭,我連站在一起都顯得比他矮一截,我什么都沒有……”
她側(cè)首看著他,一股心疼之感油然而生,一層薄薄的霧影籠上她的眼眸。少卿畢竟是走進(jìn)她生命里的第一個(gè)男人,那種患難與共、生死相依的感情至今猶存。他和楚王帶給她的感覺是不同的。一個(gè)熟悉的仿佛就是親人,另一個(gè)親近的就像愛人。她也彎下身子,握住了他抱著頭的手。那暖暖的體溫讓少卿冰凍的心瞬間蘇醒融化,透過淚影,他看到了飛雪那誠摯無欺的眼神。他明白了,飛雪將永遠(yuǎn)不再屬于他……永遠(yuǎn)……或許,飛雪根本就不曾屬于他……
飛雪深深地注視著他:瘦瘦的面龐,尖尖的下巴,滿臉的胡渣,憔悴得好像大病未愈。想來分別數(shù)日,他的日子極其難過吧。除了寄人籬下的自卑,還有對瓊芳的無限愧疚,更有對她難舍的相思之苦。“少卿,你瘦了……”許久,她輕聲說著。
“告訴我,你愛他嗎?你明知道他是有妻子的人,是天下男人里最難專情的皇室血統(tǒng)。這樣的男人,你敢把終身托付給他嗎?”
“我不知道托付終身是不是一種冒險(xiǎn),但我想,人生一世,總該放縱自己那么一回,能夠拋開所有,轟轟烈烈地愛一次。哪怕最后換來滿身的傷痕,也不枉人世走一遭,是不是?”
“他是你最終的選擇嗎?”少卿想為自己爭得最后的機(jī)會。
飛雪堅(jiān)定地點(diǎn)點(diǎn)頭。“我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渴望被愛,也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全心愛人。”她釋然地站起身來,眼睛里流淌著明亮的清波。“至于結(jié)果怎樣,我都認(rèn)了……”
聽了飛雪的真情剖白,少卿徹底死心了。雖說心里大石落地,可總有那么一絲奢望自己還有奇跡。他直起身子,靜靜地望著她。她就像跌落凡塵的一粒珍珠,雖被俗世的塵沙掩蓋,但總有一天會大放璀璨。自己只是這世上最不起眼的小沙小石,能配得上這珍寶光華的只能是楚王這塊天家美玉吧。
“答應(yīng)我一件事好嗎?”少卿心存僥幸。“如果有一天,你在楚王那里受了傷,別忘了,你不是一無所有,你還有我……”
飛雪淚泉涌動,如果可以,她真想喊他一聲“哥哥”。“少卿,真心祝福你,你和大小姐好好的,會幸福長久的。”
“幸福?”少卿嘴角掠過一縷自嘲的笑。
他將手里的包裹遞給她。
“這是什么?”
“你打開看看吧。”
飛雪將包裹打開,是她的琵琶。可為什么是斷開的呢?飛雪驚訝地看向他。
“起初我在廢墟上撿到它,找能工巧匠將斷裂的部分重新粘好;現(xiàn)在它又?jǐn)嗔耍拖裎覀冎g的感情,從相遇到相知,又重歸斷裂。它是你的,我把它還給你。”少卿依依不舍地看著她,他多么希望這一切都是夢幻。
飛雪伸手摸著這斷痕,仿佛斷裂的不是琵琶,而是心。
少卿心灰意冷,轉(zhuǎn)身離去。飛雪痛裂心扉,目送他離去的背影,淚水打濕了面容。
晚上,月光清冷。飛雪獨(dú)自站在廊下吹著簫。簫聲如怨如慕、如泣如訴,活像她此刻的心情。她神情悄愴,目光輕柔,淡然悠遠(yuǎn)地像遺世獨(dú)立的仙子。楚王輕輕地走到她身后,一直站到簫聲停歇。
楚王從后環(huán)緊她的細(xì)腰,將臉貼近她的耳畔。她只覺癢癢的,很舒服。
“這么美的月光,這么動聽的簫聲,實(shí)在不該有這么凄涼的心境……”楚王到底是通曉音律之人,連她的心情都解讀得入木三分。
“王爺就沒有什么要問我的?”飛雪轉(zhuǎn)眼瞧他。
“有什么可問的!”楚王言語間滿是喜愛。“你的心都是我的了,我還有什么懷疑和擔(dān)心呢?你和榮少卿的過去,靜川早就跟我說過,我也早就知道了。再說,他也沒什么資本和我競爭。”
飛雪會心一笑,轉(zhuǎn)身看著他。“雖然我做出了選擇,可少卿離去的那一刻,我心里還是很難過的。他和大小姐恐怕是不可能了,我很了解他。至于大小姐,她更是不會放棄的。他們之間總有一天會徹底決裂……到時(shí)候,少卿會一無所有的……”
“你在擔(dān)心他?”楚王心思敏感。
飛雪聽他言語中隱隱有一絲生硬,可她還是坦誠地點(diǎn)點(diǎn)頭。“畢竟相處過半年,而且他在我最失落最無助的時(shí)候幫過我,我打心底感激他。”
楚王待她話音剛落,便飛快地吻了一下她的唇。飛雪好像一株含羞草,紅著臉急忙閃躲。
“廊下人多,給人瞧見了多不好。”
楚王掃了一眼:“瞧你緊張的,這哪有人呀……”
“王爺不是答應(yīng)我,住上兩三天就回家看看嗎?王爺君子承諾,不會賴賬吧?”
“你是在趕我走嗎?”楚王深深地凝視著她。“你舍得嗎?”
飛雪兩眸含情,瑩瑩閃動著淚光。不舍又怎樣,誰叫她偏偏愛上了已有妻室的皇室貴胄呢?
看她極不情愿的模樣,楚王妥協(xié)了。“好吧,明天我就回家,先跟毓冉商量一下接你進(jìn)府的事情。”
“現(xiàn)在就談嗎?”飛雪不由得緊張起來。那個(gè)素未謀面的楚王妃,光聽別人談起就已經(jīng)讓她膽怯了,更別說要去面對。
“你不想和我天長地久嗎?時(shí)間拖得越久,我害怕困難越多,遲則生變。今天光那個(gè)榮少卿就已經(jīng)威脅到我了,我怕時(shí)日越多,麻煩也越多……”
可他們?nèi)f沒料到,在楚王還未來得及動身回家商妥,飛雪卻和楚王妃見了驚天動地的一面。說起這一面,全是麗蕓一手促成。
當(dāng)晚,麗蕓聽紫竹說楚王妃一天沒吃東西了,就特地下廚熬了點(diǎn)燕窩粥。趁著天還不晚,就給毓冉端來了。兩個(gè)人聊著聊著就談起了楚王。毓冉真情難掩,幾度落淚。
“麗蕓,你想他嗎?”
麗蕓也是多日未見心上人,坦言思念。可她的身份是夠不著公主府的,所以她極力勸毓冉服軟。“王妃,千萬別鉆牛角尖,萬事想開點(diǎn)。王爺心腸柔軟,只要您肯低低頭,他會回心轉(zhuǎn)意的。明天您就去公主府接王爺回家吧。”
在麗蕓的勸慰下,毓冉篤定了心思要洗心革面。
說來也巧,早上楚王起得晚了些。打開窗戶時(shí),已日上三竿了。窗外,幾株開在秋末的山茶花綻開蓓蕾,瑩白似雪、紅艷欲滴,葉色亮綠得耀眼。馥郁的花香溢滿了整間屋子。
飛雪來楚王的臥房,楚王提議讓飛雪替他更衣。古樸的銅鏡前,楚王正享受著飛雪的更衣伺候。楚王便趁著機(jī)會對著飛雪看了個(gè)夠。他不得不深深感嘆,世間尤物盡歸他有。
“王爺看什么?”飛雪低垂著頭,含羞地笑著問。
楚王將她的玉手緊緊一握:“當(dāng)然是好看啦……能夠得到你,真是我朱見洵前世修來的福分。你純潔干凈得像天山上的雪,而我……自認(rèn)沒有你那么完美無瑕,我的生命里都已經(jīng)有過別的女人了……”
“好好的,干嘛說這個(gè)!”飛雪打斷他。她淺淺一笑,拉著楚王坐在銅鏡前。“罰你幫我畫眉!”
楚王笑了,眼睛明亮如星。“好吧,不過,我可是新手,畫得不好可別怪我啊!”
飛雪笑靨如花,嘴上說著“不笑你”,便撿起一支畫筆交給他。
對著鏡子,楚王細(xì)心地替她畫眉。任憑再好的眉筆也畫不出她的天香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