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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金風(fēng)玉露

檀積寺西面向山,叫碧云山。這里群山連綿,大樹參天。檀積寺向南是一湖碧波。

秋天的早晨,楚王和飛雪依偎相坐在碧波湖畔,看煙波浩渺,朝霞紅透。

碧波湖秋水蕩漾,波光粼粼,勾起人的無限遐思。

“碧云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楚王看著這水天一色,不由得念起了范仲淹的這首詞。“真想一輩子就住在這里,拋開塵世的煩擾和庸俗,盡情享受這春花秋月、良辰美景。”

飛雪心里還在為剛才的事起小疙瘩。“春花有秋謝的時候,良辰有辜負(fù)的一天,再美好的事情,也不過浮云一瞬,到最后都會泛黃會褪色,世間哪有恒久不變的東西呢?”

“怎么了?”楚王托起她如云似錦的臉,仔細(xì)地瞧著。“你的眼睛真美,美得就像這涌動的秋水,澄澈、明凈、空靈。飛雪,能夠得到你的芳心,我如獲至寶,一定會加倍珍惜的。”

飛雪含情脈脈地回望著楚王,伸手摸著他英氣勃發(fā)的眉宇。“王爺?shù)男木拖襁@初升的紅日,我感覺得到。可是在我和王爺中間,似乎隔著好多人。剛才,王爺還深情依依地和公主……”

楚王終于明白了飛雪的意思。“對不起,讓你誤會了。其實,我和靜川……這些年,寧安不在,我唯一的心靈寄托就是靜川。她不僅僅是我的妹妹,更是我心靈的歸宿。有的時候,看見她,就會想起曾經(jīng)許多美好的回憶。那些記憶,是我賴以生存唯一的支撐。不過現(xiàn)在不同了,我有了你……我跟你保證,以后,我不會再對別的女人……舉止輕浮,好不好?”

楚王的真誠讓飛雪感動。飛雪和楚王執(zhí)手相對,讓彼此的十指緊扣。

“王爺會不會認(rèn)為我是一個心眼很小很計較的人?”飛雪怕楚王誤會。

楚王喜上眉梢,搖搖頭。他湊近飛雪,在她耳邊輕聲地說:“我心里很高興,你介懷,表示你在乎我吶。”飛雪只覺有股暖暖的熱氣在耳畔,又酥又癢的,竟不知自己的臉紅得像熟透了的櫻桃。楚王在她臉上輕輕地吻了吻,吻過鼻尖,吻上了她柔滑的嘴唇。

飛雪的心噗噗地劇烈地跳著,她認(rèn)定了眼前這個男人將會是她一生的依靠。她微閉著雙眼,完全投入到這片柔情蜜意里了。

湖畔的草地上,生了一片紫菀花。楚王信手采下幾棵。只見那紫菀花在他手里擰來擰去,沒多大功夫就編成了一個花環(huán)。楚王將花環(huán)戴在飛雪頭上。淡紫色的花朵在風(fēng)中笑著。

看到楚王笑得那么純凈,飛雪壓在心中的疑惑遲遲不敢吐露。關(guān)于寧安,除了公主的身份,別的飛雪一無所知。她好想分擔(dān)楚王內(nèi)心的那份清苦與壓抑,好想了解楚王與寧安的那份驚天動地。

“我……”飛雪欲言又止。“有一個謎團(tuán)想讓王爺幫我解開。不知道王爺愿不愿意?”

“有什么愿不愿意的,你說吧。”楚王天真得像個孩子。

“寧安公主……”飛雪低聲說。

楚王臉上的笑意漸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悲涼與滄桑。換做是別人提起寧安,他準(zhǔn)得大發(fā)雷霆。這回,楚王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平靜得如零落的花塵。

“寧安,是四皇姑的獨生女兒,也是我的表妹,她只比我小一歲。在我十五歲那年,四皇姑第一次帶寧安進(jìn)宮。見她的第一眼,我就被這個清麗的女孩兒吸引了。那天她穿了一件杏色的繡著杏花的裙子,在眾多的姐妹之中,她是最淡雅脫俗的一個。之后,她就一直住在宮里,我們見面的機(jī)會就多了。慢慢地,我們走到了一起。我們是所有人眼中的金童玉女。可是好景不長,才兩年的時光,她就永遠(yuǎn)的離開了我。那時候,東鄉(xiāng)族勢力龐大。各族勢力都蠢蠢欲動,想拉攏東鄉(xiāng)族做內(nèi)援。父皇怎么會不行動?東鄉(xiāng)王的長子已經(jīng)成年,父皇便打算從皇室挑一位公主嫁過去,走和親之路。寧安不是父皇親生,而且四皇姑和二皇叔是親兄妹,父皇多少都忌諱著。所以,父皇便挑中了寧安,拆散了我們。寧安一走,我的心也死了。兩年后,父皇為我和毓冉賜婚,從此,我便日夜生活在煎熬里面。毓冉了解我與寧安的過去,也為此深深記恨著。我們成親四年,說句不怕你見笑的話,直到四個月前,我們才只有過一次夫妻之實,那還是在我醉得人事不省的時候。我們的生活就像一團(tuán)亂麻,剪不斷、理還亂,除了爭吵、謾罵、眼淚,幾乎沒有一絲快樂,更別談幸福了。本王一直想不明白,老天爺為什么那么殘忍,奪走我的愛人也就罷了,連清凈和幸福也要一起奪走。”

楚王幽幽地看著她:“飛雪,你知不知道本王的新婚之夜是在哪兒度過的?”

飛雪眼睛里閃著蒙蒙的淚光,她搖搖頭。

“是在一個小酒館。我記得那天天很冷,宴席上人很多,我聽膩了那些奉承道賀的醉話,借故逃開了。大街上華燈高照,火樹銀花。舉目四望,除了孤獨,我一無所有。我沒有別的地方可去,只有一家小酒館還沒有打烊。脫掉一身的束縛,在那個小酒館,孤燈爐火陪了我一夜。等我回到家,發(fā)現(xiàn)毓冉把我們的新房砸得面目全非。從那一天開始,她就恨上我了。”

“不,這不是恨,是愛。”飛雪斬釘截鐵。“新婚之夜新郎逃跑了,對任何一個新娘子來說,都是一種莫大的羞辱。如果新娘子對你的這種做法沒有任何的反抗,那她根本就不愛你。”

“是嗎?”楚王不以為然。“愛應(yīng)該是幸福的,是平等的,是相敬如賓的。我們的愛卻充滿了傷害和折磨。從那以后,我?guī)缀醪贿M(jìn)她的房門,有時候干脆連家也不回,隨便在哪都好。只要能逃開那個地方,逃開那雙幽怨的眼睛,我甚至可以四海為家,無所謂的。”

飛雪聽了楚王的傾訴,那份轟轟烈烈的愛情在殘酷無情的婚姻面前也已經(jīng)變得暗淡無光了。之所以忘不掉,是因為婚姻不夠幸福。飛雪揚(yáng)起臉,送上一個甜美的微笑。“好了,煩心事都講出來了,心情也別再陰著了。我想,老天爺是公平的,他會把我們都安排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shù)模遣皇牵俊?

楚王將她緊摟在懷里。“讓煩惱和不快通通散去吧,此時此刻,我只想做一個簡單而幸福的人。飛雪,你知不知道,是你給了我第二次生命……”

楚王和靜川他們在檀積寺一住就是七八天。

等楚王回到家,等待他的是一場大風(fēng)暴。

楚王剛邁進(jìn)府門,就被麗蕓攔腰抱住了。幾近十天,瘋狂的想念快要把她吞噬了。楚王心里掠過一絲悲憫,對一個女人忠心,就會對別的女人不忠。都說多情容易守情難,一點都不假。

“王爺怎么好幾天都不回家?我每天都在門口等王爺,秋水都望穿了,才等到王爺回府。”麗蕓一股腦地訴說著自己的哀愁和幽怨,緊緊地抱住楚王就是不松手,也不管眼淚是不是弄濕了楚王的衣衫。

“好了好了!本王這不是回來了嘛,你看本王還沒進(jìn)門呢,讓人家看見了成何體統(tǒng)啊!”楚王松開了她,好言相慰。

楚王拉著她的手,詢問著這幾天過得如何。還沒到月來軒呢,迎面碰上了紫竹,沒等說上話,就看見紫竹慌慌張張地往月來軒里跑。楚王這才想起與毓冉的約定,他拍了拍自己的腦門,不禁埋怨自己忘事糊涂。

他趕緊跑進(jìn)月來軒,本想著毓冉會歡天喜地地出來迎接。可是,毓冉只是給了他一個冷背。

“對不起,本王把你交代的事情給忘了。”楚王貼上去,握起了她的手。她的手冰冰的,纖弱得只剩下柔骨。

“哼,王爺根本不曾把我放在心上,又怎么會把說的話放在心上?”毓冉甩開了他的手。“我以為我全心改變,王爺會全心相待,會珍惜我,看來是我錯了!我的真情,對你而言,是一種負(fù)累。換了是她,你一定不會這么粗心的,是吧?”

楚王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沒想到毓冉的反應(yīng)會這么強(qiáng)烈。習(xí)慣了飛雪和麗蕓的柔情似水,再面對這么剛烈強(qiáng)悍的氣勢,他有點招架不住了。

“你忘了也不要緊,派個人說一聲,也免得別人擔(dān)心你。你倒好,心情好得很,游山玩水一走就七八天,我就是死在家里你也不知道吧?”紫竹在一旁也插不上嘴,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聽了毓冉的連珠炮,楚王煩透了,他轉(zhuǎn)身就想離開這個鬼地方。毓冉雙臂一攔,擋住了他的去路。“你又想去哪?又準(zhǔn)備幾天不回來?”

“本王到靜川那里透透氣。”楚王已經(jīng)很不耐煩了。

“靜川靜川又是靜川,到底你的妻子是我還是她?你三天兩頭就往她那兒跑,到底她那有什么魔力?知道的以為你們是親兄妹,不知道的還以為王爺是金屋藏嬌呢!哼哼,原來王爺親近妹妹已經(jīng)成了習(xí)慣,一個寧安還不夠,再加上一個親妹妹,確實是不寂寞!”

這話一出,著實震驚了在場的所有人。連紫竹都拼命地?fù)u頭,認(rèn)為此話不妥。偏偏就毓冉鬼迷心竅,只圖嘴快。楚王聽了是極度地刺耳,更可氣的是還連帶著寧安一起罵。

“你聽好了!”楚王猛地捏起了毓冉的下巴,憤恨得瞪著她,眼里全是怒火。“本王寧愿一輩子都不回來,也不愿再見到你這張臉。你看看你自己,眼里除了仇恨和怨毒,還剩下什么?”楚王用力推開了她,轉(zhuǎn)身就想走。

紫竹撲通一聲跪下去,拽住楚王的衣袖膝行了好長一段距離,聲淚俱下。“王爺,奴婢求求您,別走!您不知道,王妃她好可憐的,您不在的這幾天,王妃幾乎沒吃什么東西,晚上也睡不踏實,老做噩夢,整個人病殃殃的。前兩天還得了風(fēng)寒,到現(xiàn)在還咳得厲害。這些年,您和王妃沒少置氣,奴婢看在眼里,也疼在心里呀。這幾個月來,看著您和王妃有說有笑,琴瑟和諧,奴婢是打心底里歡喜。奴婢知道,您和王妃不是沒有感情,是彼此心里壓抑,放不開。求求您了,您就留下來,讓彼此把心結(jié)打開吧。”

楚王也被紫竹的話感動得流下了眼淚。算了,糊涂日子糊涂過吧。反正一輩子那么長,想要誰,想丟掉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楚王心一軟,剛想伸手去拉起紫竹。

“讓他走!”毓冉聲嘶力竭地喊出來,也把她全部的怨氣一起爆發(fā)出來。“心都不在這里了,還留著人有什么用,讓他走……”毓冉悠悠地,爆發(fā)之后連氣息也微弱得很。

楚王放棄了,徹底地放棄了!他掰開紫竹的拉扯,頭也不回地大步邁出月來軒。

麗蕓也落淚了,同是女人,她對毓冉是無比同情的。

她舉步追上了楚王。“王爺!”她攔了上來。“王爺才剛回來,這么快又要走?楚王妃……我看著她好可憐……她只不過是太愛王爺,太在乎王爺,只是想每時每刻都能和王爺在一起而已。或許,她的方式不恰當(dāng),才會招來王爺?shù)牟粣偂?伞蹂娴臎]有惡意,沒有壞心……”

楚王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他極力把眼淚給擠回去。“本王也不想這個樣子,可是,你也看到了,想要跟她和平相處,太難啦!我累了……好想找個沒人的地方靜一靜……”楚王機(jī)械般地松開了麗蕓,轉(zhuǎn)身離去。

看著他漸漸遠(yuǎn)去的背影,麗蕓很難過。她知道,這個男人,對情感已經(jīng)麻木了,愛河也早經(jīng)干涸了。寄情在這樣一個男人身上,是不是也是自己最大的悲哀呢?

紫竹小心地攙著毓冉坐下。她的身子虛弱而又輕飄。紫竹蹲下來,滿心憐惜地握著她細(xì)弱的手。“王妃,您這又是何苦呢?王爺不在的時候,您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把他盼回來了,您何苦又把他給氣走了……您這不是成心折磨自己嗎?您想他,愛他,都可以說出來呀,為什么非要憋在心里,讓對方去猜,去想呢?”

“不是我不說啊……”毓冉放聲大哭,整個身子都在抽搐。“是他根本不愿聽,不屑于聽。他的世界里,只有寧安和靜川,我算什么呢?說白了,我就是一個傀儡,空守著楚王妃的頭銜,空守著這華麗的大宅子,哼哼哼……”她神經(jīng)質(zhì)地仰天傻笑。紫竹可嚇壞了,真害怕她會癲瘋。她抓著紫竹的胳膊,瘋言瘋語地說:“你說,靜川那里究竟有什么魔力,讓他這么樂不思蜀?你說呀!你說他會不會在那里藏著一個美嬌娘?會不會?”

“應(yīng)該不會吧?”紫竹也不敢亂講,害怕她會胡思亂想。“王爺是什么樣的人,您還不清楚嗎?這么些年了,除了寧安公主,他對哪個女人動過真情?就是麗蕓,王爺也不見得是真心喜歡。王妃,您千萬別亂了自己的心,好好想想還有什么補(bǔ)救的辦法。我看這次,王爺是鐵了心走的,您要再不下定決心,我怕王爺真的不回來了!”

“那我應(yīng)該怎么辦呢?紫竹,你教教我,你幫幫我啊!”她顫抖著手握緊了紫竹。

紫竹感受得到她的孤獨與無助。“王妃,說句真心話,嫁入皇室,是天下所有女人的期盼。哪能個個像您這樣的好命!非但嫁入皇室,而且還是嫁給了自己最愛的人……這些年,雖然夫妻之間有點磨擦,但王爺對您還有一份起碼的尊重,他并沒有立側(cè)啊。放眼滿朝,哪一個不是三妻四妾?就沖這一點,我敢擔(dān)保,王爺絕不是那種見異思遷的人。所以呢,關(guān)鍵就在您了!您要攏住他,給他生個孩子,他一定會回心轉(zhuǎn)意的。”

“人家都說在愛情面前,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看來一點都不錯。你說的這番話,好像當(dāng)初娘對我說的。我也想好好的,可不知道為什么,只要王爺有一點做的不合我意,我就受不了。”毓冉委屈極了,一把鼻涕一把淚。

“那就忍啊,忍一時風(fēng)平浪靜,退步一海闊天空,總有雨過天晴的一天啊。”

毓冉橫下心,壓下自尊,終于豁然開朗了。

楚王飛奔進(jìn)公主府,推開飛雪的房門,迎面就抱住了她。緊緊地,緊緊地……飛雪剛洗了個澡,連衣服也沒來得及換,只是薄薄的一層睡衣裹著,連頭發(fā)也還在滴水。

“王爺怎么了?”飛雪感覺到他的心在怦怦直跳,連身體也在莫名地抖著。可能是跑得太快了吧!飛雪溫柔地?fù)崦麑掗煹募贡常瑦蹪M滿的。“我估摸著王爺也就剛到家,怎么才剛分開一小會,就眼巴巴地跑回來了?”

“剛分開一小會,可我覺得仿佛分開了有一年那么久……從來沒有這么瘋狂地想念過一個人,盼望快點見到她。我是一刻也不想和你分開……”

飛雪心里有一泓暖流在潺湲。楚王抱著她,能觸摸到她濕滑的身體。那浸透人心的體香,引誘得他整個身體里的血液都在涌動。他越想控制,卻越發(fā)失了控制力。美人當(dāng)前,他不是柳下惠。他心跳得熱烈,仿佛要把飛雪融化在心中。

這份癡纏被靜川打斷了。

“六哥,你來了!”一個侍女剛剛把楚王倉皇趕來的消息報告給了靜川,他哪里想到楚王和飛雪正陷在溫柔鄉(xiāng)里。遭遇了這么窘迫的處境,靜川臉紅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飛雪穿著這么薄紗般的睡裙見客,自知不成體統(tǒng),羞澀地退到內(nèi)室換衣服去了。

“對不起,六哥,我不知道……”靜川見楚王面罩寒霜,以為他生氣了。“我知道這么闖進(jìn)來很不禮貌,可我實在好奇你剛回家不久怎么又返回來了呢?”

楚王一聽“家”這個字,心情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萎頓。他默不作聲地坐下。

“回家見過六嫂了嗎?”靜川一見楚王這副模樣就猜出來了。

楚王漫不經(jīng)心地點著頭。“見了面就吵架,已經(jīng)是見怪不怪了。我決定了,還是住回我的杏香樓,不再管楚王府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飛雪聽了心里不免悲傷起來。終歸是夫妻,總是要見面相處,何以弄到老死不相往來的難堪局面呢?

“六哥……”靜川剛想為毓冉辯解什么,就被楚王堵上了嘴。“你別再勸了,回回都是聽你的,回回都是錯,既已知錯,何必一錯再錯。”

飛雪換了一件松花色的暖裙,挑簾進(jìn)來。靜川別有心思地看了飛雪一眼,飛雪立即領(lǐng)會了靜川的意思。

“我出去了,你們聊吧。”靜川心事重重地關(guān)好了房門。

飛雪和楚王就這樣遠(yuǎn)遠(yuǎn)地凝望著。飛雪不敢貿(mào)然開口解勸,當(dāng)然是防著他的脾氣。

“王爺想聽曲子嗎?”

楚王求之不得呢,倒了一杯清茶,就坐在那里全神貫注地聽曲。

飛雪走到一架古琴前,看來是有備而來,她彈了一首《長門怨》。起初寥寥幾聲,楚王就已經(jīng)聽出來了,他順手拾起一支洞簫,為其和聲。古琴的清冷、曠遠(yuǎn)、悠長、縹緲,加上洞簫的輕柔、婉約、秀雅、恬靜,為整首長門怨增添了凄涼的意蘊(yùn)。

一曲既終,楚王思緒渺遠(yuǎn),不為別的,只是飛雪的這首《長門怨》。

“你什么都不用說,我已知悉你全部的心思。長門哀怨,實屬無奈。縱然散盡千金,也難再得昔日的歡寵。”

“王爺何以見得我是在為楚王妃彈奏?我只是有感而發(fā)……愛之時,儂羞君寵水云間;倦之時,新人歡笑舊人黯;盼之時,望眼欲穿一腔怨。誰知道,這會不會是將來的我呢?”飛雪低垂著頭,不禁為自己的身世而感懷。

楚王扔下洞簫,將她緊摟在懷,無限柔情。“你放心,不會的,我此生必不負(fù)你。”

“王爺不負(fù)我,自會負(fù)別人。在我們兩情長相悅,依依共纏綿的時候,卻有人不見君王面,心碎腸已斷,孤影心凄然。同是女人,我體會得到她的苦楚和幽怨。王爺是厚道人,希望不要厚此薄彼,讓人腸斷……”

飛雪淚眼盈盈地望著他,雖然和別的女人共享一份寵愛是難過的,是不愿的……可誰叫她愛上的人偏偏是人中翹楚呢?

楚王欣然接受她的勸慰。“不知怎的,在你面前,我似乎變得惟命是從,你把我的心都掏走了……不過,容我在這住上三五天,我便走。”

他一臉的孩子氣。她聳肩一笑,眉宇間洋溢著動人的光彩。“好吧。”

他腦子里突然閃過一點靈光,拉起她就往后花園跑。

來公主府這么多天,飛雪從沒有來過這個地方。她看呆了。

整個后花園一片湖水明凈,水光瀲滟,波光熠熠。一只青紗軟緞的搖船悠閑地蕩漾在湖面上。再一看,一樹樹海棠,胭脂誰與勻淡,偏向臉邊濃,驚艷得令人窒息。金風(fēng)搖曳著細(xì)軟的花瓣和沁脾的花香,簡直要把你熏醉了。飄落的花瓣,旋轉(zhuǎn)飛舞,如同細(xì)密的多姿的花雨。

“好美的花園啊!”飛雪嘆為觀止。

“誰說不是呢,連我的安逝園都要自慚形穢了!”

楚王和飛雪依偎在海棠花樹下,只是靜靜地享受地微閉著雙眼,任憑五彩斑斕的海棠花瓣沾染在發(fā)髻和身上。靜謐的時光緩緩流過。

夕陽西下,晚霞絢爛。一輪圓月如隱如現(xiàn)地浮出天際。丫鬟來問是否共用晚餐,楚王天性浪漫,便提議晚宴設(shè)在船上。

夜幕垂下,小湖上薄霧蒙蒙,像被一層輕紗籠罩著。月華流轉(zhuǎn),湖面上銀光閃閃。清風(fēng)徐來,吹皺一江秋水。月影倒映在水面,隨秋波蕩漾。晚風(fēng)時時送來海棠冷艷的幽香。小船兩邊檐角各掛著一盞瑩亮的彩燈,昏黃的燈影透得船暖暖的。數(shù)不清的小魚歡蹦亂跳地靠著船身,仿佛在竊聽耳語。船身全部用青紗幔蒙著,紗幔輕盈,在風(fēng)中凌亂飄起。

帳內(nèi),一支蠟燭點亮了小船的溫馨。

楚王和飛雪淺杯小酌。兩碟小菜,一壺溫酒,兩情綢繆。

楚王微微有了醉意。看著波光映照下霞明玉映的臉,楚王不醉自醉。空氣里彌漫著花香和酒香,還有飛雪身上自然散發(fā)的美人香,楚王此刻有點眩暈了。

“江流宛轉(zhuǎn),月照花林,江天一色,孤月皎皎……”楚王對著酒杯喃喃自語。

“此刻要是有簫就好了……”飛雪眼底掠過一絲遺憾。

“好像有。”楚王精神一振,爬將起來,在飛雪身后的小船艙里仔細(xì)尋摸。飛雪看了看,這個小船艙有被子有枕頭,雖然船艙空間不大,但是勉強(qiáng)可以棲身。

“王爺定是從這兒留宿過。”飛雪定定地說。

楚王赧然笑笑。“就一次。”

“找到了。”楚王像發(fā)現(xiàn)了寶貝似的揚(yáng)起手中的一管洞簫。“上次我放在這兒的。”

飛雪接過來,逸興飛揚(yáng),想吹奏一曲。

可是吹什么曲子好呢?飛雪思量半天,剛才楚王的自語給了她啟迪。這么美的月夜,這么好的心情,這么酣暢的酒意,怕是只有一曲《春江花月夜》了。

楚王聽得入神,也看得入迷。月光底下的她,只一件香粉琉璃滾白邊的紗裙。發(fā)髻慵懶,只別著一枝青花色蘭花簪子。她幾乎沒施粉黛,就是這種渾然天成的美讓人沉醉。

一曲完畢,楚王心底暗潮涌動著。“好一曲《春江花月夜》,此時此景,蠻襯此曲的意蘊(yùn)。不過最美的不是花前和月下,而是吹簫人。”

“王爺說笑,良辰美景自是人間最美。我乃世俗凡人,怎比花月?”

“不是啊,人比花嬌……”楚王慢慢地握住了她的手。

飛雪為楚王斟酒,舉起自己的與楚王共飲。楚王伸手,將飛雪手里的酒杯放在了桌子上,又順勢牽起了她的手。他目光灼灼,飽含深情。“你是真的愿與我一起嗎?我的心里曾經(jīng)有過別的女人,我不敢保證我會徹底地將她忘記。你怕不怕?”

“我不怕……”飛雪坦誠地答道。“曾經(jīng)那個住在你心里的人,也許會永遠(yuǎn)存在,但只要你這一刻是真的,我便什么都不怕!”

“飛雪……”楚王熱淚盈眶,“你比我勇敢……也比我通透。我曾經(jīng)那么癡戀寧安而不能自拔,作繭自縛,既傷自己,也傷別人。”

“這不是作繭自縛,癡情而已……”飛雪一語中的。“但愿我能讓你冰封的心再度解封,好好安享余生!”

楚王緊緊地抱她在懷里。“我的心已經(jīng)解封了……”楚王在她耳邊輕輕喃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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