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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重生
滾燙。
地獄的業火,仿佛還舔舐著每一寸皮膚,燒灼著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噼啪聲。濃煙灌入肺腑,每一次掙扎都撕扯著殘破的胸腔。顧承淵猛地睜開眼,劇烈的喘息卡在喉嚨里,眼前不是扭曲燃燒的車架,也不是無邊的黑暗。
刺眼。
極其刺眼的白光,毫無遮攔地撞入瞳孔。他下意識地瞇起眼,濃密的睫毛在蒼白的臉頰上投下小片陰影。耳膜里鼓噪的,不再是汽油爆燃的轟鳴和金屬扭曲的尖嘯,而是震耳欲聾的電子鼓點,混雜著歇斯底里的尖叫與放肆的大笑,像無數根針,狠狠扎進他混沌的神經。
空氣黏膩渾濁,充斥著廉價香水、汗液和酒精混合發酵的酸腐氣味。顧承淵費力地轉動了一下僵硬的脖頸,琥珀色的眼瞳艱難地聚焦。
水晶吊燈旋轉著,將破碎迷離的光斑胡亂投射在下方瘋狂扭動的人體上。一張張年輕、亢奮、寫滿縱欲的臉在視野里晃動、重疊、扭曲。有人舉著酒瓶狂灌,琥珀色的液體順著嘴角淌下,洇濕了花哨的襯衫前襟;有人摟抱著衣著暴露的女伴,在沙發角落里旁若無人地啃噬;還有人對著麥克風嘶吼,聲音淹沒在狂暴的聲浪里,只剩下口型夸張地開合。
這是……“幻夜”?
一個被他遺忘在記憶塵埃里的名字,一個他二十歲時最常揮霍生命的地方。
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撞擊,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靈魂深處尚未愈合的、被背叛撕裂的劇痛。顧承淵緩緩低下頭,看向自己的手。骨節分明,修長有力,皮膚緊致,沒有后來日復一日處理文件留下的薄繭,更沒有車禍時被灼燒扭曲的猙獰痕跡。
年輕的手。
屬于二十歲的顧承淵的手。
“淵哥!淵哥你醒啦?”一個染著扎眼紅毛的腦袋猛地湊到眼前,帶著濃重的酒氣,是周家的二世祖周凱,前世他所謂的“好兄弟”之一,最后時刻冷漠地站在他二叔顧振邦身后,看著他葬身火海的眼神,和看一堆垃圾無異?!鞍l什么呆呢?來來來,接著喝!今晚不醉不歸!”
周凱把一個塞滿冰塊、淌著水珠的威士忌杯硬塞進顧承淵手里。冰冷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卻絲毫無法澆滅他心底翻涌的、冰冷刺骨的恨意。他抬眼,目光越過喧囂的人群,精準地釘在不遠處的卡座里。
那里坐著兩個人。
他的二叔顧振邦,正端著酒杯,臉上堆著他前世無比熟悉的、充滿算計的“慈愛”笑容,朝他舉了舉杯。旁邊,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顧明軒,那張與他有三分相似的臉上,此刻正掛著恰到好處的、帶著點靦腆的崇拜,眼神卻像淬了毒的蛇信,貪婪地掃視著周圍的一切,包括他顧承淵這個“哥哥”所占有的位置和財富。
就是他們。
前世,就是這對看似親近的叔侄,一個以親情為鎖鏈將他禁錮在“信任”的牢籠,一個用虛假的孺慕麻痹他的警惕。他們聯手編織了一張巨大的網,在他毫無防備時驟然收緊——篡改遺囑,轉移資產,做空他傾注心血的項目,最終,在他那輛被動了手腳的跑車沖下山崖燃起熊熊烈焰時,站在安全的高處,露出了得逞的微笑。
顧承淵的手指倏然收緊,冰冷的玻璃杯發出不堪重負的細微呻吟。琥珀色的液體在杯中劇烈晃動,倒映著他眼底瞬間凍結的寒冰和洶涌的殺機。
呵。
顧承淵的唇角,極其緩慢地,向上扯動了一下。那不是笑,那是冰封的湖面裂開一道深不見底的縫隙,露出底下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渦流。
游戲?
前世那場以他生命為祭品的“游戲”,他們玩得可真是盡興。
今生,輪到他來制定規則了。
他猛地將杯中辛辣的液體灌入口中,冰火交織的刺激感直沖頭頂,短暫地麻痹了神經,卻讓眼底的寒芒更加銳利逼人。酒杯重重地磕在面前堆滿空瓶的玻璃茶幾上,發出“哐當”一聲脆響,蓋過了嘈雜的音樂。
他站起身,頎長的身影在旋轉的光影下投下一道極具壓迫感的陰影。喧囂似乎都為之一滯。
“走了?!彼穆曇舨桓撸瑓s像淬了冰的刀鋒,清晰地穿透了震耳欲聾的噪音。
“啊?淵哥?這才幾點啊?”周凱愕然,試圖伸手去拉他。
顧承淵側身避開那只手,動作流暢而冰冷。他的目光甚至沒有在周凱臉上停留半秒,徑直掠過,最后落在顧振邦和顧明軒的方向。那眼神,不再是前世那個被“親情”蒙蔽、帶著點少年意氣的顧承淵,而是一個從地獄爬回來的復仇者,平靜地、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即將步入他精心布置的獵場的獵物。
顧振邦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惑和探究飛快閃過。顧明軒則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避開了那道仿佛能洞穿靈魂的視線。
顧承淵收回目光,不再看任何人,邁開長腿,徑直穿過光怪陸離的人群和震耳欲聾的聲浪,走向出口。厚重的隔音門在他身后無聲合攏,將那個紙醉金迷、虛情假意的世界徹底隔絕。
門外,夜風帶著初夏的微涼撲面而來,吹散了身上的濁氣,也吹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重活一世。
這具年輕的軀殼里,裝著的是一個被背叛徹底淬煉過的、只剩下冰冷算計和滔天恨意的靈魂。
顧家的天,該翻了。
他走向泊車小弟開過來的那輛囂張的銀色跑車,沒有立刻上車,而是倚在冰冷的車門上,摸出煙盒。金屬打火機發出清脆的“叮”聲,幽藍的火苗竄起,映亮他線條冷硬的下頜和深不見底的眼眸。
香煙辛辣的氣息涌入肺腑,帶來一種近乎自虐的清醒。
前世種種,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記憶深處。二叔顧振邦,那個總是以“為你著想”為名的偽君子,是如何一步步蠶食他在集團的影響力,如何暗中扶持顧明軒那個野種;顧明軒,那個看似無害、甚至有些懦弱的弟弟,是如何在關鍵時刻反戈一擊,將偽造的證據交給董事會,徹底將他打入深淵……
還有那些依附于顧家的“朋友”,那些在最后關頭袖手旁觀甚至落井下石的“盟友”……一張張面孔在煙霧繚繞中扭曲、放大,最終定格在車禍前,后視鏡里二叔那張驟然變得冰冷而陌生的臉。
煙蒂被狠狠摁滅在車門上,留下一個焦黑的印記。
他拉開車門坐進去,引擎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跑車像一道銀色的閃電,撕開沉沉的夜幕。他沒有回那個華麗卻冰冷的、被無數雙眼睛盯著的顧家老宅,而是將車開向了城市另一端一個安保級別極高的頂級公寓——“云頂”。
指紋解鎖,厚重的金屬門無聲滑開。頂層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個城市璀璨如星河的夜景。這里,是他前世為了“金屋藏嬌”某個小明星買下的,如今,成了他重生后第一個安全屋。
巨大的空間空曠得近乎冷寂,只有中央處理器低微的嗡鳴聲。顧承淵徑直走到書房,打開角落里那臺頂級配置、物理隔絕網絡的筆記本電腦。幽藍的光映著他毫無表情的臉。
手指在鍵盤上翻飛,快得只留下一片殘影。復雜的指令行流水般瀉下,一個隱藏在層層加密和虛擬跳板之后的匿名賬戶被悄然激活。賬戶里的數字,足以讓任何一個金融大鱷心驚肉跳——那是他前世在瑞士某家私人銀行留下的“棺材本”,以極其隱秘的方式存在,連他最信任的財務顧問都不知情。
他調出瀏覽器,輸入一個記憶深處的域名——一個極其小眾、只在頂級金融掮客和黑客圈流傳的暗網交易平臺“深潛者”。界面是極簡的黑色,只有冰冷的數字和不斷刷新的交易代碼在流動。
顧承淵的目光銳利如鷹,迅速掃過那些常人看來如同天書般的加密信息流。他的指尖懸停在觸摸板上,精準地捕捉著目標。終于,一個代號為“夜梟”的掛單信息進入視野。標的物:東南亞某國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型科技公司——“星塵科技”37%的原始股,打包出售。
前世記憶清晰地告訴他,就在三個月后,這家默默無聞、甚至瀕臨破產的小公司,其團隊在生物識別領域的一項突破性專利,會被國際巨頭天價收購!一夜之間,“星塵科技”的股價將如同坐上了火箭,飆升數十倍!而這位神秘的“夜梟”,此刻正因家族內部爭斗急需現金周轉,以遠低于實際潛在價值的價格拋售這些原始股。
一個千載難逢的漏洞。
顧承淵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沒有絲毫猶豫,手指敲擊鍵盤,輸入指令。經過多重加密和混淆的交易請求瞬間發出。
【匿名用戶“Ghost”發起交易請求:收購“夜梟”名下“星塵科技”37%原始股。報價:當前掛單價120%】
幾乎是信息發出的瞬間,對方的回復就跳了出來。
【夜梟:接受。交易流程啟動??铐椥柙?4小時內完成匿名清算。】
成了。
顧承淵靠在寬大的真皮椅背上,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涌入肺腑,帶著一種掌控棋局的快意。這只是第一步,一顆微不足道的、卻足以撬動巨大利益的棋子,悄然落入了他的棋盤。
接下來的日子,顧承淵完美地扮演著一個“幡然醒悟”的紈绔子弟。他不再流連夜店,不再肆意揮霍,按時出現在顧氏集團那間寬敞明亮、卻幾乎被他當成擺設的副總裁辦公室里。他對著堆積如山的文件,時而皺眉,時而“虛心”地向二叔顧振邦請教那些基礎得可笑的問題。
“二叔,您看這個季度東南亞分部的虧損報告……唉,我真是搞不懂這些數據,您經驗豐富,幫我看看問題出在哪?”顧承淵將一份文件推到顧振邦面前,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困擾和依賴。
顧振邦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對面,推了推金絲眼鏡,鏡片后的目光審視著眼前的侄子。顧承淵的改變讓他有些意外,甚至隱隱不安。但此刻顧承淵表現出的“迷?!焙汀耙蕾嚒?,又極大地滿足了他的掌控欲。他拿起報告,隨意翻看幾頁,臉上露出長輩特有的、帶著點縱容的無奈笑容。
“承淵啊,你能收心是好事。不過這些具體經營事務,確實需要時間積累。”他語重心長,“東南亞那邊,主要是匯率波動和當地政策突然收緊的影響,屬于系統性風險,非戰之罪?;仡^我讓風控部的李經理給你做個詳細分析報告,你慢慢看。”
他的語氣溫和,話里話外卻是在強調顧承淵的“能力不足”和“需要學習”,不動聲色地將顧承淵隔離在真正的決策核心之外。
“謝謝二叔!您真是我的主心骨!”顧承淵臉上立刻堆起感激的笑容,眼神卻像冰封的湖面,不起一絲波瀾。他順勢又“請教”了幾個無關痛癢的問題,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顧振邦放在桌角的手機——屏幕亮起,一條新信息預覽一閃而過:“離岸基金…波動異常…速查…”
離岸基金?波動異常?
顧承淵心中冷笑。前世,顧振邦就是通過多個離岸賬戶,秘密轉移顧氏資產,并利用內幕消息進行非法交易,積累了驚人的財富,最終在關鍵時刻給了顧承淵致命一擊。其中,一個代號“海王星”的離岸基金,正是顧振邦最重要的洗錢和牟利工具之一。而“波動異?!保峙率穷櫿癜畎膊逶诨饍炔康难劬€,發現了某些不尋常的資本流動跡象。
看來,他前些日子通過“深潛者”平臺,利用多個匿名賬戶對幾只與“海王星”高度關聯的冷門衍生品進行的小規模反向操作,已經開始引起警覺了。
很好。魚兒聞到血腥味了。
他裝作毫無察覺,繼續扮演著虛心求教的角色。離開顧振邦辦公室時,他甚至“不小心”碰掉了桌角的一份邊緣文件,手忙腳亂地撿起來,嘴里連聲道歉。
那份文件,正是東南亞分部虧損報告的附件,里面夾著幾張不起眼的內部通訊截圖。顧承淵在撿起的瞬間,指尖微動,一枚米粒大小的微型信號轉發器,已經悄無聲息地吸附在了顧振邦辦公桌下方最隱蔽的角落里。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厚重的門隔絕了外界的視線。顧承淵臉上那副茫然和依賴的神情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冰冷的銳利。他打開另一臺經過多重物理加密的筆記本電腦,指尖在鍵盤上跳躍,如同最嫻熟的鋼琴家奏響殺戮的序曲。
屏幕上,復雜的金融模型飛速構建、推演。他調出“深潛者”平臺的數據流,結合剛剛竊聽到的顧振邦手機通訊片段(微型轉發器開始工作了),以及前世關于“海王星”基金運作規律的記憶碎片,開始編織一張無形的巨網。
大量的匿名空單指令,如同嗅到腐肉的禿鷲,悄無聲息地、分批分次地掛向了與“海王星”基金高度關聯的幾支海外冷門股票和衍生品。他的動作極其隱蔽,利用復雜的對沖策略和跨市場操作,將真正的意圖層層包裹在看似隨機的市場噪音之中。
時間在鍵盤敲擊聲中流逝。窗外的陽光從熾烈變得柔和。顧承淵靠在椅背上,端起早已冷掉的咖啡抿了一口,苦澀的滋味在舌尖蔓延。他盯著屏幕上不斷跳動的數字,眼神冷冽如刀鋒。
做空離岸基金,只是他龐大復仇計劃中,一個針對顧振邦的、小小的開胃菜。他要讓顧振邦眼睜睜看著自己多年精心構筑的財富堡壘,從內部開始崩塌,卻找不到任何敵人,只能陷入無盡的恐慌和猜疑。
真正的風暴,還在后面。